今夜爱浓 作者:慕吱   文案一:   在同学聚会上,有人问初一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初一尴尬的说:“还没找到工作。”   聚会结束,季洛甫送初一回家。   在幽闭的车厢内,季洛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怎么样?”   “什么工作?”   “我的女朋友。”   文案二:   初一怎么也没想到,她早上刚下了季洛甫的床,   晚上就被他抓了回去。   两个人坐在他家客厅里,初一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季洛甫坐姿端正,西装革履分外禁欲。   季洛甫:“结婚吧。”   初一吓得瞪大了眼睛。   季洛甫:“我家世良好,有正当工作,样貌不错,并且……”   他幽幽一笑,“身体好。”   初一“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响了起来。   她绝对不承认,她是因为他的好皮囊和最后那三个字才和他去领证的。   绝不!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婚恋   主角:初一,季洛甫 ┃ 配角:苏花朝,霍绥 ┃ 其它:慕吱呀 第1章 新婚生活开心吗 初一还记得离开南城前一天的天气。 早秋的傍晚,耳边没有一丝和煦暖风吹过,铅灰色的云密密地压了下来,空气逼仄压抑。那天的天气暗,沉。 眼前是初宅大院的门口。 青灰色的古典建筑,大院外的青墙高高筑起,将院子里外的人隔绝出来。院子门紧闭。 初一脊背笔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飘起了雨丝。 细细密密的雨骤然落下,初一被淋的全身湿透,白色连衣裙被雨水浸湿,黏在皮肤上,全身黏腻不适。 紧闭着的大门,终于在此时打开。 初一的眼里闪过一道光来,在看清来人之后,光亮陨落。 来的是初其风的助理,他穿着整洁笔挺的西装,撑着黑色伞,站在离初一有三米远左右距离的地方。 初其风身边的人似乎总是高高在上一截。 就连助理也是,虽是劝她离开,但语气里有一股子的嫌弃意味在:“先生的婚礼是早就定好了的,大小姐要是能够愿意参加,下个月初一的时候过来,要是不愿意,先生的意思是……希望大小姐能够在江家好好待着。毕竟当初江老爷子把小姐接过去的时候说了,从此以后,初家和江家,井水不犯河水。” 初一的身子晃了晃。 她掀了掀眼皮,雨水钻入眼底,眼眶一热,滚出几滴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初一:“他的原话?” 助理:“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初一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她抬起头来,眼眸平静,没有半分的恼怒情绪在,语气也平静的可怕:“那你替我带句话给他。” 雨水顺着伞面汨汨而下。 助理低了低头,“大小姐,您说。” 初一说:“你告诉他——我就当作没他这个父亲,他也别再提我这个女儿,我以后怎么样,和他无关。” 她说完,转身就走。 背影决绝而又潇洒。 通往初宅院子的只有一条私路。 风吹雨飘落,宽敞马路两旁的樟树被风吹的树叶簌簌,天愈发阴暗,初一眼里一直灼烧的火苗被雨水一点点地浇灭。 她身形晃动,突然,往后倒了下去。 ——季洛甫一把抱住了她。 他在知道她要到初宅的时候就吩咐司机过来,车子停在初宅外的停车坪里,他透过漆黑车窗看着她。 其实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少女纤稠脊背笔挺,雨淅淅沥沥地下来,连衣裙湿透,黏在身上,蝴蝶骨形状较好线条流畅,内衣被雨水描边,形状明显。 湿透的衣服紧贴住她,露出她窈窕身姿和纤细腰肢。 她在初秋晚风中被细雨打湿,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车里的司机忧心忡忡地问道:“少爷,雨这么大,我下去给初小姐送把伞吧。” 季洛甫的视线落在初一的身上,闻言,他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儿沉,道:“不用。” 他在车里一言不发的坐着,目光只望向她那里。 细雨斜丝,她在斜密的雨丝里越来越朦胧。 没一会儿,初宅大门就开了。 季洛甫眯着眼,他看到初一的身子晃了晃,下一秒,立马打开车门,大阔步地往她那里走去。 离她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她就倒了下来。 季洛甫甩开伞,双手用力地抱住她。 他抱着初一,往车那边走了两步。 身后,初其风的助理嗓音微微发抖,散在风里:“季少爷,初小姐仍然是初家的大小姐,这事永远不会改变。” 季洛甫下颌线条紧绷,漆黑的瞳仁里氤氲着某些情绪,似这天一样,暗,沉,他垂了垂眼眸,看向怀里的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他扯了扯嘴角,嗓音低沉醇厚,不紧不慢地说:“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初一和初家的关系,与我无关。” 助理到底是忌惮着季洛甫的,此刻慌张极了:“季、季少爷……” 雨势渐大,季洛甫冷静低沉的男嗓在淅沥落雨中清晰可辨:“季家和初家向来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顿了顿,他低嗬一声,“明白了吗?” 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南城望族季家,是所有人都期望攀附的对象,初家虽也算得上是南城顶级豪门,但与季家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季家大多人从政,而季洛甫则是季家花了全部心血栽培之人,季洛甫说的“没有任何关系”,那就是在南城,初家无论做什么,季洛甫也不会再看在初一的面子上有半分的情面。 彼时的季洛甫才大二,但身上的气场却让跟在初其风身边近二十年的助理都忍不住发颤。 季洛甫说完,没有半分犹豫,抱着初一穿过雨帘,坐进车里。 黑色的轿车驶离半山腰的初宅大院。 而初一在那场雨之后,高烧不停,身体虚弱。 江家一大家子人都围在初一的床边,房间里挤满了人。 初一睡的昏昏沉沉的,喉咙干哑,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有人听清了,眼眶微湿。 江老爷子拄着拐杖,他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社会最动荡不安的时期,世间冷暖看了个遍,却从未向现在这样喉咙哽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久之后,江老爷子的勤务员走了上来,低声说:“季少爷来了。” 江老爷子回过神,他慢悠悠地转过身,“你们都出去吧,让初一好好地睡会儿。” 大家伙儿低低地应了声。 勤务员扶着江老爷子,走到房门处的时候,江老爷子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躺在床上睡容安静的初一一眼。 到底是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出来。 勤务员低声说:“会好的。” 江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病痛自然是会过去,但心上的辛酸苦楚,她只在梦中才有勇气说出口。 门一合上,江老爷子说:“让季洛甫到我书房来。” 勤务员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季洛甫就到了书房。 书房光线晦暗,夕阳低垂,夜色催更,窗帘将光亮都挡在室外,徒留一地晦涩黑暗。 一道光柱从窗边滑落,尘埃翻滚。 季洛甫坐了下来,光柱正好劈在他轮廓幽深的脸上,他黑沉沉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江老爷子伸手敲了敲桌子,“怎么突然过来?” 季洛甫抬眸,“我想和你谈谈初一的事情。” 江老爷子一副早已猜到的表情,他淡然道:“你想说什么?” 季洛甫说:“我想把她带到季家。” 江老爷子举着茶杯的动作愣住,他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胡闹!” 季洛甫眉眼沉着而有专注:“我没有胡闹,而且我也已经和家里人说过了,我家里人都赞成初一过来。” “不像话!你胡闹就算了,老季怎么也纵容你?”江老爷子拍了拍桌子,“初一虽然离开初家,但她还是我们江家最受宠的外孙女,我就她这么一个外孙女,如果连她都照顾不好,那我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季洛甫说:“可是初一现在的状态,她不适合在这里待下去。” 自从初一的母亲抑郁症自杀之后,初一的精神状态就显然不对,白天还好,照常上课,但到了晚上,她就不愿意一个人睡觉。 她的母亲就是在晚上,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自杀的。 睡觉前母女俩还谈天说地,初一窝在母亲的怀里笑得乐不可支,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妈妈这么开心的模样了,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边上的人全身冰冷,初一全身僵住,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地板上血迹明显,她最爱的妈妈就躺在她的身边。 没有呼吸声,没有笑颜。 那天的所有,她都历历在目,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但她从没向任何人提及过。 只是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法安静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她期待每一个白天,期待每一个有光的日子。 她被那个夜晚牢牢地禁锢住,连合上眼的零点零几秒都觉得分外艰难。 黑夜将她锁住,让她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书房陷于沉默。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江老爷子:“怎么?” 房外的人说:“初一醒了。” 江老爷子立马拿起拐杖,匆忙地出门。 季洛甫上前扶着他。 江老爷子一进屋,里面的人都给他让路出来。 他站在初一床边,拉着初一的手,“初一。” 屋子里,初一的声音小小的,她说:“姥爷。”嗓音带着弱弱的哭腔。 江老爷子忙应道:“哎!姥爷在!” 初一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姥爷,我想走……” 江老爷子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好,我们离开这里,不待这儿了。” 初一:“我要走。” 江老爷子:“好,走。” 这会儿,她说什么,江老爷子都是点头答应的。 初一吸了吸鼻子,她转眸,视线落在江老爷子身边的季洛甫身上。 季洛甫目光深情而又绵柔。 初一喊他:“季大哥。” 季洛甫:“我在。” 初一合上眼,双唇翕动,“再见了。” 季洛甫眼里曳出一道漠然气韵,瞳孔缩了缩,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万般情绪积攒在脑海里。 到最后,到底还是认命地送她离开。 她是在萧瑟秋风中离开的,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的留念。 季洛甫站在江家大门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被狠狠地揪起。 此刻这样的失落与伤心,平生从未有过。 他也在雨中伸开手,也想过挽留她。 但她却连回头都未曾有过。 …… …… 蓦地,季洛甫在漆黑的室内睁开眼,怀里的人睡颜宁静,他紧了紧搂着她的手。心里的空荡被这一刻的温暖填补,悬在空中的心回归原位。 时隔七年,她不止回来了,还成为了他的妻子。 虽然是他使了那么多手段才得到的,但这已足够。 能把她留在他身边,付出再多又何妨。 似乎是他搂得太紧了,初一嘤咛出声:“季大哥?” 季洛甫回过神,他低头吻了吻初一的额头,“嗯,接着睡吧。” 初一睡意惺忪地含糊应了几声,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去了。 季洛甫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拿了包烟走到阳台上,抽了两支之后回来,路过客厅的时候,晨光熹微,红色结婚证在茶几上闪闪发光。 季洛甫停住脚步。 他拿起结婚证,翻开,结婚证上的登记日期,时间是昨天。 而今天是他和初一新婚的, 第二天。 第2章 开心 初一醒来之后,靠在床头发懵。 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季洛甫的房间装修主要以黑白灰三色,设计简洁大气,但着实像是按板房,冰冷而又生硬。 像他。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初一撇过头拿水杯,视线被水杯边上的红色本子给吸引住,拿水杯的手转而伸向了那本红色本子。 指腹捏着本子一角,慢慢掀开。 阳光透亮,照进室内,红色本子上,她和季洛甫的合照清晰可见,白衣红底,她嘴角翘着,牵起唇边盈盈梨涡。季洛甫眼睑掀开,眸间清冷,薄薄的唇掀起一个很淡很淡的笑意来。 拍照的时候,摄像师说:“你们两个是我今天,哦不,是最近拍过的最好看的一对夫妻了。” 初一摸了摸合照,心想摄像师应该再补充一句, ——你们是我遇到的,最貌合神离的夫妻了。 没有感情,十分冲动地在一起。 连恋爱都不曾有过。 初一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竟然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已经成为了人|妻。 还没等她再多愁善感一会儿,放在边上的手机就响了。 初一匆忙地接了起来,“季大哥。” 季洛甫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给新婚的小妻子打来电话,“起了吗?” 初一抓了抓头发,下床:“刚醒。” 手机那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季洛甫在朝阳中忍不住放软声音,“衣服都已经让人整理过了,衣帽间左边是你的衣服,右边是我的衣服,早餐的话,和厨房的人说一下想吃什么,他们都会给你做的。” 初一开门的动作停住,“季大哥……” “怎么了?”季洛甫拉开窗帘,清澈天光洒向室内,室内的冷气滋滋作响,带的他的声音也有些凉,“初一,你和我没必要那么生分,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是我的妻子了。” 妻子…… 是啊,她是他的妻子,没必要对他那样生分。 初一吸了口气,“季大哥。” 季洛甫笑了,笑声清浅地顺着电流传了过来,“还叫季大哥吗?” 初一:“啊?” 季洛甫随意把玩了下手腕处的袖扣 ,语调有点儿慢,音调略微加重:“我们已经结婚了,初一。” 他侧脸线条寡冷清冽,说话时脸上露出很淡的笑意,但双眸里没有一丝的情绪。 初一没穿拖鞋,踩着地板的双脚脚趾缩起。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紧着嗓子,很轻很轻地叫了声, “——老公。” 季洛甫手中的袖扣闻声摘下。 他把袖扣放在桌子上,袖扣与桌面碰撞,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阵声响。 喉结上下滚动,说:“季太太,早上好。” 初一的耳边,是他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声声入扣,靠着手机那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 挂了电话之后,初一去衣帽间换了套衣服。 衣帽间很大,如季洛甫所说,左边是初一的衣服,右边是季洛甫的衣服。初一的衣服五颜六色的,按照颜色分类,从浅到深依次排开。与她相比,季洛甫的衣服单调很多,黑白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颜色的了。 初一随手拿起件内衣。 她是个很简单的人,喜欢用一样东西,便会一直用。 好比说内衣,她只穿Agent provocateur,质地柔软款式性感,她曾经穿过一次这个牌子的泳衣,之后便对这个牌子情有独钟。 知名的英国牌子,有人叫它少女内衣,但是它家主打性感,镂空款的、真丝质地,浅薄的一层纱包裹住女人身上最柔软的部位,迷朦而又充满情|色意味。它的中文译名别有用心,叫, ——大内密探。 初一选了件白色的穿上。 内衣裹住她姣好身形,纤细腰肢在穿衣镜里细的仿佛不堪一握,漂亮的胸型被真丝内衣勾勒得近乎完美。 心情没来由的变得很好。 果然女人还是要把取悦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今天早上还有个面试,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白色飘带衬衣裙加一双Jimmy choo的灰色细高跟鞋,又拿了个很小众牌子的白色单肩包。 下楼的时候,厨房阿姨问她:“太太,早餐想吃什么?” 初一对这个称呼仍旧是不适应的,她抓了抓头发,说:“给我一杯牛奶就行。” 她低头看了下时间,还有半小时。 阿姨拿了杯牛奶给她,忍不住说:“要不要拿烤吐司过来?刚刚烤好的。” “不了。”她不太喜欢吃这些。 她最爱的早餐,仍旧是中式的,包子、油条。 对于吐司、面包、煎鸡蛋,没什么好感。 初一简单快速地喝完,抓起放在玄关处柜子上的车钥匙就出门了。 结婚前,季洛甫曾说过,家里的车,她喜欢哪辆就开哪辆。初一和季洛甫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虽然中间她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但有关于他的传闻不断,从北方传到南方。 每个圈子都有个人,他不常出现,但无论到哪儿,都能听到有关于他的传说。季洛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鲜少社交,也鲜少露面,但关于他的事迹,初一没有错过一件。 他毕业之后,就进了官场。 季家为他铺的路太好,以至于他一路顺风顺水,没有出过半点错。但初一知道,他本身就适合走这条路,他太长袖善舞,做事又面面俱到,那种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矜贵与傲气,使得旁人又对他畏惧三分。 所以回来之后,每次的相遇,初一都心神惶惶。 但他在她面前,连一个冷脸都未曾有过,却又使得她惶恐不安。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场。 结婚是一场意外。 初一开着自己的车,郊外绿树成荫,阳光被蓊蓊郁郁的树叶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光影斑驳地穿过挡风玻璃落在她的眼底。 她心神恍惚,想起那天。 …… …… 房间里窗帘紧闭,没有一丝光照进来。 香薰蜡烛已经燃尽,房间里还有着浅淡果香。 初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许久之后,她嘤咛出声,手胡乱地摸向床头,蓦地,床上的水晶灯乍然亮起,照着房间分外明亮。 她挣扎着起床,走向房间里的浴室。 浴室灯光明亮如昼,照的她只穿了件单薄的吊带睡裙的身体清晰地印在镜子上。 她皮肤很白,光照的近乎透明。 而此刻,脖颈往下到锁骨处,都印着斑驳红印,她抬起手,把吊带往下微微一拉,裙子里的印记更为明显。 她颓然又无力地松下手,打开浴缸处的水龙头。 浴缸里的水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她连睡裙都没脱,就躺了进去。 温热的水在她倒入之后就攀附住她,细细密密的温柔触感,像是恋人送来的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初一的身子渐渐往下滑,水漫了上来,她耳蜗里灌入热水,双眼无法睁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喉腔紧闭,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 昨晚的画面支离破碎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男人喘息声近在耳侧,灼热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燃尽一般。她意识已散,身体很空,一会儿像是漂浮于汪洋大海中,一会儿又像是坠入无尽深渊。 男人抱着她,声音很熟,又似乎很陌生。 他说话时声调都很单一,没太多情绪上的变化。 但此刻嗓音里有一丝难以掩盖住的温柔,如江南三月,泯泯烟雨里送来的温柔春风一般。 初一想起他说的话,突然整个身子从浴缸里坐了起来。 是季洛甫。 那个抱着她说了一夜情话的人是季洛甫。 一夜惊醒之后,身旁躺着的人,竟然是她叫了有十五年时间“大哥”的季洛甫。 初一吓得穿上衣服就从酒店里跑了出来。 她也不敢跑回家,脖子上的印记太明显,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幸好她在学校边上还有套房子,她跑到这边来,洗了个澡之后,满脑子乱的不行,于是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现在。 初一仍旧有点不敢置信,她怎么就上了季洛甫的床? 季洛甫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 睡裙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分外不适。 初一脱下睡裙,从柜子里拿了条新睡裙穿上,吹完头发之后,赤着脚出了浴室。 房间窗帘紧闭,她拉开窗帘,窗外正是晚霞璀璨时分。 日光溶溶,黄昏给这座熙攘喧嚣的城市加上一层温柔光晕,碎金黄昏倾泻一地,初一把房间的灯给关上,她打开房门,到了客厅。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本杂志。 阳光从阳台处照了进来,铺下一地温柔光亮,杂志封面上的人物被光切成两部分,硬朗的眉峰藏在暗处,他素来不爱笑,但又生了一双桃花眼,眼里没有半分情绪地看着镜头,给人一种薄凉意味。 他双手握在一起,十指修长指骨匀称,身着灰色高定西装,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厚的禁欲气息。 明明是个工作访谈,却拍出了一副禁欲大片的感觉。 初一双手抱着膝盖,思绪涣散。 叫醒她的是手机铃声。 对着来电人,她有半分的迟疑。 电话那端的人却很有耐心。 连打了三个,都没接。 第四个的时候,初一终于接了起来,声音有点儿抖:“喂,季大哥。” 季洛甫不像她这样紧绷,他声线一如既往的平,嗓音醇厚,说话语速很慢,夕阳一寸寸消失,他平铺直叙道:“结婚吗?下个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初一:“…… ” 她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第3章 不开心 半山腰别墅区里,位于最中心位置的季宅灯火通明。 客厅水晶吊灯明亮,光影四射,初一和季洛甫面对面坐着,她心里惶惶不安,但面上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泰然。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早上刚下了季洛甫的床,晚上就被季洛甫抓了过来。 季洛甫的一通电话打的她措手不及。 初一以为,在这个圈子里,男欢女爱实属常事,不过是一夜放纵而已,谁又会铭记在心? 而季洛甫看上去并不像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他年纪不小了,再过两年就三十了,一个事业有成、模样上乘的人,怎么可能没经历过□□呢? 他不应该在意的不是吗? 初一甚至觉得自己太慨然了,明明自己是第一次,甚至连那晚的所有都记得不清楚了,一切都稀里糊涂的,但她都能说服自己,不过是一次偏差一次意外而已,没必要看得太重。 两个人像是颠倒了位置一样。 她把昨夜当作一晌贪欢,而他把昨夜当作缠绵情浓。 沉默许久,初一突然抬起头,说:“季大哥,关于昨晚的事,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季洛甫西装革履,似乎是刚开完会一般。 他长眼黑沉沉地看向初一,神情松散又惬意,微微抬了抬下巴,“你想怎么谈?” “首先,我对昨晚的事,确实记不太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同一张床上,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其次,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我并不太在意,我们都是成年男女了,对这样的事不应该看开点吗?最后,关于结婚…… ”初一稳了稳心神,她语速很慢,似乎是在试探地说,“你是开玩笑的吧?” 季洛甫眉峰皱起,他没有想到她竟然看的这么开,甚至还能够心平气和有条有理地在他面前分析关于昨天的一切。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床单上的红渍,他甚至会觉得,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太冷静,也太成熟。 但季洛甫出身于官宦人家,什么社交手段没有见过,就她这样装腔作势拿捏姿态,一副无所谓的慨然模样,季洛甫真的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够轻易解决的。 他清了清嗓子,眼睑微微敛开半条缝,神情闲适,道:“首先,关于昨晚,如果你记不清了,我不介意再带你好好地回忆一下,前因后果,我都能说的清楚;其次,关于昨晚的事,抱歉,我非常在意。” “为什么?”初一忍不住,问道。 季洛甫挑了挑眉,他轻嗬一声,嘴角微微挑起,脸上浮起漫不经心的笑来,“初一,这不仅是你的第一次。” 这不仅是你的第一次…… 初一瞳孔一点点地扩大,她有些难以置信。 季洛甫竟然,确实,在她之前,未经人事。 简直像个荒唐至极的笑话。 初一脑袋有点儿懵,她掐了掐手心,努力使意识集中,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季大哥,你开玩笑的吧?” 换来的是季洛甫正襟危坐的神情。 她和他隐晦不明的眼神撞上,又惊慌失措地逃开。 无论看向哪里,都万分局促,像是有一层细细密密的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包围住了,让她无处可逃。 季洛甫忽视掉她的问题,接着说:“最后,我再问你一次。” 初一:“啊?” “结婚吗?”季洛甫的上半身缓缓靠近桌子,骨节分明的双手握在一起,他眼眸低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沉静而又笃定地说,“我家世良好,有正当工作,在你之前没有任何感情史,并且…… ” 他刻意停顿下来。 初一被他这停顿给带的呼吸一滞,心跳漏了半拍。 季洛甫幽幽一笑,“我虽然年长你五岁,但体力方面,你大可放心。” “……” 初一瞬间读懂了他的言外之音,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初一噤声几秒,复又对他摇头。 她脸上挂着笑,只是笑容惨淡,“婚姻不是儿戏,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我也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他这句话算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又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 初一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她颤着眼皮,问他:“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我不明白,你身边并不缺女人。” “我不缺女人,但我缺一个太太。” 季洛甫早已是推拉的高手了,初一这种刚大学毕业的小女生,哪里说得过他呢? 他不想让她知道,就藏的滴水不漏,任她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初一甚至动用了全部的智识在和他对话:“你缺一个太太,但是我是你太太的最佳人选吗?”她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合适。”季洛甫半分犹豫都没有,言简意赅地应声下来。 初一:“……” 季洛甫早已做好了所有打算,她要是心甘情愿地答应,那就最好不过,如果她不答应,他也有方式让她答应。 他习惯性会给自己准备plan B,但对初一的时候,他会准备plan X。 季洛甫扣指轻敲桌面,“你不是想知道当初你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吗,你查了这么久查到什么了吗?” 初一起身的动作顿住。 她放在餐桌下的双手紧攥,翕动的双唇透露出她此刻不安的情绪,她眼睫轻颤,“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整个南城,能和初家匹敌的除了季家,就只剩城北的霍家了,你去见过霍绥了吧,他答应帮你吗?” 提及此事,初一双肩塌了下来。 她当初借着江老爷子的名号去见过霍绥,可是都到了霍宅大门,她又退缩了。她和霍绥并没有什么交情,这么突然地求他帮忙,对方肯定会拒绝。 初一神情恹恹的,“你真的会帮我调查出我母亲自杀的真相吗?”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和初一说,你母亲就是抑郁症自杀的,可初一不信,分明前一天她妈妈还答应过她,会为了她好好地生活,她不明白一夜过去,怎么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母亲。 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甚至连父亲,也不是属于她的了。 季洛甫说:“会。” 初一眼里有微小火苗燃起,“你不是在骗我?” 季洛甫:“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他们都说我母亲是抑郁症自杀的,所有人,都,这么说。”初一的喉咙哽住,她说这话时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洛甫。 她瞳孔是很漂亮的琥珀色,眼型很漂亮,是很好看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的时候,水晶吊灯落在她的眼底,泛着盈盈的亮光。 季洛甫的心跳乱了一拍,他眼神有片刻的慌乱,很快又平复下来。 他的喉结上下滑了滑,“你觉得是抑郁症自杀吗?” 初一摇头,她眼前浮现一片雾气,她声音很轻,又很坚定地说:“不是,她不会抛弃我的。” 季洛甫的心猛地一缩。 是啊,谁会抛弃你呢,你那样好,就连我,当初在江家书房见到你一眼,就对你念念不忘,甚至想把你带到季家。 在你从未想过我的这几年里,我没一天把你忘记过。 季洛甫说:“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初一:“你相信我吗?” 季洛甫:“对,我相信你。” 初一抬眸看着他,他眼眸深邃,分外认真地看着她。他早已过了轻许承诺的年纪了,初一深吸了一口气,问他:“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帮我?” 到底是小姑娘,脑海里总有天真幻想,期待世上总有好人的存在,会有那么一丝的侥幸——奢望有人不计较得失地帮助他人。 季洛甫轻笑了声:“我不是慈善家,我帮你,自然是需要回报的。” “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你。”初一说。 季洛甫:“可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太太。” 初一分寸大乱,“你觉得我适合做你的太太吗?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你合适。” “……” 静默几秒,季洛甫说:“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需要找一个人结婚。” “所以为什么会是我呢?” “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忙,而我又不愿意白白帮你,所以,结婚吧。” “……” 季洛甫轻敲了下桌子,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初一抬起头来,目光清冷冷地看向他。 季洛甫低嗬一声,寡冷的脸上浮现一丝很淡的笑来,“你放心,嫁给我,我保证往死里宠你。” 那天的水晶灯太明亮,他眼底犹如夏日夜晚上的繁星不断闪烁,初一的心跳如擂鼓般。 她不知是这夜太美好,还是因为他这句话太动人,或者是因为其他种种,竟使得她鬼使神差般地点了头, “——好,我嫁给你。” …… …… 刹车声响起。 她骤然回神,看向四周,CBD里车流涌动,初一把车驶入大厦的停车场里,漆黑的停车场里不断有车灯闪烁,一道又一道的近光灯从车窗外打入车厢里,她安静而又沉默地坐在驾驶座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过手机,点开一看,是季洛甫的短信。 他说:戒指如果不方便戴,就不要戴。 她举起左手,无名指上,婚戒随着车窗外的光发出灼灼光亮。 这枚戒指是那天她同意结婚之后,季洛甫送她回家,在车子里给她戴上,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初一身子紧绷着,感受到他也不太自然之后,忍不住笑了下。 戒指很好看很漂亮,是HW的the belle,款式大气又好看。 她拿起手机,回季洛甫:没什么不方便的。 既然结婚了,戴戒指不很正常吗? 她初一从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结婚了就是结婚了,结婚戒指这么好看,就应该戴着。 她又给他发:你工作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不戴。 季洛甫秒回,他没回字,回的是一张图。 照片里,是他手指修长的左手,手指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有一枚结婚戒指在晨光中闪烁。 初一盯着这张照片,几秒之后,嘴角有着明显的弧度。 这婚,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趣啊。 还挺有意思的。 第4章 开心 初一今天是到一家工作室面试的。 这家工作室叫朝九工作室,主要是做纪录片这一块儿的,在微博上各类网红崛起中间独树一帜,它每周周日晚上九点发一条微博视频,视频主要是介绍各地文化、风情等等。纪录片的制作耗时长,需要投入许多的人力物力,在浮躁的网络时代上,人们更热衷于刷美妆美食以及娱乐圈等视频,而纪录片这种需要充足的耐心才能看下去的视频,着实不受欢迎。 朝九视频就是在物欲横流的网络时代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它风格独特、内容真实、具有浓厚的现实意义,广受关注。 然而朝九鲜少招聘新员工,它从成立以来,这似乎是第三次公开招聘。 初一在网上投过简历,她并没有抱太大的信心,因为就她知道的,自己班就有不下十个人给朝九投过简历了,她不是班里最优秀的,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然而半个月后,班里面就她一个人收到了复试通知。 朝九的面试极为严苛,第一轮大范围筛选,第二轮笔试,第三轮面试,面试之后确定试用生名额,从十个人里面最后选取两个,最后的两个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初一今天进行的,是第三轮面试。 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进第三轮面试的人并没有很多,大约二十多人,应该是笔试刷了很多人。 等了没多久,就轮到她的顺序。 初一起身,往面试间进去。 面试间里面有五个人并排坐着,他们的对面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条椅子。 初一进屋之后,怡怡然地在那条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面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初一回答问题的时候条理清晰、逻辑感强,很快,例行提问就结束了。 突然,有人撑着下巴,有些好奇地问她:“你手上戴着的是结婚戒指吗?可是你这里写的是未婚哎。”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初一左手无名指上。 初一手指动了动,继而,特别大方的朝他们晃了晃左手,“嗯,我昨天结的婚。” 简历是大学时候投的,还来不及改。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学毕业就结婚啊?” 初一莞尔一笑,“是啊。” “那……你急着生孩子吗?”那人问完,似乎是怕她误会似的,连忙解释,“因为我们工作性质的问题,所以这个还是要问清楚的,我们忙的时候很忙,而且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在大西北的草原上待一两个月,这可能不太利于你们夫妻婚后生活。” 初一:“我暂时没有生孩子的计划。” “是你没有……那你老公呢?”到底是搞文字的,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来。 他们两个结婚,虽然是一场意外,但初一对待这份婚姻仍旧是真诚的,她并没把这段婚姻当作是一场交易、一个合作。 那晚她回家想了很久,她觉得,她之所以愿意答应嫁给季洛甫,还有一个原因是, ——她想有一个家。 她少时父亲鲜少在家,只有母亲陪伴;中学时期身边没有近亲,虽然姥爷等长辈对她十分宠爱,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内心深处,是无比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的。 但如果把季洛甫换成别人,她又会点头吗? 好像,是不会的。 至于为什么不会,她也不清楚了。 世上太多事,都是一腔热血洒头颅,根本追寻不到缘由。 初一沉默片刻,她无比坦诚道:“我和他在这件事上还没有讨论过,非常抱歉。” 与其夸夸其谈,倒不如坦诚以告。 做不到的事,没必要夸大其词的许下承诺。 原本对她还很满意的几个人顿时拉下脸来,面试间的氛围陡然变得凝重不少。 初一将他们的神情变化都收于眼底,她双眼松散笑着,起身:“谢谢。” 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接下去的面试仍旧继续。 面试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用餐时间了。 几个人在公司餐厅里边吃饭边聊着面试时遇到的趣事儿,突然,话题转到了初一的身上。 “怎么说呢,综合而言我最喜欢她了。” “因为她长得好看?你这个颜控!” “拜托老哥,她笔试第一名好吗?” “…… ” “最主要的是,我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大家沉默几秒,继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是……老大的影子吗?” “对,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她身上有股子劲儿,就特别豁达,特别无所谓,但是看她的笔试卷子,又……特别的有野心,真的和老大很像。” “谁和我像呢?”冷不丁地,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大家伙儿齐齐地扭头回看,见到来人,大家都热情地喊她:“老大!” 苏花朝慢悠悠地靠在吧台上,她单手撑着下巴,好看的桃花眼微开成扇形,眼里装着潋滟日光似的明媚,“谁和我像呢?” 小左说:“一个叫初一的,身上那股子劲儿,真的和你好像。” 苏花朝眯了眯眼:“叫什么?” 小左:“初一。” 苏花朝莞尔一笑:“一整个流程下来,她怎么样?” “唔……好是挺好的,我也很喜欢,但就是…… ” “就是什么?” “人结婚了。” 苏花朝挑了挑眉,“然后呢?” “我问她有没有生小孩的计划,她说她暂时没有,但是我觉得,是不是她老公有这个计划啊?王姐就是怀孕才辞职的,我不能再招一个,培养几年,怀孕,又辞职吧?” 苏花朝:“说的有道理。” 小左邀功似的笑。 苏花朝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通知她下周过来上班吧。” 小左愣住,其他人也愣住了。 苏花朝歪了歪头,眼里曳出一抹妖冶笑意出来,“相信我,她就算怀孕,也不会辞职的。” “为什么啊?” “因为,感觉啊。” “……” “…… ” 苏花朝的眼梢轻佻地挑起,她慢悠悠地说:“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了,能别怀疑我的眼光吗,我什么时候看走眼过?嗯?” 而且对于初一…… 这个传闻中江家最得宠的外孙女、豪门初家的大女儿以及季洛甫的新婚小娇妻,苏花朝感兴趣极了。 · 初一出了面试间之后,心里也没太多的难受。 工作嘛,总归是有的,这个不行,那就下一个。 爱情同理,这个不行,那就下一个,没必要为错过的人哭泣流泪,错过的就是不合适,再哭也没用。 她坐着电梯,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 找到车之后,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十点半了,就快到午餐时间了。 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几声,继而,她发动车子,踩下油门,驶离停车场。 市政府里不让停外来车,初一就把车停在不远处的商场停车场里。 盛夏阳光毒辣,她撑着伞没走多久,身上就都是汗了。 到了市政府里面,她又茫然了,她对季洛甫的工作知道不多,只知道他现在是部长级别,主要负责方向,但他在几楼上班,哪个办公室,她这就不清楚了。 她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给季洛甫发微信:你办公室在哪里的? 初一捏着手机,反复地点亮屏幕,都没有新消息提示。 等了一刻钟,也没得到回复。 她左右看看,找了个开着门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站在门边,礼貌问道:“你好,请问一下,季洛甫的办公室在哪里?” 办公室里的几个小姑娘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吃午饭,听到初一的话,都转了过来。 离初一最近的人说:“在三楼,上楼之后左拐第二个办公室,但是你和许秘书有预约过吗?” 初一:“许秘书?” “季部长的秘书,你不知道吗?” 初一:“……” 见她不回答,房间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好心地说:“这样吧,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应该能遇到许秘书,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一个,我和许秘书说一下。” 初一点头,“谢谢。” 那人拿出纸笔:“你叫什么名字呀?” “初一。” “嗯?初一?一二三四的一吗?” “对。” “那你找季部长有什么事吗?” 阳光穿过蓊蓊郁郁的树叶跳入室内,碎光落在她的肩上,她唇角轻咧,微微一笑:“我是他妻子,过来找他吃饭。” “哦,你是他妻……嗯?妻子?”那人写字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初一,不只是她,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也以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初一。 初一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季部长没有结婚,而且别说没结婚了,他连女朋友都没有。” 初一低头微微一笑,侧脸温柔得不可思议,她说:“我没找错了,我找的是季洛甫,我确实是他的太太。” “……” 在一片沉默中,初一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欢快悦耳,伴随着不远处的沉沉脚步声。 初一眼睫轻颤,她接起电话,清冷冷的一声:“喂——” “你在哪儿?”电话那端的声音清冷醇厚,气息并不太稳,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空荡幽深的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初一福至心灵,往后退了一步,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往她这边走过来的季洛甫,他西装革履,黑色西装裤包裹住他颀长的双腿,他在幽深的走廊里步调沉稳地向她走来。 季洛甫挂了电话,停在她的面前。 他比初一高了二十厘米,即便初一踩了五公分的高跟鞋,依然矮他一截。 季洛甫捏着手机,眼里划过一丝异样的光,他问:“怎么会过来?” 初一仰着头,说:“面试结束了,想着也没事做,不如过来找你吃午饭。” 季洛甫解释:“刚刚在开会,会议结束才拿到手机。” 初一说:“没关系。” 季洛甫:“以后联系不到我,就给许如清打电话。” 初一问:“许如清?” “我的秘书,他会把你接到我的办公室的。”季洛甫边说,边带初一上楼。 初一点头:“好的。” 上了半层楼梯,季洛甫突然停下脚步,初一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啦?” 季洛甫舌尖抵了下上颚,他深吸一口气,继而抬头看向初一,黑漆漆的瞳仁里染上难得一见的笑来。 初一歪了歪头:“笑什么?” 季洛甫低叹一声,“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嫁给我,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的,心甘情愿。 第5章 不开心 到了季洛甫的办公室之后,初一就看到他桌子上摆着的餐盒。 初一脚步一滞,问他:“你都是在办公室吃饭的吗?” 季洛甫合上门:“嗯。” 季洛甫很少去食堂吃饭,向来都是许如清打了饭菜到办公室,他就在办公室自己解决的。 他这段时间很忙,每天大小会议不断,手上又有个新的合作方案,初一给他发微信的时候,他在开今天的第三个会,再过半小时,他又得去别的地方开会了。 季洛甫拿出手机,给许如清打了电话:“再拿一份饭上来,多点肉,牛肉鸡肉都行,蔬菜稍微少一点,嗯,送到我办公室来。” 他打完电话,转身看向初一:“我让人送饭上来。” 初一见他打了电话之后又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打开的饭盒被放在一边,他拿着笔在文件上签名,忙得不可开交。 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季洛甫抽空看了她一眼,“最近有点忙,再加上我下个月要请一个礼拜的假,所以得提前完成下个月的事情。” 初一:“请假?下个月你要做什么?” 季洛甫停下笔来,他目光沉稳地看向她,薄唇微抿,说:“度蜜月,昨晚睡觉前我和你说过的。” 初一回过神来,她有一些的赧然。 昨天领了证之后,初一便住进了季宅,她原先以为季宅里有许多长辈,熟料进来之后发现季宅除了阿姨和司机以外,没有别的长辈了。 季洛甫在她身后解释:“他们搬去城北了,那边地段好,环境好,就都过去了。” 初一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她说:“我还记得你爷爷每次见我都会叫我孙媳妇儿,姥爷听到就很生气,一把拉过我,和你爷爷吵架。” 季洛甫也想起来,他小时候一直在西边,高中才回到南城。季铭远下面就季洛夫这么一个孙子,对他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他手把手地教季洛甫官场之道、为人之道,季洛甫打小是跟在自己父母身边的,礼仪教养可谓是一流,情绪管理更甚,他原先就比成年人更为早熟,到了季铭远身边之后更甚。 祖孙俩也有放松闲谈的时候。 季铭远看着自己孤傲寡冷的孙子,也会有一丝的不忍,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注定是要背负许多东西的。他也会问季洛甫:“觉得累吗,这样的生活?” 季洛甫眼睫微敛,“还好。” 他天生适合走这条路,所以并没有觉得很累。 季铭远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个女孩子,我们也不会这样对你,我也会像老江对初一那样对你的。” “初一?”季洛甫难得对一件事感到好奇,“这是名字?” 季铭远:“不好听吗?一者,谓专精也,用心一也,专于一境也。谓之不偏、不散、不杂、独不变也,道之用也。故君子执一而不失,人能一则心纯正,其气专精也;人贵取其一,至精、至专、至纯,大道成矣。当初江晚给初一取这么个名字,可以说是别有用意。” 季洛甫皱了皱眉,没说话。 季铭远又在那儿念叨,“当初我多希望你爸能把江晚给娶了啊,江晚不仅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可惜啊……” 季洛甫:“可惜什么?” “可惜你妈更好看啊!” “……” 季铭远喝了口茶之后,又说:“虽然你爸没能和江晚在一起,但是你可以和初一在一起嘛,人初一那是真的可爱讨喜。怎么说,过几天跟着我去江家看看?” 季洛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时间。” “哎,你这拒绝的也太干脆了吧?”季铭远不乐意,“初一是我内定的孙媳妇儿,不行,你必须去看看她!” 就这样,季洛甫千不愿意万不愿意地被拉去了江家。 到了江家之后,季洛甫并没有见到季铭远口中的“初一”,当然,他对这个内定的儿媳妇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江老爷子见到季洛甫之后倒是开心得很,眯眼笑着问他:“会下棋吗?” 季洛甫:“象棋围棋都可以。” 江老爷子拍了拍大腿,“总算有人能陪我下棋了,走!” 季铭远左右看看,没看到初一的踪影,在位置上叫住江淮:“我孙媳妇儿呢?” 江老爷子蹙眉,纠正:“是我外孙女,不是你孙媳妇儿。” 季铭远:“一样一样,都是一个人嘛。” “初一出去玩儿了,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玩。”江老爷子顿了顿,语气里又有一丝小得意,“和好几个男孩子一起呢。” 季老爷子震惊了:“什么?” 江老爷子开心地上楼,“没办法,我们家初一就是这么受欢迎。” 季老爷子赶紧放下茶杯,跟着江老爷子上楼。 江淮和季洛甫下棋的时候,季铭远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左右来回走动,没一会儿就是一句:“初一和哪家的小男孩出去的?” 或者是:“那个男生多大了啊?” 还有:“我记得大院里的男生,也就那样吧,谁比得过我孙子?” 季洛甫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声音有点无奈:“爷爷。” 季铭远瞪大眼睛,刚想说话的时候,楼下就传来一群少年少女嬉笑的声音,季铭远眼前一亮:“初一回来了?” 江淮也听到了,连忙放下棋子,“不下了,初一回来了,我先下楼看看她去。” 季铭远:“哎,我也去!” 江淮:“你跟着来干嘛?” “我见我孙媳妇儿!” “谁是你孙媳妇儿,破老头子,我家初一绝对不会嫁到你家去!” “嘿,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 “…… ” 谁能想到,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竟为了这么件小事而吵了起来。 季洛甫坐在位置上未动,他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黑子和白子分开放好,棋子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收拾好棋盘之后,他起身,往外面走去。 脚步刚迈出去,余光就看到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也没法避开。 来人步子收的不及时,直直地撞入季洛甫的怀里。 两声闷响同时响起。 季洛甫胸口被她撞的生疼。 初一脑门发红。 一个眼神暗含不耐地低下头,一个揉着脑门,面带愧疚的抬起头。 视线就是这样撞上的。 季洛甫也是在那一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初一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季洛甫,少年模样温驯,脸部线条精致又流畅,但眼神寡淡,没有什么情绪。 一般面无表情,就是生气。 初一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 季洛甫回过神,“没事。” 他伸手,冰凉的手指触碰在她温热的额头上,他的声音也很冷,“疼吗?” 初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一激,她浑身抖了抖,说话也不利索了,“还、还好。” 换来的是一声轻笑。 初一茫然地看向他。 季洛甫收回手,他挑眉望向她:“你是初一?” 初一啊了声,“你是?” 季洛甫:“我叫季洛甫。” 初一又啊了一声。 季洛甫:“怎么了?” 初一说:“你就是季爷爷口中的季大哥啊?” 季洛甫:“爷爷他怎么说我的?” “他啊,他说你很优秀,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长得很帅,他还说…… ”初一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 季洛甫:“他还说什么了?” 初一的小脸绯红,她抿着唇支支吾吾的,嘴角的梨涡荡漾,一副惊慌失措的害羞模样,就这样住进了季洛甫的心里。 正好这时,楼下季铭远浑厚的声音传了上来:“我家孙媳妇儿呢?我要带初一和洛甫见见面啊!得让他们在结婚之前培养一下感情。” 听到这个话,初一惊慌地抬起头来。 季洛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字未说。 要怎么说呢,他对这个内定的孙媳妇儿,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儿的兴趣。 而在此之前,他从未对任何一件事产生过半分兴趣。 那个夕阳欲颓的傍晚,初一落荒而逃地离开,季洛甫静站在原地,他听到自己无比清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当初一眼万年,从此念念不忘,如今得偿所愿。 …… …… 两个人都想到了过去,只不过没想到当时两个长辈之间的玩笑话,如今一语成谶。 初一和季洛甫,竟就真成了夫妻。 想到这里,初一问他:“我们要不要,回家一趟啊?” 季洛甫说:“我和家里那边说了,晚上带你回去吃饭,或许会在那里休息一晚,你可以吗?” 休息一晚…… 初一忍不住想到两个人同床共枕的画面,到底是年纪轻,没经历太多的□□,即便昨天领证之后两个人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但昨晚她睡着之前,季洛甫都没回家,她在睡梦中感受到身边有人的存在,可困意袭来,她到底还是沉沉睡去。 今天醒来,身边的位置也是冷的。 季洛甫早就起床上班了。 如果不是昨晚睡意惺忪之际感受到他的存在,初一会以为昨晚他们是分房睡的。 初一抿了抿唇,在心底安慰自己,又不是没睡过,别大惊小怪的。 安慰几遍之后,她朝季洛甫点头:“我可以的。” 可说完之后,她总觉得自己这四个字说的,颇有股英勇就义的味道。 第6章 开心 初一是吃完饭就走了,她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面试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她得给别的公司投简历,一下午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这上面。 而另一边, 季洛甫已婚的消息在一个中午的时间就传入所有人的耳里。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探究和好奇。 毕竟这么多年,季洛甫都是单身的,也有领导给他介绍过女朋友,但他却连了解都不愿意,在听到“见个面”的时候,就一口回绝。 他太出众,太引人注目,再加上做事成熟稳重,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也有过条件很好的女孩子看上他,扬言要追求他。 最高调的一个莫过于叫言倾慕的,长得漂亮不说,又是官三代,独生子女,从小就被宠大的。性格脾气也是相当骄纵蛮横,为人作风也是高调至极。 她在一次大型会议上见了在台上发言的季洛甫一面之后,就决定要追他。 言倾慕是行动派,当天晚上就要到了季洛甫的联系方式,甚至是他的身家背景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从没谈过恋爱——这一点,更是激起了她的挑战欲。 于是隔天,言倾慕就展开了她的追求计划。 小姑娘年纪小,但花招多,每天都能在季洛甫面前刷一下存在感,然而季洛甫却是真的一眼都没看过她,就连言家的寿宴,季洛甫被邀请去,当着言家家长的面,季洛甫都能把她视而不见。 言倾慕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眼见追不到了,于是就放弃了,并且在放弃之前恶狠狠的放话出来:“季洛甫要么是个性冷淡,要么就是不喜欢女生。” 季洛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然而如今,这位传言中不近女色的季洛甫,竟然一夜之间就结婚了,而且听说季洛甫的妻子长得很漂亮。 至于有多好看, “初恋脸,就是日剧中的初恋脸。” “嘴角还有两个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就很甜。” “而且穿得也很漂亮,很大气的感觉。” “气质也很好啊,也很有礼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见过初一的几个女生在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许如清也在群里,他蹙了蹙眉,季部向来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制止这样的事。 没一会儿,季洛甫就开完会出来了。 许如清跟了上去,听季洛甫交代完之后,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季洛甫一眼。 季洛甫垂眸,问:“什么事?” 许如清自知瞒不过他,老实交代:“下面的人都在讨论您的事。”顿了顿,他补充,“婚事。” 季洛甫的衣食住行大多是由许如清一手操办的,关于季洛甫结婚的事,许如清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也很疑惑,平日里也没听到季洛甫说恋爱了,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季洛甫挑了挑眉,他说:“他们说什么了?” 许如清说:“大概就是在问初一……” 季洛甫抬手松了松领带,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里却有一点的得意:“有什么好问的。” 走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季洛甫突然停下脚步。 许如清:“季部?” 季洛甫眼睫微敛,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说:“是很早就想娶的人。” 话音落下,他推门进办公室,而在外面的许如清却是满脸震惊,他是一毕业就跟在季洛甫身边的,他知道自己跟着的这位不是简单人物,情绪管理一流,手段一流,在季洛甫这个位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是不能流露给外人出来的,就连开心和不开心,都不会让外人看出来。 但今天却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是很早就想娶的人。” 这样一句类似于夙愿达成的话,到底是装了他多少的喜欢在里面啊。 许如清沉了沉眸,拿出手机,看到群里依然在讨论季洛甫和初一的事。 他一进群,就看到言倾慕发的:大概是商业联姻吧,所以没有爱情就结婚了,这事儿不是多了去了吗? 底下的人大多也这么觉得,一堆哀叹声响起。 人大多如此,得不到的,总用最坏的一面去猜想去揣测去定义。 许如清抿着唇,敲了一句话发出去:关于季部的婚事,大家还是不要讨论比较好,季部不是很喜欢外人用这种口吻说他的妻子,而且他们不是联姻,婚事是季部认真做过决定的,希望大家不要随意议论。 他的话发出来之后,群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许如清也没看后续,直接关了手机回到办公室了。 · 季洛甫下班之后,直接开车去初一的公寓找她。 初一提早五分钟下楼等季洛甫。 上车之后,安静了一会儿,季洛甫突然问她:“面试的情况怎么样?” 初一皱了皱鼻子,她语气淡淡:“不怎么样,我已经在找别的地方了。” 季洛甫心想不会啊,他早在听说初一想去朝九工作室的时候就去了霍宅,霍绥在听完季洛甫的话之后,嘲笑了他一番:“为了一个还没得到的女人,来找我帮忙,这不像你啊。” 季洛甫气定神闲地坐着:“暂时还不是我的女人而已。” 霍绥:“这么有自信吗?” “我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不得到?”季洛甫轻笑一声,他目光淡淡地瞥了霍绥一眼,“那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霍绥说,“我当然是帮的,毕竟兄弟一场,但是花朝那里……我不确定,她在工作方面,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季洛甫斜睨他一眼:“是吗?” 霍绥到底是忌惮他的,季洛甫年长他两岁,城府比他多了不知多少。而且兄弟之间,求人办事总会嘲讽几句,嘲讽完,还是得为对方办事。 圈子里面的圈子,便不是酒肉朋友的关系。 他们几个有过命的交情,对方低头来求自己办事,事儿肯定是给他办的,但都给他办事了,难免调侃几句,也不为过吧? 霍绥挑了挑眉,“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过来求我?”这么多年,他们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求过季洛甫办事,但季洛甫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 霍绥是真的好奇。 季洛甫:“你在娶苏花朝的时候,我也问过你这样的问题不是吗?” 霍绥愣了下,他晃了晃神,嘴角突然染上笑意,他说:“她好不好,我知道就行。” 季洛甫摊了摊手,“初一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知道就行。至于值不值得来求你……”他嗤笑出声,“我这不是来求你,只是来通知你。” “……” 霍绥无奈地耸了耸肩,“行吧,我和花朝说一下,但是她确实在工作上非常有原则。” “——初一是吗?可以。”冷不丁地,一个女声清冷冷地响起。 霍绥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眼角带笑,“怎么下来了?” 苏花朝走到霍绥身边坐下,低语:“你不在,睡不着。”继而抬头看向季洛甫,“初一是吧?放心吧,只要她投简历,我就把她招进来。” 一向很难说话的苏花朝突然变得很好说话了,季洛甫也没想太多,反正,她是答应了。 但今天初一又说面试的情况不怎么样。 季洛甫斟酌了下,问她:“直接拒绝你了?” “也没有。”初一想了想,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下,说完之后,明显感觉到季洛甫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笑了下,宽慰他,“就是这样的嘛,男性录取率比女性高,未婚录取率比已婚高,都很正常,这是社会的法则。” 季洛甫不置可否:“一个优秀的企业,是不会将这些当作标准的,而且,我暂时没有要小孩的计划。” 初一心里一喜:“真的吗?” 季洛甫点头,正好是红灯,他踩住刹车,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车载音乐缓缓流淌,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孩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太多,我和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要一个孩子,更何况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要你给我生个孩子的。” 对大多人来说,结婚或许是因为年纪到了,所以要结婚;因为怀孕了,所以要结婚;因为家里人在催,所以不得不结婚;也有因为太爱对方了,所以要以结婚的方式昭告天下,这是我的爱人。 但上面所有,都不是季洛甫和初一结婚的原因。 季洛甫深邃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初一,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我和你结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 初一屏息:“是什么?” “初一…… ”季洛甫的笑声低低浅浅的,“两个月前,我送你去散伙饭的时候,我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什、什么?”初一眼眸闪了闪。 季洛甫笑了下,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想。 绿灯亮起,季洛甫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前进。 而初一的脑海也如车轮一般旋转,时间轴不断往前,她想起那天散伙饭时发生的一切…… 第7章 不开心 毕业答辩完之后,班里面组织了一次散伙饭。 初一那天中午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等她洗完脸化好妆之后,都快五点了。 前几天因为初一毕业之后不回家住的事情,江老爷子一直在闹脾气,初一得了空,跑回家好一顿安抚,才把老爷子给说好。 她回来的时候是表哥江续开车接她的,她自己的车在公寓里没开过来,现在倒是麻烦了,大院这儿打车不方便,坐班车的话,又得坐很久,初一有点头疼。 她拿着包下楼,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去酒店吃散伙饭。 下到一半的时候,却听到原本冷清至极的客厅里发出谈笑声。 初一慢悠悠地下楼,看到江老爷子和一个人正在说话,那人背对着初一坐着,板寸头,背脊挺阔,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到来,他陡然转过头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残光从窗外射入室内,他流畅精致的下颌线条在光中掠过,他眉目清冷,眼睑微微敛开半道缝,他微抬了下头,下颚道脖颈的线条干净利落,薄唇微抿,说:“初一。” 初一诧异竟然在家里遇到季洛甫,但还是礼貌地喊他:“季大哥。” 季洛甫隐在光下的眉眼松动,隐隐地,有一丝笑意从嘴角抽开。 江老爷子关切地问初一:“怎么起来了,不是说太累了要睡一会儿吗?” 初一叹了口气:“我忘了今天还要去吃散伙饭。” 江老爷子:“散伙饭?” 初一抬眸看了眼时钟,她说:“姥爷,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江老爷子喊住她:“你怎么过去?” 初一说:“我看看沈放在不在家,我开他的车过去。”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季洛甫说:“沈放不在家。” 初一皱眉,她想了想,说:“要不我往外走走,看看能不能打到车吧?” 季洛甫却站起身来,“你去哪儿?” 初一迟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问他:“怎么了吗?” 季洛甫说:“我和江爷爷差不多也谈完事儿了,你要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我送你过去。” 初一踟蹰不前,江老爷子直接帮她做决定:“我俩的事儿也谈的差不多了,洛甫,你要是顺路,帮我把初一送过去吧。” 季洛甫点头,他走了过来。 黑色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初一垂眸,看到他灰色西装裤裤脚下露出来的一截脚踝,皮肤白皙,棱角分明。 她抬眸,正对上他漆黑的双眸。 就是一眼而已,但气场十足,初一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也真奇怪,回南城四年了,每次和季洛甫见面,初一都很紧张。 季洛甫神态倒是有几分惬意的,他问她:“去哪里?” 初一报了酒店的名字,怕他不知道,又把酒店的具体位置说了下。 季洛甫沉眸想了想,说:“不远。” 初一问:“顺路?” 季洛甫口是心非地答:“顺路。” 但哪里顺路呢?初一报的地址在城北,而他住的地方在城西,南城是个连地铁都有十七条的城市,从城北到城西,足足要开两个小时的车。 一车无言。 初一在脑海里搜刮了好一番,最后她无力地摊在椅子上,她回南城之后,确实没有过和季洛甫单独见面的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相处,在封闭的、逼仄的车厢内。 季洛甫的车和他的人一样,车的颜色是最深邃的黑,线条流畅,车厢宽敞,车内有淡淡的香水,香味清冷孤傲,和他这个人一般。 到了酒店,季洛甫把车停下,初一礼貌道谢:“季大哥,谢谢你送我过来,我过几天请你吃饭。” 季洛甫问她:“过几天是哪一天?” “……” 初一被他这句话给噎住。 她原本就是礼貌性地客套一下,却没想到季洛甫竟然顺着她的话问了过来。 初一硬着头皮,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 季洛甫想了想,他说:“那就明天晚上好了。” 初一:“……” 她有点捉摸不透他,分明两个人就是很一般的关系,甚至两个人的关系用“生疏”来形容都不为过,但季洛甫这两句话,又显得他俩分外熟稔一般。 初一沉默的时候,季洛甫开口:“很为难吗?既然为难的话,就算了。” “——没有。”好歹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初一说,“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季洛甫的嘴角扬了扬,他说:“有我微信的吗?” 初一:“有。” 季洛甫:“微信约我。” 初一点头:“好。” 话音落下,初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边接起电话边下车。 车里的季洛甫,看着她的身影从阴暗处到璀璨霓虹处,他隐在昏暗下的唇角一点一点慢慢地勾起。 · 散伙饭上不可缺少的自然是酒了,敬辅导员、敬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敬同学……一轮下来,不少人已经微醺。初一甚至看到有几个人抱在一起埋头痛哭。 初一是军训之后便在外面住了,北方学校有一点不好,那便是大澡堂,初一在南方待了几年,习惯了南方的单人浴室,对北方的澡堂着实没法接受。因此,她军训结束之后便搬到离学校不远的公寓去住了,公寓是江老爷子在得知她考上南大时便给她买的,开学之前便装修完毕。 大学的感情建立分为几种:寝室内部,同吃同住,自然关系不错;课堂交往,学习习惯相似,三两句便合拍;社团或者学生会共事。 然而初一不住寝室,上课的时候总是坐在最不起眼的第三排,学霸与学渣之间,最默默无闻的位置,她对学生会和社团也没有丝毫兴趣。 这也导致,在看到别人痛哭流涕的时候,她身边连个拉着她说“初一,我以后会想你”的人都没有。 但她也不需要。 想念都是假的,彼此想念才是感情存在的意义。 她不需要空泛的想念,她需要一句想念之后,便是, ——我来找你。 这才是想念。 所以她虽然朋友不多,但是每一个人都将她放在心上。 喝完酒之后,几位老师便离开。 老师离开之后,大家便更加有恃无恐了,什么话题都聊开了。 广告学专业不同别的专业,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一,四年相处下来,大家聊天的话题可以说是荤素不忌了,再加上喝了酒,什么话题都冒出来了。 初一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家聊天,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没一会儿,话题突然一转,有人问:“你们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大家叽叽喳喳的回答一通,人堆里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初一呢,你在哪儿上班?”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那句话望了过来。 初一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为了掩饰尴尬,她伸手拨了拨头发,状似轻松地回道:“还没找到工作。” “那你是准备找工作,还是回家啃老啊?”那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说,“我就是开开玩笑的。” 并不好笑。 尤其是初一,母亲离世,父亲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区别,她的家是姥爷的家,不是旁人的有着父母的家。 初一眼里像是淬了冰一样,嘴角却还是保持礼貌地笑:“工作总归找得到的。” 包厢内环境太差,烟酒味混杂在一起,初一说完便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在走廊上又遇到了刚才问她话的那个人。 他见初一出来,伸手把烟捻了,拦住初一,“我们聊聊。” 初一目光清冷,“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萧冽真的是爱惨了她这幅清冷模样,他自成年以来,身边女人就没断过,他想要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无一失手过。唯独在初一身上屡屡受挫,换做别人,他肯定觉得那人做作、拿捏姿态,但到了初一身上,他就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占有欲作祟。 萧冽说:“初一,和我在一起不行吗?” 初一:“没兴趣。” 萧冽好脾气地说,“先别这么早拒绝好吗,听我说,初一,我知道你目光高,一般的公司都看不上眼,我这里呢,有个公司,叫朝阳科技,你应该知道的,进了它,你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呢?” 萧冽伸手,捏住初一的下巴,他使坏似的朝她脸上吹了一口气,笑容雅痞着说:“和我在一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看看同学里,还有谁比我更好呢?” 初一被迫仰起头看着他。 廊灯灼热明亮地印在她清澈的眼里,她的目光仍旧清冷冷的,像是数九飞雪一般,她语调平缓,说:“萧冽,你——” 话刚出口,就被人打断。 “——放手。” 来人声音冰冷,似是死压着怒气一般。 初一和萧冽的目光齐齐往那边看去。 注意到来人之后,初一眼睫轻颤,背脊处突然一紧,有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从胸腔里涌了出来。 季洛甫站在楼梯拐角处,宽肩窄腰,身量修长,他的外套对折着搭在右手上,面容沉稳,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但身上的气场很强,长眼黑沉沉地盯在萧冽捏着初一的那只手上,声音冰冷,说:“放手。” 萧冽不自觉地放下手。 季洛甫走了过来,脚步声清晰的在初一耳畔环绕。 他在初一面前两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停下,继而伸手,一把抓过初一,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初一撞入他的怀抱,有些发懵,“季大哥。” “别说话。”季洛甫垂眸,说。 初一安静地在他怀里待着不动了。 季洛甫目光平视萧冽。 萧冽大着胆子,“你是谁?” 季洛甫不问反答:“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女人的?” 萧冽愣住了。 初一全身僵住。 季洛甫懒得和这种学生过招,搂着初一就往外走。 身后,萧冽回神大叫:“你到底是谁?初一,他是你的谁?” 季洛甫停下脚步,却不是回答萧冽,而是问初一:“和他很熟?还想聊下去?” 初一摇头,“不熟,不想聊,烦。” 季洛甫点头,直接忽视掉身后跳脚的萧冽,带初一出了酒店。 上车之后,初一仍旧有点懵,“你怎么上来了?” 季洛甫说:“有点事,就上去了。” 初一看了看他,季洛甫目光沉静地开车,他似乎确实是有点事。 季洛甫说:“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 初一:“不过是一个无聊的人做无聊的事而已,不要当真。” “可我当真了。” 初一惊讶地看向他,“什么?” 季洛甫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开了双闪,继而扭头看向她。 城市街头霓虹灯耀眼闪烁,车厢内他深邃漆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工作怎么样?” 初一似乎是着了魔似的,顺着他的话,答:“什么工作?” “我的女朋友。”季洛甫说。 第8章 开心 季洛甫话音落下,幽闭的车厢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初一心神不稳,她想到刚才季洛甫说的那句话“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女人”,又想起她被他拖入他的怀抱,他的手礼貌地搭在她的腰上,她并不反感。他身上有着好闻的龙须水味,怀抱温柔。 灯影幢幢,她有过片刻的恍神。 也有过片刻的贪恋这一刹那的温柔。 车厢内,他刚才说过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荡。 女朋友…… 这三个字对她的冲击性实在太大。 他俩不过是普通朋友,怎么突然就上升到了女朋友呢? 就在初一纠结之际,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初一疑惑地扭头,“你……笑什么?” “我开个玩笑,怎么,你当真了?”季洛甫隐在霓虹灯下的双眼漆黑,唇角一弯,露出个散漫笑意来。 初一悬在半空的心缓缓坠下,她眼神飘忽,故作镇定道:“我也没当真。” 季洛甫伸手按下双闪,发动车子往前走。 城市街灯一盏盏掠过,他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无端添了一抹夜晚温情,初一扭头看着他,觉得他似乎也没想象中的不好相处,甚至觉得他……皎皎如明月,眉眼驻深情。 季洛甫在听到初一的话的时候,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散去。 玩笑话也有三分的真心,更何况,他用的是十分的真心。 但也没有办法,在她面前,他只能用玩笑的方式说出真心,再用认真的方式把它定义为笑话。 送她到家之后,季洛甫终究是忍不住,他锁住车门。 初一开不了门,有点疑惑,“你把门给锁了吗?” 季洛甫点头,他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她,“刚刚那个人叫什么?” 初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如其来的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萧冽。” 季洛甫重复了一遍:“萧冽?” 初一说:“城西萧家的小公子,你没听说过吗?” 城西萧家。 季洛甫了然,“我知道了。” 初一疑惑:“怎么突然问他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季洛甫不问反答。 初一蹙了蹙眉,“没有关系。” 季洛甫不信。 初一想了想,补充:“同班同学,他追过我,但我没答应。” 季洛甫想起刚才在走廊里听到的对话,他的眉头突然松开,似笑非笑地说:“一份工作而已,不需要他给你介绍。” 初一:“什么?” 季洛甫手指轻敲了下中控台,他不急不缓道,“初一,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介绍工作的,而且我敢保证,我给你的,绝对比其他人多得多。” 初一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她按捺住内心的躁动,语调平缓地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季洛甫挑了挑眉,他慢条斯理道:“我爷爷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吧?” 初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到这里,她谨慎地点了点头,“这和你给我介绍工作,有关系吗?” “是他让我做的。”季洛甫说。 初一疑惑:“真的假的?” 季洛甫说:“我骗你干什么。” 他说完,按下中控锁,唇角一扬,“回家吧。” 初一半信半疑地下车,合上车门前,还十分有礼貌地和他告别:“季大哥,再见。” 车门合上,她窈窕纤细的身影穿过如水的月色,没一会儿,闪入院子里,不见了。 坐在车里的季洛甫嘴角上扬,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因为是他爷爷未来的孙媳妇儿,是他自己未来的媳妇儿,所以对她好。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没有一丝漏洞。 …… …… 汽车缓缓在季宅门口停了下来。 季宅大门外是一排古樟树,盛夏时分,树叶蓊蓊郁郁,月上枝头,月光被树叶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落在地上,印出一片斑驳陆离。 初一回神,问他:“你喜欢我?” 话一出口,她自己愣住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直白太大胆了。 她想要弥补:“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结婚,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难得的表述不清楚,甚至在那一瞬,脑袋里都是乱糟糟的,没有一丝头绪。 季洛甫不过是几秒的怔忪,他快速地回神,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伸手拉住她的手。 初一噤声看他。 季洛甫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似漫不经心状,说:“结婚于我而言没太大的意义,但又是我不得不完成的一项事情,之所以找你,是因为爷爷非常喜欢你,而我也觉得,你是个不错的选择。” 比起喜欢,更多的是合适。 季洛甫尽可能的用这种方式把话说出来,尽可能的让她不要那么惊慌。一份婚礼,或者是一份爱情里,一方爱的多、一方爱的少,那这份感情就不平等、难持久。 他需要的是绵长悠久的婚姻与爱情,所以必须要让初一知道,他和她一样,对对方,都是没有爱的。 初一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她怕他将那句话说出口,怕他真的是因为爱她所以才千方百计的娶她,那样会令她为难。 她不爱他,她结婚也是别有目的,她怕他爱她,想从她身上获得爱。 可她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尝过爱了。 蓦地,初一说:“是因为我合适,所以才找我结婚?” 季洛甫:“是。” “那……女朋友呢?”初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没有忘记那天的事情。” 季洛甫轻笑:“婚前总要交往一段时间不是吗,这样才能更准确地做决定,看看是不是最合适的人。” 初一迟疑了:“可我们之前没有交往过,你仍旧觉得我合适吗?” “是。”季洛甫眼眸专注地看着他,“我依然觉得你合适,我从不怀疑我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可是……” “可是什么?” “你对我了解多少呢,就觉得我合适?” “直觉。” 初一被他这两个字逗笑,也不知道戳中了她哪根神经,她笑的合不拢嘴,好一会儿之后,她说:“算了,既然已经结婚了,再说那些也没有意义了。” 季洛甫挑眉:“那什么有意义?” 初一朝灯火通明的季宅歪了歪头,“我和他们好久没见了,其实很紧张,你能不能帮一帮你的新婚妻子,让她待会能轻松一点?” 季洛甫还以为是什么,他说:“可以。” 初一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那就谢谢你了,季……不对,老公!” 季洛甫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有些怔,“什么?” 初一正开车门,闻言扭头看了过来,晚风从车外吹入室内,车厢内有暖流涌动,她笑起来唇角两瓣梨涡荡漾,眉眼弯弯,美好的难以形容,嗓音又柔又媚,说:“不是老公吗?” “……嗬。”他低笑出声,“是。” 初一跳下车,她说:“好啦,走吧。” 季洛甫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下车。 车门合上,他透过车窗玻璃,看到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 季洛甫自工作之后便鲜少回祖宅,他喜欢清净,打小就一个人待着,家里人也都知道他的性格脾气,如非必要,不会催他回家。 今儿个倒是他第一次提出主动回家,而且,还带了初一回来。 季洛甫给季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很简单,今天回来吃晚饭,和初一。 他没说其他别的,时间地点人物,简单明了。 季老爷子注意力都放在初一上了,他这些年身体时好时坏的,一入秋,就去南边养身子去了,天气渐暖才回来,和江淮的联系大多是靠电话,也知道初一回来了,只不过每次他回南城,都是春夏,初一要么在学校,要么去西北玩儿去了,因此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初一。 季老爷子在听到季洛甫带初一过来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连忙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季巍看着老爷子开心的样子,有点无奈:“爸,不就是个女娃吗,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季老爷子瞪他:“你懂什么,这可是我未来孙媳妇儿。” 季巍慢悠悠道:“您可别瞎点鸳鸯谱儿,您孙子的眼光多挑啊,您就这么肯定他喜欢这女娃?” 季老爷子摸了摸胡子,骄傲地仰头,“我内定的孙媳妇儿,他敢不喜欢吗?” 季巍耸了耸肩,说:“您这估计是白忙活一场,我觉得洛甫三十岁之前估计都结不了婚。” 季老爷子直接把手上的棋子摔到季巍脸上,“能闭嘴吗?我还等着抱重孙子,你能闭嘴吗?” “…… ”季巍默了默,他也想抱孙子,“哦。” 初一一进到季宅,就听到老人醇厚的嗓音,“初一。” 初一循声望去,看到坐在客厅处的老人,穿着中山装,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深厚的痕迹,他撑着沙发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笑,“还记得你季爷爷不?” 初一嘴角咧开,她脆生生道:“季爷爷。” 季铭远笑着,“哎。” 季铭远身边有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和季洛甫有三分像,初一抬头看了季洛甫一眼,眼神示意他怎么叫人。 季洛甫清了清嗓子,介绍道:“爸,妈,这是初一。” 徐怡是一见到初一就喜欢的不得了,女孩长得明媚动人,双眼狭长而又温柔,像是装了半壁月色一般,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梨涡荡漾,分外动人。 她起身走了过来,“你就是初一呀。” 初一乖巧点头:“阿姨好。” 季洛甫突然说:“妈。” 徐怡:“啊,怎么了?” 初一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季洛甫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撇过头来,说:“叫,妈。” 徐怡:“???” 季铭远:“???” 季巍:“???” 初一反应快速,笑容温婉动人,乖乖地叫人:“妈,爸,爷爷。” “???” 季洛甫伸手,拉过初一的左手,往上举起,钻戒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季洛甫淡漠的脸上浮现出松散笑意,他说:“我和初一在昨天,领证了。” 第9章 不开心 几秒之后,季宅客厅上方有一道洪亮醇厚的声音响起:“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季洛甫放下举着初一的手,他手往下,顺着手腕,抓住初一的手,十指相扣。 他不退不让地和季铭远对视,道:“经过我自己慎重考虑的。” 季铭远紧绷着脸,问初一:“初一,你和季爷爷说,你嫁给洛甫,是认真的吗?” 初一:“嗯,认真的。” 季铭远又问:“你姥爷知道吗?” 初一全身一僵,她垂下眼来,声音渐低,“我还没有和姥爷说。” “——胡闹!”季铭远敲了敲手上的拐杖,他吩咐季巍,“给江淮打电话,让他马上给我过来!” 季巍蹙了蹙眉,“爸,您——” “——现在,马上给江淮打电话。”季铭远干脆利落地打断季巍的话,他的神情看着并不好,“从他那边过来最多半小时,我就在这儿等他半小时。” 老年人脾气一上来,谁都拧不过。 季巍无奈地马上给江淮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江淮的勤务兵,说江老爷子刚吃完晚饭,正准备出去溜达一圈,季巍叹了口气,沉沉地说,“初一在季宅,希望江老爷子过来一趟,有很重要的事要他过来详谈。” 半小时后,江淮就过来了。 江淮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乐呵极了,“老季,怎么突然叫我过来了?”见到初一之后,他更开心了,“你怎么到你季爷爷家来,也不和姥爷说一声啊?”江淮的目光往下,落到了初一和季洛甫十指紧握的手上。 一秒,两秒,三秒过后, 江淮脸上的神情逐渐趋向冷漠,他板着脸,“松手。” 初一被季洛甫紧握住的手发湿发汗,听到江淮的话之后,她忍不住缩了缩手,想从季洛甫的手心里抽回手,然而季洛甫却收紧手心,他紧攥住她。 初一琢磨了下,说:“姥爷,我和季大哥结婚了。” 江淮难以置信:“什么?” 初一稳了稳心神,语气平静地重复:“我和季大哥在昨天结婚了。” 江淮比起季铭远要语气和善的多,自从女儿江晚婚姻失败之后,他在很多事上大多保持冷静,他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握在身前,问道:“我记得你和季洛甫并不熟,是吗?” 初一点头。 江淮:“那为什么突然结婚,初一,你向来有什么大事都会和我说的不是吗,为什么结婚不和我说?” 初一:“结婚是很突然的事情。” “结婚是人生大事,你怎么可以草率的做决定呢?”此时此刻的江淮眼底满是失望,即便初一结婚的对象是这一辈里他最看重的季洛甫,江淮仍旧是满脸阴鸷。 “不是草率的决定,”初一声音很轻,“我也认真想过的。” 江淮问她:“我从小就和你说过,婚姻的基础是爱情,你和季洛甫之间,有吗?” 初一晃了晃身子。 江淮已然知道答案,他的视线落到季洛甫的身上。 还没等江淮开口,季洛甫先说道:“江爷爷,您算是看我长大的,我的为人处事您也清楚,我不是会把婚姻当做儿戏的人,娶初一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是我认真做的决定,而且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他声线平稳,声调清冽冷静,四平八稳地说完这一段话。 初一诧异地看向他,却只看到他清冽的下颌线条。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季洛甫低头垂眸,头顶的水晶吊灯似乎垂入他的眼底,铺上一层温柔碎光,他的目光绵长又深情,眼眸染上很淡的笑来,他薄唇微抿,说, “初一,我保证这辈子往死里疼你。” 初一的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 她从没有过如此刻这般,有人用这样真的爱意的眼神深深、深深地凝望着自己。 怎么会有一个人,用这般承载满腔爱意的眼神看着她呢? 初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季洛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细语:“傻愣着干什么?” 她回过神,摇头:“没什么。” 后来江淮和季铭远带着季洛甫去了楼上书房谈了许久,初一和季家夫妻坐在楼下客厅里,徐怡拉着初一带她吃饭。 初一迟疑地抬头看着二楼书房方向,“等季大哥一起吧?” 徐怡笑着说,“有什么好等的,咱们先吃,没事儿的。” 季巍也说先吃饭吧,再不吃菜就凉了。 他们夫妻俩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神情闲适轻松,初一踟蹰半晌,最后仍旧是和他们一起吃了个饭。 吃饭的时候,徐怡给初一夹菜,问她:“你和洛甫在一起多久了呀?” 初一心里咯噔一声,她就知道,这顿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她眼观鼻鼻观心,最后仍旧选择坦白,“阿姨,其实——” “——还叫阿姨呢?”徐怡笑眯眯地看向初一。 初一琢磨片刻,“——妈。” 叫完之后,心里晃过千百般情绪,这声“妈”,她有多年没叫了?如今说出口,已是另外一种情绪了。 徐怡笑着应下,她说:“其实我也知道不能问太多的,你们年轻人对待感情的方式和我们这一辈的肯定不一样,但是毕竟是我自己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媳妇儿,所以我还是有点儿忍不住。” 初一放下筷子,她背脊挺直,坐姿端正极了,“妈,您想问什么?” 徐怡拍了拍她的手,“别这么紧张,搞得好像我在严刑拷打一样,洛甫看到指不定会生我气了。” 初一也意识到自己此刻太紧张了,她抓了抓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没紧张。” 徐怡说:“我就想知道,你是真的认真考虑过你俩的婚事的吗?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容许有离婚这样的事的。” 初一被“离婚”这个字眼刺到,她垂下眼眸,声音没什么情绪的,“我不会离婚的,除非季大哥不要我。” “我不会不要你。”有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初一仰起头,看向那人。 季洛甫站在楼梯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迈开步子,往她这边走来。 他站在高处,眼神淡漠地睥睨这一切,但此刻从高处下来,跌入这万丈红尘。他似乎是为了她而撞入这俗世。 季洛甫走到初一身边,款款坐下。 他再次重复道:“我不会不要你,也不会和你离婚,你嫁给我,就是我的妻子,我疼你宠你都来不及,哪还有别的心思去想离婚的事情。” 江淮和季铭远也走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下来之后,对他俩的婚事再也没有反对过,而且,似乎是很赞成。 初一好几次想问季洛甫,他到底和两位长辈说了什么,但是话总在嘴边打转。两位长辈已经同意,这样的结局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她为什么非要问过程呢?如此说服自己之后,她也就不想问了。 反正这婚,就这么定了下来。 · 江家和季家都是大家,初一和季洛甫,又都是两个大家族里小辈里最得宠的那两个人,怎么说,这婚礼也不能潦草了事。 初一原本是觉得领个证就行,没必要大张旗鼓地折腾一顿。她也和季洛甫说过,季洛甫在她面前自然是附和着说,“结婚而已,没必要太夸张。” 然而一个转身,他就打电话给两位大家长,说自己已经找好了结婚策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就差时间没定了,希望两位大家长能选个黄道吉日,好让他把一切都布置的更妥当。 打完电话,他面露难色地对着初一。 初一皱了皱鼻子,担忧道:“怎么了?” 季洛甫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手指没什么规律地轻敲桌面,“爷爷和姥爷那边的意见,还是说要办个婚礼,毕竟女孩子结婚,是头等大事。不办的话,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季家怠慢了你。” 初一撑着下巴,她嘟囔道:“没有怠慢啊,你们家人都对我挺好的。” 季洛甫说:“还不够。” 初一:“什么?” “还不够好。”他敲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黑沉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初一,他说,“我的妻子,肯定比别人要过的更好一些的。” 他的眼神直白而又火热,像是一茫幽火,想要把她此生燃尽一般。 初一竭力躲闪他的目光,佯装镇定道:“别人的目光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的感受。” 季洛甫:“你的感受是什么?” “唔 …… ”她清澈的眼眸闪动,“新婚生活,还算不错。” 季洛甫点头:“可以。” 初一忙问:“那婚礼还办吗?” “办。” “…… ” 初一疑惑:“为什么呀,不是说我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吗?” 季洛甫还是难得看到她这样跟个小孩子一样的执拗模样,他唇角勾了勾,说:“只是还算不错而已,虽然我们的婚姻没有一点的感情基础,但我们都没想过离婚不是吗?” 初一点头:“是。” “那这段路,有很多方法走下去,还算不错,还可以,一般,挺好,最好,这几种程度里,你会选择哪种?” “当然是最好。”她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都是做到最好。 季洛甫目光流露出赞许神色,他上半身前压,缓缓靠近她,说:“那这段婚姻,我自然让你感受到最好。初一,你嫁给我,我肯定会往死里宠你。” 他话音落下,与她只有一指距离。 呼吸灼热熨烫在二人脸上,初一的呼吸在那一刻滞住。 不止是他看她的眼神那么的真,就连他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真,真实到她有种感觉,觉得他是真的在爱她。 第10章 开心 于是初一就这样被季洛甫给绕了进去,婚礼就这样定了下来。 初一从小到大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被问道一个问题,“你真的叫初一吗?没开玩笑吗?哪有父母会那么随意的给小孩取名字啊?” 刚开始她还会认真解释,是真的叫初一,也是父母认真取的。但次数一多,她也懒得解释,直接微微一笑当作回应了。 至于为什么叫初一呢? 她父母结婚的那天是初一,她出生的那天是初一,所以她就叫初一。 初一,是一个象征了很多个纪念日的日子。 初一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拿着麦芽糖喂给她,笑容温柔,声音温婉道:“以后我们初一也要在初一结婚,好不好呀?” 小初一口腔里都是甜味,她眯着眼,在阳光下笑的像只小猫一样,乖巧地应:“好呀。” 她以为不过是年少儿戏,却没想到有人帮她实现了这句话。 那天季洛甫下班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开口,说:“婚礼定在下个月初一,公历是八月三十号,可以吗?” 初一:“下个月月底,会不会太仓促了?” 季洛甫说:“还行,基本上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初一点头,“好。” “你这周末有时间吗?”季洛甫又问。 初一想了想,说:“朝九工作室给了我回复,它让我下周一过去上班,所以这周周末还是有时间的,怎么了?” 季洛甫挑了挑眉:“朝九工作室给你回复了?” 提到这个,初一忍不住喜上眉梢,她勾了勾唇,声音有点儿软,说:“嗯,朝九给我回复了,我是朝九的员工了。” 季洛甫的眼底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那很好。” 初一说:“我请你吃饭吧。” 季洛甫:“入职宴?” “差不多。”初一和人分享快乐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请人吃饭,在学校的时候,每年发奖学金,她就拿着一大笔钱请大院里的朋友吃饭,她请人吃饭也很随缘,遇到谁就抓谁,带着那人在外面逛一圈,看到哪个好吃就吃。好比现在,她身边就季洛甫,她就抓着季洛甫请他吃饭。 季洛甫琢磨了下:“试完婚纱之后应该还有时间可以去吃饭。” “试婚纱?” 季洛甫:“嗯,这周末去试一下婚纱,可以吗?” 也是,婚礼上怎么着也得穿婚纱啊。 初一问他:“周六还是周日?” 季洛甫答:“应该是周六,我周日还有个会要开。” “好。”初一说完,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领完证之后,她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但是临近婚礼,那种结了婚的真实感就一点点来了。 她从没想过结婚,甚至是恋爱她都未曾有过。 但偏偏就结婚了,而且是一毕业就结婚了。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只手,把她往一条她从没想过的路推去。 这条路未知、迷茫,但似乎有一道光在远处散发光芒。 初一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路,但她现在只能走这一条路。 不论如何,和季洛甫结婚这小半个月以来,初一是没有后悔过的。她希望在以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后半生,她都不会有后悔的情绪在。 婚姻是一种责任,他们既然选择了结婚,那就应该负责。 · 试婚纱那天初一醒得很早。 房间里黑漆漆的,三层窗帘紧闭,将外边通透天光隔绝开来。 除了新婚第一天两个人是睡同一张床的,之后的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是分房睡的。 分房并不是初一提出来的,那晚从老宅回家,初一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冷不丁地季洛甫叫住她。 初一倚靠在扶手上,问他:“还有事吗?” 季洛甫说有,你下来我们谈些事情。 初一难得见他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于是也收敛了神色,下楼和他面对面的坐在宽敞的客厅沙发上。 初一问他:“有很要紧的事吗?” “不是很重要的事,但是必须要说的事。” “?” 季洛甫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初一发现,他这人似乎总是这样,看上去成熟稳重,但骨子里还是带着几分痞意匪气的。他面对外人的时候脸上总是没什么情绪的,连眼神都能伪装得很好。 他开心的时候,一般都是像现在这样,很放松的状态。 初一在沙发上动了动身子,她把脚放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双膝,下巴垫在膝盖上,目光浅淡地看着他。 季洛甫说:“我觉得,我们俩还是分房睡比较好,你觉得呢?” 初一自然是觉得很好的,她不习惯和人睡在一张床上,哪怕那张床再大,她也极其不适应。 “但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她试探性地说。 季洛甫摊了摊手:“我们是做好了结婚的准备,但我们并没有做好生活在一起的准备,不是吗?” “……” 他着实成熟冷静,一针见血又面面俱到。 初一沉吟良久,道:“好。” 于是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就分房睡了,一直到现在,已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 · 初一醒来之后就起床洗漱了。 没过多久,房门就被人敲响,“起了吗?” 是季洛甫。 初一打开门,正对上他的双眼,“早上好。” 季洛甫已经换上外出的衣服,他说:“换好衣服就下楼吃饭吧。” “好。” 试婚纱是件麻烦事,从早上试到下午,中间季洛甫叫了个外卖,初一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几口便没吃了。 试了大概八|九套婚纱,最后初一仍旧觉得第一套最好看。 季洛甫也觉得第一套最合适,于是两个人就定了第一套。 这场婚礼,初一前后只参与了试婚纱的部分,其余全部都由季洛甫一手搞定了。 这样想想,这样的婚姻也挺好的。 衣食无忧、家事不愁,就连是婚礼都不需要她付出太多,他早在她的前面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谋划好了。 总比爱意浓重,却被生活中的万般琐碎打败要好。 恋爱时是童话,结婚后是现实。 她虽未经历童话,但眼前的现实令她未感害怕。 或许结婚这件事,是不需要太多的爱的,好比她和季洛甫一样,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但也顺利的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所以嘛,人生很多事,是真的不需要爱的。 就连婚姻也一样。 · 周一。 盛夏清晨空气微湿,带着热气汨汨流动。整座城市在一夜沉睡后逐渐苏醒,马路两旁街灯熄灭,车辆川流不息。 朝九工作室在文化园内,有自己的室外停车场。 初一找到车位准备停进去的时候,突然有辆车插了进来。 她连忙踩住刹车。 车子猛地停车,安全带勒的她胸腔一紧。 她略微不耐地抬头看向那辆车,隔着两扇挡风玻璃,初一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清澈天光把他的脸照的分外清楚,他嘴角带着恶劣得逞的笑意,与她的目光相撞,他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甚至还伸手朝她晃了晃。 初一恢复平静,发动车子往边上空着的停车位驶去。 停好车下车,又与那人撞上了。 他怀里还搂着个女人,两个人贴在车门上亲亲我我的,好不腻歪。 初一对这样的场景已然司空见惯,大学四年,这样的戏码在她寝室楼下上演了无数回,她每次的反应都是一样的,目不斜视的走开,然后,几秒过后,身后响起脚步声, “初一。”萧冽跑了过来,一手拉住她。 初一平淡地扫了眼他拉住自己的手,萧冽笑着松开,说:“不好意思,我无意的。”语气里倒是没有一点抱歉和无意的意味在。 初一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萧冽站在原地,双手插兜,迎着朝阳叫她的名字。 初一脚步一滞,接着又步伐平稳地往大楼走去。 身后的人似乎也没学生时代那样容易放弃,一声之后又是一声,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宛若表演音乐剧一般。 初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她面无表情道:“萧冽,有意思吗,好玩吗,开心吗?” “有意思,好玩,很开心。”萧冽笑着一一应下。 初一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无聊。” 转身就走。 这回萧冽倒是没再喊她了。 站在他车边的女人挎着包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衣领,“这就是你追了四年的女孩啊,怎么说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孩,漂亮、清高,眼界也和普通女孩不一样。人要是看得上你,就见鬼了。” “啧……”萧冽不满地瞪了程欢颜一眼,“你能说点好听的话吗?而且,什么叫我追了四年,我像是那种会去追人的人吗?女人嘛,动动手指不就来了吗?” 程欢颜夸张地“哇”了一声,接着没什么情绪地说:“搁我这儿装什么装?” “……” “……” “……” 沉默几秒,萧冽双肩塌了下来,他受挫似的抓了抓头发,说:“追了四年倒说不上,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惦记了四年。” 程欢颜哦了声。 萧冽:“你这什么反应啊?” 程欢颜:“正常反应,反正你这脾气,能追到这样的女孩,这辈子都不可能,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轻佻浮浪的二世祖啊。” “……” 萧冽很想反驳,却又觉得她说的格外有道理。 良久之后,他说:“连续接送你一周上下班,你帮我追她。” 程欢颜:“半年。” “什么?程欢颜你要脸吗???” “一年。”程欢颜面带微笑。 萧冽:“半年!” 程欢颜:“一年半。” “……”萧冽咬牙,“一年半。” 程欢颜抓着他的手拍了拍,“成交。” 第11章 不开心 朝九工作室这次明面上只招聘十个人,但是实际上招聘的人数却是十二个。 初一到了工作室之后便被那天的主面试官叫到了她的办公室,她进了办公室之后发现里面有一堆人坐在沙发上,也有人站在边上,她在心里数了数,加上她自己,已经有十一个人了。 没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人。 初一眉心一跳,挺眼熟。 坐在萧冽副驾驶和他关系亲密的女人。 主面试官清了清嗓子,“人都到齐了,你们十二个人就是今年朝九新招聘的员工,首先,欢迎你们加入朝九工作室。” “……” 尴尬的沉默。 主面试官眨了眨眼,笑着说:“是这样的,工作室本来就是对外招十个人的,你们都是通过我们面试的,初一……”她顿了下,歪头看向初一,笑容满面,“我们老大对你非常感兴趣,所以招的你,至于程欢颜,我们工作室在去年就和她签了合同,她今年学业结束就来了。” 她话音落下,办公室里的氛围好了些。 但初一心里却浮起了冷笑。 前面十个人是正儿八经面试进来的,后面的那个则是早就签好合同的,唯独她,是老大感兴趣才招进来的。 老大感兴趣。 这个短语着实有意思。 不就是走后门的意思么。 但她根本没有走过后门的。 初一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使得这位主面试官对自己颇有微词,说话时语气都带着几分嘲讽。 主面试官长着张娃娃脸,说话时语调微甜,“我叫左向晚,你们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小左,我带你们熟悉一下工作室的环境,然后把你们带到位置上,你们的师傅就坐在你们边上,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可以问他,不过你们要是更喜欢我,也可以来问我哒。” 大家被她这股子可爱劲儿给逗乐,纷纷笑了。 初一嘴角一扯,眼里没什么情绪地淡笑。 “哦,初一你现在这里等一会儿,你跟的人比较特殊,我得单独和你交代一些东西,我先带他们出去,等他们那边好了我再过来找你。” 左向晚突然话音一转,提到初一。 她说这话时的口吻格外的公事公办,和之前差异甚大。 初一可以确定了,左向晚对自己确实有成见。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能预感到,她在这里估计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好过。 既来之则安之,不好过也得过下去。 反正她这一生,“不好过”占据了大约有百分之八十。 左向晚仔细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企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疑惑痕迹,然而初一的神情始终是云淡风轻的,这样明显的差别对待,似乎并没让她有多少的不满。 她在心里暗叹,这人确实和苏花朝太像了,而且她总觉得,初一比苏花朝还要厉害,毕竟苏花朝这种笑起来太妖媚的女生,会引起无数的嫉妒,而初一这种宠辱不惊的女生,会引起女生的羡慕。 一个女生最好的状态就是被同类羡慕,而不是嫉妒。 左向晚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不动声色地说道:“行啦,我现在带你们 出去熟悉一下环境,初一,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了。” 初一勾了勾唇,“好。” 身边的人站起身来,从她面前经过。 蓦地,前面的人“哎呀”叫了声,手机掉落在地。 初一弯腰捡起,那人也弯下腰来,眉眼带笑,“谢谢。” “不客气。”她淡淡应道,眼风扫到那人的工作牌上,姓名那一栏上,“程欢颜”三个字格外惹眼。 程欢颜捡起手机,翩翩然离开,裙摆在空中飘过,像是只美丽的蝴蝶。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 初一安静地等着左向晚回来。 殊不知这一等,便是两个小时。 八点半到十点半,门没有一丝被推动的迹象。 她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围在电脑前看着她。 苏花朝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她边看文件边说:“你们无不无聊?” “还行?”小左说,“哎老大,她真的好淡定啊。” 小右撑着下巴长叹一句:“她真的好漂亮啊。” 苏花朝:“她可不是花瓶。” 她放下文件,语调慵懒带笑着说:“我很早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一句话吗,外貌是天生的,性格是后天培养的。与其羡慕她的美貌,还不如羡慕她的性格,明明自己也可以成为那样淡定从容的女人,偏偏在这里八卦?” 小左和小右瞪大了眼:“老大!!!” 苏花朝乐不可支。 小左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道:“我长得也很好看的好嘛!” 小右说:“我性格也挺好的。” 苏花朝故作疑惑地“嗯?”了声。 小左眼神忽闪,“可是她这样的初恋脸,真的好喜欢哦。” 小右长叹一声,“挺好和很好真的相差了那——么大一截。” 苏花朝拿文件轻拍了两人的脑袋,声音温柔了下来,“好啦,不要和别人比较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左大小姐是我们的口才担当,每次讲解内容的时候都特别迷人,祁右姑娘是我们的技术大佬,试问整个圈子还能有谁比你更厉害的?”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渐渐红了。 苏花朝推开椅子,起身,“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请她出来了,好歹她是我的助理,摆脱你们给我点面子吧,别再考验她了行吧?” 小左和她一起站了起来,轻声反驳道:“可是那些话是你让我说的,老大。” “……” 苏花朝被噎住,她停下脚步。 小左单纯无害地眨了眨眼,“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苏花朝瞪了她一眼,“我就是,考验考验她。” 小左跳脚道:“只许你考验,不许我考验了吗?” 苏花朝莞尔一笑:“对啊。” 小左:“???” 小右看不下去了,“老大,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花朝风情万种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这样,不行吗?” “……” “……” 行,怎么不行,你是老大您说了算。 ·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变成十点五十三分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初一抬头,正对上来人。 一行进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她生的一双好看漂亮的桃花眼,眼眸带笑地看着初一,脸上的笑意比江南春风还要明媚百倍,眉目之间风情万种,像个妖精。 “初一?”声音也像个妖精,尾音上扬,带了几分媚色。 初一站起身来,“你好。” 那人歪头一笑,眼里似盛满了十里桃花的温情,“你好,我是苏花朝。” 苏花朝,朝九工作室总经理。 初一嘴角带笑,“苏总。” 苏花朝说:“不用叫苏总,太生分了。” 小左在边上说,“初一,你叫她老大就行。” 初一余光扫向小左,发现她此时的语气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没有一丝的嘲讽与冷言,甚至还多了几分熟络意味在。 她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似乎,这样的走向是她希望的走向。 初一性格很直,既然她们叫苏花朝叫老大,那么她也不再叫“苏总”。 苏花朝说:“是这样的,你的职位呢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我的助理,原先我的助理是小左,不过小左要忙’晚五’,所以我需要一个助理来帮我,当然这个助理并不是说负责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的,整个工作室的视频都需要经过你的手,所有流程都需要你把关,我敢保证,你在这个位置上学到的比别的位置上学到的会多至少十倍,当然,辛苦程度也是更多的。” 她摊了摊手,“怎么说,愿意接受吗?愿意接受的话,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合同期限是五年,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那么……” “签吧。” 初一说,“我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苏花朝挑了挑眉:“我要求可是很严苛的,也可以吗?” 初一眼尾上挑,漂亮的眼眸里流露出笑意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生活的难,比他人给的要多得多了。 苏花朝说:“行,那么初一,请多关照啦。” 初一迎着她明媚的笑,“请多关照。” · 初一成为苏花朝的助理之后,发现手上的工作确实比别人多得多,然而并非如苏花朝所说,学到了很多。 她每天做许多的事情,晚上回去的时候想这一天做了什么,发现也不过是一些杂事罢了。 季洛甫看她眉间的倦意逐日加深,有些不忍心。 某天早上两个人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季洛甫问她:“新工作怎么样?” 初一颓然地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季洛甫:“嗯?” “感觉每天都很忙,但是忙的没有一点意义,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初一放下勺子,迎着晨光熹微,她眼神里满是疲惫,“工作应该是给人希望的啊,为什么我没从我的工作里感受到一点快乐,甚至觉得很累。” 初一满是疑惑地看着季洛甫:“季大哥,我好累啊,我觉得我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能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能吃生活的苦,为什么我总是吃苦呢,我就没有资格尝生活的甜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情绪在这一个早上都迸发出来了。 近日来的所有心酸委屈,她再也忍不住了,说着说着,眼角沁出泪光来。 她说话很慢,“我也想过的好一点呀,为什么不行呢?” 第12章 开心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长得那样的明艳动人,在清尘收露的晨光熹微时分,眼底的倦意那样的深,她抬眸看向季洛甫,眼神里满是无助与茫然。 季洛甫何曾看到过她这样委屈失意的落魄时分呢?他的小姑娘那样的倔强,即便是亲生父亲不要她了,她也没有低过头,姿态依然那样的高,像是只骄傲的白天鹅。 但此刻骄傲的白天鹅双眼发红,睫毛轻颤,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眼泪来。 季洛甫心里难过的一塌糊涂。 所以上班有什么好呢,在家里做他的季太太多好啊,没有人给她半点委屈吃,也没有机会遇到生活的苦,他会把所有的甜都捧在她的面前。 可惜他的季太太才不愿意做全职太太,她甚至都不爱他。 爱一个人才会心甘情愿地尝他给她的糖的。 季洛甫在心里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倒是如常,用很有耐心的语气问她,“工作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开心,有人欺负你了?” 初一低着头,她原本是很少和人说心里话的人,似乎是因为连日以来的工作把她压垮,在这一刻她忍不住,倒了满腔的苦水出来。 她眷眷诉说着连日以来的苦。 说工作不开心,虽然早九晚五,工作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工作强度是新来的实习生的三倍,工作累还不说,而且都是些闲杂琐事,根本没有苏花朝当时说的在这个位置上学到的会比别的位置上学到的多至少十倍。 说刚进去的时候左向晚对她有成见,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她是走关系进来的,可是她哪里走了关系呢?可偏偏同期的实习生都听了进去,一起培训的时候都不待见她,总是冷嘲热讽的,一堆人排挤她。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她说真的好累啊,我也不想过的有多快乐,但是最起码能够让我过的别那么没意义啊。 季洛甫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来。 心底却在给苏花朝这个名字加上了着重号,霍绥,你老婆给我玩这招是吧?我记住了。 初一说完之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她抓了抓头发,长舒了一口气,“说出来舒服多了。” 季洛甫沉吟片刻,说:“工作不开心是正常的,辛苦也是正常的,因为你刚毕业,而且你和他们不一样,不是普通职员而是苏花朝的助理,所以你会比他们辛苦很多,苏花朝不也这么说过吗,你也说过你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了不是吗?” “是,但是她承诺的学到的很多,我并没有见到。” 季洛甫深邃的眼眸微微弯起,他背对着朝阳笑了起来,低醇的男嗓缓缓响起,“你不能做一件事就期待回报,尤其是在工作上,而且你没有回报吗?工资不就是回报吗?” “……” 初一眼皮颤了颤。 见她闷声不说话,季洛甫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大事不好了。 他连忙弥补:“不过做你们这种工作的,确实要学到很多,要不然怎么在这个行业走下去呢,是吗?” 初一脸色稍缓,闷闷的应了声。 季洛甫说:“别人排挤你、冷嘲热讽你又怎么样,你心里明白坦荡,没做过的事自是没做过。”说到后半句,季洛甫有点儿心虚,他摸了摸鼻子,继而面色沉稳地说,“要么大大方方的面对,要么你也冷嘲热讽回去,别人用什么招,你也用什么招,放心,出了事儿,有我罩着。” 最后一句话听的初一笑出了声,“你怎么罩我啊?” 季洛甫挑了挑眉,坦然无比地说道:“季太太,你老公虽然你不混你们那个圈子,但手上的人脉和财力,足够让你开一个工作室的。” 他话音落下,初一的心脏却在扑通扑通的跳。 她看着他,总觉得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季家大公子,而是个平易近人、温柔如水的…… ……她的先生。 初一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海浪,经历了一万个涨潮之后的大梦初醒,她嘴角轻咧,露出个俏皮的笑来,“那我就先谢谢季先生啦,不过还是希望我工作顺利,我可不要自己开工作室呢,很累的。” 季洛甫喜欢紧了她难得跟个小女孩似的可爱模样,他笑了笑,说:“那我真诚的希望季太太工作顺利吧。” · 早上的夫妻谈心将初一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她拿着包上班的时候,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几位同批进来的实习生。 初一眼波未变地站在几人身后,听到他们几个人呢分外熟稔地聊天,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初一回过神,礼貌笑笑:“嗯?” 徐可意用无比歆羡的目光看着初一,说:“你真好啊,一进来就是老大的助理,在那个位置上能学到很多吧?” 初一说还好。 徐可意说:“你别谦虚嘛,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你和我们分享分享一下嘛。” 初一笑笑没说话了。 边上的男生开口了,林川说:“大家都是实习生,学到的不都一样吗?” 徐可意笑了,“哪里一样啊,我们是小打杂的,初一是老大的助理,接触到的就和我们不一样。要不说有关系多好啊,一进来就是空降,不像我们要从底层做起。” 初一侧过头去拨了拨头发,脸上挂着很淡的笑。 她还没忍不住,边上却有人忍不住了,慢悠悠地说:“关你屁事呢?” 初一扭头望去,是程欢颜。 徐可意脸上的笑僵住。 林川看不过去,缓和道:“可意也是想问问有什么学习经验,她没什么坏处,就是不太会说话而已,欢颜你没必要这样吧?” 程欢颜轻哼一声:“别欢颜欢颜叫的那么起劲儿,我和你是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关系吗?” “……” 可怜林川一个大男人,脸憋的发青,他纠正道,“程欢颜。” 程欢颜点点头,她从容道:“没什么坏处,就是不太会说话?不太会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坏处了,如果连自己想说什么都表达不出来,那就别说话,安静点待着。”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 程欢颜友善地看了初一一眼,“电梯到了,进去吗?” 初一点头:“好。” 两个人进了电梯。 剩下的几位实习生站在原地未动。 初一笑的如沐春风,“不进来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可意似乎是带头的人物,她冷着脸说:“我们等下一班。” 初一也没和她客气,干脆利落地按上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门上清晰地映出初一和程欢颜的影子。 两个都是眉目鲜艳的女孩子,都不合群,一个每天穿着红裙子在工作室里走动,像只美丽的蝴蝶,另一个常穿黑色、白色的衣服,活脱脱的像是清冷的高岭之花。 此刻同在一个电梯间里。 初一想了想,和她道谢,“谢谢你帮我解围。” 程欢颜玩着自己的指甲,闻言,漫不经心地说:“我没帮你解围,只不过看不下去罢了。” 初一说:“所以忍不住爆粗口了?” 程欢颜:“那哪里是粗口哦,得是wcnm、qnmd这样的才是粗口。” “……” 从来没有说过脏话的初一看着眼前漂亮不已的程欢颜格外顺畅的骂了几句脏话,愣住了。 程欢颜从电梯金属门上清晰地看到了初一的反应,她忍不住笑了,“怎么了?” 初一回神,“没什么,就是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我就只帮你一次,下次还是得你自己硬气一点,他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你越装作无所谓,他们就越嚣张,那些人就爱捏软柿子。你得像我这样,摆出一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那么他们都不会来惹我,甚至还会舔我。” 初一哪里不明白她说的这些话呢,人善被人欺嘛,她知道的。但是人的性格决定了一切,她不喜欢辩解,也不喜欢争执,别人说什么,就随他说去吧,她只要过好自己的就行了,可惜这段时间,她过得似乎不是很好。 她想到早上季洛甫说的那一段话。 要么大大方方地面对,要么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也不是可以随便让人欺负的,好歹也是豪门初家的大小姐、江家的长公主,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傲气在的。 而且……季洛甫早上说的那句话,实在是深深、深深地戳中了她的心。 就算她在这里干的不开心了也没关系啊,反正她还有退路。 结婚真好啊,能让人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程欢颜不知道初一在想什么,但见她平时清冷的脸上露出笑来,像是绽放的花一样漂亮。 怪不得萧冽这样喜欢呢? 万花丛中过又如何,天山雪莲是那样的难能可贵。 而且这样看上去清清冷冷笑起来明艳动人的女孩子,实在是太惹人喜欢啦,连她都不免生出几分好感来。 程欢颜温声问她:“在想什么啊?” 初一回过神,正好电梯到了,电梯门缓缓敞开,她迈开步子,离开前说:“想到了我的先生。” “……” 程欢颜:“???” 先……先生? 第13章 不开心 程欢颜坐在位置上就马上给萧冽发消息。 “初一结婚了吗?” 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得到回复,程欢颜也没在意,估摸着大少爷夜夜笙歌这会儿还在睡梦中。 一直到中午,程欢颜手上有份文件需要苏花朝签字,她想了想,拿起文件敲响了苏花朝办公室的门。 “进来。” 苏花朝尾音拉长,慢悠悠道。 程欢颜进了办公室,门一合上,她含笑道:“花朝姐。” “唔,欢颜啊。”苏花朝从电脑后探出头,“怎么了?” 程欢颜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有份材料要你签字。” 苏花朝接了过来,她快速地浏览一遍,接着拿笔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好之后,苏花朝问她,语气熟稔:“怎么样,还能适应工作室的环境吧?我也和小右说了,让她别给你太多乱七八糟的工作,尽量能够让你多学到点东西。” 苏花朝对程欢颜的态度,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 ——程欢颜的嫂子姜锦茜是苏花朝最好的朋友,程欢颜之所以能进朝九工作室,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专业能力,但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姜锦茜推荐。 程欢颜说:“挺适应的,小右姐对我也挺好的,这段时间学到了蛮多东西的。” 苏花朝:“那就好,你可得跟着小右好好学啊,我还等着你接小右的班呐。” 程欢颜疑惑:“小右姐有别的事要做了吗?” 苏花朝也不瞒她:“工作室明年要推新的项目,小右是负责人之一。” “之一?还有谁吗?” “初一。” “……” 程欢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初一?” 苏花朝莞尔道:“对,是她。” 程欢颜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她……”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思考许久,用了另一个词表示,“她不是刚毕业吗?” 苏花朝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呢,小姑娘大概是觉得两个人都是刚毕业,这段时间她看似最宠程欢颜,甚至把“朝九”的下个季度的视频都给程欢颜让她筹划,而初一虽然是她的助理,但连视频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初一就已经在明年的重点项目里,甚至还做负责任人了呢? 苏花朝眼尾一勾,有慵懒笑意从眼尾流散出来,她说:“这段时间你应该也听到过关于初一的一些话吧,嗯?” “嗯。” “其实那些话我是故意让小左说的,我就想看看,初一的承压能力有多强,通过这两周观察下来,我发现……” “……发现她实在是太淡然了。”程欢颜接过她的话,道。 程欢颜是典型的南城女孩,性格直爽泼辣,看不顺眼就会直接挑明,她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学不来冷嘲热讽,她从小的家庭教养便是这样。 但其实这样的女孩子,是被宠大的。 是被父母灌输了太多的“没关系,实在不行还有爸妈在呢”这样的话的,所以才这样的有恃无恐。 但初一不是。 她有过被爱意包围的美好时刻,也有过在爱里痛哭的时刻。 再浓的爱意又如何,还不是会被爱里浅薄的一层恨给遮掩住? 她懂得哭没有意义,所以面对委屈嘲讽心酸的时候,都是笑着,实在接受不了,便会如今早一样和身边亲近的人说。 她不是太淡然,只是觉得没意义。 反驳没意义、辩解没意义,你的形象在那别人心里早已深种,你再解释也是徒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人们都喜欢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一个人。 殊不知这样的方式糟糕透顶。 苏花朝经历了那么多,一眼就能看出初一的不一样。 她不是天性温婉淡定,只是经历过太多磨难波折之后,不得不淡然了。 这也是她要初一当她助理的原因。 小左说初一像她,是真的。 但又不完全。 初一比她更好。 苏花朝说:“比起淡定大气这一点,欢颜,你确实不如初一。” 程欢颜反驳:“但我的姿态更漂亮不是吗?” “所以一起来的实习生里,很多人怕你,但初一……”苏花朝微微一笑,“他们对她的更多是羡慕,由羡慕变成的嫉妒,心生不满,你信不信,但凡初一稍向他们示好一次,他们对她的态度就会全然改变。” 程欢颜信。 苏花朝说:“所以……回去吧,你还太小,等过几年就好啦。” 程欢颜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希望到时候她的能力能让我服气。不过……”她轻声嘟囔道,“我挺喜欢她的。” 程欢颜出了办公室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手机在震动。 她拿过手机,是萧冽。 程欢颜接了起来:“萧大少爷早上好啊。” 萧冽嗓音发哑,“早个屁,太阳都晒屁股了。” 程欢颜乐了:“您还知道太阳晒屁股了啊,您不是刚起吗?” “可拉倒吧,我开了一早上的会,现在才有时间看手机。” 程欢颜惊讶,“上班了还?” 萧冽点了支烟,含糊不清道:“嗯,你刚发我的,初一结婚了是几个意思?” 提到这事儿,程欢颜把早上电梯里初一说的话重复了遍,她拧了拧眉,“萧冽,谈恋爱是一码子事,抢人女朋友可不行,更何况是人老婆呢,对吧?咱不干那种缺德事儿啊。” 萧冽咬着烟吐了句脏话,“她连男朋友都没有,和谁结婚啊,和空气啊?别傻了你。” 程欢颜迟疑:“真的吗?” 萧冽:“当然了。” 程欢颜说:“行吧,单身女孩还是可以撩的,已婚少妇就算了知道没?” 萧冽:“知道了,啰嗦。” 挂了电话之后,程欢颜余光瞥到初一走了过来。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叫她:“初一!” 初一回头,见到是她,清冷的脸上露出点点笑意,“程欢颜。” 程欢颜走到她边上,“吃饭吗?” 初一:“嗯。”顿了顿,问她,“一起吗?” 程欢颜点头。 两个人到楼下的中餐厅吃饭。 中餐厅人多,需要排队等位。 初一耐心足,但程欢颜是不爱等位的,她一个电话不知道打给谁,没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就出来了。 “程小姐,里面包厢还有位置。” 程欢颜点点头,她看向初一,“走吧。” 初一身边都是程欢颜这样的富家子弟,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见惯了的,她抬了抬下颌:“嗯。” 进了包厢之后,程欢颜玩着手机,“你点菜吧,我随便什么都可以。” 初一见她一门心思玩手机,也不再推脱,拿起菜单就点菜。 程欢颜刷着微博,漫不经心地问初一:“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啊?” 初一也没隐瞒,她不急不缓地说:“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我们在停车场见过,你和萧冽在一起。” 她这么直白,程欢颜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程欢颜抬起头看她,目光被初一手里的东西吸引。 钻戒款式优雅大气,钻戒散发着碎光。 程欢颜愣住,“你真的结婚了?” 初一每每被问到这个问题时,都会重复一个动作——举起左手,看下自己的手背,钻石戒指耀眼夺目,宛若璀璨银河,她朝对面的人晃了晃手背,继而坦荡大气地点头承认:“对呀,我结婚了。” 程欢颜:“???” “……” 程欢颜仍旧不信:“你真结婚了?不是,你才刚毕业不是吗?萧冽和我说,你之前都没有谈过恋爱啊,你俩不是大学同学吗,这个他应该知道吧,没骗我的吧?” 初一对“萧冽”这个名字敬谢不敏,她蹙了蹙眉,语气平平道:“嗯,之前没谈过恋爱,结婚是很突然的决定。” 程欢颜:“结婚不应该是很重要的决定吗?” “是很重要的决定,但重要和突然并不冲突。”初一放下菜单,慢条斯理地说,“虽然很突然,但也是认真思考之后才做的决定,而且嫁给季洛甫,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后悔过。” 死寂。 突如其来的一阵死寂。 程欢颜突然问:“谁?你嫁的人是季洛甫?你开玩笑的吧?” 初一在听到程欢颜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很耳熟,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发现程欢颜这样的为人处事不是一般家庭可以培养出来的,再加上今天一个电话就腾出包厢这样的事情,她再蠢,也没法不把程欢颜和城西程家联系到一起了。 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出点什么事儿,大家心里都门儿清着。 尤其是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季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人知道,更何况是季家唯一的接班人季洛甫的婚事呢? 可圈子里没人说季洛甫结婚了,别说结婚,大家都觉得他连谈恋爱都不可能。 所以程欢颜才这样的不可置信。 初一的心里莫名浮起一丝小骄傲来。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不会为任何人动情的人,偏偏结婚了,而且结婚对象还是她初一。 初一说话时的语调都忍不住上扬起来,“嗯,我结婚对象确实是季洛甫,这枚钻戒也是他为我戴上的。” 程欢颜:“……” 正好这时,初一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正好是她刚刚骄傲炫耀的老公大人——季洛甫。 初一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她声音发甜,像是浸了蜜一样:“是季大哥。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 程欢颜手里的手机咯噔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她苦着脸想,萧冽不是我不帮你啊,初一好像真的结婚了,而且结婚对象还是季洛甫…… 第14章 开心 季洛甫给初一打电话是要问她宴请宾客的名单的。 季家家大业大,需要宴请的人不少,江家也是大家,季洛甫花了整整三个晚上,终于把名单定好。不过初一那边他就不太清楚要请谁了,他实在是不清楚她的好友圈,因此特意打电话问她。 初一想了想,说就大院里一起玩儿的那些,我在学校里也没交过朋友。 听到她这句话,季洛甫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他低声问她:“大学四年都没有朋友吗?” 初一听出了他话里的心疼,连忙说:“不是不交,是不太想交,没营养的社交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 她用这样的方式说,季洛甫就明白了。 季洛甫又说了下宾客的事情,初一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但他在说,她便摆出一副颇有耐心的模样认真听完,末了季洛甫轻笑出声,低低沉沉的笑声顺着电流传了过来,滋的她耳朵一红。 初一回神:“你笑什么?” 季洛甫说:“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初一睁眼说瞎话,“记住了呀。” “那你重复一遍。” “……” 季洛甫对她是实在束手无措的,他听得出来她是认真还是假装认真,换做别人他早就蹙眉冷眼了,但偏偏是她,他实在是无法对她冷面,甚至还觉得她明明听不进去这些却假装认真在听的模样万分可爱。 真的是…… 走火入魔了吧…… 季洛甫清了清嗓子,嗓音低醇,无比闲适道:“没听进去就说没听进去,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你自己,知道吗初一?嗯?”他尾音刻意压低,低沉又有一丝别样的气韵在。 沉默许久。 初一说:“知道了。” 挂电话前,她轻声嘟囔:“我有在认真听。” 季洛甫又把手机附在耳边,“你有在认真听,只是听不进去而已,我知道,我没有说你没认真不是吗?” 初一:“反正我听不听也没什么关系。” 季洛甫蹙眉,语气略微上扬:“嗯?” 初一听出他语气里的危险气息,以为他觉得自己对婚事不上心,连忙说:“你做事我放心的啊,季大哥,不管你信不信,从见到你第一眼……不,从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很靠谱的人。” 季洛甫:“因为我很老?” 他颇有兴致的和她开玩笑。 初一被逗笑,笑声浅浅:“才不是。” “那是什么?” “唔……不知道,很多东西都很难解释的。” 世上很多东西是有迹可循的,但大部分事物都是没有根据的,尤其是感情,感情这回事儿,要是能够分析得出来原因,知道为什么喜欢、为什么不喜欢,那就太过于廉价了。 喜欢是一腔热血。 不喜欢是万般无奈。 一见钟情的人是因为见色起意,但长得好看的何止她/他一个,只对这个人感兴趣,哪里是因为外貌呢? 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太难解释了。 · 初一打完电话之后回到包厢,程欢颜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初一喊了几声,程欢颜回神,再看向她的眼神便变了几分。 初一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会问自己些什么,但直到饭吃完两个人回公司,程欢颜也没说什么。 午休之后,初一接到苏花朝的通知说要去开会。 初一带上开会用的东西,坐上苏花朝的车便走了。 等到了开会的地方的时候,她脚步一滞。 苏花朝发现了,问她:“怎么了?” 初一:“没什么。” 只不过开会的地方恰好是她丈夫上班的地方。 到了会议室之后,初一在位置上坐好,翻出开会用的材料,没一会儿,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她抬头朝门边看去,恰好与来人的视线撞上。 是刚才心里念叨过的,她的丈夫。 苏花朝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发愣的初一:“每次我带人到这边开会,她们的反应都和你一样,呆愣在原地,我很想知道,季部长就这么招你们喜欢吗?” 初一回神,“还好。” “还好是几分帅的意思?” “……” 初一无语地看了苏花朝一眼。 苏花朝笑的眼底桃枝斜逸。 初一:“……” 苏花朝笑完之后,和她咬耳朵,低声说:“喜欢也没用,人结婚了。” 初一不咸不淡地问:“是吗?” “对啊。” “那祝他和他的妻子百年好合。” “……” 苏花朝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比自己还能演的。 没多久,会议开始。 这次的会议是朝九工作室和市政府的一个合作项目会议,市政府需要拍一个关于博物馆的纪录片,他们比较了多个工作室,最后选择了朝九工作室。苏花朝原本是不太想和政府合作的,事儿多、时间长、要求多,然而给的价格实在太过美好,饶是苏花朝也心动了。 这次开会主要是对项目进行一个大概的讨论,会议复杂而又冗长,临近下午茶时间,季洛甫突然叫停,说先吃点东西再讨论。 会议中途休息,季洛甫身边的助理拿出手机说:“在我这里点外卖吧,到时候我过去拿。” 一堆人笑着:“谢谢徐特助。” 没一会儿,许如清的手机就传到了初一这里。 初一正准备点单,上面就显示了一条消息。 季部:【我给你点了,到我办公室吃。】 初一蓦地抬头,往坐在最前面的地方看了过去。 季洛甫一本正经地和许如清在讨论事情,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视线移了过来,别有深意地扫了眼她手里拿着的黑色手机。 初一:“…… ” 怎么就有种地下情的感觉? 她把手机传给苏花朝。 苏花朝有轻微的选择困难症,问初一:“你点了什么,我和你点一样的吧?” “……” 她都没怎么看。 苏花朝:“嗯?你点了什么?” 初一想着自己在星巴克点过的东西,磕磕巴巴地说:“黑、黑巧克力蛋糕,和一杯拿铁。” 苏花朝并没发现任何异样:“行吧,我也点这个。” 点完之后,她把手机传给另一个人。 初一把手机传给季洛甫之后便坐立不安的,季洛甫那句“到他的办公室吃”实在是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去,那是肯定要去的。 他都开口了,她没有拒绝的可能。 但是怎么去,用什么借口过去,这就很麻烦了。 总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说,我要和我的先生一起吃下午茶了。 这也太高调了。 初一想到这样的场景,耳根微微泛红。 边上的苏花朝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坐立难安的,从文件里谈过头来,“想上厕所可以去上的,出门右拐走廊尽头。” “……” “!!!” 初一捂着肚子,“我肚子有点疼,可能回来的比较晚。” 苏花朝大方地表示:“吃的东西,我会给你留着的,快去吧。” 初一哭笑不得,她哪里有吃的啊,却只能点头:“谢谢啊。” 初一走了之后没多久,季洛甫放下手上的文件,伸手敲了敲桌子,声音不轻不重,正好是能让苏花朝注意到的音量。 苏花朝挑了挑眉,双手环在胸前,“怎么季部?” 季洛甫嘴角轻咧,“当我老婆的上司,有什么感想?” 苏花朝挑了挑眉:“感想就是……你欺负我老公一次,我欺负你老婆三次。” “你可以试试。” “我没什么不敢试的。” “苏花朝。”他挑着眉冷冷地叫她的名字。 苏花朝笑的千娇百媚,“你老婆比你要有意思多了你知道吗?” 季洛甫:“不是你的。” 她是我老婆,不是你老婆。 苏花朝眼尾一扫,突然嘴角噙着娇媚笑意,她半个身子往季洛甫那边靠,慢条斯理地说:“你老婆在我手上,怎么着你对我的态度也得好一点,说点让我开心的话,说不准我就能让你老婆白天就能好过一点,她白天好过了,你晚上也会好过的不是吗?” “……” “……” 季洛甫是知道霍绥家的这位不是好惹的,也听说了苏花朝的战斗力比霍绥还猛,想想当初把霍绥折腾到那种地步,哪里是个简单人物。但是她最后的那句话,实在是…… 有趣。 季洛甫侧脸冷冽,冷哼一声:“苏花朝,我不是霍绥,没必要对你态度好。还有,我可以让你老公白天晚上都不好过。” “……” 苏花朝瞪了他一眼,继而笑着回到位置上,“那么就试试看咯,看看谁让谁更不好过。” 季洛甫轻哼一声,一句话没说,起身就往外走了。 第15章 不开心 季洛甫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初一,她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撑着脸,头发披散在肩上,背着光,周身晕了一层温暖光晕,注意到他的到来,兀自抬起头,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抿着唇睁着眼,清澈迷人。 眼睫轻颤,唇边梨涡绽放。 像是妖精。 漆黑幽深的房间,有一束光从窗外射入,光亮落在她的身上,她身披光晕却浑然不自知,眼梢轻佻,有笑意弥漫。 季洛甫的灵魂出窍。 恨不得在此刻地老天荒、过完这漫长一生。 “季大哥。”还是她的声音召唤回他的意识。 季洛甫回神,“等很久了?” 初一歪了歪头,“还好。” 季洛甫手里拿着刚送到的下午茶,放在茶几上。 办公室里就一条沙发,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和她坐在一起。 不会像在会议室里,隔着一个位置,他连看她都无法光明正大。 初一好奇他拿了什么,“你给我点了什么吃的啊?” 季洛甫边拆包装边说,“年糕排骨、无骨鸡柳。”他从包装里拿出一杯可乐出来,“还有这个。” 初一双眼放光,“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季洛甫说:“喜欢?” “喜欢呀。” “多吃点。” 初一伸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她吃东西时很安静,小口小口地吃着,格外淑女,嘴角沾了蜜渍,季洛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边嘴角。 初一用无名指在自己左边嘴角擦了擦。 无名指上钻戒在阳光下和浮尘绽放光芒。 季洛甫心情大好。 脸上笑意松散,嗓音醇厚又从容:“是这里。” 他伸手,手背触碰到她绸缎般顺滑发丝,指腹贴着她的嘴角,轻轻一抿,把蜜渍给抿走。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初一当场愣住。 季洛甫好似这只是件普通的事罢了,无所谓地拿起边上的咖啡喝了口,扭头看她,见她有些怔忡,疑惑:“看着我做什么?” 初一回神,“没、没什么。” 季洛甫:“多吃点,吃完回去开会。” 初一心不在焉道:“知道啦。” 室内静谧。 初一突然问他:“这个合作项目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季洛甫:“和朝九的?” 初一:“嗯。” 季洛甫揉眉想了想,“有一阵了。” 初一吸了一大口可乐,滋的她喉咙冰凉酸爽,她忍着嗝没打出来,问他:“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季洛甫:“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初一:“我是苏花朝的助理,这么大的合作,我肯定会跟过来的。”她说到一半,抬头无奈地看了季洛甫一眼,摊了摊手,说,“我不是抱怨你的意思,只是你得让我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 “和你见面的准备。” 季洛甫蹙眉,“和自己的丈夫见面需要做准备吗?” 初一笑眯眯的:“见自己丈夫的心情和见其他人的心情肯定是不一样的,季部长,你说是吧?” “……是。”她伶牙俐齿,偏偏他拿她无可奈何。 初一塞了一大块鸡柳进嘴里,边吃边说,声音含糊:“我进来的时候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如果遇到你了我要说什么,结果没想到你一进来会议室就严肃得要命,我想好的打招呼方式都没了,只能和别人一样叫你季部。季部……”她重复了几遍,“生硬无趣啊这个称呼。” 季洛甫慢条斯理地将衬衣挽至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青筋迸发,闻言,忍不住笑了,“很生硬?” 初一:“你觉得呢?” 季洛甫洋装认真地思考了下,“反正肯定没有季大哥有趣。” 初一配合道:“也没有老公好听。” 季洛甫搁在膝盖上的手滑了下,差点失态。 但见她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没有半点认真,才知道这小姑娘从始至终都是在开玩笑。 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季洛甫问她:“那你原本打算怎么和我打招呼的?” 提到这个,初一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格外一本正经,道:“这位男士,你长得很像我的新婚丈夫。” 安静三秒。 初一抓了抓头发:“不好笑吗?” 季洛甫:“不好笑。” “……哦。” 季洛甫拿起咖啡,低头抿了口,低垂的眼底有着深深、深深的笑意。 是不好笑,但很喜欢。 · 初一和季洛甫两人一前一后回得会议室。 苏花朝自她进来之后就用打趣的眼神看着初一,初一以为她会问自己些什么,哪成想她坐下来之后,苏花朝说:“你的东西好像被人拿错了,只剩下一杯抹茶星冰乐,我给你拿过来了。” 初一眼神飘忽了下,顺着她的话说:“没事,我也不是很饿。” 苏花朝:“怎么闻到一股炸鸡的味道?” 初一拿笔的动作一滞,她镇定反问:“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苏花朝:“可能是外面飘进来的吧。” 初一点头:“可能是吧。” 下半程的会议一直到下午四点半才结束。 结束之后季洛甫先走一步,初一收拾着东西,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她拿过手机一看,是季洛甫发过来的。 他说:晚上要加班,大概十点回家。 初一:好,夜宵吃面条吧,快到家了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煮。 季洛甫:好。 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 没有爱人之间的无微不至,但比朋友之间的嘘寒问暖要多一点热度。他晚回家,她便留灯为他做宵夜,虽然不睡在一起,但也是互道晚安才回到各自的房间。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敲对方的门,遇到好玩的事也会分享,当然,大部分是初一在说,季洛甫在听。 吃饭的时候他格外照顾她。 她爱吃虾,却懒得剥虾,他不动声色地为她剥了一盘。 他有时候领带打的并不齐整,她便在玄关处垫着脚细心为他打领带。 诡异又奇怪的夫妻关系。 如果加上爱,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许多,偏偏又是没有爱的,都分床睡,哪里又有爱情呢? 但这样的相处模式,初一和季洛甫都乐在其中。 初一喜欢这样的相敬如宾,而季洛甫是喜欢她逐日递增的、对他的依靠与习惯。 要想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对方习惯自己的存在,并且适应自己的存在。 喜欢的第一步,是习惯。 · 朝九工作室和市政府的合作项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为了这个合作项目,苏花朝前后也开了不少的会议。 而今天早上的会议最为特殊,她要宣布这个会议的负责人。 苏花朝坐在前面,她转了转笔,说:“这样吧,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还是小左,副组长就……让初一来吧,初一你可以的吧?” 冷不丁被点到名字的初一抬起头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她的身上。 老员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以为意,他们跟在苏花朝身边久了,自然知道苏花朝选人有她自己的道理,但新员工就不一样了。 明明都是一起进来的,可初一却成了苏花朝的助理,甚至是新项目的副组长。怎么现在是关系比实力更重要了是不是? 徐可意主动提出来:“为什么是初一,我们都是一起进来的不是吗,她怎么就能成为新项目的副组长?” 陈心也说:“而且我们这段时间跟在师傅手下学了那么多,为什么我们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初一却直接成为副组长?她的实力配得上这个位置吗?” 一时之间,战火纷飞。 初一双手放在桌子上,仰着头看着这几个人,神情淡淡,但苏花朝从她的眼底读出了几分傲气。 到底是名门出身的女孩子,处事镇定从容,自带三分傲气。 和她相比,这两个实习生着实太过稚嫩。 但年轻人嘛,都是这样热血的,以为自己能够凭着一腔热血和一段掷地有声的质问获得什么? 还能获得什么,鲁莽又冲动,只让人觉得厌烦。 很多人啊,只长了嘴,没长过脑的。 苏花朝拿着笔头在桌子上敲了敲,她摆出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态度,小左在边上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很厉害啊,你们还真以为初一是走关系进来的?我都懒得说了,初一笔试面试双料第一,而且她这段时间做的都是我们手上视频的收尾工作,你们知道那有多累多麻烦吗?她的实力配不配得上我不知道,反正你们的实力是连进这个项目的资格都没有的,更别说你们现在的态度了。”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鸦雀无声。 随着小左的这段话,原先的质疑消失大半。 那几个刺儿头都一副吃瘪模样。 苏花朝的笑声响起,似乎是一阵嘲讽,刺的那两个人脸上火辣辣的。 苏花朝说:“你们啊,我放在手边的人,也是你们可以欺负的吗?而且关系比实力重要?你们大可去问问,我什么时候求人办事过,我需要看人下菜碟吗?” 那两个人的头更低了。 苏花朝也懒得说了,“散会。” 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最后留在会议室的是初一和苏花朝。 苏花朝:“有事和我说?” 初一抬着头,她天生笑唇,笑起来的时候连春风都逊色三分,她轻哼一声:“本来是想说些别的东西的,但好像没必要。” 苏花朝:“嗯?” 初一:“不管怎么说,这个项目我会好好做的。” 苏花朝:“你肯定是要好好做的不是吗?” 初一:“是。” 苏花朝:“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16章 开心 初一接手这个项目之后,苏花朝便把她手上的工作给缩减了大半。 与此同时,朝九工作室开始第一批筛人。 那天的两个刺头并未淘汰,说实话,没有实力没有野心也不会这么冒险的出来说话,苏花朝是个惜才的人,没那么不讲道理,于是把人留了下来。 一轮筛选完毕,十个人只留下了四个人。 而初一和程欢颜,在当天也被告知,“你俩是正式职员,不参与这些考核。” 程欢颜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初一虽然是才知道,但眼波无澜,仿佛也是早就知道一般。 苏花朝和她已经熟了不少,笑着问她:“你就不能摆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吗?” 初一拧眉认真想了想,摊手:“好像不行。” 苏花朝:“行吧。” 然而项目才刚开始运转,婚礼就来了。 南城望族季家唯一继承人季洛甫的婚礼,自然是办的盛大又华丽。婚礼是在沈氏旗下的会所举办的,当天会所不对外开放,只为这场婚礼服务。 婚礼热闹盛大,然而却有不速之客坏了气氛。 初一已断绝多年关系的初家竟然派人过来了,来人还是在外被称为初家大小姐的初愿——初其风第二任妻子和前夫的孩子。 初愿在初家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圈子里被众人认可的初家大小姐。 会所外是沈氏的一众保镖,见到没有请帖的初愿,便把她拦住,不让她进来。初愿也不恼,拿出手机给初一打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季洛甫。 初愿:“新娘子初一呢?” 季洛甫:“在休息。” 初愿:“怎么说我也是她娘家人,季部长这态度是不是过于冷淡了些?” 季洛甫语气不变:“初一的娘家人都已经在贵宾室休息,你是哪门子的娘家人,和她有血缘关系还是情浓于血?” 二者都不是。 初愿和初一的感情,不过是初愿在初家被众人欺负时,她哭着给初一打电话求助,初一为她出谋划策。初一并非如表面的单纯无害,初其风的女儿,怎么可能无能呢? 初一毫无疑问是聪明、漂亮的,但她最聪明的一点便是,适时地隐藏自己的优点,不显山不露水,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她便锋芒毕露。 但她又有个致命的弱点——心软。 所以初愿向她示好、求她帮助,而初一帮她了。 初一和初愿的关系还算可以。 但也只是可以罢了。 要不然初愿怎么会连结婚请帖都没收到呢? 但初愿没有请帖也来了。 她说:“初一姓初,初家今天派我过来,就是给初一撑腰来的,要不然婚礼过后整个豪门圈子都知道初一没有娘家,背地里可少不了几番闲话。” 季洛甫的声音冷了几分:“有我在,谁敢说她的闲话。” 初愿:“难免有人八卦,不是吗?” 季洛甫:“怕不是有人刻意在背后议论。” 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最后,初愿烦了,她说:“你让初一接电话。” 季洛甫是找了借口把初一的手机拿过来的,他就怕初家打电话过来,三两句话而已,初一就会心软。她放狠话时比谁都狠厉,但又极易心软。 而初一似乎也是不想拿着手机,季洛甫随便一个借口,她就把手机给了季洛甫,全程没再过问。 他们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希望初家人出现在婚礼上。 季洛甫沉了沉眸,说:“初愿,我原本是不打算接这个电话的,但因为是你,我才接的,整个初家,初一只和你交往,我信她的眼光。” 初愿:“你想说什么?” 季洛甫:“回去告诉初其风,我娶的是初一,是海军大院的初一,不是他初家的初一。” 初其风让唯一和初一有联系的初愿过来,无非是觉得初愿能进入会所,参加这场盛世婚礼。只要初愿去了,那么整个豪门圈子就会知道,初一的初,是初家的初,是初其风的初。 初一和季洛甫结婚,那便是初家和季家的官商联合。 那么南城初家,便是豪门中的豪门。 初其风的算盘打得多好啊,他让初愿过去,就是认定了初一会心软。他便利用初一这点心软,为自己牟利。 商人的本性,是利益在前,感情在后。 可惜他没料到,有人挡在初一面前。 初愿还想说几句,但是季洛甫的态度很坚决。 初愿到最后气的直跺脚,她坐进车里,对着手机里的季洛甫破口大骂:“季洛甫你这人心肠也真是有够硬的。” 季洛甫:“得看面对什么人。” 电话挂断,季洛甫的视线落在休息室沙发里,初一穿着白色婚纱靠在沙发上小憩,温柔阳光洒向室内,她侧脸温柔又宁和。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转头过来,对着季洛甫展颜一笑。 季洛甫冷毅的脸上抽出了一丝丝的笑意出来。 婚礼前,作为伴郎的梁亦封问他,“现在有什么感觉?” 季洛甫拧眉想了想,说:“我小时候临摹过一首诗。” 梁亦封眼神冷冽,问他:“什么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梁亦封薄唇微抿,声线冷淡:“所以呢?” 季洛甫笑了,声音带笑着说:“不管多难再得,也被我娶到了。” “……” 梁亦封见他这幅得意忘形的模样有点无语,他伸手扶了扶眼镜,冷哼道:“不是早就领过结婚证了,这个时候开心,反射弧有够长的。” 季洛甫对他这种单身老处男冷嘲热讽的态度表示原谅,毕竟他俩,他求而得之,而梁亦封求而不得。 作为人生赢家,适当的慷慨是可以的。 季洛甫长叹一口气,“老三啊,等你到了那天你就会知道,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是一件多值得开心的事情。” 梁亦封眼眸冷淡,嗤笑道:“无聊。” 季洛甫笑了笑,他伸手理了理领带,继而走向婚礼会场。 看着自己的新婚小娇妻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俩的身上,虽然她不爱他,但是他看她的目光终于可以不用躲避遮掩,他终于可以坦荡的用满含爱意的眼神看着她。 在场那么多人,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为他披婚纱,她手上的戒指由他亲手带上,她柔软的嘴角也只有他能够亲吻。 这样光明正大的爱,哪里不值得他开心呢? 领结婚证那天万事仓促,连阳光都不敬业的躲在云翳后头,两个人办公似的领完证回家,没有一点的新婚夫妻该有的模样,不像今天。 不像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她披着婚纱,清淡的脸上带着笑意,双颊微醺泛红,像是喝了盛夏梅子酒,酒意涌上心头,她眼里泛笑,迷离又魅惑,空气中充满了无尽缠绵爱意。 就这一刻,季洛甫觉得她是爱他的。 爱情有过这么一瞬,对他而言也就足够。 婚礼到最后,他已然醉了大半。 其实他并没喝多少的酒,宾客们都是意思意思就算了,而且他身边的两位伴郎梁亦封和陆程安顶在前面,两个人都是千杯不醉,他们喝了有百分之八十的酒。 婚礼结束之后,季洛甫到了楼上房间。 打开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往里走了几步,看到床上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气球飘荡在空中,桌子上放着两只倒了红酒的高脚杯。 他伸手拿起酒杯,晃了晃。 红色液体在透明酒杯中摇曳。 与此同时,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从洗手间里传来。 季洛甫坐在沙发上,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没一会儿,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 他回神,昏蒙的眼神慢吞吞地看了过去。 初一裹着浴巾,露出白皙肩颈与姣好锁骨,视线往下,是微微隆起的胸部,浴巾包裹住的窈窕纤细身段,双腿笔直。 她光着脚站着,有水沿着身体落在地上,地上湿哒哒的。 季洛甫下腹一热,呼吸乱了半寸。 他眼神移向别处。 初一也没想到季洛甫在房间里,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她脊背一僵,全身发麻,踩在地板上的脚趾蜷缩,手足无措极了。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移开。 又同时转移回来。 四目相对,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季洛甫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初一也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既然是夫妻,那么这样的场景就不应该是这样的面对方式。 他们都有过更亲密的瞬间,也有过交颈相拥、深情拥吻的亲密时分,现在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初一坦然地走到床边,问他:“我洗好了,你可以洗了。” 季洛甫盯着她,她背过身去,身后的蝴蝶骨在灯光下泛着莹白,季洛甫想起那晚,他伸手抱住她的时候,碰到的就是她背后的蝴蝶骨。 想到这里,他的手心发热。 等了许久没等到季洛甫的回答,初一转过身,疑惑道:“你醉了吗?” 他却答非所问,说:“那天晚上你还记得吗?” 初一浑身僵住,她明知故问:“哪天晚上?” 季洛甫笑了,他的笑声低低沉沉的,带着些微的醉意,嗓音沙哑低沉,说:“你进我房间的那个晚上,初一,你还记得多少?” 第17章 不开心 关于那个晚上, 初一的记忆只停留在最后云雨巫山时分。 初一沉下心来, 问他:“你呢,你记得多少?” “从那个电话之后的所有, 我都记得。”季洛甫说,他眼眸黯了下来,嗓音低哑,说,“初一, 你是不是忘了, 那天是你主动勾引我的?” 初一心跳如雷, 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季洛甫将手里的红酒杯放下,玻璃高脚杯和桌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红酒摇曳, 初一盯着那鲜红色的液体,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光怪陆离的夜晚…… …… …… 那天晚上是江续组的局, 初一原本不打算出去的,可江老爷子见她待在家里这么多天怕她闷的慌,于是催她跟着江续走。 江续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戏谑着说:“在家待了这么久, 长毛了吧?” 初一歪过头,“江续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吗?” 江续乐了, “我是你哥好吧?” 初一在外面是一贯淡然的, 但在家里, 尤其是在江家,面对一众打小就宠着她的人,也会露出小孩心性那一面。 她拿脚踹他:“别碰我头发,烦人。” 江续眼疾手快地躲过,他也没再摸她的头,眼梢带笑地问她:“跟我出去玩玩儿呗?” 初一靠在沙发上,“不想动。” 江续啧了声,语气散漫:“就当作我求你,成不?” 初一耍赖:“那你求我一下。” “……” 江续吸了口气,刚想教训她一顿,结果边上的江老爷子眼睛瞪的老大地盯着他,仿佛他这个粗口说出来,下一秒老爷子的拐杖就能砸到他头上。 江续抓了抓头发,泄气道:“ball ball you。” 初一乐了,“行吧,我跟你出去吧。” 江续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提醒她:“把你这衣服给我换了,身为女孩子,穿的漂亮点不知道吗?别浪费了你那张脸。” 初一慢吞吞地上楼,“知道啦。” “初一我警告你啊,不许穿吊带啊,裤子裙子必须超过膝盖。”江续想到今晚的局里有几位禽兽在,他忍不住叮嘱道,毕竟是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表妹,可不能被那堆禽兽给盯上。 初一:“你好啰嗦。” 江续:“给我穿严实点!” 初一:“那我拿羽绒服包着你看行吧?” 江续:“我觉得可以。” “……” 初一翻了个白眼:“江续我去你大爷。” 江续轻哼了声,戏谑道:“我大爷是你舅舅,初小一需要我给你舅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吗?” “……” “……” 等初一下来,江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她的穿着,黑色蕾丝连衣裙,七分袖,过膝盖,很好。 然而等到了地方,江续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转着车钥匙的手停住,眯了眯眼,叫住走在前面的初一:“你这连衣裙后背是怎么回事儿?” 初一调皮地眨了眨眼,“不好看吗?” 这条连衣裙设计简单又大方,正面看着优雅知性,而背面则是只有蕾丝布料,露出她白皙后背,少女纤稠脊骨在朦胧的蕾丝下多了几分诱惑感,而又因为这样的设计,这条裙子,不能搭配内衣穿。 江续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更露更骚的他也见过,但是那是别人,别人可以露事业线露腿露背,但初一不行。 江续说:“我车里有件女士针织外套,你给我披上。” 初一敏锐地嗅出古怪来:“你的车里为什么会有女士外套?江狗续,你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 “……” 江续也不过是一秒的不自然而已,他摸了摸鼻子,说:“我车里有女士外套很奇怪吗,我床上躺着女人都是正常的。” 初一嫌弃地离他三米远,双唇翕动:“渣男。” “……” 江续到底是没拿外套给初一套上,他自己的女人穿什么轮不到他管,自己的妹妹穿什么也轮不到他管。 今晚的局是江续组的,他到的比较晚,因此自然而然地被罚了好几杯。 众人的目光掠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初一,瞬间在场男性的目光都变得绿油油了。 江续侧过半个身子,给众人做介绍:“我妹妹,初一。” 包厢里灯光迷离晦涩,穿着黑色裙子的初一像是个妖精一般,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她落落大方的朝众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江续的表妹,初一。” “哇,这就是你常提到的妹妹啊。” “叫什么?——初一,名字真好听。” “江续你妹看着真乖啊。” “……” “……” 一群人捏着嗓子笑着说,江续拉着初一在沙发上坐下,他低头侧脸,对初一说:“都是一群禽兽,你待会下手不用顾虑太多。” 初一瞥了他一眼。 江续朝她温柔一笑,“我知道咱初大小姐心情不好,这不是带些小伙伴让你欺负欺负,看看能不能让你心情变好吗?” “……” 初一:“我谢谢你。” 没一会儿,江续就被人拉走了。 身边的位置没多久就被人占据了,众人总是听江续说他有个宠在手心的表妹,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反正被江续吹的天下第一好的那种。没见过真人,大家都以为是江续吹的,结果看到真人之后,众人发现, ——确实漂亮。 初一的长相,是那种很受男人喜欢的长相,安静的时候,双眼狭长,目光清冷,薄唇微微抿起,散发着浓重的生人勿进气息。但刚才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眉眼带笑,她是天生笑唇,嘴角微微一扯,就露出两边梨涡,笑起来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想到爱情。 也忍不住动了情。 几个男生组团过来找初一聊天,初一兴致缺缺,淡淡地敷衍了几句。 后来他们见初一没什么兴致,有人聊到今天面试时的趣事:“我今天面试的时候问面试生,我问他,如果你是客户经理,有一天有一个客户在大堂办理业务,因为等待了太久在发脾气,然后你发现这位客户带着一款价值不菲的手表,你会怎么办?你们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 初一语气淡淡:“你的表是假的。” “……” “???” “!!!” 默了默,又有人上前挑战初一:“你看了最近很火的选秀节目吗,我有他们组合演唱会的门票,vip位置,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啊。” 初一一脸茫然:“组合?” “对啊,现在小姑娘不都很喜欢的吗,几个小鲜肉。” 初一了然:“德云社吗?” “……” “……” 有小姑娘不害怕,上来和初一聊天。 初一对女生的态度比对男生是要好得多的,可是这个“好得多”也不过是回答的时候多了个笑脸罢了。 一番聊完,几个人觉得她好无趣,于是还是几个人围在一起聊了。 “我们公司来了个小哥哥,大长腿,目测一米八多,我感觉长得非常像一个明星,巨帅,很有味道。” 女生们纷纷惊叹要看照片,男的都冷笑着说能多帅。 初一突然问道:“多有味道?腋臭吗?” “……” “……” 至此,没人再敢和初一搭讪说话了。 江续看着众人节节败退,开心的不行,“我就说了我妹妹不是那么容易被你们这群二世祖随便欺负的,你们可给我安静点待着吧。” 大家沮丧的摆了摆手,纷纷表示不撩了不撩了,这谁撩得动啊。 可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又叫初一过来参与了。 初一刚才给他们吃了闭门羹之后也觉得不太好,因此就没拒绝,可惜她确实没有玩游戏的天赋,几轮下来,她喝了半瓶红酒。 江续出门打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初一双颊绯红地坐在位置上,眼神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分外迷离,湿漉漉的像是隔了层水雾似的。 他连忙把她从位置上捞了起来,众人不乐意了,“江续你干嘛?” 江续叼着根烟,笑容散漫,“这是我的场子,我上几把不行啊?” “行行行,你来。” 初一被挡在江续的身后。 玩游戏的间隙,江续扭过身把自己的手机扔给她:“密码你知道,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初一接过他的手机,坐在沙发角落里。 她意识已然涣散,视线也不太清楚,在通讯录里找江续家的司机。 找了许久没找到,她问江续:“他备注是什么?” 江续扯着嗓子喊:“军叔。” 初一捞起手机,滑到“J”的那一栏,手指一点,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没等他开口,初一就说了,她的嗓子被酒浸过,有点发软发嗲,语速不紧不慢地,“军叔,我是初一,江续喝了酒不能开车,你现在方便开车过来吗?” 电话安静了几秒。 初一“嗯?”了声,气音沉沉,抽丝剥茧般的喘息声暧昧极了。 几秒过后,对方说:“好。” 嗓音是意外的好听,根本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反倒像是二三十岁的男人,声音雅致醇厚,呼吸沉沉,有着沙沙的质感,尤其是后面的那句:“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初一报了酒吧名字。 他说:“十分钟。” 挂了电话之后,初一拿着江续的手机靠在沙发上休息。 没多久,她就感觉到喧嚣热闹的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初一艰难地睁开眼,眼前陡然一暗,有个影子暗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初一眯着眼看向来人,醉意涌了上来,眼前人影晃动。 初一:“你是谁?” 季洛甫:“接你回家的人。” 初一没听出哪里不对,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差点摔倒,幸好眼前的人把她扶住,他搭在她腰上的手稍一用力,把她捞了起来。 初一站稳之后,推开他,说:“谢谢。” 季洛甫手心一空,他捏了捏拳,问她:“能走吗?” 初一说:“可以。” 季洛甫:“那跟我走。” 初一跟上他的脚步。 身后江续叫住她:“初一。” 初一停下脚步,站稳转身,“你不一起回去吗?” 江续对上她身边季洛甫情绪难辩的双眼,欲言又止。 季洛甫出声:“我送你回去,他待会自己回去。” 初一喝醉了之后和平时截然相反,她反应慢半拍的,说:“那我先走了。” 她打开门,先出去。 季洛甫转身欲走,江续叫住他:“季洛甫,你怎么会来?” 季洛甫一把抓住出门的初一,他压低声音,光影晦涩中,他的嗓音像是大提琴的颤音一般令人痴迷,“等一会儿,嗯?” 初一原本就醉了,这会儿更是醉的五迷三道了,只乖乖点头,说好。 季洛甫声线平稳,语气淡淡:“初一给我打的电话。” 江续不信:“真的?” 季洛甫:“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 这就没错了。 可正是因为没错,江续的心底浮起不安的想法来,“你和初一……” 季洛甫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个笑容似乎就解释了为什么初一拿江续的电话给季洛甫打电话了,江续屏息凝神,片刻之后,他说:“认真的?” 季洛甫:“我什么时候接过女人,江续,我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了。” 江续站了起来,两个人在昏迷灯光中对望,目光冷冽,许久之后,他扯了个笑出来:“行,我知道了。” 季洛甫:“嗯,先走了。” 第18章 开心 初一醉意浮了上来, 脚步万分虚浮。 穿过酒吧舞池的时候, 被人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 季洛甫上前,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捞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怀抱温热,初一被这灯红酒绿迷的失了心智,贪恋起这片刻的温柔。 这样的投怀送抱季洛甫见过不少, 所有人都可以说是处心积虑, 但初一不是, 她是真的醉了。 她对他向来避之不及,如果不是喝醉了,哪里会这样的不设防呢? 幸好是他。 季洛甫万分庆幸,她打电话的对象幸好是他。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 半搀扶着把她带出酒吧。 上车之后,他问她:“去哪儿?” 初一双手拉着安全带,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你是谁呀?” 季洛甫:“我是季洛甫。” “啊,我认识你。” “嗯?” 初一头一歪,眼里挑着笑意,唇瓣上翘, 笑意浓厚:“你是季大哥。” 季洛甫点头:“嗯,我是你季大哥。” 季洛甫伸手, 想要帮她把脸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 却被她一下躲过, 她恼怒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季洛甫失笑:“我没想干什么。” 初一嘟囔:“不要碰我。” 季洛甫说:“好,我不碰你。” 他发动车子,往前移动。 没多久,初一警惕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季洛甫此时还没怀异心,他说:“送你回大院,好不好?” 问完这句话之后,他有些许的怔忡,他什么时候用过这样的语气和旁人说话过?他向来都是站在高位,居高临下的和人说话,这种温柔询问“好不好”的语气,只对初一展露过。 温柔和弱点是一样的,只能给展现给最深爱的人。 初一眨了眨眼,突然转过头去:“不好。” 季洛甫:“为什么?” 初一闷闷地说:“身上都是酒味,姥爷看到了肯定会说我的,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季洛甫:“那你想去哪儿?” “你要去哪儿?”初一双腿放在座椅上,她双手抱住膝盖,脑袋贴在膝盖上,绸缎般顺滑的乌黑长发倾泻下来,盖住她的唇齿,只露出她又黑又亮的双眸。她清泠泠的声音响起,“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正好是红灯,季洛甫踩下刹车。 他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车厢外霓虹灯闪烁,璀璨灯光落入车厢内只剩下淡淡的一层朦胧光芒,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他下腹猛的一缩,全身上下有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喉结滚动,片刻之后,他压着火气,一字一字说的极慢:“你确定,要和我走?” “唔……”初一的脸上淌着温柔笑意,“不可以吗?还是你不愿意?” 季洛甫抓着方向盘的手在暗夜中收紧。 车后有喇叭声响起,一声高过一声,暗示了车主的不耐。 他回过神,踩下油门,车子唰——的一下飞了出去。 初一整个人往后倒去,下一秒, “呕——”的一声响起。 车厢内被呕吐物的恶臭味包围住。 瞬间,旖旎氛围轰塌。 洁癖重症患者季洛甫强忍着不适感,他敢肯定,换了任何一个人,他肯定把那人扔下车了。不,他会自己丢下车,让那人和这车自生自灭。但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初一。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花了五秒的时间,他说服了自己。 季洛甫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没有原则的人。 不过好在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季洛甫把四个车窗和天窗都开了起来通风,始作俑者没有一丝的愧疚,还傻兮兮的笑。 季洛甫好气又好笑地问她:“把我的车弄脏,很得意?” 初一笑着笑着又哭丧着脸:“我手上好脏啊,你有纸吗?” “……” 季洛甫这辆车自从买过来之后开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他哪里会有时间在车里放纸。 没有纸,初一哭哭啼啼的:“手好脏啊。” 季洛甫深吸了口气,抬起右手递到她面前,“擦我袖子上。” 初一止住哭腔,“可以吗?” “……”还能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哭的我的心都快碎成稀巴烂了,现在就算你让我去摘天上的月亮我都愿意。 想到此,季洛甫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竟已经没原则到这种地步了啊。 他说:“擦吧,一件衣服而已。” 初一迟疑半晌,最后,把手里的污秽物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没一会儿,就到了季宅。 季洛甫下车,绕过车子,到了副驾驶这边。 打开车门,初一笨拙地解着安全带。 季洛甫弯下腰,长手一伸,轻松地解开了安全带。 初一软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季洛甫保持姿势不动,两个人眉眼距离只有一指:“怎么了?” 初一叫他:“季大哥。” 季洛甫应:“嗯?” 初一眼眶微湿,双眼湿漉漉的,“我好辛苦啊。” “怎么辛苦了?”季洛甫边说,边伸手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初一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待着,也没挣扎。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低垂着头,说话时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你不带我走?季大哥,那年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她哽咽出声,“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过得好辛苦啊……” 季洛甫的脚步停了下来。 庭院外,两盏廊灯发出隐晦幽暗的光。 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他的眼神晦暗难测。 初一抓着他的衣服,还在说:“季爷爷说要我当你家的孙媳妇儿都是骗人的,他要真的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把我接走呢?你知道我在南方有多痛苦吗,我真的好辛苦好辛苦好辛苦,我每天都想死……”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又不要我?” “你们和她一样。” “你们也不要我。”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结果还是抛弃我了。” “我就是你们的弃子。” “季洛甫,我恨你。” “…… ” “…… ” 后来初一再说什么,季洛甫已经忘了,唯独这句承载了她许多恨意的话,他印在脑海里。 要怎么说呢,他也是要接她走过的,可是江淮不让。 可是她也要离开。 这些年,他知道她过得有多不好。 他刚毕业那年,主动请缨去南方,那座城市离她所在的城市很近很近,近到他一有空闲的时间就会去看她。 她住的房子里有一个阿姨照顾她的起居,那个阿姨是季洛甫挑选的,他每个月给她上万的工资,希望她能对初一好一点。 她上的高中,季洛甫每年都给几百万的赞助。 即便知道他不需要做这些她也能过得很好,但是他没有办法不做这些,他能做的太少了,连陪伴都做不到,那么只能在其他地方为她尽心尽力。 她有轻度抑郁,每个月都会去看医生。 在她和医生说这痛苦心酸的时候,季洛甫就在帘子那边听着。 她流眼泪的时候无声无息,他却心如刀割。 她过得不好,他都知道。 但他过得好不好,她却无从得知。 怪他爱得太早、爱得太深、爱到不计较她是不是爱他。 满腔爱意都给了她。 初一哭着哭着也累了,倒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平时装的无比淡定从容,什么事都影响不了自己的清冷女孩,其实内心比别人都要脆弱。 借着酒意,悉数都吐露出来。 季洛甫深吸了一口气,再不好也过来了不是吗?以后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他抱着初一上了楼。 给她洗澡的时候却犯了愁。 她身上到底是沾了呕吐物的,澡是肯定要洗的,小姑娘喝醉了还有洁癖,要是醒了之后发现身上有股味道,指不定得多生气呢。 他倒是想给她洗澡,但是到底不好。 趁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做这些,未免太小人了。 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格外的有耐心,对于得到她这件事——何必急于一时,反正来日方长。 叫了休息的佣人过来给她洗澡。 洗澡中途人倒是醒了过来,可还是醉着的。 季洛甫守在浴室外,等她出来之后,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先睡一觉,明天起来我送你回家。” 被浴室里的暖气蒸的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眼也红扑扑的:“季大哥。” 季洛甫:“嗯?我在。” 初一说:“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为了以后抛弃我吗?” 小姑娘紧紧地攥着衣领,说话时双眼专注认真地盯着季洛甫,语速认真极了,如果不是红扑扑的脸颊,季洛甫当真是以为她借着酒劲在发疯。 可仔细想想,但凡她有一丝理智在,也不会在他的面前站着。 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年了。 这几年横亘在他们身上,导致他们二人分外疏离又陌生。 他们本就不熟络。 若不是他对她一见钟情,她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偏偏是她。 偏偏是情。 季洛甫说:“不是。” 初一红着眼:“明明就是,所有人都这样,对我好,然后——抛弃我,妈妈就是这样的。我说我要走,没有一个人要我留下,大家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呢?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初一你不要走,有我保护你’,没有,没一个人对我说。你们的爱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低了下来,喉咙哽住。 在沉默之中,室内的灯突然熄灭。 初一:“怎么了?” 季洛甫伸手,把她推倒在墙上:“没有。” 初一感受到他的双手附在自己身体上,冰凉的手指在温热的皮肤上游走,进一寸,便是一寸的战栗。 她全身发热,声音发颤:“什、什么……没有?” 季洛甫:“对你好,不是为了抛弃你,我也没有抛弃你。” 他的脸贴了下来,唇齿相依,说话时的热气洋洋洒洒的扑在她的脸上。 初一眼睫轻颤,“那是为了什么?” 黑夜之中。 衣物摩擦。 沉沉的呼吸洒下,终于,在此刻不见天日的暗夜时分,季洛甫将那个字说了出来:“为了爱你。” 初一大脑发昏发沉。 她想推开他,但身体却迎合了上去。 她在浪潮中尖叫,又被他热情拥吻。 她死死地抱住他,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潮涨潮落,她与他同生同死。 第19章 不开心 后来就是天亮了。 白昼掀翻暗夜, 昨夜纸醉金迷并非糊涂大梦, 初一落荒而逃,殊不知她离开之后, 季洛甫的双眼就睁开了。 别墅内的佣人司机保安全部消失一般,初一离开的万分顺利。 她以为是运气好,但她向来运气都不好。 只是有人在背后为她谋划好了一切罢了。 季洛甫倚靠在床头,烟雾缭绕,他的眉眼在烟雾下多了几分狠戾。初一, 上了我的床, 哪里还能逃呢? 那夜不论是对于初一还是季洛甫而言, 都是意乱情迷的一晚,都是不在意料中的一晚。 是始料未及的一晚,却并非是错误的一晚。 而且即便是错的,季洛甫也能把它当成对的。 所以他动作迅速的把她逼到自己面前来, 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他知道她的弱点,所以哪怕是婚姻一场, 也能当作公事来谈。 你看,弱点这种东西,是真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世上多得是别有用心的鬼。 …… …… 初一被他带着,把那一晚的事情都回忆起了大半。 他身边是盏落地灯, 灯光灼热,有细小蚊蝇在上面飞舞。 初一盯着那盏灯, 问他:“我哪里勾引你了?” 季洛甫看着她佯装镇定的模样, 兀自笑了, 他的笑容很真,是那种从心底里发出来的真切的笑:“那个电话。” 初一:“我拨错了。” 当时视野昏暗,加上酒劲上头,她在通讯录“J”那里一滑,滑错了人。 季洛甫:“那为什么跟我走呢?” 初一双眼飘忽:“……” 季洛甫连连追问:“上了我的车之后,我问你去哪儿,你说我去哪儿你就跟我去哪儿,嗯?” 初一阖上了眼。 季洛甫目光笃定,“还有,我吻你——” 初一唰——的一下抬起了头。 “——你没有拒绝。”季洛甫下颌微抬,下颌线条在光线的照射下曲线清瘦流畅,他薄唇微抿,明明是寡冷至极的冷,但初一总觉得他脸上淌着绵柔深情。 初一的嗓子眼似是被卡住似的。 她张了张嘴,说:“那你呢?” 季洛甫:“嗯?” 初一问他:“我是醉了,但你是清醒的不是吗,为什么不拒绝?” 季洛甫拧了拧眉,好似认真地思考了一般,继而说:“季家和江家两家是世交,你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鉴于两家的交情,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初一捏了捏手心,理智回归,她镇定又冷静极了,温温然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季洛甫在谈判桌上遇到的合作商,她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季洛甫,”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我说的是上床,为什么会上床?” 明明可以拒绝的,为什么没有拒绝。 季洛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梢轻佻,浮起层层叠叠的浮荡笑意,骨子里的慵懒矜贵显现出来。 他语调散漫着说:“为什么要拒绝呢,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不是吗?” 换做是别的女人,大概会气的掉头就走吧。 但初一不是。 初一点了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季洛甫心跳漏了半拍:“什么?” 初一笑吟吟地看着他,她有一把好嗓子,像是被江南烟雨浸过一样,柔声说:“你的吻技,至少我在那个时候的感觉……not bad,我也觉得没有拒绝的必要,甚至是床技,就我个人而言,虽然没有比较,但还是不错的。” 她不咸不淡地说这些,神情淡然又无所谓。 季洛甫看在眼里,心里却恨恨的。 他就知道,小姑娘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其实心里狠着呢。 季洛甫无奈地叹了口气。 初一:“叹气干什么?” 她到底是个心软的人,硬气也就那么几秒。 季洛甫说:“新婚夜,我们讨论这些合适吗?” 初一站的累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窗外是城市霓虹灯火,初一的目光悠远,声音绵长:“我也不知道,但似乎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说的了。” 默了默,季洛甫说:“总得说清楚。” 关于那个晚上,总得有个交代。 初一撇过头,云淡风轻地说:“是我心甘情愿上你的床的,你别总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也别瞎想。” 她心里清楚他为什么提这一茬。 他看似来者不拒,然而也不过就她这么一个女人罢了。狠话放出来,也不过是一时得意,他仍旧心怀愧疚。 但又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一切都是命。 初一很确定,如果当晚打出去的那个电话不是给季洛甫的,是给别人的,她不一定会跟那个人走。 哪怕醉了,她潜意识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残存的清醒意志,告诉她:这是季洛甫,他虽总是冷面,但也对你笑过,家中长辈对他多有盛赞,他值得你信任。 值不值得什么的,总要身体力行过之后才知道不是吗? 但初一到底是醉的,她觉得季洛甫是可信的,于是就跟他走了。 命运如风,将她托向他。 初一转过头来,双眼亮晶晶的,皎洁如蟾光:“不管如何,关于那晚,我没有后悔过。” 季洛甫:“我对自己做过的事,同样如此。” 初一笑了,清浅冷淡的脸上漾出笑意,梨涡荡漾:“那就好。” 季洛甫第一次觉得自己爱对了人。 她清澈、温柔,拥有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所有美好品质,又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通透与理智。 甚至只需要他开头说个一,她就能猜到剩下的二三四五来了。 酒店把这间房布置得尤为浪漫,床头几盏蜡烛泛着盈盈灯火,把灯一关,红色的火焰将室内的氛围照耀的格外温情又浪漫。 初秋时节窗外有簌簌落叶,夜晚宁静又悠远。 初一转身进浴室换上睡衣。 再出来的时候,见到季洛甫还在位置上坐着,忙催他:“去洗澡吧。” 季洛甫闻言笑了下。 她嗔怪他:“笑什么?” 季洛甫说:“你这模样,像个小媳妇儿。” “那我本来就是你的媳妇儿啊。”她这话接的无比自然,仿佛他们热恋多年、今日成真一般。 季洛甫脸上淡淡的:“是啊,你就是我的媳妇儿。” 多的是逢场作戏,少的是真心流露。 他十几岁时就明白的道理,年近三十时候,还难免为这虚伪的感情而动容。 所以人这一生,最好别动情。 他起身,去浴室洗澡。 走了几步,被她叫住。 初一在他身后,他不看她的时候,她总归是清醒些的,但再清醒,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甚至是尘埃都在提醒她,你们结婚了,你们是夫妻了。所以她才不想办婚礼,真正的走过那一场仪式,那便再也不好拿捏姿态地继续分房了。 都结婚了,又没想过离婚,何必呢? 又不是没睡过。 是啊,又不是没睡过。 她细细柔柔地开口,说:“今晚,一起睡吧。” 季洛甫停在原地,头也没转,“你知道你这句话的意思吗?” 初一说淡淡地说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才说的。” 她可没有那么纯,真以为孤男寡女在一张床上还能盖被子纯聊天的。在这个速食爱情的时代,隔着张桌子底下都能有一片龌龊在,男女在一张床上睡觉,总不可能是聊聊你的梦想是什么吧? 总得做些符合这旖旎氛围的事儿吧。 呼吸停滞半秒。 初一听到季洛甫说:“好。” 话落在她的耳里,似乎有种勉强意味在。 初一低低地叹了口气,怎么好像是她霸王硬上弓了似的? 等到季洛甫洗完澡出来,初一坐在床头看着手机。 他在床头停下脚步。 初一放下手机,满脸严肃地看着他。 季洛甫:“嗯?” 初一面无表情地问他:“做吗?” “……” 季洛甫忍着笑意,到底还是没忍住,“我没有强迫人的喜好,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初一挠了挠头,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神情有点肃然。 她羞赧一笑:“可能是太紧张了。”声音颤颤,像是晚风扫过树叶时发出的簌簌声响。 惊起心里一阵悸动。 季洛甫掀开被子,说:“你要是没准备好,没关系,初一,我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初一挑了挑眉:“主动送上门,不要白不要,这话可是你说的。” “就你一个。”他躺了下来,声音散漫带着笑,“小丫头还挺记仇的,这么多年,就要了你这一个,没别人。” 他总是这样。 一边说着不喜欢她不爱她,可一边又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着情侣之间劝慰人的情话。 她未经□□,每次听到都是心尖一颤。 也会心动。 面对他的大部分时间,她都觉得他不爱她;但在很少数的时候,她也有心动的瞬间。 初一躺了下来,翻过身,背对着他。 窗帘被她拉上,床头的蜡烛也灭了,灯光骤然消失,满室漆黑。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初一:“你别总这样。” 季洛甫:“我怎样了?” 她叹了口气,“我还没谈过恋爱啊,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追求我。” 又是很久的安静。 静到初一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她困意袭来,眼皮沉沉,在半睡半醒之际,察觉到床的另一侧动了动,他翻身过来,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轻松一漏。 初一朦胧地应了声,到底是白天忙了一天,现在也是累得很,眼皮都没掀一下。 季洛甫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许久之后,他掀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际落了个吻,轻声说:“追求你,不好吗?” 第20章 开心 隔天, 初一和季洛甫回了趟江家,江老爷子对这位外孙女婿满意得很, 全程赞不绝口的。 晚上的时候, 两个人回季家老宅吃饭。 吃饭的时候, 被问到两个人之后的安排。 季洛甫说:“蜜月原本是安排在这个月的,因为婚礼的原因,推到了下个月, 正好快到国庆, 我们准备国庆的时候出去。” “国庆出去?去哪儿啊, 外面不都是人吗?” “去国外, 我准备带她去欧洲。” “那你们这几天干什么呢?” 季洛甫嗤笑:“明天接着上班。” 徐怡停下筷子, 看向初一:“明天不休息吗,好歹是结婚,三天假总要有的吧?” 初一说没有, “工作室最近很忙,今天的假也是好不容易请的。” 提到这个,初一想到了苏花朝。 婚宴上, 苏花朝坐在亲属席,她挽着霍绥,两个人穿着同色系的西装礼服,俊男靓女, 格外惹眼。 婚礼匆忙, 初一没来得及问季洛甫, 后来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现在提起,便想了起来。 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初一欲言又止地看向季洛甫。 季洛甫敏锐地察觉到她有话要说,“有东西想问我?” 初一迟疑地点了点头,“苏花朝…… ” 季洛甫坦率道:“她是霍绥的妻子。” 初一:“她不是霍绥的妹妹吗?” 苏花朝的母亲曾嫁给霍绥的父亲,这个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初一离开南城那年,苏花朝的母亲和霍绥的父亲又离婚了。 关于后来的事,她也无从得知。 就连霍绥结婚,她都不知道。 季洛甫挑了挑眉,轻蔑地笑了下,“有的人就很变态,喜欢玩这种情趣,兄妹禁|忌|恋。” “……” 初一有些无语。 季洛甫:“没法接受?他们又不是亲兄妹,结婚也不违法。” 初一双手绞着,琢磨片刻,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季洛甫默了默,“他们结婚的事?” 初一:“是的。” 她计较的点,不是苏花朝和霍绥结婚这事儿,她之前是为了母亲的事想过去求霍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季洛甫也知道。她计较的是,季洛甫和霍绥是深交多年的好友,那他自然是知道霍绥和苏花朝结婚的,为什么他不告诉她? 季洛甫垂了垂眸,说:“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初一撇过头看向窗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她静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什么,问他,“所以走后门什么的,都是真的是吧?你认识霍绥,所以你找了苏花朝,怪不得我一进工作室,他们就那样针对我。” 季洛甫没说话。 初一敲了敲车窗,“停车。” 季洛甫喉结上下滑了滑,“初一。” “我需要停车。” “这里不能停。” “那就开到前面一点,你停车。”初一双眼清澈地看着他,“我不想在婚礼办完的第一天和你吵架,你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可以吗?”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季洛甫知道,她这是在死憋着气。 气什么呢? 就因为他没和她说霍绥和苏花朝是夫妻? 这有什么好气的。 男人和女人的思考面不一样,女人觉得当我们的关系已经是亲密无间了,那么你便应该对我事无巨细、毫无保留,女人会因为一件小事而生气、不开心,不过是因为当初你说的一句, ——我什么都会告诉你,我只喜欢你。 那么一旦男方做不到,女人便会生气伤心。 信任感是你亲手捧在我面前,我犹豫许久,最终在你坚定的眼神中才接过来的,可是将这信任感击垮的,也是你。 但男人就不一样了。 他觉得我们的关系是亲密无间,我也是真的爱你并且只爱你,我对你是百分百的忠诚的,我的生活里除了家人和你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我对你坦诚,这坦诚是指——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坦诚相告。 男人的坦诚是有问必答。 女人要的坦诚是不问自答。 饶是聪明如季洛甫,也被爱情所困。 他也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和女生相处,哪里会知道那么多的道理呢?他又不是情场老手,知道女孩子怎么会突然生气不开心,然后以此安慰,而且他压根不会安慰人。 季洛甫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说:“回家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到家再说好吗,初一?” 初一扯了扯嘴角,光影浮动,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回家之后说?说什么?” 季洛甫:“你进朝九,我确实找苏花朝了。” 初一淡淡地应了声,也没再嚷嚷着要下车了,只是继续听着。 季洛甫:“但是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实力不够,苏花朝会要你吗?她是那种看人下菜碟的人吗?” 确实如此。 但是初一的心里仍旧不舒服。 至于为什么不舒服? 大概是发现没有生气的必要,而她却无理取闹的生气了。 季洛甫找苏花朝,是为了她;他不说苏花朝和霍绥的关系,是因为他本身就不爱谈论别人,他们结婚一个多月以来,聊天的时间都很少,每次聊天也都是聊对方,哪里还会去谈论别人呢? 怎么想,怎么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了。 见她不说话,季洛甫说:“需要停车吗?” “……回家吧。”初一撇过头,看向车窗外,灯影晃动,她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 季洛甫听到了,眼里浮过笑意。 他声音倒是平平淡淡得很:“办完婚礼的第一天,还是不要吵架比较好,你说对吧?” 沉默片刻,季洛甫听到了初一咬牙切齿的:“……对。” 很久之后初一回忆起这天,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这事儿其实哪里有对错之分呢?不外乎是季洛甫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想给她最好,而她觉得受到了欺骗与隐瞒。 但仔细想想,不过就是他在背后想对她好而已。 很多事就是这样,从一个面去看,是不如意的;但换一个角度去看,或许就发现了有人在你背后的用心。 · 到家之后,初一和季洛甫进屋。 上楼,两个人一左一右回房。 初一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叫他:“季大哥。” 她对他的称呼,仍然是季大哥,这么多年都这样叫,一时之间实在是难改回来,季洛甫也没刻意要求她改个称呼。 他似乎能理解霍绥为什么喜欢苏花朝了。 那种有人用绵柔温淳的声音喊自己“哥哥”的时候,他的血液会止不住的沸腾,那种只属于禁忌的快感,着实令人心生澎湃。 季洛甫:“嗯?” 初一问:“睡哪边?” 季洛甫眼神暗了暗,他低头琢磨了下,说:“不了。” 初一心上的石头落了下来,她原本也只是试探一下,幸好他拒绝了。但仍然摆出一副很遗憾的神情:“为什么不一起睡呀?” 尾音上扬,仔细听,有一丝的欣喜成分在。 这小丫头啊…… 季洛甫失笑,“因为怕你身体吃不消。” 初一脸上的笑僵住。 季洛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昨天白天太累了,所以昨晚就来了三次,今天的话…… ”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初一转身,动作迅速地开门,关门。 声音飘在空中,“晚安季大哥。” 季洛甫忍不住笑了。 他想到昨晚,她在自己身下,像是条涸泽之鱼,不断的挣扎,小声求他放过她,呻|吟声阵阵,他的骨头都酥了。 他为了顾忌她,也收了点力,来了几次就结束了。 最后一次的时候她甚至都晕了过去,只他一个人在夜中沉醉。 她估计是吓怕了。 所以才这样落荒而逃。 想到昨晚,季洛甫下腹一热,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进屋子里的浴室去了。 · 隔天初一醒得很早。 一看闹钟,才六点半。 她躺在床上发呆。 光柱从床底到她的眉骨之间,初秋的光柔和地照拂在她的脸上,她习惯性窗户拉开一道缝,有风吹了进来,纱帘飘拂,晨光影影绰绰。 初一懒了一会儿,便起床了。 季洛甫还没起,她在他房门外迟疑了一会儿,抬起来的手还是垂了下去。 下楼的时候厨房的阿姨已经在准备早餐了,见她进来,连忙擦了擦手,问她:“太太,早餐已经在做了,你再等一会儿就行。” 初一温柔笑着,“我来做吧。” 阿姨踟蹰地看着她:“这个,不合规矩的。” 初一笑起来的模样非常温柔,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她声音也很好听,说:“我下厨做个早饭,这有什么不行的?而且结婚这么久,我还没给季大哥烧过一顿饭,实在有点不像话了是吧?” 阿姨眯着眼笑。 她在季家烧饭有十多年了,也算是看着季洛甫长大的,从老宅到这里烧饭,那边多少是存了点心思的。 这段时间两位新婚夫妇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和那边说的时候,即便再美化一下,难免会叹气。 季铭远也听出些忧愁来,“但好歹是结婚了,我看得出来洛甫是喜欢初一的,初一不喜欢他……不喜欢怎么会嫁呢?就算不喜欢,慢慢培养着吧,实在培养不出来就算了吧,姻缘这档子事,不能太勉强。” 不过今天倒是不一样了,初一说要下厨,给季洛甫做早餐吃。 这不就是上心的表现吗。 阿姨心想着待会就给季老爷子打个电话,他听到这事儿,估计会很开心。 …… …… 季洛甫下楼的时候,初一正好把最后一盘煎饺放在桌子上。 早餐是煎饺、油条、拉面和煎蛋。 季洛甫在餐桌边挑了挑眉,“你做的?” 初一歪了歪头,“怎么,不敢相信?” 季洛甫:“夫人好手艺。” 初一靠在椅子上笑的花枝乱颤,季洛甫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哑着声音问她:“这么开心啊?” 初一摇着头,说还行吧。 她转过身,正对着他,双手伸开,眼眸清澈地望着他,说:“帮我把我的围裙解开。” 有细碎的尘埃在晨光中浮动。 季洛甫低垂着脸,看着她的时候神情有些慵懒倦怠,她也是第一次这样的近距离看他,他皮肤是小麦色,鼻梁高挺,这样看才看出来原来他是内双,眼睛内勾外翘,眼尾狭长。 他轻扯了下唇角,散漫笑意浮在眼梢上。 初一眼底一暗。 他整个人压了过来。 脸与脸之间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她紧张地合上双眼,哪料他已歪过头去,呼吸声在她的右耳侧响起,热气洒在她的耳根处,她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他在她身侧伸开手。 他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触摸到她,她羞赧地睁开眼,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万分。 身后围裙被他解开。 他起身,双手落在她的肩颈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想什么?” 初一:“没、没什么。” 季洛甫取下她身上的围裙,放在边上空着的椅子上。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放松警惕,季洛甫就转过身来,他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上半身压了过来。 她猝不及防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来。 半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初一的脸憋的通红。 却见他似笑非笑,又一本正经道:“刚刚就想亲你了,实在忍不住了,没关系吧?” 初一:“……” 没、没关系。 毕竟她刚刚的脑海里,也是浮现了这样的画面。 第21章 不开心 初一到了工作室之后,发现里面热闹极了。 前台Lynn一个个位置的在发东西, 初一和Lynn遇见, 温声打了个招呼。 Lynn笑着举起礼盒, 对她说:“新婚快乐啊, 初一,谢谢你的伴手礼。” 初一的瞳仁微微放大, 有些犹疑不解。 然而Lynn正忙着每个位置发过去, 无暇顾忌她。 她心存疑惑地回到位置上坐下,隔壁位置上还空着,没来人, 她探过头, 拿起那礼盒看了看, 礼盒外有个红色卡片插着, 初一抽了出来,定睛一看,上面印着两个名字。 季洛甫。 初一。 初一蹙了蹙眉, 把卡片和礼盒放回原位, 打电话给季洛甫。 季洛甫还堵在路上,接她电话的时候身边是嘈杂的喇叭声,“到公司了吗?” 初一说到了。 季洛甫是知道她没事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他头抵在车窗上,压着嗓音, 低低沉沉的笑着问她:“想我了?嗯?” 他语气里的戏谑那样明显, 但初一偏偏红了脸。 桌子上的镜子清晰地印出她脸颊上浮出的两盏嫣红, 她眼里泛着波光,眼眸如蟾光皎洁。 就有的时候你真的躲不了,有的人真的是你的劫。 初一起身,打开办公室的窗户。 凉风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她被吹的浑身打了个激灵,理智回了几分,声音也是清泠泠得很:“你拿了伴手礼过来吗?” 季洛甫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 注意到她情绪不是很高涨,他说:“不开心了?” 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要安慰的情绪在。 初一自然是没有不开心的,但是:“你以后做这些事之前,好歹先和我说一下呀。” 她知道他不喜欢和人商量,但是好歹这些事与她有关,她不需要商量,那总得“通知”她一声吧。 这也不为过吧。 她不希望每次都面对今天早上这样的情景,她不喜欢这种束手无策的慌乱感。 季洛甫这么多年做事向来都是这样的,他没有和人商量的习惯,做事都是看自己心情的,他不需要和人商量,因为别人的意见,都不如他自己的想法。他不认为有人能比他更高瞻远瞩,而且这么多年,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没让他有过半分后悔的。 但到底是在乎她的。 别人可以放在一边,可以忽视冷漠可以轻蔑对待,初一不行。 而且她不是说,“你和我商量一下”,而是用另一种语气询问他,“好歹和他说一下”。 她语气绵柔,有风声在那边作响,季洛甫怎么可能拒绝的出来,他说:“以后我都会告诉你。” 初一:“嗯。” 她顿了顿,觉得就这样挂断实在太干燥了,于是问他:“到办公室了吗?” 季洛甫眼皮微微掀开,“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初一:“路上很堵吗?” 季洛甫:“还行。” 他听出来她语气里的心不在焉,嘴角轻咧,笑了下:“初一。” “在的。” “没有别的话要说就挂掉,初一,不要敷衍我,我不需要你的敷衍。” 初一阂了阖眸,工作室底下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城市繁华喧嚣,一切都在往前走。 他和她的感情,似乎也在往前走。 没听到她的回答,季洛甫叫了声她的名字。 初一:“知道了。” 季洛甫挑了挑眉:“真知道了?” “真的知道啦。”初一说完,又嘟囔了句,“你好烦你知道吗?” “……” 季洛甫失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许如清听到了季洛甫的笑声,他试探性地问:“季部好像很开心?” 季洛甫指腹摩擦了下手机屏幕,周身气场唰——的一下切换到了外人模式,清俊寡冷,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还好。” 许如清自知窥探太多,已经僭越,立马闭上嘴。 · 初一结婚的事,瞬间传遍了整个工作室。 有不少人在底下议论,无非说什么年纪轻轻就急着结婚、办婚礼却不邀请同事,再到她的老公肯定是要过八十大寿了吧,所以才不好意思邀请我们。 初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想笑。 茶水间听八卦的几率显然已经能和洗手间媲美了。 初一在外面站了站,听到里面越谈越起劲儿,也说的越发没有根据,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 “站在这里干什么?”身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初一回头,是苏花朝。 她抬了抬手上的杯子,说:“喝咖啡。” 苏花朝走了过来,“不进去?” 初一扯了扯嘴角,“嗯。” 里面的人自然是听到了她俩的对话的,等到她俩进茶水间之后,一个个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初一面色如常地泡了杯咖啡,和苏花朝找了张桌子坐下。 有人轻轻地咳了声,脚步窸窣,走到她身边,说:“初一,新婚快乐啊。” 初一落落大方地朝他们笑:“谢谢。” 她放下杯子,突然叫住要出去的那些人,说:“我先生比我大五岁,八十大寿什么的……还有很多年,希望到时候能邀请你们一起参加他的寿宴。” “……” 那几个人背脊紧绷,转回身,脸色难看的要命。 脸色变幻几番,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好意思啊初一,我们就瞎说的,希望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初一:“我们会的。” 那堆人走了之后,初一也起身欲走。 苏花朝叫住她。 初一又坐回位置上,犹疑地望着她。 苏花朝笑起来的时候万种风情在身,眼梢微挑,眼里有着浮荡笑意,“初一,按照辈分,我好像得叫你一句嫂子。” 季洛甫在同辈里,年纪最大,不仅是年纪,他的性格本身,便令众人胆颤。 初一在同辈里算小的了,但不管她年纪如何,圈子里都知道,整个江家最得宠的便是她,大院里的人也都宠着她。小姑娘长得漂亮又讨喜,会甜甜地叫人,比起大院里那些臭男生们,讨喜的多。 但这几天,总被人叫嫂子。 刚开始她还不适应,后来也就习惯了。 到了现在,自己顶头上司叫自己“嫂子”,这可是稀罕事儿。 初一眼尾上挑,端笑着看向苏花朝,脆生生道:“那你叫啊。” “——你想得美。”苏花朝翻了个白眼。 初一就知道苏花朝不会叫。 整个圈子里,敢公然和季洛甫叫板的唯独苏花朝一个了,今天早上的时候,季洛甫还和初一提了一句:“苏花朝的战斗力大概抵五个你,你别招惹她,如果招惹到她,赶紧给我打电话,知道没?” 像是小孩子在外面和人打架回家叫家长似的。 初一心里嘟囔着,她也没那么弱啊。 却被季洛甫拧了拧耳垂,他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温热洒在她的耳根处:“嫌我烦了,嗯?” 她身子一哆嗦,声音也颤颤巍巍的:“没有。” 季洛甫:“真没有?” “没有。”初一说。 不过战斗力抵五个她,这确实太夸张了些。 初一掀了掀眼皮,和苏花朝对视。 阳光清澈又温暖,照拂在二人身上。 没一会儿,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初一问她:“笑什么?” 苏花朝说:“就觉得你过得挺累的。” 初一眉头紧蹙,周身像是多了层真空一样,距离感十足,她声线冷淡几分:“怎么这么说?” 苏花朝:“就觉得你和以前的我挺像的,但是仔细想想,我要是你,有个季洛甫这样的老公,才不会这么累。” 初一:“我是我,他是他。” 即便结婚,他们也是独立的个体。 安全感这种东西,捏在自己手上才是真的。 苏花朝当然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怪不得季洛甫都忍不住叹气,向她说:“她不是个很能被人影响的人。” 连季洛甫都说她不是很能被人影响,那意思就是说——太有自己的想法了,别人的话太难听进去了。 其实在这一点上,初一和季洛甫是一类人。 苏花朝从季洛甫身上拉了那么多赞助,总得帮帮他,她向来是个有恩必报的好人。 她说:“我没说要你完全依靠在他的身上,但是初一,季洛甫这三个字,就已经代表很多东西了,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没人敢欺负你,你想做什么都没关系。” 初一眼眸闪烁,她抿了下唇,说:“我嫁给他之前也这样。” 苏花朝笑了笑,她伸手,往自己的左胸口指了指,“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初一在这一刻信了,苏花朝的战斗值,抵五个她。 · 下午,初一要去市政府。 她和小左接手这个合作项目,之后会有很长一段的时间待在那边。季洛甫的助理许如清给苏花朝打了电话,说为了方便起见,他们准备了几个办公室特意给“朝九”的人。 初一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打包好,放在车里,开着车过去。 开到市政大门的时候,差点和出来的轿车撞上。 幸好她眼疾手快的踩住刹车。 停下车后,隔着两顶挡风玻璃,初一看到了对面车里驾驶座上的人,是许久未见的萧冽。 萧冽也发现了她,唇角一勾,打着方向盘,踩下油门,直直地往她车前开,离她车大概一米距离的时候停稳。 正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初一看到他下巴微仰,神情嚣张乖戾,脸上挑衅意味十足。 她蹙了蹙眉。 今天出门怕是没看黄历,没看到上面写着:今日犯小人。 第22章 开心 季洛甫今天行程很多, 先是例行早会, 早会结束之后又被上面的领导叫住。这位领导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见他早上开会的时候精神状态不好,叫过来说教几句:“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刚结婚的心情,但是到了这里你就得一门心思上班, 今年特殊, 过段时间就换届了,你爸爸的位置、你的位置, 多少人看着?” 季洛甫嗤笑了声, “我就是走了会儿神,也没干什么, 您至于这样吗?” 领导:“换做别人我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 季洛甫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笑笑说:“知道了, 以后不会了。” 隔了一会儿, 领导问他:“结婚开心吗?” 季洛甫神情淡淡, 没说开心,也没说不开心。 领导是知道他这脾气的,也没问下去, 就着最近的局势聊了聊, 就放他走了。 离开之后, 季洛甫回办公室处理堆积的文件, 又出去了。 中午是在外面吃的, 有几个合作商不得不见, 包厢里烟雾缭绕, 杯盏交错,他虽坐在上位,可以推辞不喝酒不抽烟,但身上难免沾染浓厚难闻的烟酒味。吃完饭回来的路上,他拧着眉在后座休息。 许久,车子停了下来。 季洛甫在位置上没动,阂着眸问道:“到地方了?” 许如清说在大门了。 他顿了顿,犹豫道:“季部……” 季洛甫沉沉的“嗯”了声,示意他往下接着说。 许如清:“前面停着的那辆车,好像是初一的车。” 季洛甫紧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 视线越过车窗,看到不远处的情景。 左前方两辆车似乎发生了事故,深灰色跑车高调地堵在路中间,挡住去路,车头上的三叉戟标志彰显出它不菲的价格。它的对面是台白色的宝马,五系,蓝底白字,车牌是季洛甫熟悉的数字。 有人从车上下来。 来人很眼熟,身上一股子散漫慵懒意味,嘴角翘着,笑容痞坏。 季洛甫想起来。 那个在初一的散伙饭上,扬言宣称初一要什么、就能给什么男人。 季洛甫抬了抬下巴,“那个人,认识吗?” 许如清扶了扶镜框,说:“萧家的小儿子,他父亲前一阵子还来要过您结婚的请柬,不过您不是说除了家人都不给吗,所以就没给过他。” 季洛甫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眼底一片晦暗。 外边。 初一认出来是萧冽,老神在在地坐在驾驶座上没动。 萧冽故意把车开到她面前来,其心昭昭。她没必要动,他便会主动过来找她,这把戏玩了几年了,他不厌吗,不觉得无聊吗? 被她拒绝了这么多次,怎么还能这样没皮没脸的凑上来呢? 初一是真搞不懂这种无赖了。 果然,萧冽下车走了过来,他倚靠着她的车门,伸手敲了敲车窗。 初一缓缓降下车窗,眼里疏离、厌恶、淡漠都有,语气也不像以前一样的清冷了,带了几分烦躁:“萧冽,你有完没完?” “哟,嫁给季洛甫之后,这态度和以前差挺多。”萧冽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初一眼无波澜地直视他。 萧冽双手搭在她的车窗上,上半身压了下来。 光线被他挡住,她的眼前是大片的阴暗。 萧冽嘴角一扯,笑意森冷:“初家的大小姐?江家最得宠的外孙女?嗯?初一,你瞒的可真好。” 初一毫不退让:“我从没瞒过。” 她从没对自己的身份有过一丝的隐瞒,只是从没人会把她的“初”和初家的初联系到一起。 萧冽:“所以这些年你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是吧?” 初一:“没有。” 有喇叭声响起,催促二人的车挪位。 初一说:“你能挪个车吗,这样子堵在路中央,很影响交通的。” 萧冽咬牙切齿道:“我们谈谈。” 初一蹙眉,冷声拒绝:“我们没有谈的必要。” “谁说的?” “我和你什么关系,谈什么?谈我为什么结婚吗?你以为你算什么,萧冽。”初一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萧冽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哪怕是生气也是这样平静淡然的。 萧冽自知理亏,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和她谈谈。 他软下声来,算是朝她示弱:“初一,就当是普通同学问你为什么这么突然结婚,这个总算可以回答吧?” 初一:“现在就可以回答。” 她眼尾扫了他一眼,说:“因为喜欢,很喜欢季洛甫,喜欢到恋爱都可以直接省略,所以和他结婚。” 说完之后,她看到萧冽满脸震惊。 她没有情绪地升上车窗。 他的手还有一半在里面,嚷嚷着:“我的手!你住手!” 初一却半分不为所动,冷血又薄情地把车窗升了上去。 车窗没有半秒的停留,就像她一眼,从不会因为他搂着谁而有半分的波动,也不会因为他对她的每一次示好而有所停留。 她对他冷漠,对他熟视无睹,对他如同路人。 萧冽到底是收回手,隔着车窗,她的侧脸清冷,薄唇紧抿,满脸的不愿再谈下去。 他颓然地抓了抓脑袋。 周边的喇叭声持续作响,萧冽也不敢接着造次,毕竟这地方特殊,不容许他放肆。连忙上车,把车倒了,开了出去。 离开之前,他转头看着初一的车。 车子离开很快,她没有一丝的停留。 她从不为他停留。 哪怕一次都未曾有过。 萧冽挫败地收回视线,车子往右一转,遇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轿车,奔驰S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来的人脸也是S级别的。 是季洛甫。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不动声色,眼眸晦涩难辨,神情寡冷,似乎对一切不为所动,哪怕自己的新婚妻子被人用这样子的方式搭讪,也没有一丝起伏。 一颗石子砸进深潭,却似跌入深渊。 萧冽放缓车速,但季洛甫那边已经升上车窗,车子从他身边开走。 后视镜里,车尾卷起地上一地金黄色落叶。 萧冽眯了眯眼,突然冷笑出声。 在这一点上,这夫妻俩还挺像。 · 季洛甫回到办公室之后,问许如清是不是初一带人搬到楼下来了。 许如清问了楼下的人,说是现在就初一过来,其他人都没来,底下的人欲言又止,打探道:“这个初经理,就是季太太吧?” 上次苏花朝和初一过来开会,会议室的人都偷拍了他们的照片发在小群里。 美女嘛,谁见了不心动? 有羡慕的,——苏花朝真的好漂亮。 有嘲讽的,——苏花朝这次的脸好像比上次胖了点,搞填充过了吧? 除了苏花朝,自然是谈论了初一。 照片刚发出去,赞美和嘲讽还没来得及发,就听到有人说:“这不是季部的老婆吗?” 大家伙都来了精神。 原本大家都想八卦一下的,但是初一看着实在是太清冷,像是朵高岭之花一样不可摘,会议休息的时候她也早早离开,大家根本没机会逮着她八卦。 但好歹,是记住了她的。 许如清脾气好性格好,大家有事都会问他。 许如清也没隐瞒,嗯了声之后,说:“虽然是季部的太太,但她的身份是朝九工作室的经理,是我们的合作伙伴,知道了吗?” 跟在季洛甫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人畜无害。 他说的很简单,却又有别的意思在。 不要因为初一是季洛甫的太太而去讨好她,她在这里,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我们是平等的关系。 别特殊对待她,别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许如清说了就初一来了之后,季洛甫黑眸闪了闪,问他:“下午的安排是什么?” “就处理一些文件,没别的事了。” “行。” 季洛甫起身:“我先下楼一趟。” 许如清跟在他的身后,却被他制止,“你回去,我自己下去就行。” 许如清点头:“好的,季部。” 季洛甫走楼梯下去,初一的办公室就在他的楼下。 在她来之前,季洛甫就让人打扫了一下,一路走来,走廊上摆了几个盆栽,绿箩翠绿焕发生机。 这层楼常用来给合作伙伴办公用,设计和其他办公室的大为不同,大型的会议室、办公室则是用玻璃墙做隔断,方便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人与人之间,确实没有信任感。 所以哪怕在眼前,也要看得更仔细些。 季洛甫对这样的设计无话可说。 他在门外停下,办公室里,初一背对着他收拾着东西。 他敲了敲门。 初一:“你好?” 她转过身,看到来人,有点愣,眼里也有点惊喜,“怎么是你呀?” 季洛甫斜斜地倚靠在门边,神态自若,“刚好下午没事,听说你过来了,就下来看看。” 初一点了点头,她低着头边收拾东西,边和他说:“我刚来一会儿,原本打算收拾好就去找你的。” 季洛甫:“不用。” 初一追不上他的思绪:“什么?” “不用来找我,”季洛甫走了过来,帮她收拾着东西,漫不经心道,“我会主动过来找你。” 初一的动作一滞,她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季洛甫也没再说话。 没多久,收拾好东西,季洛甫说:“听说你的车和一辆车在大门口撞上了。” 初一心里咯噔一声,也没瞒他:“嗯,和萧冽的车。”顿了顿,解释,“就是那天散伙饭的那个男生,你见过他。” 对于她的坦诚,季洛甫表示十分满意。 他说:“受伤了?” 问完之后,他心里冷笑连连,刚刚他还嘲笑着说人与人之间没什么信任感,但到了自己身上,不也如此? 明明自己看完了全过程,却又非得问一遍。 非要从她口中说出来,并且她说的和自己见到的一样,这才心安。 初一说:“没有。” 季洛甫:“怎么解决的?” 初一有些犹豫,不知要怎么回答他。 季洛甫挑了挑眉。 初一说:“发生了小小的争执。” “受委屈了?” “那没有。” “占上风还是落下风。” “上风。” “很好。” 初一在心里琢磨了下他口中的这个“很好”,觉得应该是在夸她的意思吧? 思忖片刻,她问道,“你认识他吗,萧冽?” 季洛甫:“嗯。” 初一主动示好:“我和他只是同学,不太熟。” 季洛甫掀了掀眼皮,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初一,声音低沉发哑:“我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初一,离他远一点。” 他眼眸深邃,像是黑洞般吞噬着她。 初一费了好大的力从他的眼里挣脱出来,她喉咙发紧,几秒过后,说:“我也不喜欢他。” 她双眼闪了闪,突然看向他,眼神戏谑,笑意浓,讨好道:“我喜欢你。” 那一刻,季洛甫的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海啸。 第23章 不开心 初一和左向晚一共带了十个人参与这次的合作。 左向晚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忙, 所以不常到这边, 因此这次“朝九”这边的主要负责人,是初一。 所有人都把东西搬到这边,已经是三天后了。 因为要把手头上的事情搞定, 又要把之后要负责的东西安排好, 朝九工作室规模虽大, 但是技术人员并不多, 为了这次合作, 苏花朝把核心人员挖了三个过来。 毕竟是和政府的合作, 拍出来的视频不仅仅是在网络上播放的,更是要在电视上播放的。 苏花朝和政府合作了好几次, 知道做这个视频的麻烦程度和复杂程度, 一个做不好,“朝九”的招牌就毁了。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哪里能够毁在这里?于是就派了经验老道的人过来配合着初一。 所有人都过来之后,季洛甫又开了个会, 会议内容大概就是视频要拍摄的重点难点, 谈及拍摄部分季洛甫像是专家一般, 拍摄方式、角度、后期剪辑、配音等个内容他都说的清清楚楚。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初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打开会议记录,明天就要去博物馆实地考察, 又要和博物馆那边的人沟通, 各种琐碎杂事。 她看完会议记录, 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最后合上本子,长舒了一口气, ——以后,有的忙啦。 临近下班,初一接到季洛甫的电话。 季洛甫:“一起回去?” 初一看了下手上的工作:“等我十分钟的样子,我还有一点点事情没忙完。” 季洛甫说好。 初一就直接挂了电话。 时钟转到五,季洛甫难得准点下班。 许如清有些诧异,却也赶快拿起车钥匙跟上他,“季部。” 季洛甫:“你直接下班吧。” 许如清思考了下,“您和初一回去?” “嗯。”季洛甫在电梯外,他按了下电梯,想了想,说:“这段时间我都会开车上下班,你直接在办公室等我就行。” 许如清点头:“好的,季部。” 电梯门开,季洛甫大刀阔步地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之后,许如清在心里暗自疑惑,季洛甫到底是喜欢初一、还是不喜欢呢? 如果是喜欢,那为什么那天初一出事、被人纠缠的时候,他还能风雨不动安如山地坐在位置上,甚至在他问需不需要他下去棒棒初一的时候拒绝了。 可如果不喜欢,这每天的接送又是什么呢? 季洛甫哪里是会甘愿为人当车夫的人? 许如清想了许久,仍旧没琢磨透彻。 不过还是更清楚,自己跟着的这位,不是简单人。 季洛甫下了电梯之后,走到朝九这边办公区域,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在位置上工作,没有一丝的要下班氛围。 要知道,他身边的这群人,五点下班,四点就能倒计时了。 这些人到能挺得住。 季洛甫走了过去,有人眼尖,看到季洛甫,连忙打招呼:“季部好。” 季洛甫朝她们抬了抬下巴当作回应。 左向晚今天也在,见到季洛甫之后规规矩矩地叫他:“季大哥。” 季洛甫眯了眯眼。 左向晚连忙说:“我是左家的二女儿,之前我父亲五十大寿的时候,你有来过。” 这么一说,季洛甫想起来了。 他眼尾往初一那里一扫,见她仍旧盯着电脑专注工作、没有丝毫下班的打算,转念一想,停下脚步,和左向晚聊了起来。 季洛甫:“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左向晚:“还行吧,我也很久没回家了,反正打电话骂我的声音挺响亮的。” 边上的人听到这段对话,忍着笑。 左向晚故作生气:“笑什么!你们给爸妈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不骂你哦?” “我妈只问我吃了什么、天气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就这样的问题,怎么还会骂我啊,我多孝顺啊小左姐。” “…… ”小左眼睛瞪的很大,“我不孝顺吗?我孝女好吗!” “孝女两个月不回家呢?” “……” 小左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左向晚又恢复精力,她小心翼翼地问:“季大哥,我能叫你季大哥的吧?” 季洛甫:“不工作的时候,可以。” 左向晚:“这个你放心,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很清楚的。”她咽了咽口水,试探性道:“你也分得很清楚的,对吧?” 当初面试初一的主考官就是她,因为初一已婚,她也表明了大概率不录用初一的态度,后来要不是苏花朝坚持,初一怎么可能来“朝九”呢? 但是即便如此,左向晚仍旧心惊胆颤的。 早知道初一的结婚对象是季洛甫,她怎么可能嫌弃她结婚啊! 而且据苏花朝说,季洛甫非常护短,他要是知道自己曾经干了什么,肯定会给她使绊子的,说不定给她爸打个电话逼她去相亲,这种事也可能发生啊。 季洛甫哪里看不出来她的试探啊,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不想为难她,说:“是的。” 左向晚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自在多了,问他:“季大哥,你是来接初一下班的吗?” 季洛甫:“嗯。” 左向晚:“需要我帮你叫她吗?” “不了,她还要一会儿。”季洛甫说,“你们不下班吗,已经到下班的时间点了。” 左向晚指了指电脑,笑着说:“我们已经下班了啊,只是待会要去聚会,所以现在一起玩斗地主。” “?” 左向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全民爱好嘛。” “……” 季洛甫站了一会儿便进去找初一了。 他离开之后,左向晚连忙低头看电脑,来这里之后,大家建了个群,刚才她和季洛甫聊天的时候,消息提升声一直没停过。 她把消息移到最上面。 看到大家都在疯狂讨论季洛甫。 刚刚开会的时候也是,表面上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开会,私底下已经炸开。 “这位季部和初一新婚老公同名同姓唉!” “世界真巧?” “巧个屁,这就是初一老公。” “!!!” “我操啊,初一老公也太帅了吧。” “穿西装也太迷人了吧!” “用四个字形容一下初一的老公。” “斯文败类。” “制服诱惑。” “狂流鼻血。” “?” “??” “???” “……” 会议结束之后,大家回到办公室,依然在聊。 群里也有初一,她在看到这些内容之后,似乎并不生气,回了个:“是我的老公,大家醒醒。” 众人看完她的话之后,立马乐了。 也没有那么高冷,似乎也挺平易近人的。 于是大家在群里疯狂聊了。 “季部是来接初一下班回家的吗?” “这也太幸福了吧?” “像极了爱情。” “这就是爱情,老弟。” “等等,所以这是啥?办公室恋爱吗?” 初一做完手头上工作之后,无聊的打开微信,微信群消息已经到了279条,她撑着下巴,心想大家又在聊什么聊的这么嗨,于是点进去,刚巧这个时候刷新了几条新消息, 【办公室play了解一下。】 【所以我们以后下班要早点走,给初一和季部留私人空间。】 【刺激又激情的办公室一夜!!!】 初一:“…… ” 她无奈扶额,叹气。 “叹什么气?” 季洛甫笑着说。 初一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机都从手里抖了出来。手机在桌子上翻滚几圈,最后掉在地上。 她推开椅子,弯腰想要捡起手机。 却被季洛甫快一步捡起。 屏幕朝上,他无意地瞥了一眼,恰好刷到最新的一条消息:“新婚夫妻,夜夜笙歌,没毛病。” 十个人聊天,消息刷新的飞快。 下一秒,有人说:“季部那样的身材,初一吃得消吗?” “哎呀你没听过那一句话吗?”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初一也看到了这些消息,她有些尴尬,想解释:“他们瞎说的、瞎说的。” 季洛甫捏着手机,脸上有明显的笑意:“是吗?” 初一想把手机拿回来,“你把手机还给我。” 季洛甫把手机举起,高过头,他半坐在桌子上,笑容散漫,道:“你们聊天,尺度都这么大的,嗯?” 初一说哪有,她涨红着脸:“他们平时不这样。” 季洛甫:“那今天怎么这样?” “可能是你长得太帅了。”初一站在他面前,既然他都看到了,她也不想再垂死挣扎了,心不在焉地敷衍他,“见到帅哥大家都这样,挪不动道。” 季洛甫眼梢轻挑,笑意浮荡:“那你呢?” 他半坐着,颀长双腿抵在地上。 她站着,目光恰好和他平视。 清澈阳光透过百叶窗落下细细密密的光,映在他的眼底,有笑意浮荡,有情愫暗生,有温柔涌动。 办公室内,有缱绻气息和尘埃粒子在空气中漂浮。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温柔的瞬间了吧? 面前的男子俊朗帅气,在旁人眼中清淡寡冷、高高在上,在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唇瓣挑起,眼角眉梢有笑意荡漾,他的眼里有澄澈天光,也有办公室的倒影,但她看得最清楚的,是她的脸。 初一抿了抿唇,说:“我什么?” 季洛甫:“觉得我帅?” 初一:“不帅吗?” “那就是帅?” “帅啊。” “那你也挪不动道?” “…… ” 季洛甫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带笑,挑逗意味十足,道:“怎么不说了,别人都挪不动道了,那作为太太的你,挪得动还是挪不动呢?” “……挪不动。”初一说完之后,就合上了眼。 继而便听到他爽朗开怀的笑声。 她睁开眼,见他笑的这样随性,知道自己是被他玩儿了,但实在没法生气,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最后实在是烦了他止不住地笑,伸手拍了下他的胸口,嗓音又嗔又娇:“你怎么这么烦啊!” 季洛甫抓过她的手,微一用力,连人都拖到怀里来。 他舌尖在后槽牙上舔了一下,勾了勾唇,声音喑哑着,说:“你怎么这么嗲啊?嗯?” 第24章 开心 “知道你结婚了, 但好歹低调一点。” 初一隔天便看到苏花朝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顺带着,她还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很明显是偷拍。 隔着透明玻璃窗,季洛甫半坐在办公桌上, 侧脸模糊,但仍旧帅的一塌糊涂。他的衣袖挽上,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的手没闲着, 一手搂着初一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 初一双手抓着他的衣服, 碎发遮挡住她的脸,又透露出她脸上模模糊糊的红晕。 她仰着头, 他低着头。 唇齿相依, 灼热情愫。 其实这个吻就一瞬,但是正好被偷拍到了这虚渺一瞬。 夕阳光晕洒在二人的身上, 给他们加了一层温暖滤镜。 照片就这样多了几分旖旎色彩了。 初一把照片保存, 之后从从容容地回答苏花朝:“拍的不错。” 在办公室没待一会儿,她的助理就过来说今天的行程,问她:“去实地考察一下吗?” 初一:“行。” 她说完便拿上东西, 带着几个人去了市博物馆了。 南城博物馆今年年初刚建设完成, 还没对外开放。 建筑层高5层, 面积有3万平米, 收藏各类文物近五万件, 其中以青铜器和窑瓷器最为出名, 在国内外备受瞩目。 它在五年前进行工程建设,博物馆暂停对外服务,今年年初竣工,阔别五年后,在下半年重新对公众开放。 初一去了之后,联系了一位负责文物保管的员工,名叫黄敏。 黄敏主要参与文物安全和入藏文物的日常维护,以及文物的点交,参与馆和相关部门挑选、提看、调换、送修、拍摄、复鉴及借用等所需分管文物的提拿、搬运等工作,对于馆内藏品,十分熟悉。 一天的时间,团队的人都和黄敏进行详细沟通,为日后的拍摄做准备。 休息的时候,大家瘫在椅子上玩手机、聊天。 初一坐在角落位置听着大伙儿聊天,冷不丁地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茫然地道:“我?” “初一,你和季部谈了多久的恋爱啊?” 初一收起手机,含糊其词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哇,那你们就是青梅竹马?” “差不多吧。” “好甜哦。” “还行。” “季部私底下也这样的吗?” 自从发现初一不是那么难接触的人之后,大家都会主动和她聊天、八卦些东西。 女人多的地方,多的是八卦。 尤其是感情问题,谁不敢兴趣呢? 遇到甜的,会夸张地说一句“好甜啊”,语气欣羡。 遇到吐槽,也会夸张地一起骂人,但到底还是一句:“即便这样,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毕竟爱情里,甜的时刻比苦的时候要多。 多得多得多。 所以人们总是这样一往无前的冲向爱情深渊里。 初一想了想,问他:“他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的?” “高冷。” “闷骚。” “距离感。” “有点害怕。” 初一想了想,说:“他私底下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哇。”大家夸张地叫了,“那你们谈恋爱也这样吗,感觉好无趣啊。” 初一低头笑了笑,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可如果真的无趣,为什么要结婚呢?” 初一拨了拨手上的甜品盒,懒洋洋地叹了一口气,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没办法,他逼我,我就同意了。” “咦,他逼你你就同意?还不是因为你也喜欢他啊!” 众人附和道,“随便换个人逼你,你能同意吗,还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才同意的啊!” “到头来,还是爱情。” “今天也在吃柠檬。” “酸了。” 话题很快就转移开来,初一却有些的失神。 关于为什么是季洛甫不是别人,她想了很多次,每一次得出来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她不爱他。 但被问的次数多了,她也会怀疑,怀疑自己对他是不是真有爱意。 就在她神游的时候,手机响了下。 她翻开手机看了看,是季洛甫,他问她度蜜月去意大利怎么样。 初一的思考点和别人不一样:意大利的男人很浪漫。 季洛甫怔了怔,继而回她:嗯,那就去那里吧,我好学习一下。 初一:学什么? 季洛甫:学着浪漫一点。 初一眨了眨眼。 收起手机。 她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室外,清澈透明的天,艳阳四射。 她抿了抿唇,没忍住,又拿出手机,看了看他们的对话。 脸上,有笑意一点点浮了上来。 季洛甫私底下什么样的? 大部分时候高冷闷骚,少部分的时候,调情手到拈来,浪漫轻而易举,他话很少,但常令她感受到被温柔呵护着。 纯良。 初一想到了这个词,但季洛甫这样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人,哪里符合这个词呢? · 视频制作的前期阶段自然是要在博物馆进行的。 每天都在博物馆,初一也懒得去办公室了,反正在这边也不用打卡,过去了还得立马赶到博物馆,她干脆就不去。 其实做自媒体行业的,是没有固定的休息日的。 苏花朝比一般老板慷慨,每个月把指标完成,完成之后大家想干嘛干嘛,她最讨厌加班,若非必要,绝对不会让员工加班,即便加班也会给三倍工资。 而且每期视频都要全国各地跑,这就使得大家更没什么上班打卡的概念了。 但也因为如此,苏花朝对大家的要求极高。工作的时候那就是要百分百的专注与认真、投入所有的精力,不能有一丝的懈怠,她给的那么高的工资,就是要聘请值这么高工资的员工的,不是聘请一些混日子的人的。 她的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做事干净利落,对待工作投入热枕与精力,这些直接影响了下属。 初一带着这个团队之后,越发的敬佩苏花朝了。 其实这个团队就是从每个组挖了几个人过来的,大家也没怎么磨合过,但意外的,做事万分默契,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导致初一现在十分的省心省力。 周末,初一起了个大早去博物馆。 她起来的时候,季洛甫还没起,初一和楼下阿姨说:“季大哥要是找我,就说我去上班了。” 阿姨诧异:“今天不是周六吗?” 初一慢吞吞地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我这个工作没有周末的,有的时候工作日也会休息。” 阿姨:“那什么时候回来?” 初一喝了口豆浆,抽了张纸擦擦嘴,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得看那边,要是结束的快,那就早点回来,不过最晚也不会超过六点的。” 阿姨:“好的。” 初一换上鞋,拿起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便走了。 到了博物馆之后,她和黄敏说事情。 聊到一半,突然手机响了。 初一蹙了蹙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想挂断,却发现是季洛甫的电话。 黄敏眼尖,一眼就扫到了屏幕上的“老公”,很贴心地表示:“我正好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去上个厕所,你就随便走走,有什么问题记在本子上,待会我告诉你。”离开之前,她还朝初一眨了眨眼,揶揄道:“你老公好黏你哦。” 初一笑着说好。 她转身接起电话。 博物馆地方大,摆放的藏品不多,她很轻很轻的一个“喂”,似乎都能听到回声。 季洛甫听到她用气音回答,笑了:“做鬼去了?” 初一走出博物馆,靠在墙边和他说:“对啊,做女鬼去了。”阳光很大,她换了个角度,问他,“刚起是吗?” 季洛甫伸手按了按眉心,他刚起床,说话时候带着浓重的鼻音,嗓音低沉:“刚下楼,发现你不在家。” 初一:“我来博物馆这边了呀,我和阿姨说过了。” 季洛甫:“嗯,阿姨和我说了。” 他嗓音含倦,“合作时间当初定的是一个半月,按照一般的进程,一个月就能完成的,初一,没必要这么拼。” 前面有颗老樟树,大概有十米高,树叶青翠蓊蓊郁郁,阳光透过叶子落下一地斑驳光影。初秋的风很温柔,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落叶瘫倒在水泥地上,红的黄的,色彩斑斓。 初一盯着某片叶子出神,说:“也不是拼。” “那是什么?” “我妈妈以前是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的。” 沉默几秒。 季洛甫换了个姿势坐着。 有风声从手机那端传来。 季洛甫没说话,只安静地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听她说:“她是毕业那年嫁给那个人的,据说大学的时候,那个人见到我妈,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好久才追到我妈,两个人是别人眼里的模范情侣。后来那个人去创业,吃饭不规律,胃出了点问题,我妈为了照顾他,放弃了博物馆的工作。” 风似乎在这一刻停了,世界安静的出奇,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非常平静,说,“她其实很喜欢在博物馆上班的,但是为了他放弃了,她说因为比起其他的东西,好像他更重要。我问她后悔过吗?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她说没有后悔过,从来都没有,因为她太爱他了,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会是选择那个人。” “她很天真。”初一评价自己的母亲。 季洛甫喉结滑了滑,说:“她只是把爱情放在第一位,有的人把家人放在第一位,有的人认为钱最重要,有的人是只要活着就好了,每个人都不一样,你不能因为你不是那一类人,所以就否定他们。” 初一是再不冷静,也能听进去别人的话的人。 她神情恹恹,低低的应了声。 暖风从脚踝处钻进身体里,初一蹲了下来,她摸了摸脚踝,再开口时嗓音很明显的颓然不少,说:“我也没想什么,她依然是我最爱的妈妈。我就想,这里好歹是她想待的地方,我就想多了解一点,想知道她喜欢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样的。” 季洛甫说:“我知道。” 初一抿了抿唇:“你知道什么啊你就知道。”她笑了起来。 “你很想她。”季洛甫说。 初一低着头,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在地上晕出银币大小的点,风吹起尘埃,她眼里卷入灰尘,激的她眯住了眼。 她伸手揉着眼睛,突然叫他的名字:“季洛甫!” 季洛甫:“嗯?” 初一说:“你害我眼里进沙子了!” 季洛甫:“那需要我帮你吹了吗?” “怎么吹?”初一睁开眼,确定眼里没东西了,带着鼻音问他。 季洛甫长长的一声”嗯…… “似乎是在思考,突然停下,说:“隔空吹?” “……” 好冷啊。 初一抖了抖,“你没有说冷笑话的天赋。” 季洛甫笑了,笑完之后,他说:“我待会过来。” 初一:“过来干什么?” “博物馆约会。”季洛甫这样说。 第25章 不开心 当天却是很忙, 博物馆里有新的文物送过来,初一他们走到一旁待着写拍摄内容, 又开了个会,讨论拍摄手法和方式,着重的角度、方向,主要的内容等等都重新讨论了一遍。 一个会开的大家头昏脑胀的。 会议结束刚好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有人红着眼说:“我想吃肉!” 其他人附和道:“我们也要吃肉!” “烤肉炸鸡都可以!” 初一坐在会议桌最前面, 她拿笔戳了戳本子, “这边叫不到外卖吧?” 博物馆在市区与郊区的交界,边上虽有小区,但是能送外卖的只有几家快餐店,大家这几天吃的都快吐了。 “啊……也是…… ”众人失望地垂下了脑袋。 初一:“下班了一起去吃烧烤吧, 临江那边有家烧烤店挺好吃的,我请你们吃。” “耶!!!” 大家沸腾了。 初一:“不过中午还是点外卖吧。” “……哦。” 大家又萎靡了。 初一弯了弯唇角,把手机递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点外卖。 外卖点完之后, 她闲来无事, 就去外面散步。 到后门的时候,有辆大型货车停在路边,初一走过去, 恰好遇到黄敏。 初一用目光询问:“这是?” 黄敏擦了擦头发, 说:“这边有条路不太好,还要修一下,这是施工队伍。” 初一点点头。 黄敏:“你们还没吃饭吗?” 初一:“叫了外卖了。” 黄敏:“这边的外卖好像不怎么好吃。” “味道确实挺一般的。” “我们在招烧菜阿姨, 估计这个月月底就能找到, 就不用吃外卖了。” 初一算了算他们在这边待的时间, 统共不会超过半个月,虽然后期也会过来,但也是缺少镜头来补镜头的,不会再这边待很久。 这个烧菜阿姨,他们估计是没什么运气能遇到了。 但她仍旧莞尔笑笑:“那挺好的。” 她又和黄敏聊了几句,手机就响了。 是外卖电话。 初一朝她晃了晃手机:“外卖到了。” 黄敏:“行,你去拿吧,我在这边再看一会儿。” 初一拿着手机从后门绕到了正门。 博物馆里面太大了,而且弯弯绕绕太多,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依然也找不对正确的路线。 她选择了从外面绕过去,虽然慢一点,但好歹不会迷路。 只不过外卖小哥就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初一接起手机,很有礼貌道:“再给我两分钟我就到了,真的不好意思啊。” 外卖小哥也挺好的,“我就在门外,你出来了直接叫我就行,外面就我这么一个送外卖的,等等——”他突然停住。 初一脚步如风,“啊?” 外卖小哥:“这咋还有送外卖的?” 初一:“什么?” 外卖小哥说:“临时又来了个送外卖的,这年头送外卖的还开轿车的,奥迪A7?有着钱为什么还要送外卖?” 初一忍不住笑了。 这位小哥还挺话痨的。 外卖小哥嘟囔:“算了,美女我骑着电动车,你出来看到骑电动车的就是我,我的车是粉色的,可好看了!” 初一:“行。” 挂了外卖小哥的电话之后,她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离大门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了。 她穿着运动鞋,小跑着过去。 到了大门外,她喘着细气,正准备找那个开着粉色骚包电动车外卖小哥,视线却被门外的宝蓝色轿跑所吸引。 车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泛着光。 车头正对着大门,她低头,看到了车牌。 车牌很熟悉。 她今天早上开车出来的时候,看到车库里新加了一台车,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好像和这个车牌是一样的。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车门打开。 出来的人也很熟悉。 是和她共同存在在结婚证上的男人。 季洛甫也没想到她会出来,“这么巧,我刚到就遇到你了。” 初一正准备和他说话,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有人硬插进她和季洛甫中间,说:“哎美女,是我,你要找的人是我。” 初一眨了眨眼:“?” 穿着外卖衣服的小哥长着十分有喜感,八字眉一竖,说话时的神态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美女,我在这里等你等的花儿都谢了,结果呢?你来了之后,就奔着他去了,我才是你要等的人啊。” 初一站在原地没说话。 季洛甫也没说话。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外卖小哥的表演。 外卖小哥晃了晃手上的外卖,“美女,这才是你要等的外卖。” 初一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指了指外卖,“嗯,这是我要等的外卖。”随即指了指季洛甫,“这是我要等的人。” 外卖小哥:“???” 初一伸手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外卖,轻声细语地对他说:“大热天的真是辛苦你啦。” 外卖小哥挠挠头:“啥意思?” 季洛甫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他一把拿过初一手里的外卖,然后拉着初一的手肘,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边拉。 他的语调很冷,说:“我太太。” 外卖小哥先是瞠目结舌,后来:??? “你俩夫妻情|趣呢,在这里表演,’好巧你在这里’,’这么巧你也在’这样的戏码哦?” 初一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外卖小哥叹了口气,“爱情这碗酒,看了都得醉,行吧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的车边。 也没开车,就扶着他的电动车往外走。 初一疑惑:“师傅?” 外卖小哥转过身,“我都醉了,不能开车,属于酒驾。” “……” “……” 等到外卖小哥走了之后,季洛甫抬了抬手里的外卖,挑了挑眉,问她:“吃的什么?” 初一:“就一些炒菜。” 季洛甫:“你一个人过来拿的外卖?” 初一:“对啊,就这么点东西,我拿的动。” 季洛甫说:“打个电话叫人出来拿外卖。” 初一疑惑:“这么点东西我自己可以拿啊,为什么要叫人出来?” “我买了午餐。”季洛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外卖给扔到垃圾桶里了。 垃圾桶里发出闷声一响。 初一被他这个举动给吓住,反应过来之后,恼怒地见了他的名字:“季洛甫!” 季洛甫站在垃圾桶边没动,只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初一:“你干嘛?” 季洛甫走了过来,嘴角轻松地咧起,语气散漫道:“我不是说了吗?” “你说什么了?” 他走到后备箱处,轻松一按,后备箱盖缓缓升起。 入目的是几个纸袋,纸袋外有个logo,是全市最好吃并且最难订的私房菜的logo。 她视线一跃,又看到了放在一边的一个纸箱,里面放了一喜茶,因为害怕天气太热导致喜茶里的沙冰化了,还特意的放了很多冰袋在里面。 季洛甫斜斜地倚靠在车边,逆光站着,说:“怎么说,赫赫有名的季部给你送外卖来了,好歹得有点表示吧,季太太?” 季太太很无奈,有生气的点:“你来之前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你看现在,浪费粮食。” 季洛甫是从小不知柴米贵的人,别说柴米了,他对于钱的概念就和常人不同。小时候,别人吃着小店里买的几毛钱或是几块钱一颗的棒棒糖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时候,他家里早已堆满了全世界的所有大牌巧克力了。 他自出生开始,便是天之骄子。 旁人努力了一辈子想要抵达的终点,是他毫不在意的起点。 季洛甫站在一旁,没说话。 初一气过之后,心底的欣喜又涌了上来,她叹了口气,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阳光刺眼,她眯着眼,说:“季先生,虽然我很生气,但是你今天过来,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开心的。” 季洛甫脸上的表情淡淡,似乎是想看她接下去要说什么。 初一眨了眨眼,突然踮起脚,上身靠近他,十分快速地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有风从脸颊处吹过,她的脸不只是被这又燥又热的风吹的浮上了层层红晕,还是因为其他。 她故作镇定地看向别处,“这个表示,季先生喜欢吗?” 季先生含笑道:“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神情却是没有一点的勉强,反倒是开心的很。 所以啊,有的时候男人也和女人一样口是心非。 · 季洛甫买来的吃的实在是多,初一和季洛甫两个人四只手都拿不完,博物馆又不许外来车辆进去,因此初一到最后还是叫了团队里的人过来拿。 来的是小赵和小钱。 两个大男生抬着一箱喜茶,季洛甫和初一拎着午餐。 去的路上小赵说:“初一,你这叫外卖的方式也太特殊了吧?别人叫外卖,是叫餐,你叫外卖,不仅叫餐,还叫老公过来,真的是让我等单身狗看了十分眼红。” 初一:“你也想有个老公?” 小赵:“……” 小钱憋着笑。 季洛甫还是第一次看到初一这幅模样,虽然总是听到她有这样一面,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赵红了脸,说:“我说的是爱情!眼红爱情!眼红你这个秀恩爱的举动!” 暖风吹过,初一侧过头,阳光照的她皮肤上多了一层光晕,阳光下,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变得可爱万分。 她笑的非常温柔,像是被秋日暖阳轻吻过脸颊一般,宁静又美好,声音也像是浸了一个秋的暖,缓缓道:“爱情啊……我没有在秀恩爱啊,我只是秀一下我的老公,这是在秀恩爱吗?” “……不是吗???” 初一转头,和季洛甫对视一眼。 她眼眸清澈,有波光起伏,她轻声问他:“我是在秀恩爱吗?” 季洛甫没说话,他用实际行动回答她, ——他把左手拎着的袋子都转移到右手上,腾出来的左手,不做别的,伸过来,和她的右手十指紧扣。 第26章 开心 众人见到季洛甫, 都愣住了。 换做是其他人的男朋友,大家估计都揶揄打趣来了,可面对季洛甫, 大家还是不敢造次的。 尤其是苏花朝在见到那张大家偷拍初一和季洛甫办公室接吻的照片之后, 她语气淡淡道:“以后别拍了。” “为什么呀?”有人问道。 苏花朝轻蔑一笑:“你们和各大报社的人也有联系的吧, 你们去问问南城政界最难约访谈的人是谁。” 沉默几秒,有人试探问道:“是季部长吗?” 苏花朝:“除了他还会有谁。” 她提醒众人:“季洛甫是一入政界便风头无限的, 上面逼着他答应几个采访, 他都拒绝了,换做别人谁敢呢?他是真的有那个资本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大家伙儿点点头,又好奇道:“老大,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你和季部是老相识啊?” 苏花朝冷哼, 咬牙切齿道:“霍绥叫他一声大哥。” “……” “……” 就这么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 大家对季洛甫的印象,从清淡高冷、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季部长, 变成了恶魔一样的存在。 毕竟霍绥的存在,就足够令大家胆战心惊了。 更何况是霍绥叫一声“大哥”的人。 于是今天,大家喊了声“季部长”就没再多说话了。 但是余光仍旧偷偷瞄向他。 季洛甫倒也无所谓这些,他坐在初一边上, 帮她把外卖从盒子里拿出来, 掀开盖子, 菜香四溢。 初一在别的事上能保持冷静从容, 唯独在吃的上面不行。 人这一生有太多的委屈与痛苦了,她大部分的开心都源自于世间的美食,因为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那一刻的快乐是真实的、没有丝毫伪装的。 谁都会骗你,但是你的胃不会。 初一眼里盛满欣喜,她拿起筷子,小声道:“那我开动啦。” 季洛甫却抓住她的手腕,初一疑惑地望向他。 他从外卖盒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打开,抽出纸巾把她的手一根一根的擦干净。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手指白皙又纤长,骨节分明,捏在手心里只剩小小的一团,他连用力都不舍得。 在床上也是的,他每次都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从未有过一次真正的尽兴。 怕她疼、怕她难受、怕她不舒服。 他时刻顾忌着她的感受,却忘了自己。 在他与她之间,他选择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 擦手的时候,初一不习惯,她想要收回来。 但无奈男女力量悬殊,季洛甫扼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蹙着眉,声音里有一点儿的不耐烦:“安静点儿,别动!” 边上还有人,初一也不敢大声说话。 她压低了声音,和他说:“我自己可以擦的。” 季洛甫擦完了她一只手,没做停留:“另一只。”他朝她伸手。 他掌心朝上,五指纤细修长,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骨节清晰分明,掌纹也很清楚。 初一垂下眼来,也没再反抗,手心向上,放在他的手心上。 她的手不小,但即便如此,手指也只在他第二根指节位置。 季洛甫作势帮她擦手,却被她一个用力抓住他的大拇指。 四目相对,初一眼神空洞得很:“先别急着擦,看看我的掌纹。” 季洛甫松开手,低眸仔细打量着她手心的掌纹。 纹路错综复杂,别人是爱情线事业线生命线清清楚楚的三大条,但在她这里,这三条痕迹都很淡。 初一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背对着众人,她的笑容很松散,被阳光揉捏进灰尘里:“小时候妈妈带我去看过手相,那个师傅说,我这纹路太乱了,命不好。” 季洛甫是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胡扯。” 虽是这样说,但是擦着她掌心的动作却那样的轻,近乎于温柔的力道,他声音浸在阳光里,平素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此刻多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的温柔:“命再不好,你嫁给我了,我对你好不就够了么?” 命不好,那是命运对她做的事。 他能做到的,就是竭尽全力的把自己身上那少许的、所有的温柔倾注在她的身上。 她的命不好又如何呢,他和她的命做抵抗不就好了吗? 阳光在空中沉浸,被光线涤染过的尘埃在空中安静地浮动。 初一眼睫轻颤,她抬起眼眸的那瞬间,似乎听到命运呼啸而过的风声,她抬眸,和他对视,心里总有一种自己和眼前的人在相爱的感觉。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深爱已久的人。 初一瞬间手足无措,眼神慌忙移开。 · 吃完饭之后,团队要去拍视频。 一堆人扛着设备去里面拍摄,视频拍摄十分繁琐,光线、角度、镜头切换等等都要考虑进去,初一对于这种技术活儿不太了解,只在边上看着。 季洛甫也陪她在边上看着。 初一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学过摄影吗?” “没有。”他低头,注意到她头顶上有两个旋,可爱极了,“怎么突然这么问?” 初一:“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感觉你蛮了解这方面的。” 季洛甫很想摸摸她头顶上的两个旋,忍住,回她:“场面话罢了,接触的多了,就会说了。” 初一点点头,没再问了。 两个人又站了会儿,初一问他:“无聊吗?” 季洛甫:“还行,你呢?” 初一想了想,说:“有点闷的慌,出去走走?” 季洛甫自然是同意的。 出来之后,外面阳光暴晒,虽是初秋,但盛夏余韵仍在,高温炙烤着大地,蝉鸣声不断,风迎面吹来,送来一股热气。 太阳太大,季洛甫拉住她,说:“来的时候看到那边很多工人,那边是做什么的?”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初一说:“是别馆,放一些明清时期的书法绘画的。” 季洛甫:“能去看看吗?” “可以啊,博物馆对我们是完全开放的。”她带他过去,走到一半,又觉得哪里奇怪,嘟囔着说,“你这个身份,博物馆对你也是完全开放的好吧?” 季洛甫故作不知:“是吗?” “这个项目都是你一手操办的,你说呢?” 季洛甫摸了摸下巴,作恍然大悟状:“好像是这样。” “……” 别馆也没什么好逛的,不过就是一些明清时期的书法绘画,季宅书房里摆放着的字画都比这贵重几倍,老爷子没什么兴趣爱好,最喜欢字画,这些年收集、拍卖过不少字画,季洛甫跟在老爷子身边,对此也是耳濡目染的了。 看完所有字画,初一摸了摸脖子,说:“去别的地方逛逛吧,这些都逛完了。” “嗯。”他只字应道。 初一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离她不过三步左右距离。 到一个转角位置的时候,他突然叫住她,声音如这室内温度般微凉,初一脚步不稳地停下脚步,还没等她转过身,腰间突然多了一股重力,她被人推的往后倒退几步,背脊直直地撞在柱子上,背上却没有任何的痛感。 季洛甫动作比她更快,另一只手压在她背后蝴蝶骨处,帮她承受住这撞击。 初一反应很快地抬头:“你干嘛?” 别馆场地大,没摆放多少东西,空荡的很,她的声音不大,却也有回音阵阵,盘旋在耳。 季洛甫压在她腰上的手往上移,捏在她的下巴上,他的头靠了过来,四目的间隔不过就是一指的距离,呼吸灼热,室内的温度在这一瞬间仿佛也升高了许多似的。 初一呼吸有点儿喘不上来。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姿势,被人拿捏着,像是个傀儡。 声音支离破碎的:“你、你别这样。” 季洛甫漆黑的瞳孔专注地盯着她:“我怎么了?” 初一故作镇定道:“这是公共场合。” “这里除了你我,再无他人。” 初一:“有摄像头。” 季洛甫:“这个时间是午休时间,没人会在摄像头后面无聊的看我们调|情。” 调|情。 这个词实在精妙。 登时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息变得缱绻暧昧几分。 之前和他的接触都是在床上,夜色漆黑,没有一丝乍泄天光,在黑夜中他的吻多了一丝掠夺感和占有欲,只是接吻都能让她浑身无力,但即便如此,那么多次的接吻,不过也是荷尔蒙的碰撞。 与情、与欲无关。 那是一种男人天生的征服感和占有欲。 当下却是不同的。 他离她那样近,近到她能看到他眼底印着她的身影,近到她甚至从他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情深意动、爱意浓。 初一慌了,她想要推开他:“这是在外面。” 季洛甫双手拉过她的手,轻松地就把她的双手勾在后面,压制住她,不过是一只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剩下的一只手,他摸着她的脸,继而又回到她的下巴。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姿势,捏着她的下巴,动作不重,勉强称得上是温柔,她仰头看着他,他低头,目光缠绵。 季洛甫薄唇微抿,说话时似乎是故意将热气吐在她的脸上:“我来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说什么?” “我来这里,约会。” “……” “就是因为在外面,所以才是约会,如果在家里,就不是约会了。” “这样…… ”她眼神示意两个人此时的姿势,“是约会?” 季洛甫倾身压了过来,她身后是墙,面前也是一堵肉墙,把她挤的没有一丝逃跑的空间。 他挑了挑眉:“约会的必备流程。” 初一:“什么流程?” “我不是说了吗?”他轻笑出声,笑声阵阵,落在她的耳畔,震的她耳根发红,“调|情。” 初一被这两个字臊的不行,“谁说约会的必备流程是这个了?” 季洛甫:“那是什么?” 初一想说是“接吻”,这样的姿势,不是接吻是什么呢?但话说出口,他一定会付出实践,或许不会。 他或许会半是胁迫半是色|诱她主动走流程。 反正无论如何,是不能这样说的。 她眨了眨眼,说:“牵手。” 季洛甫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垂在身侧,继而在她身后捞过她的手,十指紧扣,“然后呢?” 初一从那个羞耻的姿势中解放出来,松了一口气。 她视线瞥过另一处,不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仿佛像是会下蛊一般,总会令她格外心烦意乱,使得她说出口的话与想说的话截然相反。 或许不是他的眼神会下蛊,而是他本身就会下蛊。 初一说:“然后……回家?” 他的头靠在她的肩颈处嗤笑。 初一也低眉浅笑了。 笑完之后,她声音温柔道:“不许笑。” 没有一点的震慑作用。 偏偏季洛甫还停住笑意。 有的人,命中注定是你的蛊,她说一个字,你都会心甘情愿地照着她说的去做。 他抬起头来。 谁也没有说话,二人之间唯独空气流转。 这个吻是谁主动的,谁也说不清了。 似乎是初一踮起脚的,但季洛甫也低下头来了。 唇齿相贴,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迎合着这个吻,他抱着她,将她压在圆柱上,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很多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水到渠成了。 没有人去追究为什么。 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毕竟只是接吻而已,只是他眼底的温柔爱意,让她忍不住想到爱情。 第27章 不开心 下午的工作都结束之后,初一带着团队的人吃晚饭。 一伙人呼啦啦地开着车直奔临江吃烧烤, 初秋天气, 温度适宜,最适合坐在江边吹着夜风吃烧烤。 烧烤摊子爆满, 因为是靠近护城河,地理位置优越, 隔着江火便是CBD, 有无数灯火闪烁, 宛若白昼。 有夜船的声音呜呜穿来, 灯火在江面落下一地瑟瑟碎光。 这座城市再冰冷、再繁忙,也有那么一处的悠闲。 大家点了东西, 又点了一箱啤酒。 初一原本也想喝酒,却被季洛甫制止,他不太赞同道:“你的酒量太差, 还是不要喝了。” 夜风吹的她眼神清明不少, “我就喝一点儿。” 季洛甫稍稍让步, “一杯。” 初一:“可以。” 喝了几口酒, 烧烤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吃了点东西,大家便散漫了不少, 聊天开玩笑,没一会儿就聊到了初一, 虽然大家不敢和季洛甫说话, 但是和初一聊天还是不怕的。 “初一, 我们听说你是一毕业就结婚的, 怎么这么早啊?” 初一放下手里的烤鹅肠,声音淡淡:“对他来说,这个年纪结婚不算早了。” “嗯???”众人笑着,眼神揶揄地望向季洛甫。 季洛甫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初一的椅背上,他挑了挑眉,道:“你这是在嫌弃我老?” 初一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有吗?” 季洛甫伸手拿了串牛肉递给她,“没有?” 她接过来,咬了口,孜然的香味沁满口腔,她满足地眯着眼,说:“为什么你们每次都问我我结婚的事儿,你们就这么好奇吗?” 团队里今天在这儿的一共三个男的四个女的,此时异口同声道:“好奇!” 初一戳破道:“你们是八卦。” “嘿嘿嘿。”大家笑了。 初一拿纸擦了擦手,有江风吹过,那晚的江风渔火吹的她万分惬意,她有多久没有过这样和人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块儿,潇洒又随意地吃着东西、聊着近况了? 像是回到了大学生活。 可她在大学时候特立独行的极致,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鲜少参与集体活动,必要的班级聚餐也不过是露个面,菜还没上齐便走了。 她的心里,不是不慨然的。 人的心一软,就忍不住交心,说心底话。 初一:“大家总问我为什么这么早结婚,刚毕业,工作都没有,前途未来一片迷茫,却结婚了,是不是因为对方家境很好,所以抓紧机会和他结婚?还有人会觉得是我怀孕了,所以就结婚了,猜疑多种多样……” 她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心托着下巴,眉间倦意松开,甚至还心情颇好地开起了玩笑:“我看上去像是缺钱的人吗?而且我的肚子看着也不大啊,怎么总有人觉得我是怀孕了呢?” 自从她带着团队到了政府这边,总会听到身后无数的议论声。 她大多都是听过就算了,但是到底是没办法不往心里去。 她知道这些只是猜疑,那些人都没有恶意,但如果是真没有恶意,那不应该是换一种方式猜疑他们为什么结婚吗? 结婚是因为什么? 因为太喜欢,所以想要和对方结婚。 喜欢到愿意为了对方,肩上担很多很多的责任。 为什么所有人提到结婚,就会想到别的方面呢? 众人都笑了,笑完之后,忍不住说:“一群八婆,每天没事做在背后这样八卦,初一你听听就算了。” 初一叹了口气:“那你们还八卦我?”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长驱直入!我们才不会在背后议论你结婚的原因,我们最多只是花痴一下你们的爱情……啊,就觉得你俩好甜啊。” 初一有点莫名,“我们怎么就甜了?” “好比现在这样啊。”小张指着初一和季洛甫,“你手上的东西吃完了,季部就马上递过来,你顺手接过,就给人一种相爱很多年的感觉。” 相爱……很多年吗? 初一有点晃神,她扭头看向他。 也就是一个对视而已,偏偏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尖叫起来,有口哨声响起。 初一脸有点红,“你们干嘛?” 声音软软的,毫无威慑力。 小赵调皮地眨了眨眼,道:“起哄呀。” 初一第一次端出组长的架势,说:“不许起哄。” 可惜组内的人哪里听她的啊,而且这还是下班时间,别说是初一了,就算面前坐着的是苏花朝,他们照样这样。 初一被起哄的尴尬的要命,忍不住向季洛甫求救。 季洛甫坐在那里从容地笑着,甚至还故作不知地问她:“怎么了?” 初一瞪他。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拍了下他的手,低声道:“不许摸我。” “头发真软。”季洛甫反手握住她的手,眼里的笑意那样松散,又说,“脾气也软。”顿了顿,没忍住,侧过头,在她耳边,声音十分具有诱惑力,低沉又沙哑道,“人更软。” “……” 这人竟然在这种场合开黄腔! 初一想要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但他握得那样紧,“你松手……” “乖,就一会儿。”他眼神很是无奈,嗓音里也是,江风吹的他声音松散,碎在空中,和瑟瑟晚风融入她的耳里,“就握一会儿,好不好?” 他从来不会问人“好不好”这样的话,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这样低声询问过一个人“好不好”呢? 初一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明在外人面前也是个高冷寡淡的人啊,生人勿进的气息那样重,又一贯冷面,怎么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他老是笑呢? 虽然笑意很淡,但至少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 她在众人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抬眸看他。 夜风裹着降水的腥味和初秋的凉意,冷冷地拍打在她的脸上,季洛甫就是在这个时候迎着夜风靠近她的。 呼吸咫尺,有热风氤氲,他漆黑的瞳仁里满满当当地都是她。 她的心里掀起一阵海啸。 就这一刻,初一觉得他俩是爱过一场的。 · 合作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在博物馆拍摄的工作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因此初一去博物馆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了办公室。 那天有个会。 季洛甫过来审查进度,初一把基本情况完整说了一遍之后,季洛甫点点头,说:“等到你们全部做完,我们再开个会,看看视频的具体情况,在这之前,我不会过来了,你们要是有事,可以联系许特助。” 初一点头说好。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收拾着东西,季洛甫突然叫住初一。 大家都十分有眼力见儿的走开了,剩下他们两个人在会议室。 初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是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怎么了?” 季洛甫:“我临时要出差一趟,下午就走。” 初一:“去几天?” “两天。” “去哪里?” “锦市。” 初一眼前一亮,她半坐在会议桌上,心情颇好道:“我之前就是在锦市住的。” “我知道。”季洛甫说。 初一想想也是:“季家和江家关系那么好,你肯定听姥爷说到过。” 季洛甫想说何止,当初她要走,还是他给找的地方,他喉结动了动,说:“我刚毕业,就是在锦市那边工作的。” 初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儿,“你在锦市那边待过?” “嗯,半年。”不过就待了半年,锦市到底是比不上南城的,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就能把那些人收拾地服服帖帖的。那个地方不过就是季家为他找的练手的地方罢了,见着差不多了,他便就回来了。 初一:“你刚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才高二。” 季洛甫说我知道,他抓着她的手把玩,漫不经心道:“江老爷子让我去找过你,可是你拒绝了。” “真的假的?”初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来找过我?” 季洛甫:“嗯。” 初一的脑海里并没有这段记忆。 季洛甫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应该是你高二第一个学期,十一月的时候,我过来找你的。好像是你听到来的人不姓江,你就没见了。” “……” 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初一想到了那天。 那天刚好学校开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她接到江老爷子打过来的电话,说是让人过来看看她,初一当天跑了一千五百米,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也点头同意了。 可是到了门卫那里,她问来找她的人叫什么,门卫说不知道。 “那他姓什么?姓江吗?”初一又问。 “好像不姓江。” 初一没法,只能拿着江续的照片给门卫大叔看,问是不是这个人,门卫说不是,“是个个子很高,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 初一的印象里,没有这号人物存在。 于是她果断对门卫说:“那个人我不认识,如果他来找我,你就说我不见他。” 门卫说行。 想到这里,初一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把你的名字告诉门卫呢?我以为是江续,结果发现不是他,初家后来也找人见过我,所以我以为是初家的人……我不知道是你。” 季洛甫知道初家后来派人来找过她,也知道她的顾虑,所以对于她拒绝见他这件事,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他说:“我知道,我没怪你。” 初一:“真没有?” 季洛甫笑了,“这有什么好怪你的,我也是想起来有过这么一次,要真怪,也得怪我,当初没和门卫说,是我找你。” 初一问他:“不过你怎么会过来找我啊?” 毕竟在她离开的这些年,想起他的时间,几乎没有。 她很少怀念在南城的事情,更何况季洛甫于她而言,不过是世交的哥哥罢了。 季洛甫垂了垂眸,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得和你见一次,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初一笑着问他:“如果我过得不好呢?” “如果你过得不好,那就把你接到我身边。”季洛甫无比坦然道,“初一,虽然你不相信,但是至少有人在关心你。” 初一从办公桌上下来,她双手垂在身侧,安静地垂着眸看他,声线很平,道:“比如你?” 季洛甫:“比如我。” 第28章 开心 季洛甫出差之后, 初一如常的每天上下班, 组里的人看到她一个人开车过来, 好奇道:“今天季部没有送他漂亮迷人的季太太上班吗?” 初一淡笑着说:“他出差去了。” 日子照旧过,他在不在,似乎也没多大差别。 但初一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还好, 忙着工作,但到家之后,便发现哪里不一样了。家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当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多次,最后得出结论来。 少了他。 可两个人在家的时候,也鲜少有交集, 唯独吃饭的时候会在一起,其余时间都是各干各的。她很享受独处的感觉,但此刻又觉得或许两个人会更好。 初一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看了看。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她认命似的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枕头,下床, 走到隔壁房间,打开门。 季洛甫的房间有股很淡的男士香水味。 初一打开灯,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瓶香水。 那是她某天逛商场时买的, 这款香水的香评她实在喜欢的要命:生前与你不相往来各走阳光道或独木桥, 死后这条漫长的冥府之路我也不愿与你作伴。 生前既然无法长伴身侧, 那么死后也天各一方。 初一试了试香水, 木质香调, 她脑海里陡然浮现出季洛甫的身影,于是当场买下,回家之后便送给了他。 他一直都开着,放在床边。 初一垂了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 半晌,她钻入他的床上。 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大半夜的,她怕他已经睡着,只发一个问号小心试探。 没想到季洛甫回的很晚。 季洛甫:【还没睡?】 初一:【我在你的床上。】 这句话实在是太暧昧了。 尤其是在这寂静漆黑的深夜,夜晚除了适合沉睡,更适合纵欢。可他们夫妻二人,既没有入睡,也没有相拥响欢。 季洛甫揉了揉眉,无奈道:【乖一点。】 初一抱着枕头,趴在他的床上。 窗帘半拉,有月光倾泻进来,照的一地透亮。 她今晚兴致格外高,笑着说:【我不乖吗?你不在的日子,我都是一个人睡在你的床上,抱着你的枕头睡的。】 季洛甫:【我在的日子你也是一个人睡的。】 初一:“……” 和自己老公聊|骚怎么就这么难? 初一:【你在干嘛?】 季洛甫点了支烟,叼在嘴上,烟雾缭绕,他的双眼在氤氲雾气后变得迷离几分。 他嘴角若有似无地挑着笑,“想我了?” 初一当下反驳:“没有。” 季洛甫拿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没有半点办法,但午夜时分人的意志最不清醒,再加上他晚上喝了点酒,烟酒加身,有些话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可是初一,我想你了。” 初一这次没回。 她拨了个电话给他,接通之后,她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声音含笑,似近似远地说:“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初一老实回答:“睡不着。” “所以跑到我的床上?” 初一扭头,盯着放在床头的那瓶香水,问他:“很喜欢这瓶香水吗?” 他吸着烟,嗓子眼痒的不行,咳了几声,声音有点支离破碎的:“好歹是你送我的第一个东西。” 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却也表明,是和她有关。 初一心想这人当真没谈过恋爱吗,他每次都能用最简单的话让她心动,让她有种,他是在努力爱她的感觉。 或许是这夜色太深了,初一撇过头,看到窗外悬挂在枝头的月亮,她突然说:“我在你的窗户里看到了月亮。”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范柳原和白流苏暧昧许久,最终确定关系的时候,是因为那句“我一直想从你的窗户里看月亮”。 初一说完之后,懊恼地闭嘴。 她只不过是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在的,她怕他误会她别有用心。 不过季洛甫确实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根本不看这种小说,只是低低地笑着,说:“月亮美吗?” 逃过一劫,初一松了口气。 她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月亮不都一样吗?” 季洛甫听出来她的恍惚,陪着她又说了几句,她便安静下来了。她睡着的时候非常安静,轻微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季洛甫抿唇笑笑,轻声道:“老婆,晚安。” · 隔天自然是起晚了,初一难得这样手忙脚乱的出门,车子堵的马路水泄不通。 紧赶慢赶,总算在九点前到了地方。 坐电梯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小意外。 她刚按下层数,就听到外面一声:“等一下!别关门!” 初一好心地按着开门键。 来的人风风火火的,手上还拿着早餐,捧着一杯豆浆,她收脚不及时,吧唧一下,豆浆都洒了出来。 奶白色的豆浆洒了一地,初一的小腿上也都溅到了。 初一今天穿了高腰裤,黑色的裤子上沾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印子,她微微蹙眉,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 电梯里的人不少,遇到这事儿却都没抱怨,相反还笑着问肇事者:“今天的豆浆贡献给大地了啊?” “是啊。”那人也没一点歉意,“好烦啊,喝不了豆浆了。” 初一忍不住,侧眸看向那人。 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明眸皓齿,有点儿婴儿肥,说话的时候眼尾下塌,楚楚可怜。身上穿着C家秋季新款衣服,脚上踩着M家奶白色的高跟鞋,优雅、精致、女人味十足。 声音很甜很嗲,但初一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电梯门打开。 初一离开。 身后,那人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地传了出来:“一地的豆浆,待会阿姨又要清理蛮久的了。” 初一停下脚步,她转回身,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最后一秒,她和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 一段小插曲之后,初一回到办公室。 早上得开个早会,视频进入最后的剪辑阶段,初一和技术部门的人讨论了一个早上。 初一:“下周五之前应该能剪好视频吧?如果可以的话,文字配音我让他们准备好。” “下周五?”钱茂皱了皱眉头。 初一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见他皱眉,以为是时间太紧张,连忙松口:“或者是月底?” 钱茂说:“初一你这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初一愣了下:“啊?” 钱茂和小赵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最后,他说:“三天,三天就能剪好,并且我给你保证,绝对是高质量高水平的视频,让人挑不出一根刺儿的那种。” 初一惊喜道:“真的吗?” 钱茂摊了摊手:“拜托,我们是专业的,午饭吃完就可以开始了,三天肯定搞定。” 初一感激地对他笑了下。 会议结束,就到了午餐时间了。 这边的食堂饭菜味道还不错,深得小组里这些常年点外卖对外卖已经产生抗体的人的宠爱了。 外卖又贵又不健康,食堂又便宜又好吃而且还很健康。 于是会议结束,大家把会议本子一拍,决定先吃饭,吃完饭睡个觉再来工作。 初一跟在人群后,听到大家叽叽喳喳的谈笑声,嘴角也噙着淡淡笑意。 打了菜之后,初一和组里的人坐在一起。 没一会儿,眼前晃过一个身影,纤细窈窕,腰肢细的仿佛轻轻一捏就碎似的。 她抬眸,看到了那个人。 不过半天没见,她已经换了小香风的套装,穿上了裙子了。 不止初一看到,组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位打扮的漂亮又惹眼的女生。 钱茂低声道:“这腰怎么这么细?” 小赵:“长得还挺漂亮的!” 小左却冷哼一声:“在这种地方工作,穿这个样子合适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参加选秀大赛的。” 边上的人拉了拉小左的袖子:“小左姐,你怎么这样说话呀?” 不远处,那个女生打好了菜,缓缓地往他们这桌靠了过来,左向晚的目光不退不让,和那个人对视着,她迎着那个人的视线,嘴角一咧,笑着说:“我刚上班的时候,也是穿的要多风骚有多风骚的,可是突然有天我的穿衣风格就变了,变成现在这样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大家万分好奇。 左向晚收回目光,余光注意到那人刚好坐到了隔壁桌。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了我,言倾慕。 左向晚:“我举个例子,如果你们上学时期有个女老师穿着吊带亮片短裙给你们上课,或者是男老师穿着紧身皮裤给你们上课,你们会有什么感觉?” “这人也太不正经了!还是老师吗!” “对啊,就是这样。”左向晚说,“人可以招摇,但是在工作上还是不要那样招摇了。” 初一纠正道:“不是招摇吧,只是要塑造出一个良好的个人形象,从而为企业塑造出良好的企业形象。”她笑意淡淡,似乎只是就事论事说,“老师的形象主要是庄重得体、穿着整洁朴实美观,所以穿得漂亮,得在这个基础上。上班族也得是这样,工作的性质、工作的内容,决定了穿着打扮,穿得好看固然没错,但是得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 “这样……” 大家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初一说完,喝了口汤,余光注意着隔壁桌的人。 那个人似乎……脸色很不好看啊,她身边的人倒是一副憋笑模样。 嗯……有点诡异? 似乎是忍不住了,那个人突然甩下筷子,似乎是在发脾气:“不吃了,边上一群乌鸦嘎嘎嘎地叫,叫的心烦。” 初一对面的钱茂表示疑惑:“乌鸦不是’呀呀呀’的叫吗,鸭子才’嘎嘎嘎’的叫。” 初一:“……” 果然,那个人的脸色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她低头忍着笑。 “喂!”那个人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钱茂是个大直男,完全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了吗?” 左向晚:“言倾慕,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言倾慕:“这是我的地盘,左向晚,你给我态度放尊重点儿!” 左向晚瞪大眼:“你——” 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里不是“朝九”,是市政府,言倾慕在这边工作两年,她那个小姐脾气,在同批人里,当属最嚣张,所有人都看着她说话的那种。 就在言倾慕得意洋洋的时候,初一突然把筷子放下,她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这位,言小姐是吧?” 言倾慕不屑地应了声:“怎么?” 初一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几分笑意,但说出来的话隐隐地带着几分攻击性:“朝九是季洛甫季部长的合作方,季部长也和我们说过,我们是平等的关系,言小姐的职位是在季部长上面是吗?” 这片看热闹的人都保持安静,沉默地看着这场对战。 而发微信的动作不停。 微信从“言大小姐终于吃瘪啦哈哈哈哈哈”到 “言大小姐占了上风!”再到,“妈耶季部老婆好帅啊,战斗力好强我要爱上她了!!!”。 正是用餐时间,食堂里挤满了人。 初一的声音不轻不重,足够让这一块的人听清了。 但环境就是这样的,一小部分的人听到,那就等同于所有的人知道,甚至传出去的话会浓墨重彩几倍,添油加醋几倍。言倾慕虽然有小姐脾气,但也知道,也不能惹是生非。 言倾慕:“没有,季部长的职位在我上面。” 初一:“嗯,那也不存在你的地盘还是谁的地盘了不是吗?”她拿起碗筷,站起身来,路过言倾慕身边的时候,又说了句,“而且也请言小姐记住,我们是季部长请过来的合作方。”她这个“请”略略的加重了语调,说完之后,她潇洒地转身离开。 组里的人见“大姐大”初一气场全开的模样,一个个地激动的不行,在初一走之后,都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走了。 路过言倾慕的时候,左向晚笑了下:“言大小姐,你给我放尊重点儿!好歹我是季部长请过来的。” 言倾慕咬牙:“你!!!” 不远处的初一放好餐盘,走了过来,隔着两三张桌子,她眼神淡淡,询问道:“小左姐,好了吗?” 左向晚灿烂一笑:“好了!” 初一点头:“好,我在门外等你们。” 左向晚作为胜者方,笑的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言倾慕站在原地,恨的咬牙切齿:“初一是吧?嫁给季洛甫就这么嚣张?离开季洛甫,她算什么?” 边上的人谁都没说话。 言倾慕低头,看到未动的碗筷,又是气的拿筷子砸了下餐盘。 她拿起盘子,转身想要离开,隔壁桌的人似乎都在看着她,她没好气道:“看什么?” 大家纷纷收回视线。 微信群倒是热闹极了,此时此刻的话题已然是——论那些年别人的老婆有多好。 千里之外的许如清无聊地打开微信群,看到里面弹出来的消息,群里倒是把食堂那一部分给直播出来了,有图有文字,简直堪称良心。 不过大家谈论的方向突然有点奇怪。 比如说, “我之前以为初一只是长得好看的花瓶。” “但是事实证明。” “她不止好看。” “战斗力强。” “人还温柔。” “对组里的人也很好。” “还有钱,据说她老带组里的人吃饭,她请客她买单的那种。” 再比如说, “哭了,这么好的老婆,季部是从哪里找到的?” “主要季部也帅啊。” “但季部脾气不是很好。” “性格也一般。” “身材虽然好。” “但我们也没摸过。” 许如清:“???” 最后,大家得出来的结论是:“季部除了长得好看又有钱之外还有别的优点吗?” ——没有。 “初一不止长得好看又有钱,性格也好还温柔还大方。” 总之, ——“季部真的好幸福,拥有这么好的初一。” 许如清:“…… ” 第29章 不开心 没过多久, 季洛甫终于从会议室里出来。 季洛甫手上搭着西装外套, 走到许如清身边的时候把外套扔给他,许如清接了过来, 低声说:“上面突然发通知过来, 让您顺路去覃城一趟, 那边有个会议需要您出席。” 季洛甫停下脚步, “覃城?” 许如清:“是的。” “谁给你发的通知?” “沈部长。” “沈峯的工作?” “……”到底还是瞒不过季洛甫, 许如清点头, 说,“沈部长请了一周的假,所以他的工作临时推到您头上了。” 季洛甫和沈峯也算是旧识了, 沈峯有位堂弟叫沈放,是季洛甫多年挚交。不过季洛甫认识沈峯, 不是因为沈放,当初他在南方的时候, 沈峯是他的直属上司。 他比季洛甫年长五岁,早已结婚生子, 人生进程领先季洛甫一大步。工作时非常有魄力, 是个不容小觑的人,因此当初季家就找到了他让他带着季洛甫。不过季洛甫和沈峯之间, 没有“师徒”之情, 两个人更像是知己, 沈峯笑里藏刀, 季洛甫则是冷面无情, 两个人在南方愣是把那群嚣张妄为的老头们治的服服帖帖的。 季洛甫伸手松了松领带,“要在覃城待多久?” 许如清见他这幅模样是答应了,连忙说:“一周。” 他停下脚步,“一周?” 许如清紧张极了,“是个经济峰会……前后加起来要一周的时间。” 季洛甫拧了拧眉,显然是不太乐意的模样,他伸手又扯了扯领带,心里掀起一阵躁郁。 几秒之后,季洛甫问:“材料都传给你了没?” 许如清:“传了,我也已经整理好放在酒店了。” 季洛甫抬了抬下颌,“下不为例。” 他这算是答应了。 许如清松了一口气。 然而上车之后,许如清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座上的季洛甫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初一和言小姐发生了点争执。” 季洛甫刚准备拿出手机给初一发消息,闻言,立马抬起头来,眼窝幽深,倦意尽显,“怎么回事?” 许如清把过程简短的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他斟酌了下,说:“初一的性格不像是会主动招惹人。” 季洛甫:“嗯。” 她是个能忍则忍的人,凡事只要不越界,她便不会往心里去。 “言倾慕是哪个?” 许如清在心里为言倾慕叹了口气,“言家的那位小姐,之前追过您。” 季洛甫对她有一点印象,“挺闹腾的。” 跟评价五六岁小孩儿似的。 许如清说:“是挺闹腾的。” 季洛甫扯了扯嘴角,边给初一发消息,边问许如清:“她吃亏了?” 许如清:“谁?” 季洛甫掀了掀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许如清反应过来,这问的是初一,忙说:“没吃亏。” 季洛甫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笑,“嗯,她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许如清发动车子,说:“初一挺招人喜欢的。” 季洛甫沉沉的一声:“招人喜欢?” 许如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不是在食堂发生争执的吗,差不多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家好像都挺喜欢她的,都夸她来着。” 季洛甫刚发出“回来要推迟一周”给初一,收起手机,颇有耐心地问道:“夸她什么?” 许如清:“额……” 季洛甫挑了挑眉。 车窗外一树一树的阴影闪过,浮光掠影。 许如清老实交代:“长得好看。” “嗯。” “性格好。” “嗯。” “出手大方。” “嗯。” “还有钱。” 说到最后一个,季洛甫忍不住笑了,他隐在阴影中的眉头松开,浮上淡淡笑意,“她这么好,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话音落下,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 是初一。 她冷淡回应他:【好。】 就这样? 季洛甫显然不满意她这个回答,接着说:【临时多了份工作,要去覃城一趟。】 初一:【嗯。】 “……” 季洛甫收起手机,无奈地抿了抿唇。 性格好? 真不见得。 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 初一回到办公室后又接到苏花朝的电话,要她回朝九工作室开个会,于是她又开着车马不停蹄地过去了。 路上收到季洛甫的消息,她边开车边分神给他回消息。 到了工作室之后,又忙着开会,会议结束,左向晚突然给初一打电话:“出事了,赶紧过来。” 初一:“出什么事了?” 左向晚盯着黑屏的电脑冷笑:“你过来就知道了。” 初一没有片刻的停留,当下便开车回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之后,发现办公室里的电脑全都是黑屏状态,初一站在门边,声音不轻不重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向晚:“断电了。” 初一:“不是说出事了吗,是因为断电?” “只有我们这边断电。” “问问情况,是不是这边线路的问题。” 钱茂走过来,无奈摊手:“问过了,不是线路的问题,这边的线路每个月都会检查一次。” 初一:“那是什么情况?” “有人故意把电闸关了。”钱茂抓了抓头发,燥意涌了上来,“视频做了个大概,还没保存电脑就关机了。” 初一看向小左:“把电闸拉上去不就行了吗?” 左向晚很是无奈:“拉上去,又拉下来,反复了好几次,我也是累了。” “谁那么无聊?” 左向晚嗤笑:“还能有谁?” 整个市政府上下,都知道初一是季洛甫明媒正娶的妻子,对她都非常有礼貌,唯独一个人——言倾慕。 她在面对初一的时候,眼睛似乎都吊在头顶似的,一副居高临下的高傲模样。 在电梯,初一没听到她的道歉,反而听到她的抱怨和嘲笑。 在食堂,初一原本想放她一马,可她自己迎着枪口撞了上来,这就怪不了初一了。 初一以为食堂过后,她能够稍稍安静会儿,没想到才几个小时,就又对她摇旗宣战了。 初一昨晚到现在一共睡了五个小时,醒来之后开车、开会、吃饭、开车又开会,最后又开车过来,身体和大脑都很沉,她实在是不想应对这种幼稚行为,但又不得不面对。 她环顾一圈,问着众人:“都是在做着东西,突然被打断是吗?” 众人苦着脸:“是啊。” “根本没有保存。” 初一抿了抿唇,“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她说完,走到办公室。 之前季洛甫曾给过她许如清的联系方式,他也说了,有事找许如清就是了。初一找到许如清的电话,拨了过去。 许如清刚开车到酒店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车子的显示屏里,明晃晃地印着一串手机号码。 季洛甫被吵醒,眉宇间满是不耐地抬眸看过去,恰好看到了那串数字。 许如清没存这个号码,有点儿疑惑:“这谁啊?” 季洛甫眯了会儿,现在声音发哑:“初一。” 许如清都快按上“挂断”了,硬生生地抽回手,转而按住接听。 手机连着蓝牙,透过车子的听筒传了出来。 那端,初一声音清冷,“不好意思,许特助,我是初一,方便接电话吗?” 许如清停下车,扭头观察着季洛甫的神色。 季洛甫神情淡淡,抬了抬下颌。 许如清说:“方便的,初一,有什么事吗?” 初一:“办公室断电了。” 许如清困惑道:“不会啊,我们这边不可能断电的,是不是跳闸了啊?” “嗯。”她没有一刻犹豫,应道。 季洛甫突然开口:“给后勤部打电话,让他们把电闸修好,并且之后再也不能断电。” 听到季洛甫的声音,初一有点讶异,“你怎么——” 季洛甫打断她:“许特助,再给沈部长打电话,和他说如果他下面的人再不安分,我不会再看任何人的情面。” 许如清:“季部……” 季洛甫:“没听清我说的?” “……听清了。”许如清声音低低的。 沉默片刻,季洛甫叫她:“怎么不说话了?” 初一坐在椅子上,“你知道是谁干的?” “能猜到。” 又是一阵静谧,初一突然问他:“你听说中午的事了?” 季洛甫:“嗯。” “我不是故意找茬的人。”她试图解释。 季洛甫笑了下,他原本还有点儿生气,气她有事不找自己,却找许如清,这会儿听到她说这句话,那股子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嚇笑一声:“我知道。” 初一:“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中午的时候冲动了,这里又是季洛甫工作的地方,中午那档子事,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那些人私底下会议论些什么?初一对于自己成为话题这事儿不是很在意,但她不是很愿意季洛甫成为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他应该被人仰望着,而不是被人用嬉笑的语气谈论着。 季洛甫:“别想太多。” “是我冲动了。”初一懊恼地叹了口气,她藏在电脑后的小脸上满是自责。 “没有给我惹麻烦。”季洛甫不容置喙道,“不过……” 他欲言又止,她提心吊胆,“不过什么?” 季洛甫疑惑:“你为什么给许特助打电话,不给我打电话?” “……” “……” 初一还以为是什么。 她说:“你不是说了,有事找许特助吗?” 季洛甫:“我说的是公事。” “这就是公事。” “不是。”季洛甫拿过许如清的手机,断开蓝牙,把手机贴在耳边,车窗降了下来,有瑟瑟秋风吹入车厢,风声过耳,他的声音随着风声落了下来:“这是私事。” “这算是哪门子的私事?”初一觉得莫名。 季洛甫说:“你就是我的私事。” 她不说话了。 季洛甫看了许如清一眼,许如清自动自发地下车,离得远远的了。 季洛甫说:“这事儿不是私事吗?” 好半晌,她承认:“是私事儿。” 季洛甫:“以后找我,别找别人。”他顿了顿,说,“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初一,你是我的老婆,有事找我很困难吗?非得要去找别人?还是说你觉得找别人帮忙,比找我帮忙更拉的下脸?” “没有。”初一斩钉截铁道。 季洛甫深吸一口气,说:“我不知道你和言倾慕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你和她发生争执,肯定是她招惹的你、她有错在先,而且就算是你没错,那又如何,你是我的老婆。” 初一好笑道: “是你的老婆,就可以为非作歹吗?” “不是为非作歹。”季洛甫纠正她,“是我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一边,不管你是对的还是错的,在我这里,你都是唯一的选项。” …… …… 有风声从手机那边传过来。 秋风吹着树叶簌簌作响,有车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被风吹的支离破碎的。 初一心跳加速,如擂鼓般跳动。 她咬了咬牙,到底是忍不住,问他:“季洛甫,你是不是……”临到最后,她仍旧问不出来。 “是不是什么?”季洛甫安静地等着她的下半句。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是不是对我心动了?” “你是不是真的在追求我?” “……” “……” 这样的话,无论哪句都好,只要问出来,初一,你只要问出来,我都能给你答案。 可是风声呼啸,尘埃浮动,所有的一切都在运行着,唯独她悄然无声。 许久,她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 季洛甫失落地合上了眼,心底的期盼如坠深渊,他到底在期盼什么呢?他不是察觉到她对他是不一样的了不是吗?他为什么突然祈求那么多呢?她那样一个对爱、对婚姻、对所有人失望的人,愿意和他结婚、愿意坦诚相待于他、甚至愿意依靠他,都已经这样了,他不该满足吗?为什么要逼着她问那句话呢? 可他是真的不满足。 季洛甫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对宿命的叹息,“初一啊……” 初一:“嗯?” “怎么办,才离开你两天,我就开始想你了。” “……” “你呢?” “……” 季洛甫此刻像是个讨糖吃的小孩,连连逼问,讨不到糖就不罢休,“想我了吗?” “你干嘛呀?”初一轻声说。 季洛甫不理她,执拗极了,问她:“想我了吗?” 初一眼神飘忽。 以为听不到她的回答了,季洛甫无奈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就知道你没想我。” “——想你了。”她说。 季洛甫突然愣住。 初一红着脸,眼睫轻颤,情绪从眼底流露出来,蔓延至全身,嗓音发颤,说:“我也想你了。” 第30章 开心 挂了电话之后, 她发现自己全身发烫。 电脑边上就是面镜子,她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视线, 双颊飞上一抹红晕,她盯着镜子发呆, 几秒过后, 仓皇地挪开视线。 没过多久, 办公室就恢复供电。 外面的人再三确认:“这次不会再断了吧?” 初一起身出门,“不会断了,不过大家还是习惯性备份。” “一般都是做完再备份的,哪里会做一半就备份?”钱茂叹了口气,“算了, 明天我们带自己的电脑过来。” 初一想想, “也好。” 很多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回到办公室, 却无心工作了。 季洛甫这通电话, 使得她现在整个人乱得很。她不由地想起婚后的种种, 想到他对她事事上心, 在家人面前允诺会待她好,她以为这是责任。 他送她上下班,她以为这是顺便。 他知道她抵触床|事, 便与她分房睡, 她以为这是体贴。 他出差同她报备, 开会、回家都会和她说, 甚至还……说想她…… 丈夫的义务里, 包含了说这种暧昧调情的话吗? 初一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困惑。 她嫁给他,是为了调查母亲的死因,她不认为她母亲是自杀的,而季洛甫能够保证帮他。 她是带着目的嫁给他的。 那么他呢? 如果真的是缺个太太,比她合适的人一大把,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她?还是说,这不是选择,是…… ……是认定。 他认定了当他太太的唯一人选,是初一。 一个男的认定一个女人,他的意图昭然若揭。 他喜欢她。 季洛甫喜欢她。 初一被得出来的结论吓了一跳。 她觉得这个结论实在是荒谬、毫无根据,季洛甫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但潜意识里又隐隐有种感觉,觉得他是真的在认真爱她的。 但爱这个字,太过于沉重了。 初一一整天都因为这件事搞得心神不宁的,下午和左向晚讨论视频的时候,难得分神。 左向晚敲了敲桌子:“第三次走神了。” 初一扶额,眼底的倦意尽显:“抱歉,我今天状态着实不好。” 左向晚见她是真的累,也没为难她,只说:“虽然我是你领导,但这次视频主要还是你做,老大说她相信你能做好,让我过来只是做些协调工作。” 初一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嗯?” 左向晚琢磨了下,接着说:“虽然我之前对你一直保持怀疑态度,但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你让我彻底改观,工作态度、业务能力等各方面都很好,很成熟,不像是个刚毕业的人。” 初一淡笑道:“所以?” “所以虽然我现在挺喜欢你的,但是如果你下次再走神,我肯定不喜欢你了。”左向晚一本正经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看看你现在蔫了吧唧的样子,能专心个鬼啊。我真的、真的很讨厌工作时候不认真的人!” 初一听着左向晚说完这么一大段话,话里有责怪之意,怪她工作不认真,但更多的是在关心她,虽然一句关心藏在五句责怪中,但那五句责怪,也是为了说这一句关心。 嘴硬心软又拉不下脸的人,都用这种方式表达关心。 初一莞尔:“我知道啦,谢谢你。” 左向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谢我干嘛?” 初一朝她眨了眨眼:“谢你关心我啊。” “切,我才没有关心你!”左向晚扭头,轻哼,“我这是为了团队考虑!” 初一笑容很淡,却也很温柔,两盏梨涡浅浅,说:“我知道啦,是为了团队考虑,不是为了我。” 左向晚:“绝对不是为了你。” 初一:“嗯。” · 初一下班之后,也没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阿姨和保安在,她不太想回去。正好江续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干嘛,一起吃个饭? 初一:“你在哪儿?” 江续:“我还能在哪儿?” 这语气,应该是在江宅了。 他在外有房产,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外面,但是每个月都得回家一趟,每次回家,他都会给初一打电话。毕竟家里就他一个小辈,每次回去都得被念叨,江续从来不是个省事儿的人,从小到大闯祸无数,每次闯完祸,他都会拉着初一让她帮忙求情,初一翻了个白眼,无奈过后仍旧是帮他向江老爷子求情。 江老爷子是最喜欢初一的,因此也就饶了江续。 初一是个把血脉亲情看得很淡的人,她觉得朋友比亲人重要,但是在江续那里又相反。 她从小体弱多病,童年时鲜少出门,常常在家待着。 江续是个爬上爬下的小皮孩,见她待在家无聊,于是带着一群小伙伴到家里陪她玩,还大声介绍:“这是我的亲妹妹,你们要对她好一点儿。” 她的童年,在大部分时间下都是江续陪她度过的。 而最令她记忆深刻的事,是那次她高烧不退,家里没有大人,晚归的江续回来之后发现,急的都要哭了。 他那时还不到十岁,背着七岁的初一找医生。 初一烧的全身火热,趴在他的背上,感觉他的身体比自己的还热,她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哥哥,不要急。初一没事儿。” 江续眼都红了,吼着:“你那么烫!” 初一软着嗓子:“你比我还烫。” 江续的声音低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说:“哥哥带你去看医生,看了医生就会好的,初一乖。” 初一真的很乖,趴在他的身上,什么也没说。 后来在部队里的医务室,江续陪着她挂了一晚上的盐水。她高烧退下之后,江续抱着她,说:“初一,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强忍着,知道吗?” 初一:“我怕麻烦你。” 江续:“什么麻不麻烦,我是你的哥哥!” “我可以……依靠你吗?” “当然可以!笨蛋,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当然可以依靠我啦!”小江续抱着小初一,说话时语气那样认真又那样坚定。 就是那个时候,初一在心底说,这是你的哥哥,唯一的哥哥。 不过江续的靠谱也不过就那么几瞬,后来的日子里,他不停地闯祸,初一每天这边卖萌那边撒娇,解决完之后,江续挠了挠头,说:“走,哥哥带你去吃烧烤!” 初一原本还想骂他,但又点头:“想吃牛板筋。” 江续:“二十串行不行?” “好啊。” 初一便开心地跟在他身后了。 她与别的几位表哥关系都一般,唯独江续不是。 说血浓于水?似乎不是。 只能说江续对她好,他是真的好。 但如果不是血缘关系,江续似乎又不会对她好。 很矛盾的观点,血脉亲情重要吗? 重要——却又不重要。 但至少,初一每次和人介绍江续,都是:“他是我的哥哥。” 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有许多许多的骄傲与欣喜。 初一挂了电话,便往江宅去了。 到了江宅之后,发现家里就江续和老爷子在。 初一:“舅舅舅妈呢?” 江续靠在贵妃榻上玩手机,闻言看了她一眼,他双眼斜飞入鬓,说话时声音漫不经心的:“出差去了。” 初一:“姥爷呢?” 江续:“在外面散步。” “那你回家干什么?” “无聊。” “和女朋友吵架了?” “…… ” 初一见他一副吃瘪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走过去,盘腿坐在地上,初秋,室内温暖,地板经过一天的暴晒,暖融融的。 初一:“说说吧,什么样的女孩。” 江续收了手机,冷哼:“没有女孩。” 初一歪头:“那是男孩?” “…… ”江续气笑,“找打呢?” 初一伸过脸,“嗯,你打我呗。” 江续搓了搓手,“我这一巴掌下去,我估计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嗯?” “你现在是季太太了啊……”江续双手放在脑后,他双眼敛着,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火红枫叶,“怎么着,和哥哥说说,季洛甫对你好吗?” 猝不及防地提到他,初一的心跳漏了半拍。 白天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许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江续撇过头,蹙眉:“他对你不好?” 初一说没有。 江续:“真没有?” “真没有。” “那你还思考这么久?”江续盘腿坐了起来,“没事儿你说,虽然我挺怕季洛甫的,但你要是受了欺负,那我肯定会给你出气。” 初一挑着眼梢:“怎么出气?揍他一顿?” 江续拧着眉头认真思索了一下,“他每年暑假都会被送进部队上摔打,我觉得我打不过他。” “……” “???” 江续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没事,你要是被欺负了,你就忍气吞声。” 初一一把拍开他的手,瞪他:“你是人吗江续?” 江续咧嘴笑笑:“是啊。” 他又躺了回去,蓦地,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要真受了委屈,就和我说,我虽然打不过他,但好歹能把你接回来,你在外面受欺负我管不了,但在我面前,我肯定能护你周全。” 初一默了默,说:“干嘛突然说这些?” “就觉得……你之前过的挺不好的,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江续问她,“他对你真挺好的?” 她仰头,“嗯,季洛甫对我很好。” 好到她都对他心动了。 江续笑了:“那就行。” 第31章 不开心 没一会儿, 江老爷子就回来了。 当晚祖孙三人围在桌子上吃了饭,聊着最近的事情。江续自然又是被念叨的那一个, 江老爷子吐槽自己孙子的时候是真的不给半分面子,“你说说你才几天功夫就又买了台新车?钱多烧的慌是吧?穿着这种衣服,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正经?一把年纪了还是单身, 我都替你害臊!” 初一捧着碗低头笑。 江续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初一抬眸, 瞪他:干嘛! 江续朝她挤眉弄眼的。 刚好被江老爷子看到,江老爷子拿筷子打了下他的头:“别向你妹求救。” 江续揉着额头,龇牙咧嘴的:“爷爷,你真是老当益壮,砸的我眼前都冒金星了。” 江老爷子冷哼了声。 江续吊儿郎当地笑着, 身上一股子二世祖的慵懒匪气, 说:“我那台新车停在外边儿的训练场边,爷爷您真行, 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我的车。” 初一朝江老爷子竖大拇指。 江续接着说:“这衣服不好看吗?非得穿西装才好看啊?季洛甫那样的?” 江老爷子看季洛甫是哪哪儿都顺眼, 老人最喜欢的年轻人, 男的是成熟稳重, 女的是温柔大气。 季洛甫就是老人喜欢的类型。 像江续这种常年穿着国外潮牌衣服的人,每个季度都会换新车,浑身上下一股子二世祖的浑不吝气息, 是老人们最讨厌的类型。 扯到季洛甫, 江老爷子转头问初一:“和季洛甫还好吗, 他怎么不和你一起到家里?” 初一说:“我和他挺好的呀, 他对我很好, 爷爷你放心。”初一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又说,“他去覃城出差了,得下周才能回来。” 江老爷子又问:“真挺好的?” “真挺好的。”初一无奈,“我和他真的很好。” 江老爷子:“那就行。” 吃完晚饭,初一和江续洗碗。 洗到一半的时候,她手机突然响了。 江续撇了一眼,注意到她来电人的名字——老公,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哎哟老公来电呢还?” 初一白了他一眼:“我接电话,这些碗你洗了。” 江续:“行吧,我待会洗好就走。” “不在这边睡吗?” “不了,明早要出国一趟,这边离机场太远,不方便。” “那好,你离开之前和姥爷说一声。” “会的。” 手心里的手机仍在震动,初一边接起来边往外走,“等一下,我回房。”她踩着楼梯,木质楼梯发出“咚咚咚”的闷实声响。 季洛甫应了声,又说:“慢点儿。” 初一打开房门,许久没回来,房间里有股难闻的灰尘味。 她开窗通风,夜晚凉风吹了进来。 初一:“我到房间了。” “在家?”听着似乎不像。 初一说:“在姥爷这儿,江续过来吃饭,我陪他一起。” 季洛甫开了窗,点了支烟。 他烟瘾挺大的,吸了口,嗓音变得沙哑几分:“和姥爷聊了什么?” “聊到你了,他问我你怎么没过来,”初一搬了条椅子在窗边坐下,“我说你去出差了,没法过来。” 季洛甫淡笑了声:“等我回去,和你一起回家吃饭。” “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洛甫翻了下行程表,说:“下周四。” 初一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开口:“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初一问他:“需要我来接你吗?” “怎么不需要?”季洛甫咬着烟,眼里抽出丝丝点点的笑意,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难得这样说话带笑,完全没有往常的内敛自持,“夫人要是来接,实在是求之不得。” 夜幕漆黑,窗外有盏白兰花样式的路灯。 惶惶灯火在暗夜中兀自燃烧,有细小蚊蝇飞扑而上。 初一觉得自己此刻也像是飞蛾,见到了一盏幽茫灯火,犹豫着是否要往上迎去。 结局无非是两种。 她成为万千飞蛾中被火焰燃烧而死的平凡一只。 或者是, 触碰到它的那瞬间,它熄灭火光只为拥她入怀。 · 初一和季洛甫,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 两个人晚上都会打电话,时间或早或晚,时间不长,就半个小时,聊天也没什么可聊的,就聊聊一天发生了什么。 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听着彼此那边的呼吸声,安静地沉默。 很快就到了季洛甫回来的那天。 周四上午。 初一下楼拿了点东西,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间遇到了言倾慕,她身边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似乎是合作商,她脸上端着笑,说:“沈部长已经在楼上了。” 蓝色西装的男人开口:“言小姐最近又变漂亮不少。” 言倾慕敛眸浅笑:“谢谢。” 初一在电梯外踟蹰半晌,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露出和善笑意,他嗓音醇厚,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不进来吗?” “进来,谢谢。”她目不斜视,走进电梯另一侧。 她背脊笔挺,看着逐渐变大的数字。 身后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当作不存在似的。 没一会儿,电梯停了下来。 初一径直离开电梯,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里走去。 留在电梯里的人盯着她的背影迟迟无法回神。 几秒之后,电梯停下。 他离开电梯,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言倾慕:“初总,怎么了?” 初其风摆摆手,他和善一笑:“你先过去,我这边有点事,等我五分钟。” “好的。” 等到言倾慕离开之后,初其风和助理说:“初一怎么会在这边工作,你去调查一下。” 助理低头:“嗯。” 初其风往前走了几步,似乎仍然觉得不够,他又低声道:“会议大概一个小时结束,找家江浙菜馆定个包厢,再……叫上初一。” 助理斟酌道:“大小姐不一定会来。” “会的。“初其风目光远眺,窗外万里无云,他眼里多了几分情绪,说,“就算不来,也得想办法让她过来。” “……好的,先生。” · 初一回到办公室后,在位置上坐了许久。 竟然在这种场合下和他见面了。 其实这些年,初其风也联系过她、想要见她,但都被她冷淡回绝了,那天把她关在门外,态度不是非常明显了吗?就是要和她断绝关系和所有往来,怎么现在又联系上她了呢。 反悔了? 可当初也是他教她的,做人做事,做了决定,便要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不要反悔、不要回头。 没等她彻底回神,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小赵探头进来:“初一,外面有人找你。” 透明玻璃墙外,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走廊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朝她点了点下巴。 初一不想在外人面前处理这些事情,于是起身,“知道了。” 她推开门,走到那人面前。 助理看到她出来,低声叫道:“大小姐。” 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这片区域内的所有人都听到。 初一蹙了蹙眉,她早已不是初家人了,这声“大小姐”像是一声冷冷地嘲讽。她抿了抿唇,神色如常:“出去说。” 助理:“好的,大小姐。” 她在安全通道处停下。 初一双手插兜,双眼平视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助理:“先生想要和你吃顿饭。” “没有那个必要。”初一果断拒绝。 助理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拒绝一样,他又说:“大小姐离开的这些年,先生一直都在记挂着你。” “是吗。”她冷冷地看他。 助理跟在初其风身边将近二十年,算是从小看着初一长大的,他深知初一性格温柔乖巧,这一点像极了初其风的第一任妻子,太温柔了,温柔得近乎没什么脾气,所以初其风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越轨。 这些年,初其风也一直让助理调查初一的事情,助理对初一也算是有所了解,知道她依然是那个脾气,不过清冷了许多,不太爱交朋友了。不过依然是那副清淡的模样,在外人面前,开心、生气、难过的情绪都嫌少有。 现在脸上却摆出明显的冷嘲热讽来。 像极了那年他“请”她离开的时候。 可惜今天没雨,万里无语,天朗气清。 空气干燥,连风都没有一丝。 助理说:“大小姐,好歹他是您的父亲,这些年您不愿意见他就算了,可是都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见呢?” 初一:“因为没有见面的理由。” 助理:“他想见你。” “没必要。”她再次重复一开始说的话,眼神清冷,“我结婚没有请他来,我觉得他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先生表示原谅。” 初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她在脑海里反复解读这句话的含义——他觉得自己结婚没请他,做得很不对,但也心怀宽广地表示原谅她?是这样没错吧。 她气笑了,嗤笑声:“那他还挺大度的。” 助理敛了敛眸,“大小姐,不论怎么样,你都是我们初家的大小姐,是先生纳入初家族谱上唯一的子嗣。” 初一对这些压根不在意。 而且:“当初也是你对我说的,江家和初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现在说这些是几个意思呢?” “您姓初。”他这样说。 初一觉得对话到这里就可以截止了,再说下去也是个死循环。 她说:“我不会和他吃饭的,以后还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大小姐!”助理叫住上楼的初一,“先生真的想和你见面。” 初一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可惜,我是真的不想和他见面。” 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回到办公室。 胸腔里那股烦闷与躁郁挥之不去。 正好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点开手机,提醒事项那一栏明晃晃地印着几个字, ——初一,别忘了去机场接你的先生回家。 心里的那点躁郁和不满在此刻统统被甩在脑后。 她不想见那位先生。 她要去见属于她自己的先生。 果然世上的不开心,很容易被开心化解。 第32章 开心 机场回去的路上很堵。 初一因为初其风的事没有心情开口说话, 季洛甫则是因为连日的高强度工作身心疲惫,他眼底带着明显的困倦,说话时嗓音低哑。空旷停车场上刮着凛冽的秋风, 季洛甫手握成拳, 抵在唇上,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 谁也没有说话。 车厢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偶有季洛甫的咳嗽声低沉响起。 似乎过了很久, 初一终于回过神来,发现他是真的感冒了。 她往他那边挪了挪, 衣料触碰,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生病了吗?” 季洛甫斜靠在车门上, 闻言, 掀了掀眼皮, 冷淡的一声嗯。 他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初一垂了垂眸, 手撑在椅子上, 往另一边挪回去。 腰上突然一重,她低着头, 余光里, 腰间多了只手。 季洛甫长手放在她的腰间, 稍一用力, 便把她搂入自己的怀里。全部的过程中, 他一直紧闭着眼, 双唇抿成一道冷淡的线, “我很困,让我休息一会儿。” 突如其来的接触。 初一靠在他身上的半边身子紧绷,连脊背都是僵的。 他察觉出来,笑了笑:“紧张什么?” 初一佯装镇定:“没紧张。” 他没再追问,抱着她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车子往前驶去,初一无意瞥了眼前面,发现并不是回家的路。 季洛甫似乎已经睡着了,初一低声问坐在前排的许如清:“这是要去哪儿?” 许如清转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晚上有个宴会需要季部出席,现在去工作室换件衣服。” 但带了她过去…… 初一:“我也要去?” 许如清说是的。 初一瞅了瞅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觉得不妥。 许如清眼尖,立马说:“那边也准备好了你的衣服。” 初一便没再说话了。 只不过心底有点儿不舒服,他什么也没说,突如其来的就给她做了决定。 没一会儿,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季洛甫似有察觉,睁开眼,怀里的人仍旧乖顺地依靠在他的身上,他心情颇好,问许如清:“几点了?” “六点十分。” “下去吧。” 闻言,初一快速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怀里突然空荡荡地,有种不适感。 初一已然推开车门,站在车外,她半弯着腰,眼神清淡地看着他:“不出来吗?” 季洛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马上。” 他推开车门。 许如清也从车上下来了,和他说:“那边已经准备好衣服和造型师了。” “嗯。” · 到了工作室之后,那边有人拿了条裙子过来。 黑色长裙,两边有丝带飘落,裙子最精彩的地方在腰间,镂空掐腰设计,衬的她的腰细的不堪一握。 换好衣服化好妆之后,两个人下楼。 坐回车上,初一忍不住,问他:“我们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穿着黑色西装,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好,白色衬衣领子抵在脖颈上,光影婆娑,他侧脸光影中更多了几分斯文败类之意。 初一的视线从他的侧脸缓缓下移,最后定在他脖颈突出的喉结处。 “我不喜欢这样。”她突然开口。 季洛甫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迟迟的一声:“什么?” “你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初一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 季洛甫默了默,“是我不好。” “以后提前和我说一声可以吗?”她知道他这么多年一个人做主惯了,但他做主,是做他的主,不是做初一的主。 而且关于这个话题,他们之前也讨论过一次。 结婚和恋爱都是这样,两个性格不同的人走到了一起,为了适应对方而不断改变,如果没法做出改变,那么只能各奔东西。 他们这段婚姻太草率,没想过那么多,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私底下仍旧有一堆东西需要磨合。 初一以为自己不愿意磨合,但到头来,她成为主动磨合的那个人。 季洛甫敛了敛眸,似乎在思考。 几秒之后,他说:“这次是我做错了,以后不会了。” 语气认真,态度诚恳,但初一总觉得,他没有听进去。 算了。 · 车子最后在别墅区里停下。 别墅外面的马路两旁停满了车,车里看去,别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下车之后,初一问他:“你到底带我到了什么地方?” 季洛甫抬起手,示意她挽上。 初一挽上,之后又抬头看他,求个回答。 季洛甫回她:“让你找回场子的地方。” 初一蹙了蹙眉,心里存着疑惑。 季洛甫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别瞎想别担心,你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她心底仍不安心,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进了别墅,里面灯影惶惶,有乐队在台下配合默契地弹奏着轻音乐。 所有人都穿着正装,手上举着高脚杯,脸上挂着笑。 穿过人群,季洛甫给她递了一杯香槟。 初一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就听到他在耳边说:“我很好奇,你的酒量到底是多少?” “…… ” 无聊的问题。 虽然无聊,但她也老实坦白,“啤酒三瓶。” 季洛甫挑了下眉,“红酒呢?” “……一杯?” 他深吸了口气,于是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香槟,一饮而下。 初一:“你干什么?” “喝果汁。”酒量这么低,季洛甫是不敢让她碰酒了,他拿了杯西瓜汁给她。 初一不太情愿:“香槟又喝不醉。” “拿着。”他态度强硬,“再喝不醉也有度数,我今天凌晨三点才睡,没什么精力,你要是喝醉了,我可不想照顾你。” “老年人。”初一接过西瓜汁,嘟囔了句。 季洛甫听到,笑了:“我是老年人?” 初一:“不是吗?你比我大了五岁。” “行。”季洛甫又笑。 初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笑,这很好笑吗? 两个人在这边站了一会儿。 中途也有人过来和季洛甫说话,都被他不咸不淡地推开了。 直到有人从楼梯处下来。 季洛甫放下手上的高脚杯,朝那人抬了抬下颌,漆黑的眸光里印着璀璨灯光,但仔细看去,又有别的情绪在。 像是猎人终于寻找到了猎物一般。 他说:“来了。” 初一不解。 顺着他的目光遥遥望去,她看到了言倾慕,以及言倾慕挽着手的白发老人。言倾慕和那个老人笑着下楼,下楼之后,很多人过去攀谈聊天。 初一心底有种想法呼之欲出,她问:“你……”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他不是那种幼稚的人。 “我什么?”季洛甫低头整理着袖扣,猫眼石袖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初一抿了抿唇,“这是言倾慕家?” “嗯,今天是她叔叔生日寿宴,”季洛甫整理好袖扣,抬起头,嘴角咧了一道散漫笑意出来,“邀请函早就给我了,甚至还给我打了许多个电话,请我过来。”他说话时自带一股子高高在上的睥睨意味。 他始终是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天之骄子。 初一从他的话里读出另一个意思:“你原本不打算过来的?” 如果他一早就说过来,那么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电话了。而且一般这种寿宴,发个邀请函就够了,哪里还会有后续那么多催促?言家是真的希望季洛甫能来,也是真的在“请”他过来。 季洛甫嗤笑:“这种宴会。” 他讽刺意味十足。 言家虽然大部分人从政,但是位置不上不下的,再往上走,艰难;别说是往上走了,保持现在的位置都费了许多力气。 初一从他的眼里读出了阶级差异。 不是嘲讽也不是轻蔑,是上流社会的人看着乞丐的眼神,是那种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越的阶级格局。 初一没法做出评价。 阶级概念是从小就被灌输的,就连她自己也是。 而且这世界上,不都是有钱的人说话最大声吗? 阶级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更多人往前冲。 财富、地位不都是依靠金钱才能达成的吗? 有了钱,就有一切,确实是人间真理。 初一问他:“那为什么改变主意,要过来?” 提到这个…… 季洛甫扭头,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不是说了么,帮你找回场子。” 初一觉得莫名,“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季洛甫回忆了下,“这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放尊重点儿。” “???” “……” 她脑海里突然迸发出细小火花,犹疑又无奈道:“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警告过言倾慕了吗,她也没在我背后耍花招了。” “警告就够了吗?”季洛甫不屑,“我向来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所以呢?” 他耸了耸肩,带她往人群里走去,压低声音道:“所以你就露出一副释怀的大方得体的笑就好。” “……” 见季洛甫来了,众人纷纷给他们腾出地方。 季洛甫嘴角噙着寡淡笑意:“言老。” 言老见到他来了,心下一片欢喜,笑容满面:“我还以为你不来呐!” 季洛甫:“有时间,就顺路过来了。” 言老笑着说好,视线转移到他身边的女子,疑惑:“这是…… ” “我妻子。”季洛甫官方又客套地说,“当初婚宴只邀请了家里人。” 言老精神矍铄,眯着眼笑着,眼神里多了几分打探意味。 初一脸上露出得体笑意,迎着他的视线,没有丝毫退让。 言老:“这是哪家的姑娘,能讨得你的喜欢?” 初一不喜欢这样的问话,把她放在低位,把季洛甫放在高位。不过幸好,季洛甫说:“求了好久才答应嫁给我的。” 言老:“是吗?” “嗯。”季洛甫杵杵她的胳膊,语气宠溺道:“初一,这是言老。” 初一温柔笑着:“言老好。” 言老点了点头,突然问:“姓……初?” 初一:“嗯。” “这个姓氏很少见啊。”言老颇有深意地看向初一,也不知道是初一多想了,还是别的,总觉得他的姿态放低了许多,眼神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了。 聊了几句之后,季洛甫说:“之前我太太和言大小姐有点过节,在这里,我代替我太太道个歉。” 言倾慕自见到季洛甫挽着初一走过来之后,全身便紧绷起来。 那件事之后,沈部长的秘书给她打了电话,语气冷冷的:“很多事情沈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是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希望你清楚。季部长是沈部都要给面子的人,知道吗?” “知、知道了。”言倾慕没想到季洛甫会因为这件事给沈峯打电话。 难道…… 难道他是真的很喜欢初一吗? 可他这样的人,真的会喜欢一个人吗? 言倾慕以为他冷血、寡淡,但其实哪有人是永远冷血的呢? 只是他热血沸腾的对象,不是你,是另有其人。 言倾慕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季洛甫竟然又主动提了起来,她全身紧绷,身上冒着冷汗。 果然,言老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不满情绪,“是吗,倾慕?” 言倾慕咬了咬唇,说:“是我的错,不关季太太的事。” 季洛甫眼里没什么情绪:“是吗?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太太的错?” 言倾慕:“是我的错。” 她眼前有雾气氤氲,但爷爷显然很生气,季洛甫咄咄逼人,不就是想要她道歉吗?她咬牙,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初一,不好意思,是我做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初一安安静静地笑着,说:“没关系。” 道歉之后,季洛甫就带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两旁昏黄路灯一盏盏后移,初一盯着转瞬即逝的灯光,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情绪。 觉得他幼稚。 哪里有人这样追着人道歉的? 像个小孩子一样。 但心里也不是不动容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呵护她、保护她,他虽然蛮横、霸道、喜欢自作主张,但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在维护她,甚至是…… ——宠着她。 第33章 不开心 那周周末, 初一带着季洛甫回了大院。 车子停在大院外被人拦住, 哨兵不认识这辆车, 走过来要求出示出入证,初一让季洛甫把他那侧的车窗降下来, 她半个身子靠了过去, 朝哨兵笑笑, “是我。” “初一啊。”哨兵认得她, 连忙放行。 季洛甫开车进去,路过训练场的时候把车速放缓了点儿,他朝那边抬了抬下颌, 说:“我记得你以前总在这边玩儿。” “你还记得啊。”提起往事, 她脸上带着惬意的笑,“那个时候无聊, 没地方去,就到这边儿玩。我们当初最爱玩这个沙坑了, 把它挖出个深坑, 再把人埋进去。” 季洛甫在江家楼上远远地看过一眼。 少年少女笑靥如花, 夕阳映照下,他们的脸上沾满了沙粒。 初一说:“不过他们都害怕, 觉得进去就很难出来,所以每次都是我跳进去的。” 季洛甫:“不怕吗?” “不怕啊,这有什么好怕的。” 季洛甫笑了下, “胆子挺大的。” “还行吧。” 到了江家外边, 季洛甫把车停在楼下院子里。 进屋之后, 江老爷子拉着季洛甫上楼下棋去了,他平时没什么对手,现在抓到季洛甫,可不得下几把过过瘾。 初一也乐得清闲,跑回房间看书去了。 哪成想江老爷子不让她走,非得拉着她一块儿。 初一郁闷极了:“我又不会下,您让我在这儿待着干嘛呢?给您喊加油还是给季大哥喊加油?” 江老爷子被她逗笑,“那你是给我喊还是给洛甫喊呢?” 初一认真地思考了下,“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太难选择了吧?” “这才几天不见,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就被他赶上了?”江老爷子被她扶着,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语气里却有一股子的得意在,他开怀地笑着,“果然啊,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啊。” 初一娇嗔道:“爷爷!” 江老爷子:“我还说错了?” “我永远是你的初一嘛。” “是是是。”江老爷子笑着说。 到了书房,初一搬了条椅子坐在二人中间,她撑着下巴看着江老爷子和季洛甫下棋。 她年幼时也被江老爷子抓着学过围棋,可她对围棋并没有多大兴趣,江老爷子便没再勉强她,转而拎起边上的江续,拿着戒尺逼他学。初一在边上咧嘴笑,甚至还奶声奶气道:“哥哥加油哦。”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她不想学的东西,从没有人逼她学过。 晃神片刻。 季洛甫和江老爷子已经落了许多棋子了。 初一觉得无聊,拨弄着季洛甫棋盒里的棋子,一不小心,黑色棋子掉了出来,初一“哎呀”一声,旋即像是不经意似的把棋子往棋盘上砸。 好好的一盘棋,就这样被她毁了。 江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初一?” 初一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姥爷我不是故意的。” 江老爷子实在拿她没辙,扔下棋子,叹了口气:“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 初一笑着,“姥爷,您看您和季大哥下棋,我一个人就这样待着多无聊嘛。” “所以就故意捣乱?”江老爷子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 初一搂着他的肩,撒娇道:“这是在吸引你们的注意力呀。” “吸引我的注意力,还是吸引洛甫的注意力呢?”江老爷子点破道,“你看看你眼里,都是你那刚结婚的老公,哪里还有我这糟老头子的影子哦!” 初一:“哪有。” 她偷偷地瞄他,却和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撞出细小火花。 季洛甫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揣着笑,温吞道:“没办法,毕竟我们刚结婚,正是新婚腻歪期,姥爷您见谅。” 这人!竟然这样打趣她! 初一瞪了他一眼,殊不知,她现在双颊绯红,双眼湿漉漉的像是隔了层雾气,瞪他的时候没有半分的威慑感,反倒多了一股子撒娇味道在。 当真是,泪眼盈盈,惹心欢。 季洛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好意思了?嗯?” 初一想拍开他的手,但又注意到江老爷子在,于是把手放在他的小臂上,嘟囔着:“别摸我的头啦。” 很奇怪,她说话常加这些语气词。 离开南城前,没有这些习惯,去了趟南方,再回来,说话就变了个味道。声音软软的,像是被江南的烟雨浸了一整个春一般。夜晚迷离时分媚眼如丝,在他身下喘息的时候,更是令他心软万分。 整个人都是软的。 季洛甫心想,江南果然是养人的好地方。 · 没一会儿便到了吃饭的时间。 吃完饭,江老爷子便要上楼睡觉了,离开前,他说:“今晚不走了吧,在这儿住下吧?” 初一看了季洛甫一眼。 季洛甫:“看我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初一眨了眨眼:“姥爷……” “明天又不上班,在这儿睡下不行吗?”江老爷子到了这个岁数,别的也不期盼,就期盼着膝下孩子能多陪陪自己,“你和洛甫也难得一起过来一趟,好歹多待一天,明天再陪我吃个早饭。” 老人头发已经全白,早些年为了小女儿江晚万分操劳,在听到江晚离开的消息时,差点也跟着一起去了。 身子在那段时间渐渐不行了,眼皮垂下,遮了一半的眼睛,似乎是在渴求他们:“再多留一天吧。” 初一不忍心,说:“嗯,姥爷,我们陪您吃早饭。” 江老爷子舒心地笑了。 他心满意足地上楼,回房休息去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初一转回身,却又不经意地落入另一个深邃的双眼里。 季洛甫:“住这里?” 初一:“嗯,在这边休息一晚吧。” “你确定?”他挑了下眉。 初一以为他不愿意,可他之前不是说“都听她的”吗?这才几秒,就变卦了。她的语气变得不太好,冷冰冰地:“你要是不想在这边睡,你可以开车回去。” 季洛甫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变了个性子,一下子就不开心了。他再三确认,只不过是知道江家的房间不多,客房也没有,他们留在这儿,肯定是要睡一间房的,小姑娘嘴上说着什么“我在你的床上”这样的话,但要真的睡一张床,又得害羞的要命。 沉默几秒,初一以为他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回去了,她双眼清冷冷的:“要回去就快回去吧,开车过去得一个小时吧,到家估计都得九点了。” 她说完,起身收拾碗筷。 突然,眼前多了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抬眸,对上他古井无波的双眼。 他瞳仁漆黑,直勾勾地盯着初一,餐厅吊灯发出昏黄光亮,拢下一片暧昧光景,他的眼底被这光映照得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柔和之色。 季洛甫:“怎么突然生气了?” 初一说:“没有生气。” 只是有点不开心罢了,这是我的家,我此生最爱最尊敬的老人让我留宿一晚,你却不愿意,我只是不开心而已。 相比于生气,更多的是不开心。 因为生气,是你我之间有人做错了,我们之间闹矛盾了,所以才生气,但是不开心不是,我不开心,是因为你让我失望了。 失望才会令人难过。 而为什么会失望…… 是因为我发现我认真了。 即便这段婚姻开始的莫名其妙,我也觉得一段婚姻能够和谐的走下去可以不依靠爱情,我甚至在这么多年都觉得我不会拥有爱情、也不会去爱一个人,可偏偏,我认真了,我对你动心了。 季洛甫,我对你动心了。 如果不是动心,就不会对你有期望,这样就不会失望了。 你看,爱情真糟糕,让我对一个人有了期望,却又失望。 所以还不如不爱别人,只爱自己。 初一用了很多天说服自己对季洛甫心动的事实,但说服自己放弃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初一很冷静,眼里甚至透着几分疏离:“我还要洗碗,就不送你出去了。” 季洛甫握着她的手腕不放开,他拧着眉,说:“你不开心。” 初一没说话。 季洛甫:“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她仍旧安静的过分。 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季洛甫左思右想,终于找到结点,他试探性说道:“我没有不愿意睡在这里的想法,我只是在想,你愿不愿意和我睡一张床。” “……” 初一犹疑地望向他。 终于有了反应,季洛甫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他松开手,起身帮她收拾碗筷,边收拾边说:“我怎么会不愿意睡在这里?我不是说了吗,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只是在想,这边没有客房,我们得睡在一张床上吧?而且就算有客房,初一……你听说过哪对夫妻结婚没几天就分房睡的?” 初一下意识反驳:“我们不就是分房睡的。” “还挺骄傲的?”季洛甫哂笑。 “…… ” 她瞬间偃旗息鼓了。 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只小猫,季洛甫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但想到每次他摸她头发她都一副很抗拒的模样,他转而捏了捏她的下巴。 初一低声问:“你也觉得很可笑吗?” “分房睡吗?” “嗯。” “如果结婚对象不是你,我会觉得很可笑。”岂止是可笑,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这样对季洛甫提出要求,他都会觉得无理且愚笨。他自恃甚高,无论在什么关系中,永远都处于上位,永远高高在上,所以圈子里的人都叫他一声“季大哥”,就连比他年长些的,也不会直呼他的名字,而叫他一声“季部长”。 唯独在面对初一的时候,他会收敛住所有的锋芒。 她提要求,他答应。 她表现出一丝的不情愿,他都不会勉强她。 爱情令人卑微。 但他又十分享受这样的“卑微”。 毕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让他去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初一眼睫轻颤,“结婚对象是我……” “不可笑。”季洛甫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尊重你一切想法,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初一抿了抿唇,脸上有很淡的笑意,“那如果你的妻子也是别人,你不也得尊重她吗?” “这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想娶之为妻的人,才是妻子。”季洛甫往前走了几步,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笼罩住她。 他垂眸看她,眼里有异样的情绪氤氲着、积攒着、流动着,最后如潺潺流水般流淌出来,“初一,我想娶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所以即便我和别人在一起,那也只是结婚。 只有我和你在一起,才是嫁娶。 我想娶的人,是你, 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只有你。 初一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像是经历了一万次潮涨潮落般,心情忽上忽下,像是下一秒就要跌入深渊,但又被风吹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初一的心跳声怦怦,全身血液沸腾。 是心动的声音,她知道,这一次说服她承认喜欢季洛甫,不是几天,也不是几分钟,只是一眼。 就这么一眼,她就重拾自己对他的喜欢。 她缠着嗓音,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娶我的?” “很重要吗?”季洛甫问她,其实也不是不回答,只是追本溯源有点难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娶她的,似乎是很久了,反正,自从心里有这个念头之后,他就再没动摇过。 初一:“不重要吗?” “不重要。”季洛甫双手压在桌子上,撑在她的身边,她往后退了几步,半坐在尾椎骨抵在餐桌上,眼神不解地看向他:“你要干嘛?” “唔……”季洛甫说话时的热气洋洋洒洒地铺在她的脸上,他声音幽幽,慢条斯理道,“我亲自己的老婆,可以吗?” 初一双唇翕动,眼神飘忽:“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怕你不开心吗。”他戏谑着开口。 初一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瞪他:“你嘲讽我?” 季洛甫:“为夫不敢。” “你敢得很。” “那…… ” “那什么?” 季洛甫笑着问她:“可以亲一下吗?” “……” “……” 他没得到她的答案,迟迟未动。 初一却在心里腹诽,想亲就亲啊,为什么还要问她的意见?以前亲她的时候也没问过她能不能亲啊,怎么今天就问了? 她等了许久,没等到,有点不耐烦了,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双手控住。 初一抬眸,对上他戏谑的笑,才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当。 刚要发火,他突然压了上来,唇齿相依,他温柔地吮着她的唇,有热意盘旋在二人身上,暧昧情愫涌动。 夜深露重,爱意渐浓。 第34章 开心 隔天两个人都醒得很晚。 窗帘敞开, 窗外是蓊蓊郁郁的树木,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一地碎光,有风吹过, 光影浮动。季洛甫醒来看了下时间,将近九点。 他在有记忆里, 似乎就没有这么晚醒过来过。 倒是能懂得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了。 怀里的人安静地躺着, 睡容温顺乖巧。昨晚睡之前,她闹着要穿睡衣,季洛甫没法,只得把扔在床尾的睡衣给她捡起穿上。不过她睡相似乎不太好, 现在睡衣扣子全开,露出她身前一片香艳美色。 要不是在江家…… 幸好是在江家。 季洛甫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昨晚有够折腾的了,今天先放她一马吧。 他在床上又躺了会儿, 听到楼下阿姨和江老爷子说:“这个点了, 两个人还没起呐。” 江老爷子乐呵呵的:“估计昨晚睡得比较晚。” 季洛甫笑了下, 何止是比较晚, 结束的时候,他看了眼她床头的闹钟,将近两点了。 季洛甫听到阿姨的声音:“这个……要不我中午炖个鸡汤给他们俩补补?” 江老爷子肃然拒绝:“初一才毕业, 正年轻着, 有什么好补的!”隔了几秒, 他语重心长道, “不过洛甫年纪不小了吧,快三十了?中午炖个鸡汤给他补补吧。” 阿姨:“那行。” 季洛甫:“???” “……” 他满头黑线,他年纪不小?年纪轻的这个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昨晚哭着挠他、求他轻一点求他出去,他年纪不小? 男人和女人一样,年纪是敏感话题。 季洛甫起床洗了个澡,仍旧有些不解气,走到床边,连人带被地抱起还在睡觉的初一,初一睡意惺忪,闭着眼,含糊道:“谁啊?” “你老公。”季洛甫左右看看,在她的脖子后面狠狠地吮了一口。 初一:“唔——!!!” 她睁开眼,瞪他:“你神经病!” 阳光清澈,她刚从睡梦中挣扎出来,双眼湿漉漉的瞪着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衣襟已开,被子只虚虚地盖住她半个酥胸,香肩露出,白皙香肩上、裸露锁骨处都被印上斑驳红印,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昨夜是多么荒唐的一夜。 季洛甫看的下腹一热。 他深吸了一口气,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帮她把被子拉了上来。 初一终于清醒,反应过来刚才的情景,臊红着脸扯着被子坐在床头。她把自己包的密密实实的,迎着暖阳问他:“现在几点了?” 季洛甫:“九点半。” 他捡起地上的衬衣,背对着她穿上。 西装裤在门边,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弯腰穿好裤子,黑色裤子将他颀长双腿包裹住,浮尘飘动,初一盯着他穿裤子的动作,陡然想起昨晚…… 他把她抵在门后,双手抱着她。 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着。 她难耐地抓着他的手,他的小臂孔武有力,她在一阵阵浪潮中尖叫,手指甲陷入他的小臂里。 他大腿结实有力,动作快速猛烈,似乎要把她贯穿。 …… …… 回忆的越来越细了,她脸更红。 季洛甫转身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小娇妻捂着脸,耳根红的滴血,他困惑:“干什么呢在?” 初一陡然回神。 不能细想下去了!!! 不能回味!!!! 初一你清醒一点!!!!! 不许回味!!!!!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没干什么,我要起床了。” 季洛甫现在是越来越觉得女人是个复杂的生物,在和她的相处里,他必须动用全部的智识,她比他遇到的所有人事都要棘手。 并不是说他猜不透她的心思和想法,只是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有爱意在。 一个人在面对自己深爱的人的时候,是没法理智思考的。 比起说女人是个复杂的生物,季洛甫觉得,初一是个很复杂的生物。 很通透很清醒,却也很迷糊很乖巧。 但大多时候,都很情绪化。 比如说,易脸红,易生气,情绪一上来,无法讲道理。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讲情话。 季洛甫低眉浅笑,他终于找到了与她相处的最好办法了,而且……她也不排斥。 这说明什么? 说明, 初一,你对我心动了是不是? · 等到初一洗漱好下楼,快到午饭时间了。 江老爷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注意到她下楼,轻哼了声:“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床,在婆家也这样?” 初一揉着眼睛,在他边上坐下。 搂着江老爷子的手,撒娇似的说:“姥爷我好饿啊,什么时候吃午饭呀?” “别转移话题。”江老爷子不为所动。 初一摸了摸鼻子,退了出来。 她头歪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怔怔许久,嘟囔道:“我没在那边住过。” 闻言,江老爷子把手上的报纸重重一掀,“我就知道!” 初一皱了皱鼻子,“我们这段时间忙,没时间过去那边。” “那也得找时间过去,老季在你小时候多宠着你啊,你得多去看看他。”江老爷子放下手上的报纸,拿过初一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结婚了和以前是不一样的,我看得出来洛甫对你不错,季家上下也都很喜欢你,有时间就多去看看,那边的……”江老爷子喉咙有点梗住,继而语速很慢很慢地说,“那边的爸爸妈妈也想你的。” 果然,初一在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浑身颤了下。 她浑身写满了抗拒:“季爷爷从小待我不错,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明明在大部分时候对这种人情世故看得通透得很,怎么一牵扯到自己身上又分外迷糊了呢?江老爷子说,“季家就洛甫这么一个儿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媳,怎么可能不对你好?” 沉默许久,初一艰难地说了出来:“我和他们,不是很熟。” “多相处几次就好了。”江老爷子说,“他们是洛甫的父母,现在也是你的父母了,季巍和徐怡人都很好,只要你是真心对他们的,他们也会真心对你的,父母么,都希望子女好。” 顿了顿,似乎察觉到她眼眸忽闪,江老爷子立马补充,义愤填膺道:“当然了,排除你那个垃圾爸!” 初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姥爷,你干嘛呢?” 江老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你害怕被伤害,但是你不能因为初其风,而对其他的一切都有抵触,别人又没做错什么不是吗?错的是他,不是其他人。” 不要因为一个人,而对这个世界风声鹤唳。 初一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很难做到。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江老爷子见她低着头,沉默无声的模样,知道她这会儿心里在纠结着,也没再催促她,起身,离开了客厅。 没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 江老爷子坐在餐桌旁,声音非常响亮,叫她。 “初一。” 初一回神,恹恹地从沙发上起来,慢吞吞地挪到餐桌旁坐下。 江老爷子:“你老公呢?” 初一刚拿起碗,又放了下来,反应有点慢半拍的:“我老公呢?” 江老爷子:“???”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魂儿都没了?” 初一“哎哟”一声,抓了抓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头发捋起,露出细嫩脖子,白皙的脖子上印着斑驳的红印,江老爷子就坐她左前方,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满地啧了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说:“把头发放下来。” 初一浑然不知:“什么?” 江老爷子:“把头发放下来,待会要是出门,脖子上披块丝巾,知道吗?”他拿起碗筷,嘟囔了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 初一陡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了,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头低了下来,含糊道:“没做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初一余光撇到黑色的西装裤,视线往上,和他漆黑双眼对上。 罪魁祸首伸手用指尖碰了下她的耳朵,轻笑着:“耳朵怎么这么红?” 你还好意思说! 初一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季洛甫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很无辜:“怎么了?”他看了眼初一,又看了眼江老爷子。 平常对他总是投以赞赏神色的江老爷子,这会儿不满地看着他,甚至还摇了摇头。 季洛甫:“???” 几秒之后,他的手机就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季洛甫掏出手机,看了下消息。 是坐在身旁的初一发的。 她说:【你属狗的?】 季洛甫:【不是。】 他蹙眉,【怎么这么问?】 初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打字:【那你怎么跟狗一样?】 季洛甫对这句话非常不喜欢,然而下一秒,就看到她又发的一条:【我脖子上都是被狗啃的痕迹,姥爷都看到了!】 他的心情峰回路转,变好起来。 季洛甫:【很漂亮。】 初一:【什么?】 季洛甫:【脖子上的,很漂亮。】 初一:“…… ” 她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早上起床照镜子时看到的画面,脖子锁骨甚至胸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红印斑驳,漂亮……漂不漂亮她不知道,但旁人看了,只会知道他们昨晚经历了多激烈的一晚。 第35章 不开心 快要吃完的时候, 江老爷子突然问道:“快要十一了吧?” 初一:“嗯,下周五就是十一了, 姥爷, 怎么了?” 江老爷子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初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您看我干什么?” “……” 沉默几秒。 江老爷子:“你知道十一是什么日子吗?” 初一:“国庆,举国同庆的日子。” “……” 见江老爷子和季洛甫都沉默了, 初一有点无措, “十一……怎么了吗?” 季洛甫半无奈半宠溺道:“我们之前不是定好了吗,十一要去欧洲度蜜月, 你忘了, 嗯?” 初一恍然大悟:“蜜月啊……” “嗯。” 初一问他:“你订了机票了吗?” 季洛甫:“订了。” “意大利?” “嗯。” 初一笑了。“好。” · 午饭之后, 季洛甫和初一在江家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离开之后两个人也没回家, 季洛甫接到徐怡的电话,电话那边充斥着欢声笑语,徐怡的语气上扬, 染了几分欣喜, 缓缓道:“君菱今儿个回老宅了,你看看有没有时间,带初一回来,她俩年纪差不多,应该能聊到一块儿去。” 季洛甫挑了下眉:“季君菱回来了?” 徐怡看着客厅里季老爷子逗着季君菱的小孩儿, 眉眼柔和, 她低低地说:“回来了, 还带了个小孩儿回来。” 季洛甫默了会儿,他说:“我和初一刚从大院那边出来,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吧。” 提到自己的名字,初一疑惑地看向他,“谁呀?” 季洛甫:“我妈,她问你,去老宅那边吗?” 脑海里江老爷子的那段话又浮了上来,怎么说呢,她的父亲不够爱她是真的,但当初也好歹是爱过的。爱意是从什么时候变质的,她也不清楚了,只是她被他爱着的那段时光,初一到现在还记忆尤深。 被人爱着的感觉太美好,以至于遍体凌伤也无法忘记。 要去吗? 不去的话,实在是太没有教养没有礼貌了。那边是季洛甫的父母,是季洛甫在和她成家之前的家庭。 去的话…… 初一缓缓降下车窗,温暖秋风吹了进来,吹起她的头发凌乱飞舞,清澈日光照的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烫。 季洛甫没说话,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 去的话……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却是两个家族的事,她决定嫁给他,就应该做好了嫁给他们家族的准备不是吗?结婚这么久,季洛甫凡事善待她、尊重她、保护她,甚至……宠着她,他待她那样好。 他的父母,应该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初一想起那天见他父母的时候,他母亲一直对她温柔笑着,眼里像是装了半壁月色一般的温柔似水,他父亲话不多,但是看向妻子的眼神却是无比温柔的。 去吧。 这样好的一个家庭,为什么不去呢? 而且即便他的父母不好,又怎么样呢? 季洛甫待她好,这就够了。 想通之后,初一轻声说:“去吧。” 季洛甫:“真去?” “真去啊。”初一眨了眨眼,“我骗你干什么?” 季洛甫笑了下,“行。” 但往前开了一会儿,他眼里流露出几分担忧,“家里还有一个人,你没见过。” 初一心不在焉地问:“谁啊?” “我伯父领养的女儿。”季洛甫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一切,于是也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季铭远膝下除了季巍之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季延。 季延的老婆早年无所出,两个人于是去领养了个孩子,为她取名叫季君菱,季君菱到季家不到两年,季延的老婆便怀孕了,生的也是个女孩,叫季朝夕。 季朝夕和季君菱两个人水火不相容,季延对两位女儿是一样喜爱的,没有因为季君菱不是亲生的而亏待她。更何况,比起季朝夕,季君菱更温柔懂事。而且中间出了许多事,季朝夕被季家赶出家门,逐出族谱,季君菱成为了季家唯一的大小姐。 不过季君菱离开南城有三年了,这次突然回来,季洛甫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初一听完之后,很是诧异,但心里又无端生出一抹奇怪的感觉。 亲生女儿被逐出家门,留在家里的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这和她的故事不是如出一辙吗? 或许是经历太过相似,她对这位季君菱莫名的有点敌意,对那位被赶出去的朝夕有几分好感。 初一问她:“朝夕为什么会被赶出去?” 季洛甫沉了沉眸,他的神情骤然变得清冷起来,像是隔了层真空似的,将人隔绝千里之外。 他侧过头来撇了初一一眼,眼里曳出一抹漠然的气韵,“关于这件事,是我们家里的禁忌,你别在爷爷面前提及。” 初一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眉眼阴鸷,陌生的让她害怕。 他们这种家庭,龌龊事儿多的去,初一虽然是他的妻子,但见他不愿再说,也没追问。两个人之间再亲密,隐隐中也化了条线,泾渭分明,不可僭越。 但心里不是不失落的。 他对她仍旧有所隐瞒,仍旧无法毫无保留。 心底又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别多想。 季洛甫说完之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态度过于冷淡,立马出口挽回局势:“朝夕和季君菱的事儿太复杂,你没必要太了解,爸、妈还有爷爷,其实都更喜欢朝夕些,不让你提,只是怕他们伤心。” 初一听出了他话里的差别对待。 一个是朝夕,一个是季君菱。 他的父母和爷爷都更偏爱朝夕,就连他也是的。 初一见他耐心解释,于是也没那么在意了。 她温顺地点点头,二十出头的女孩,侧着躺在副驾驶座上,露出一副专心又温顺的模样,声音细细软软地:“我知道了,我不会提的。” “嗯。” 没一会儿便到了季宅外。 季洛甫停好车之后没急着下车,他锁上车门,对上初一犹疑的眼神,他皱着眉头,沉声说:“季君菱没看上去那么善良,你尽量离她远一点。” 果然,他对季君菱真的没什么好感。 初一点点头,见他仍旧愁云紧皱,朝他安慰一笑:“我也没那么傻白甜,你放心点吧。” 季洛甫笑着附和她:“是,你很聪明。” 但心底仍旧颇为担忧。 朝夕比初一聪明几倍,仍旧被季君菱用手段赶出了家门。 她先他一步下车,浸在阳光中的背影窈窕纤细,意识到他没跟上来,停下脚步,侧身看他。光影落在她身上,她半边有皎皎光辉,半边则是阴影晦涩。 双眼如蟾光般皎洁,温柔地对他笑:“还不进去吗?” 季洛甫锁了车,对着她挥了挥手,“来了。” 他一步步地向她靠近,十几米的距离,他视线专注、落在她身上,而她一直对他温柔笑着。 像是海风吹拂,带来温柔一万顷。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心道季君菱手段再毒辣再了得又怎么样呢,他就初一这么一个女人,肯定能护她安全。 · 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了屋里的欢笑声。 今儿个屋子里人很多,除了季洛甫的父母和爷爷外,还有他大伯大伯母在,客厅茶几被搬到了边上,地毯上此刻趴着个小孩儿,穿着粉色衣服,似乎是还没学会走路,趴在地毯上嗷嗷地叫,逗得半跪在地上的大人们好一阵笑。 初一环视了一圈,并没看到季洛甫口中的季君菱。 她扯了扯季洛甫的衣角,刚准备问他的时候,身后就响起个清冷冷的声音来,“季大哥,你回来了呀。” 季洛甫没转身,他眼睑微动,冷淡的应了声。 倒是初一转过身,面前的人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身材好到不可思议,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看着得有一米七的身量,但双腿比只有九十二斤的初一还细。 季君菱朝初一眨了眨眼,“这是初一吧?” 初一微微笑:“你好。” “你好。”季君菱笑着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意味深长道,“真没想到会有人喜欢上你。” 季洛甫神情疏离,嗤笑了声。 季君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季洛甫打断。 他搂着初一的肩,低头耳语:“和爷爷打声招呼去。” 初一点点头:“嗯。” 季洛甫转身,连个余光都没分给季君菱。 季君菱习惯了他这个态度,也无所谓。 季老爷子见初一和季洛甫到了,拍拍边上的位置,招呼他俩过去:“来,初一,坐爷爷边上来。” 初一坐了过去,乖巧地问好。 季老爷子说:“这是君菱朋友的孩子,君菱带过来玩儿,小孩长得真水灵,名字也好听,叫糖糖。” 初一对小孩没多大好感,却也耐着性子,接过递过来的奶瓶逗她。 余光里,季君菱走了过来,她坐在沙发上,和大伯大伯母说话。 初一逗了会儿小孩,便没什么兴趣了。 她转头看了季洛甫一眼,他心领神会似的,问她:“是不是饿了?”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大家时间,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徐怡和大伯母站了起来,说要去准备晚饭。 季君菱连忙站了起来:“我也来帮忙。” 初一左右为难,她不太喜欢做料理,但几个女眷都去做了,她没理由在这里玩儿。于是起身,“我也来帮忙。” 季洛甫抓住她的手腕,轻松一勾,把她勾在了自己的腿上。 边上都是长辈,初一在他腿上挣扎:“你放我下去。” “下去干什么。”季洛甫神色淡淡,“你去帮什么忙,她们几个在就够了,乖,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话里像是在指责她,但更多的是宠溺。 长辈们笑呵呵地看着小夫妻打情骂俏的。 季君菱站在不远处冷笑:“什么时候季大哥也会心疼人了,真是少见。” 季洛甫神色未变,“我心疼我太太,不行吗?” “可以。”季君菱笑了下,半撒娇似的说,“我就是惊讶一下嘛。” 季洛甫的视线专注地落在初一身上,没撇过季君菱一眼,听到她的话,也没回,只看向初一,“乖,在我身边陪陪我。” 初一仍在犹豫:“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妈妈和伯母都在,我是小辈,得过去呀。”她轻声说。 “你过去凑什么热闹。” 季洛甫挑了下眉。 初一说:“我是去帮忙打下手的。” “厨房里有阿姨,不需要你去打下手。” 实在是没辙了,初一说:“那我去做个菜。” 季洛甫抱着她更紧了,“不需要。” 初一实在是哭笑不得,“你干嘛呀?” 季老爷子似乎是看出了点什么,在边上乐呵呵地说:“洛甫就是不喜欢你离开他半步,你这小丫头,就陪陪洛甫嘛。” 初一不好意思了。 她头偏了偏,靠在季洛甫的脖子上,装作一副娇羞模样,却压低声音问他:“你是怕我和季君菱起冲突?我的战斗力就那么弱吗?而且妈妈和伯母都在,她不能怎么着我的。” 季洛甫轻笑道:“不是。” “那是什么?” “为什么要给别人做菜?”他纠结的点是这个,“你就给我做了顿早餐,还没给我单独做过菜,现在要当着我的面给别人做菜,初一,我不开心。” 初一愣住。 她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反应过来之后,实在是无奈:“你真的…… ” 季洛甫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我怎么?” 初一叹了口气,“你很幼稚你知道吗?” 季洛甫哦了声,松开手,一副随便吧你要走我也不拦你的模样。 初一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似喟叹般幽幽地说:“你别闹啊。”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季洛甫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 然而不到半分钟,初一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在他边上坐下。 季洛甫:“你……” 初一莞尔一笑:“我总得和妈妈伯母说一下呀。” “说什么?”他明知故问。 初一拉过他的手,环住她的腰,她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侧脸宁静温柔,缓缓地说:“还能说什么?——我来陪你啊。” 季洛甫盯着她。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后。 他眼梢缓缓吊起,薄薄的唇勾起了一个寡淡的笑意来。 但那个笑,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真。 第36章 开心 饭桌上, 季君菱哄的季老爷子直笑,身边的长辈们都对她投以赞赏神色, 她面面俱到又长袖善舞, 会撒娇,也知道如何讨得长辈们的欢喜,这样的孙女/女儿, 试问谁不喜欢呢? 但初一仍旧喜欢不起来。 季君菱看似温婉大气,但眼里总藏了点别的东西。 饭后,季君菱从阿姨那里接过糖糖,她说:“糖糖她妈最近出差了,所以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可是我这段时间找工作也有点儿忙, 所以可能也没时间照顾她了。” 徐怡一点即通, “那把糖糖放在这边吧, 我也没什么事儿做,照顾她应该没问题的。” 季君菱:“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徐怡逗着糖糖, “她不认生,好带。” “她是挺乖的。” 小姑娘在长辈里太受宠, 季君菱得了空, 坐在一边。 她的目光越过人堆, 落在对面并肩坐在一起的季洛甫和初一身上。 主动搭话, 说:“你俩结婚的时候我没在, 新婚礼物我欠着, 到时候送给你们。” 季洛甫冷淡拒绝:“不用了。” “好歹你是我哥, 我得表示表示吧。”季君菱俏皮地朝初一眨了眨眼,“嫂子,是吧?” 初一扯了扯嘴角,寡淡一笑:“不用了。” 两个人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季洛甫有点想笑,她真是可爱,她是小鹦鹉吗,学他说话? 垂在身侧的手摸了摸,摸到了她的手,轻轻一握。 显然,季君菱没意识到在初一这里还会碰壁。 据说这个被初家赶出来的大小姐,脾气温和,却没想到这样直接回绝了她。 季君菱抿了抿唇,没气馁,道:“还是得要的吧?” 季老爷子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话,说:“洛甫结婚的时候没收过东西,我们也没收过,结婚么,大家开心就行了,没必要送东西。君菱你也别送了,而且你见过你大哥缺什么吗,什么都不缺的人,有什么好送的。” 季君菱笑着说也是哦。 顿了顿,她视线落在糖糖身上,温声说:“婶婶和叔叔还挺喜欢小孩的。” 语气一转,说:“婶婶,你要是这么喜欢小孩儿,就让嫂子也生嘛,趁她还年轻,多生几个。” 徐怡拿着纸巾擦着糖糖的口水,她淡淡地笑着,说:“初一年纪还小。” “年纪小,恢复的也快嘛。” “他们刚结婚,先过二人世界吧。” “生了孩子,可以把孩子给你们的,照样过二人世界不是吗?” 徐怡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里。 她仍旧是和善的、温柔的,但初一总觉得她的态度冷淡了几分,语气也淡淡的:“我们对小孩也是三分钟热度,照顾几天还行,照顾久了就不行了。初一啊。” 突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 初一笑吟吟地看向徐怡。 “妈。” 徐怡眉眼温和,道:“没必要太早生孩子,洛甫虽然比你大五岁,也到了该要孩子的年纪。但是一切以你为准,我和你爸不急着抱孙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要生。” “孩子是婚姻的附属品,不是必需品。” 话音落下,季君菱的脸色变难看了几分。 初一嘴角噙着微微笑意,但唇瓣两侧梨涡绽放的弧度实在太嚣张了,她说:“我知道的,”顿了顿,“妈。” 徐怡:“嗯。” 夕阳欲颓,初一闲着无聊,说要出去走走。 季洛甫也没事做,便起身陪她。 正好这个时候季君菱叫住了初一:“嫂子,我陪你出去吧。” 季洛甫蹙了蹙眉,显然不悦。 初一拉住他的衣角,对他笑了下,她迎着季君菱友好和善的目光,淡淡地笑着:“好啊。” 季洛甫:“我陪你比较好。” “没事儿。”初一说。 他仍旧不放心,也不明说,玩味似的说:“不喜欢我陪你,嫌弃我了?嗯?” 初一捏了捏他的手心,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哄他:“不许胡闹。” 她连他都能够拿捏在手里,让他毫无办法。 也是,初其风的女儿,能心思单纯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季洛甫就放心随她去了,他捏捏她的耳根,低声道:“被欺负了就找我,知道吗?” 初一讨好地笑:“知道啦。” · 已是晚秋,入夜极快。 马路两旁的路灯发出奶白色的光,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阴影。 地上是一滩落叶,踩在脚下,发出窸窣声响。 晚风带凉。 初一和季君菱并肩走着,季君菱没开口说话,她也没先一步出声。 转过弯,季君菱突然说:“不知道季大哥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是季家亲生的孩子,我是从外面领养过来的。” “嗯,说过。” 季君菱滞了下,“他和你说过了?” 越是季家这样的家庭,内里的肮脏事儿瞒得越深,除了季家以外,没有人知道季君菱非季延所出。而且在外人看来,季君菱是季延的亲生女儿,季朝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 季君菱以为季洛甫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他向来对这种事不甚关心,就连当初她和朝夕一起去找季洛甫,包厢的人问他这俩是谁啊,该不会是他的小情人儿吧? 有人调侃道:“你这也太有福气了吧,一次找俩?” “而且一个比一个好看啊。” 他抬了抬下颌,神情寡淡,说:“我妹。” 说完,起身甩下一包厢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解释,外人有疑惑,只简单地介绍一下身份。仅此而已。 初一不知道季君菱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说:“嗯,来的路上说了下。” 季君菱回神,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似乎也不想伪装下去了,看向初一的眼神冷冷的,“季洛甫对你挺好的。” 初一:“还可以吧。” 季君菱自嘲般地笑了下:“我以为他不会那么早结婚的,他之前也说过,等到了三十岁再考虑结婚的事情。” 路过一个凉亭,初一指了指,“过去坐坐?” “行啊。” 凉亭里有两盏小夜灯发出幽幽光亮,初一坐在夜灯边上,看到有飞蛾一次又一次地扑扇着翅膀冲过去,跌倒、重来。 她抬眸,对上季君菱皎洁目光。 风吹起她的头发,初一伸手将脸颊处的头发挽到耳根处,再看向季君菱的时候,眼里带着笑:“可能是没遇到对的人吧。” “你俩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吗?” 季铭远早年间是不喜欢和孩子住在一起的,而且季巍在西北,季延在黑龙江,回来的次数鲜少。 不过即便如此,季君菱也从季铭远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人。 初一。 季铭远对初一的喜爱程度颇高,不止一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对季洛甫说:“小女娃漂亮吧,喜欢吧,喜欢就把她娶过来做小媳妇儿啊。” 面对季铭远的逗弄,季洛甫少见的没忽视,甚至说:“以后再说。” 没有正面回绝,就是一种答应。 季君菱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从此以后,她死死地记下了“初一”这个名字。 她以为是什么样的女人,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虽然是位美女,但美不过朝夕,而且笑起来的模样单纯无害,唇角那两抹梨涡更衬的她乖顺万分,比起美,更具体的形容词是甜美。 甜美甜美,最主要的是因为甜。 一个人太甜,说明被一直温柔善待着。 也就是说, 没有太多的花招。 好欺负。 连季朝夕都被她轻松赶走,眼下这只小白兔一样的初一,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季君菱脸色再度挂上了人畜无害的温柔笑意。 初一说:“是很早认识,不过后来我离开了南城一段时间,再回来之后和季大哥也见过几次。” “季大哥?”季君菱对她这个称呼表示好奇。 初一哎呀一声,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习惯了这么叫他,改不过来。” “他不介意吗?” “介意啊。”初一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放在石桌上,她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似无奈般叹了口气道,“所以他总让我叫他哥哥。” 话到这里,再不明事理的人都应该读出了话里的意思了。 哥哥…… 这样的称呼平常实在少叫,一般在床上,男人才会这样逼着女人叫。 季君菱脸色僵住,“是吗?” 初一:“是啊。” “他挺恶趣味的。” “有吗?”初一眨了眨眼,一脸单纯模样,“我觉得还好的,我还挺喜欢的。” 季君菱咽下心里的苦涩感,“那后来呢,和他见过几次,然后呢?我听说你们没谈恋爱,直接结婚的。” 初一:“嗯,直接结婚的。” “恋爱都没谈直接结的?”季君菱不可思议道,“恋爱可是最甜的时候了啊。” 初一想了想,说:“反正确定了结婚对象是他,那么恋爱也无所谓了吧,而且恋爱是最甜的时候这句话不怎么对,我和他现在也很好,没有人说不可以婚后恋爱的吧?” 季君菱思忖片刻,“确定了结婚对象是他?” “心里确定的。”初一笑着,视线眺望远方,远黛青山在暗夜中只能看到大概轮廓,她的眼里淌着月色温柔,缓缓道,“虽然见过几次,但觉得他太好了,心里有种和他共度余生的想法。” 季君菱心想何止是你呢,连我也是。 我在心里有过千万次和他共度余生的画面,可我的位置让我无法向他阐明我对他的爱意。 而且他望向我时,眼里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他不爱她,她一直知道。 他甚至,是厌恶她的。 她手段毒辣、心思慎密,将朝夕赶出家门,家里的长辈们被她伪装出来的善意给蒙骗,但季洛甫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他清醒地知道,她不是个好人。 但他没有拆穿她的伪善。 他保持清醒,也一贯冷漠。 季君菱心里燃起一丝微妙的光来,她以为他天生冷面,情感缺失,但在明明可以戳穿她的时候,他选择了漠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在他的心里,是有一个位置的。 季君菱笃定她在季洛甫的心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在面对出国深造和留在国内两个选择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 但她没想到,在她被课程折磨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晴天一声雷,她得知了季洛甫回国的消息。 她原本想马上回来的,可是正好是考试周,她要是回来,这一年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纠结许久,她放弃了。 见季君菱走神了,初一叫了叫她的名字。 “季君菱。” 她回神,“叫我君菱就好。” 初一扯了扯嘴角,没应答。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东西,便起身往回走了。 都见到家门了,初一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 来电人是季洛甫。 唇角扬了扬,接了起来,“干嘛呀?” 季洛甫:“外面风好像有点大,我给你拿了件外套,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初一:“我都到家门口了。” 话音落下,就看到了出家门正左右张望的季洛甫。 院子外的两盏路灯昏暗,灯罩里有许多的细小蝇蛾,把光压暗了许多,灯光笼罩住他,在他漆黑的眼里灌注光芒,光线在他的侧脸上劈了一刀,半边阴影半边光亮。 夜色已经深了。 周围的一切似乎被加了层滤镜般,饱和度极高。 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初一挂了电话,没犹豫,小跑着撞进他的怀里。 夜风很凉,吹的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她声音有点儿含糊,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一般:“你怎么出来了呀,我都快到家了。” 季洛甫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还不是怕你冻着。” 初一抬起头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季洛甫挑了下眉:“不是吗?” “我都毕业了。” “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小孩。”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两个人像是旁若无人一般地打情骂俏。 季君菱站在不远处,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第37章 不开心 “她喜欢你。” 回房之后, 初一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她说完之后,认真地观察着季洛甫的神情。 季洛甫神情淡淡,没有惊讶,没有慌乱。 他脱下西装外套, 手指放在领带上扯了扯, “或许吧。” 这个回答, 已经让初一得到了答案。 初一:“你不喜欢她啊。” 虽然心里早已确定, 但仍旧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季洛甫蹙了蹙眉,“我喜欢她干什么?” 初一跟在他身后,像是只小跟屁虫似的, 戳戳他的腰, “她长得挺漂亮的, 长辈们也挺喜欢她的, 她在你们家是那种很懂事的形象吧?” 季洛甫一把抓住她的手, 把她往边上一推。 她背抵在墙上, 身侧是他的双手, 他垂着眼,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影被他遮住,初一仰着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看他。 季洛甫:“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多问题的?” “一直都挺多问题的。”初一嘟囔。 季洛甫:“你之前和我相处的时候, 说话都很小心翼翼的, 还记得吗?” “不记得, 忘了。”初一撇了撇嘴。 季洛甫失笑, 伸手掐了下她的下巴, “记性这么差?” 初一瞪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季洛甫用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下,很不解地问她:“因为长得漂亮,又会讨长辈喜欢,懂事有礼,所以我就要喜欢她?” 初一:“这么漂亮,没动过心啊?” “她长得漂亮?”季洛甫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事情似的。 初一皱了皱鼻子:“我觉得挺好看的。” 他松开手,直起腰,白皙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长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层细细密密的阴影来,眼里情绪晦涩难辨,最终化为一丝叹息:“她在朝夕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初一讶异:“朝夕她……很漂亮吗?” 季洛甫说:“何止是漂亮。”他也没有合适的词来描述朝夕,想到一人,突然问初一,“还记得陆二吗?” 季洛甫说的是路程安。 他有三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他排行老大,第二的是陆程安,排行第三的是梁家大公子梁亦封,最末的是沈放。 季洛甫成熟稳重,陆程安温润如玉,梁亦封清淡寡冷,沈放散漫不羁。 四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成为挚交。 初一自然是记得的,当初婚礼的时候,她对陆程安记忆颇深,风度翩翩,嘴角始终噙着笑,穿着套灰色高定西装,吸引了在场无数女伴的目光。 她问:“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季洛甫说:“陆二见过朝夕一面而已,就栽在了她手上,你说朝夕好不好看?” 陆程安那样的男人太耀眼,面对女人的时候,秉持着来者不拒的原则,他在情场上向来无往不利,却在见到朝夕之后忘却此生。 初一有点儿不可思议,“朝夕真的……那么漂亮吗?” 季洛甫摊了摊手:“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 “他们?”初一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那你呢?” 季洛甫眸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说呢? 初一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缠着他:“你说说嘛。” 季洛甫被她缠的没法了,双手搂住她的腰,一用力,把她放在了洗手间的洗手台里。 洗手间灯光明亮灼热,她不依不饶的小模样可爱的要命。 季洛甫笑了:“要我说……” “什么?” “没有你好看。”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被她逼着说出这句话来似的。 初一拿手戳了下他的胸膛,硬邦邦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你有肌肉吗?你好像不怎么健身呀。” 季洛甫:“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偶尔会健身,肌肉的话……有一点儿,反正不是肌肉男。” 初一坐在洗手台上,晃着双腿,“这样哦……” 季洛甫:“你没看过?” “没有啊。”她干脆回道。 “……” “……” 季洛甫的眼光陡然变了味。 初一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警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用这样子的眼神看着我?” 季洛甫伸手,原本想按住她的头,但发现她似乎不太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发,于是动作一顿,手停在她的耳边,揉着她的耳垂,慢条斯理道:“那几次,没感受到?” “什么?”初一浑然不知他话里的别有深意。 季洛甫见她是真不明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她的屁股,“下去吧。” 初一被他抱着下了洗手台,仍旧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执着极了,追问:“我真没用看过啊,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我看过?我在哪里看过啊我?” 再问下去,他就得让她好好温习一遍了。 可是地点不对。 这边的隔音效果一般,他得收敛着点。 季洛甫把她从洗手间里推了出去。 初一双手抱着他的腰死活不松开:“你干嘛,我就想和你说说话都不行了吗?季洛甫你变心了,我们结婚才几天啊,你就厌烦我了?” 季洛甫伸手,扣指,敲了下她的额头。 初一哎哟一声,她松开手,直起腰来,边揉着额头边瞪他:“你干嘛?” 季洛甫:“我要洗澡了,你接着留在这里……”他暧昧地停顿,轻笑了声,“是要和我一起洗的意思吗?” 初一的脸立马红了。 她眼神飘忽:“没有,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季洛甫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跑,她被他拉进怀里,背抵在他的胸口,感觉背上有灼热感袭来。她的心砰砰跳,在耳蜗处如闻雷鸣。 季洛甫:“才结婚几天,就厌烦了?嗯?” 初一懊恼地合上眼,她颤颤巍巍地解释:“我、我就是开玩笑的,季大哥,你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吧?” “不对。” “啊?”她愣住。 季洛甫:“我记住了你的话。” 初一:“季大哥。” 她在他怀里挣扎,听语气,像是快要哭了,“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季洛甫也没再挑逗她了。 他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笑声低低沉沉的:“好了,我不逗你了,自己玩儿去吧。” 他松开手,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她快速跑开。 浴室门合上,没一会儿,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 初一还是第一次到他的房间来。 转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果然是季洛甫风的房间。 房间配色以黑白灰三色为主,浓浓的一股性冷淡风,除了家具以外没有多余的东西,像是样品房一样,没有丝毫的人气。 她最后坐在房里的沙发上。 水声淅淅沥沥,即便隔了一堵墙、一扇门,都没有任何效果,直接冲入耳膜。 初一忍不住想到方才用手指戳他胸膛时的触感。 硬邦邦的。 白色衬衣后,他身量挺拔,宽肩窄腰,有着明显的肌肉,肌肉线条纹理清晰,沾了水之后……荷尔蒙爆棚。 她忍不住想到刚才他的问话。 “那几次,没感受到?” 那几次…… 几次…… 次…… 没感受到…… 感受到…… 到…… 初一恍然大悟,却又羞耻万分地捂住了脸。 她刚才真的是……太胡闹了。 她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心想今晚她到底是怎么了,面对他的时候问题格外的多,也格外的缠着他非要给个答案,她从来不这样。而且在听到他夸别人好看的时候,心里隐隐、隐隐的有股酸涩感。 她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但又无法承认。 她对他不是只有心动和喜欢吗? 如果只是喜欢,那为什么会有……嫉妒和吃醋这样的感情在呢? 难不成,短短几日,她对他的喜欢已迅速发酵了吗? 不。 不行。 越快速的感情越不稳定,循序渐进的感情才是她想要的。 初一想通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她自己。 宠辱不惊,对大部分的事物都不会有特别的情感。 · 晚上睡觉的时候,自然是一张床睡了。 既然都留在这边了,而且昨晚也是一张床了,今晚也是一张床。初一在这边没有衣服,拿了季洛甫的T恤当睡衣。 两个人躺在床上,房间里唯有轻微的呼吸声作响。 许久之后,初一快要睡着了,察觉到身后的人贴了过来。 初一动了动身子,睡意惺忪道:“嗯?怎么了?” 季洛甫伸手,动作轻柔缓慢地把她耳边的头发拂开,他压着嗓音,轻声说:“没什么,我就抱抱你。” “哦。”她慢吞吞地应道。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脑袋都钝钝的,没做多想。 季洛甫在她耳边吻了下,“和我说说话。” 初一强撑着困意,“说什么?” “为什么今晚这样?”她今晚太反常了,季洛甫明显感觉得到。 困意退了一半。 她睁开眼,“今天这样,不喜欢吗?” 没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季洛甫:“喜欢。” 初一:“喜欢不就够了吗?” “但你不是这样的。”季洛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戳破了她。 初一的脑海此刻复杂极了。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今晚为什么这么反常——或许她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 她合上眼,装作很困的模样,含糊道:“女人就是这样的。” 季洛甫用气音回她:“嗯?” “女人都是很复杂很多面的。”初一转了个身,把头埋在他怀里,嘟囔了声:“好困啊,我睡了。” 季洛甫揉了揉她的腰,“嗯,睡吧。” 他没再追问。 但心里却有了个答案。 第38章 开心 周末两天,初一和季洛甫都把时间花在了陪伴两家长辈身上了。 回到自己家, 已经是周日晚上了。 即便这几个晚上两个人都是睡在一张床上, 但到家之后, 还是转身, 各回各的房间。 季洛甫洗漱好之后, 擦着头发出了浴室。 一出来, 就看到床上坐着的人。 初一穿着黑色吊带睡裙,膝盖微微屈起,腿上架着台电脑,似乎是注意到他出来了,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神情淡淡, 同他打招呼:“洗好了啊。” 季洛甫停在原地, “怎么过来了?” 初一浏览网页的动作一滞,她抬眸看他,眼含疑惑:“不可以过来吗?” “不分房睡了?”季洛甫把头发擦成半干状态, 扔下毛巾, 走到床的另一侧, 拿起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 没停顿, 走到房间的阳台边坐下。 阳台上没开灯, 别墅外的路灯皎洁, 有几渺光落了进来, 照在他的脸上, 影影绰绰的。 有星火燃起, 烟雾弥漫。 他上身赤|裸,站在夜色深处。 初一问他:“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回房。” 季洛甫:“你知道睡一起的意思吗?”他笑了下,香烟夹在两指间,笑声随烟雾迷漫,散在空中,“我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初一。” “你想说什么?”她合上电脑。 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靠在床头的半个背。 她皮肤很白,黑色吊带睡裙在背后只有两条交叉黑线,裸露出她大半个背,黑的白的,造成了强有力的视线冲击。 蝴蝶骨凸起,纤稠脊背微微凹陷。 她侧过头,脸上神色淡淡,但眉宇冷凝。 俨然一副和他谈判模样。 季洛甫叼着烟,笑了。 笑声飘飘渺渺的,说话声也有点模糊不清,“我想说——初一,上了我的床,你就别想去别的床了。” 他取下烟,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眉黛青山,目光深深,多了几分旷远意味在,“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选择了分房。” “那是当初的选择。”初一说。 季洛甫挑了下眉,“你在挑战我的底线,你知道吗?” 他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眸光淡淡,带着微微笑意,“小姑娘,胆子挺大的啊。” 初一对他说的“小姑娘”这一词表示不满,嘟囔道:“我不是小姑娘。” “嗯?”他气音应道,笑声颤颤。 初一掀了掀薄薄的眼皮,“我是你的妻子。” 季洛甫心里一颤,“所以呢?” “你的底线是什么?只能做一次选择?”初一不答反问。 季洛甫轻哼了声。 初一:“就算是我,也不能做第二次选择是吗?” 她右手撑着下巴,侧过身来看他。灯光下,黑发遮挡住的手如藕节般,她目光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几秒之后,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有些晦涩难测。 空气中有淡淡的烟草味飘过。 没等到他的回答,初一笑了下,掀起被子想要下床,她边下床,边自嘲般笑笑:“是我想太多了。” 耳边有脚步声响起。 有一阵风吹过。 那股浅淡烟草味加重。 初一站起身的瞬间,季洛甫就已经在她的面前站定了。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我有说过不让你做第二次选择吗?” 初一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季洛甫:“当时的选择,是我给你的;现在,是你给我的,这并不矛盾。” “但我还想知道,如果……” 他打断道,“——别人不行,你可以。” 因为惊讶,她微张着嘴。 初一:“你是个很有底线的人啊……” 季洛甫这样的人,太有底线太有原则,不会为任何一个人改变。初一从来都知道。 季洛甫:“那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 初一喉咙发紧。 又听到他说,“而且你知道我现在的底线是什么吗?” 初一心跳如擂鼓,她尽量地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一字一句地问他:“是什么?” 他上前,目光笃定、沉稳,气势逼人。 她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一股猎人找到猎物的兴奋感与占有欲。 她节节败退。 小腿抵在床边,她没站稳,整个人倒在床上。 季洛甫动作利落地压了上来。 男人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还裹挟着烟草味,嘴唇翕动之间,烟味洒了她一脸:“是你。” 初一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下一秒,他伸手把房间内的灯都给关了。 黑夜袭来。 唯有皎洁月光和窗外的浅淡灯光跳了进来。 她借着那微渺的光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季洛甫似乎是不喜欢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伸手捂住她的眼。 初一从唇齿间溢出声音来。 “季洛甫。”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有包装纸撕咬的声音传来。 他嗓音醇厚,带着压抑下的沙哑:“这就是同床的结果,我在给你十秒考虑,离开,还是继续。” 初一没说话。 藏在他手心下的睫毛颤抖着,泄露出她此刻的纠结与为难。 季洛甫耐心地等她,倒数: “十——” “九——” “……” “六——” “——为什么要离开?”换来的是她这句话,“你是我的丈夫啊。” 季洛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戴上套,沉入她的身体里。 …… …… 隔天早上,两个人是被闹钟吵醒的。 这几天太放肆了,尤其是昨晚,季洛甫可以说是从未有过这般的酣畅淋漓,比起之前,昨夜他实在尽兴。 或者说,是尽性。 因此这一天,季洛甫的心情都很好。 整个市政上下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季部今天的心情很好,虽然他还是如往常般冷峻,脸上没有任何的笑意,但是开大会的时候,他坐在那里,神情放松、愉悦。 许如清大着胆子,问他:“季部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 季洛甫:“还可以。” 那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 · 另一边,初一早上没有去市政,她开车去了朝九工作室。 和市政那边的合作已进入尾声,收尾工作先由组员完成,初一负责最后的审查过程。 苏花朝特意把她叫回来,是为了和她讨论之后的工作。 苏花朝见到她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笑了下。 初一拉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笑什么?” 苏花朝:“爱情的滋润果然非同一般。” 初一觉得不自在,她摸了摸脖子,心想自己早上起床的时候也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啊,脖子上没什么痕迹在啊。 而且昨晚她还特意叮嘱季洛甫别在脖子上留痕迹,季洛甫虽然不太情愿,但仍旧选择尊重她。 初一放下手,语气淡淡:“怎么这么说?” “气色很好,”苏花朝用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里能感觉得到,最近过得很甜蜜?” 初一拧了拧眉,也没瞒她:“还可以。” 苏花朝故意问她:“和谁啊过得那么甜?” 初一翻开面前的文件,语气散漫道:“还能和谁。” 苏花朝:“家里的糟老头子?” “……”初一轻声嘀咕,“他年纪也不大。” “大你五岁呐。”苏花朝暗叹,好奇道,“哎,该不会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吧?” 初一说没有,“我初中的时候才认识他。” 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专心点儿,谈公事,行吗?”仿佛她才是工作室老大一样。 苏花朝乐了,在位置上动了动身子,一脸配合,道:“好嘞,初初姐。” 初一被她这个称呼搞得哭笑不得。 苏花朝:“没人这么叫你啊?” “他们都叫我初一。” “季洛甫也是?” “嗯。” 莫名其妙地,又聊到了她的私事上。 苏花朝撑着下巴,撇撇嘴:“你俩真的很没情趣。” 初一:“什么称呼才是有情趣?” 苏花朝拨了拨手指,开始了胡说八道模式,“什么老公啊,哥哥啊,相公啊,亲爱的,主人啊……”越说越没边儿了。 初一头疼:“主人?” 苏花朝眨了眨眼:“角色扮演啊。” “……”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她拿文件敲了敲桌子,“好了,我们谈工作吧。” 苏花朝笑的乐不可支了。 逗她还真好玩儿。 笑完之后,也认真地和她商讨之后的工作了。 讨论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打断。 小右开门,探头进来:“新锐公司的代表过来了,老大。” 苏花朝:“这么快?”她看了看时间,“比以前提早了半小时啊,老郑今儿个转性了?” 小右:“不是老郑,来的是新代表,据说新锐最近大换血,空降了个美女经理接替老郑的位置。” 苏花朝:“美女经理,有多美?” 她向来不把“美女”这词放在眼里,活了这么多年,每每听到有人形容一人是“美女”的时候,她先是提起好奇心,等见了真人之后,发现不过如此。 她指了指自己,“有我美吗?” 又指了指初一,“有她美吗?” 小右捂嘴笑了,她想了想,说:“那没有。” 苏花朝:“那也不是美女嘛。” 小右说:“没有你们好看,但也算是好看的了。” 苏花朝:“行了,我马上过去,你先给她倒杯咖啡。” 小右:“好。” 门合上。 初一对上苏花朝的目光,“我先把之后的工作看看吧,你去开会吧。” 苏花朝伸手,一把把她面前的文件合上。 她五指纤细修长,新做的美甲是暖橙色的,十分的搭这个秋天。 苏花朝:“和我一起去。” 初一:“我?” 苏花朝:“不愿意?” “不是,只是我也可以参加这个会议吗?”她还没接手和市政合作之前,帮苏花朝做过和新锐公司的合作计划,因此也知道,新锐公司对朝九工作室而言,是合作大头,朝九每年大概有一半的收益来自于新锐公司。这个会议,也算是公司最重要的会议了。 苏花朝:“有什么不可以的?”她起身,走到初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拜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装作不知道?” 初一皱皱鼻子。 苏花朝:“我是把你当心腹的,不知道?” “……知道。”初一能感觉得到。 苏花朝:“所以,走吧。” 初一站了起来,“好。” 推开门,初一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但很多东西,问出来就很没劲了。 别人给你,你就接着,非追着问原因干什么呢?知道旁人对你好的原因,很重要吗? 做人别那么较真。 能开心享受的时候,就好好享受吧。 一同开会的,除了初一,还有程欢颜,以及朝九的几位老人。 初一鲜少过来,看到程欢颜的时候恍了恍,“你……” 程欢颜:“怎么了?” 初一指着她这件外套,压下心底的疑惑,淡淡地笑着:“你这件外套挺好看的,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程欢颜:“那天有点冷,随便找了个商场买的。” 初一也没在意,笑了笑,便和她进会议室了。 她一踏进会议室,就觉得哪里不对。 新锐公司派来的美女代表背对着门坐着,背影窈窕,十足的背影杀。 初一绕过会议室的桌子,在美女代表对面坐下。 双目对视,在空中擦出火花。 是季君菱。 传说中新锐公司大换血,新上任的经理,竟然是季君菱。 初一在心里冷笑连连。 漂亮吗? 哪里好看。 美女代表这四个字。 她、不、配。 第39章 不开心 季君菱见到初一的时候, 也有明显的愣神。 苏花朝察觉到, 问她:“认识?” 季君菱笑着说:“是我嫂子。” 苏花朝困惑地看向初一。 初一声音淡淡, 带着明显的疏离:“是季洛甫的堂妹,前阵子刚回来。” 苏花朝挑了挑眉,“季君菱?” 季君菱嘴角噙着淡笑:“是的。” 苏花朝的笑意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声音里也多了几分疏离与客套在,“季经理好。” 季君菱:“苏总。” …… …… 会议在一个多小时之后结束。 苏花朝收拾着东西,突然说:“季经理,有时间吗, 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小右有点儿困惑,一般苏花朝都不会在这个点儿请合作方吃饭的。 季君菱作思考状:“这个…… ” 苏花朝:“正好你嫂子今天也在这边, 赏个脸,一起吃?” 被点到名的初一撇了苏花朝一眼,她想干嘛? 季君菱干脆利落地答应:“好啊。” 她走到初一边上, 动作亲昵地搂上初一的手, “嫂子。” 初一脸上挂着淡笑,她不留痕迹地推开季君菱的手, 捡起桌子上的文件, 环保在身前。 苏花朝顺便还叫了程欢颜一起。 四个人一行去了楼下的泰国餐厅。 包厢里, 苏花朝拿着菜单, 问她们是否有忌口的东西, 大家回答没有, 于是她便自己做主点好菜。 等菜的间隙, 苏花朝问季君菱:“我和季洛甫认识这么多年, 早就听说过他有个妹妹,不过还是第一次见。” 季君菱知道她说的是季朝夕,没解释,只说:“我也听说过你。” “哦?听说过我什么?”苏花朝问她。 季君菱原本只是客气一下,哪成想苏花朝竟然顺着她的话问出来。她抿了抿唇,说:“听说过你和霍绥的事情。” 苏花朝漂亮的桃花眼眼梢挑起浮荡笑意来:“总归不是些什么好话。” 季君菱说:“很羡慕你们。” 苏花朝摸着面前的杯子,轻笑了下:“有什么好羡慕的,羡慕我和他禁|忌恋啊?”她笑意盈盈,散漫道,“你要是羡慕,也找个哥哥在一起啊。” 初一余光注意到,季君菱的身子明显一僵。 她不解地看向苏花朝,她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苏花朝说:“不过你就一个哥哥,还是你亲哥,这玩意儿就不太行,怎么着,也得合法啊。” 季君菱耸了耸肩,“苏总说的对,得合法。” 苏花朝说:“是啊,像我和霍绥,再像你嫂子——初一和季洛甫,我们这样的,才是合法的。”她随手一指,指向初一。 初一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接过话茬:“合不合法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中意,不喜欢有什么用呢?” 苏花朝笑的更开心了。 这初一,明显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但她也没拆穿,甚至说的话比她的还阴阳怪气。 行,初一,我罩着你了。 季君菱直视初一,“是啊,彼此中意才是最重要的。” 初一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你有中意的对象了吗?” 季君菱:“有了。”她低下头,一副羞赧模样。 苏花朝问:“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啊,被我们季大小姐看上?” 季君菱默了默,继而说:“是……很好很好的人。” 苏花朝:“那他喜欢你呢?” 问完,苏花朝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季大小姐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啊?” 季君菱眼神涣散:“或许吧。” 正好这个时候,包厢门被人推开,上菜了。 话题也就这样被转移开了。 菜刚上齐,初一便起身,说要去上厕所。 苏花朝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留下程欢颜和季君菱在包厢里。 程欢颜挤了个笑出来,又垂下头和人发微信:“苏花朝和初一都不喜欢季君菱,这人不是季洛甫妹妹吗,怎么感觉和仇人一样?” 对方回:“我也不清楚,季家的事儿太复杂,不过季洛甫不还有个妹妹吗?” “谁?” “季朝夕。” 程欢颜还准备发什么,就被人叫住。 她抬头,犹疑地看向季君菱:“季经理?” 季君菱莞尔一笑:“方便加个微信吗?” 程欢颜礼貌回应:“是公事吗?公事的话,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私事。” 程欢颜:“私事?” 季君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你很和我的眼缘,我刚回国,也没有什么朋友,想和你做个朋友,可以吗?” “……” 能说不可以吗? 毕竟是合作方,程欢颜不好不给她面子,“可以啊。” 另一边。 初一和苏花朝到了洗手间之后,两个人都没上厕所。 初一无奈地看向苏花朝:“你想干什么?” 苏花朝靠在烘干机边上,“你害怕什么,我对她有想法,又不是对你有想法。”她无聊地拨弄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幽幽道,“你知道季朝夕吧?” 初一迟迟地点了下头:“你也知道吗?” “知道啊。”苏花朝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而且我可能,知道的比你还多,初初,想了解一下吗?” 初一皱了皱鼻子,“你别这样叫我。” “只许你季大哥这样叫你哦?”苏花朝调侃道。 初一颇为无奈地看向她。 她寡淡一笑,没再开玩笑,和初一说:“朝夕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了,反正是真的公主吧?性格好、脾气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实实在在的大家闺秀,而且她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苏花朝不得不承认,朝夕确实比她美。 初一:“那她为什么被赶出家门?” 苏花朝努了努嘴,“还能是为什么,因为包厢里那个不省事儿的领养女咯。” 初一接着听。 “中间发生了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抱歉,我实在不能说,不是我不想说,也是我不能说。这些在我们之间,也是禁|忌。”苏花朝眼眶泛红,有泪意上涌,她低下头来,缓了缓。 许久之后,说:“不过朝夕离开季家,也是个她自己做的决定。她当初走的很决绝,季洛甫想要挽留,也没法挽留下来。季君菱什么都想要,她是什么都不看重,她太淡然了,也没什么欲|望,反正……反正你别听圈内其他人的话,你相信我,她是个很好的人。” 初一信她。 苏花朝说:“不过包厢里那位……说实话,当初季洛甫用了点关系才把她送出国的,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喂,小白兔。”她突然换了个称呼。 初一已经随她去了,“怎么了?” “要是干不过她,就给我打电话,我比你心狠。”苏花朝说。 初一扯了扯嘴角:“是嘛。” 苏花朝说:“她很喜欢利用所谓的亲情,道德绑架,你自己注意着点儿。” 初一皱了皱眉,摊手:“她找错人了。” “?” “我对所谓的亲情,没任何看法。”她在这一方面,情感缺失,冷血的很。 苏花朝不信:“真的假的?” 初一挑了挑眉,“骗你干什么。” 她打开水龙头洗手,水声滴答,她笑着说,“我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些东西,没办法,天生冷血。” 初一抽了张纸,擦了擦手。 她看向苏花朝:“你应该不上厕所吧?” 苏花朝:“不上。” “回去吧,再不回去,她该起疑心了。”初一说。 苏花朝垂了垂眸,思忖片刻,说:“好。” 到了包厢之后,初一在位置上坐下。 季君菱似乎没意识到什么,热情道:“嫂子,这个菜好吃,你多吃点。” 初一:“谢谢。” 她夹了口,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咽掉,之后再也没碰过那个菜。 一顿饭结束,季君菱离开了。 回公司的路上,程欢颜突然说:“你俩在洗手间里密谋了什么?” 苏花朝笑了下:“你知道哦?” 程欢颜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们去了蛮久的,怎么可能猜不到啊。”她换上一副八卦的神情,“所以她到底怎么招惹到你了,花朝姐?或者说……招惹到你们?” “……” 初一不太想让外人知道这些龌龊事。 她想了想,说:“没有招惹,我就是看不顺眼她。”说话时面无表情,压根没有一点儿的“看不顺眼”的厌恶意思。 程欢颜看向苏花朝,试图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苏花朝拍了拍她的肩,“我也是单纯看她不顺眼。” “……” 程欢颜撇嘴:“行吧。” 她低头,拿着手机和人聊天。 电梯两侧是透明的金属镜,初一别过头,透过金属镜看到了程欢颜举着的手机,她整理着头发,手机侧着一手拿着。 初一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聊天框里另外一个人的头像。 心里咯噔一声。 下了电梯之后,她快速地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 找到那人,头像……一模一样。 对上了。 她抿了抿唇,打开对话框想和他聊聊,但打了几句话都觉得不行,于是关了对话框。 叹了口气。 算了,等到时候见面再问他。 · 午休结束。 初一去苏花朝办公室讨论工作。 突然想到一事儿,初一说:“国庆之后我还想要三天假期,可以吗?” “连续放十天,你要干什么?”苏花朝胡言乱语道,“造人啊?” 初一脸微微发红。 苏花朝笑容狡黠,“真造人啊,十天……也太过分了吧?” “……不是。”初一无力道,“去欧洲度蜜月,拖了很久,准备这个国庆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苏花朝:“解决?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的。” 初一:“差不多吧。” “不想去?” “也没有。”初一说,“我没出过国,而且我的口语,不太好。” 苏花朝挥了挥手,“没事儿,季洛甫精通四国语言。” 初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些诧异。 苏花朝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男人有多优秀吗?英语是基本,意大利语和德语他都会,据说还会一点点的日语。” 初一:“日语?” 苏花朝朝她挤眉弄眼,“谁知道呢,估计是为了看片方便吧。” “……” “……” 聊不下去了。 初一:“反正我那几天不在,工作往后挪挪。” 苏花朝挑了挑眉:“怎么感觉你是我上司了?” 初一:“那你给不给假期?” “给。”苏花朝笑着,眼神轻佻,“谁让我喜欢你呢,给给给,什么都给。除了钱,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 晚上下班的时候,是季洛甫来接的初一。 上车之后,初一没形象地倒在副驾驶座上。 这个点儿,到处都很堵。 开一小会儿,停一大会儿。 从工作室到家,硬生生地开了一个小时,比往常多开了半小时。 到家之后,阿姨已经做好了菜。 初一没什么胃口地动了动筷子,突然,她放下筷子,看向季洛甫。 季洛甫老神在在地吃着饭,全程没和她对视一眼。 到底是她忍不住,泄气地叫他的名字。 “季大哥。” 他没应。 初一眨了眨眼,改口:“季洛甫。” 他朝她睨了一眼。 初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放下碗筷,背抵着椅背,朝她抬了抬下颌,一脸“有事吗”的神情。 初一没辙了,最后只能喊他, “……老公。” 季洛甫脸上浮起浅淡笑意,“嗯,叫我什么事儿?” 初一在心里骂他幼稚,刚想说话,就被他打断:“在心里偷偷骂我呢?” 这人会读心术吧! 初一摸摸鼻子,眼神飘忽,左看看右看看,偏偏不看他:“我哪敢。” 季洛甫:“你有什么不敢的?” 初一转移话题,和他说正事儿,“我今天遇到季君菱了。” 季洛甫正色道:“怎么遇到的?” “她在新锐公司上班,职位挺高的。他们公司和我们工作室有合作,开会的时候,就见到了。” 季洛甫想了想,说:“知道了。” 等了几秒,就等来这句话,初一有点懵,“就这样?” 季洛甫好笑地看着她:“那我还能说什么?” 初一摇了摇头,“没什么……” 沉默地吃完饭。 她心不在焉地上楼。 上到一半的时候,被他叫住。 初一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客厅水晶吊灯璀璨,灯光粼粼地印在他的眼底,他漆黑的双眸泛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说: “别想太多,是机缘巧合还是她另有算计,这些都不归你管,你只要好好上班好好生活就行,一切都交给我。你嫁给我,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的,其他的我都会负责。” 初一的耳蜗嗡嗡作响。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似的了。 眼前的男人,拥有这个年纪所能拥有的一切美好特质,淡定沉稳,做事有条不紊,成熟稳重。他那样优秀,优秀到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仰望着他。 哪怕两个人结了婚。 她依然觉得他高高在上。 可自从……自从她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变质了之后,她就觉得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那个季大哥,而是个有血有肉,将少有的但是他全部的温柔都给了初一的…… ……她的老公。 她对他的感情,也在逐日递增。 她好像,真的要触摸到爱情了。 那种深深、深深爱着对方,想要和对方抵死纠缠着的爱情。 第40章 开心 眨眼就是国庆。 初一和季洛甫度蜜月的地方选择了意大利。 初一原本是想去法国的, 但是法国实在是太动荡不安了,街上都是难民和小偷, 其实不应该这样说。 换个说法。 国外都挺乱的,中国的治安算是很好的了。 虽然季洛甫把接下去的行程敲定好, 但初一仍旧还是自己做足了功课。意大利玩的地方蛮多的,威尼斯、佛罗伦萨、米兰、罗马,最重要的一个地点是西西里岛。 初一在高中时曾一个人在盛夏傍晚看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 深深地被里面的场景所吸引。 离登记还有一个小时。 初一和季洛甫在头等舱休息室坐着, 他们刚坐下, 身边的位置也被人占了。初一不经意地往边上一撇, 边上的人恰好这时也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在这一瞬。 两个人都愣住。 是萧冽。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季洛甫从手机里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蹙了蹙眉。 都没说话。 分外安静。 好一会儿, 萧冽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敲了敲桌子,再没有往日的不可一世与高高在上, 他压低声音,用仅能让这一桌人听到的音量说话:“抱歉, 初一,方便聊一聊吗?” 初一下意识地看向季洛甫。 季洛甫对她这个反应表示非常满意。 他笑了下, 视线回到书上, 漫不经心道:“看我干什么, 你想去就去,我无所谓。” 初一想了想,仰头看萧冽:“边上有家奶茶店,过去坐坐吧。” 萧冽朝她感激一笑。 出了航空公司的头等舱休息室,两个人走了几十米,到了机场里的奶茶店。 奶茶店位置偏僻,靠近尽头,因此人并不多。 萧冽问她喝什么,初一:“不了。” 萧冽苦笑,“一杯奶茶而已,我还请得起。” “我不喝奶茶的。”初一无奈道。 萧冽浑身一僵,他怔怔地坐在奶茶店里的椅子上,双肩下塌,在抬头的时候,脸上满脸颓然:“我似乎一直都不了解你。” 初一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她难得的好态度,甚至还对他笑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次的聊天不只是单纯的聊天,更是一次告别。 告别这个在大学期间一直张扬且高调地追求过她的男生。 萧冽:“在知道你结婚对象是季洛甫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人有一点不好,我一定要把你抢过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要把你抢回来。但是……没想到是季洛甫。” 初一淡笑:“他对我很好。” “嗯……”萧冽瘫倒在椅子上,他深吸了口气,那张吸引了南大无数女生目光的俊脸此刻装满了伤心与颓然,“我也从别人那里听到过你们的事,你们很好,你看上去很幸福。” 初一微微笑着,没说话。 “如果……”他提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往前靠,双手往前,与她的手离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他眼里装满了期盼,直直地盯着初一,“如果我当初身边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女生,只一心一意对你,初一,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初一认真地想了想。 半分钟过后,她点头,说:“会。” 萧冽放在桌子上的说,作势就要抓住初一的手。 却被她眼疾手快地躲过。 初一摸摸额前碎发,笑意温柔,缓缓道:“但是萧冽,你离那样的人还差了很大一截,或许你能成为那样的人,对人专心,但是那样的你,得在很多很多年之后。” 她虽然很难对人动心,但是若有人追求自己,那她必然需要他做到独身专一,心甘情愿地为她撇清和其他女生的关系。 她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 在开始下一段感情之前,处理好上一段感情,或者说保持自己的洁身自好,这不应该是基本要求吗? “而且萧冽,你是喜欢我没有错,但是你没有那么喜欢我。”初一温声说,“其实我和那些你曾经交往过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的,你对她们的感情和对我的感情别无差异,唯一的差别不过是,你得到了她们,而没有得到我。这并不能证明你有多喜欢我,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念念不忘。” 萧冽的脸色逐渐泛白。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 沉默许久,初一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萧冽突然叫住了她,“是,是我不够喜欢你,但是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比对其他人要多。”他双眼发红,咬牙,“多得多得多。” 初一笑笑:“你以后会遇到一个,让你把所有的喜欢都给她的女孩的。” 感情不能比较。 我对你的感情比对别人的感情多,所以我是真的爱你。可是女孩子要的宠爱,不是这样的偏爱,而是——我要你把所有的有关爱情的东西,都刻上我的名字。 我要你爱我,就是你全身心都只爱我。 你一想到爱情,就想到我。 初一起身,和他说:“萧冽,再见。” 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告别过,这次好好地告别一次吧。 她说完,便走了。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到年轻英俊的男子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她抿了抿唇,心里划过一声叹息。 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回到位置上,季洛甫掀了掀眼皮:“聊好了?” 初一点点头:“嗯。” 他便没再问了。 急的倒是初一,“你不问问我们聊了什么吗?” 季洛甫笑了下,“有什么好问的,你对他有感情?” “没有。” “这不就行了。”季洛甫是真没把萧冽放在眼里,他知道初一是个不容易动心的人,他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精力,她才对他动心。 初一需要的态度,只有季洛甫能给。 她需要忠诚与唯一,也只有季洛甫能给她。 因为他从始至终,只一心一意地爱她,所以她要什么,他给什么。 所以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好问的。 初一愣了愣,想想也是。 一个不重要的人而已,有什么好问的呢。 · 坐上飞机之后,初一躺在位置上睡了好久。 她只要是长途旅行,不管是私家车、火车、高铁还是飞机,都是以睡觉度过的。 这次也是。 季洛甫看着飞机一起飞就戴上眼罩蒙头就睡的她,毫无办法。 他在边上看着电影,空姐走过来问他是否需要服务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暂时不要过来打扰他们。 南城到罗马十一个半小时。 初一睡了十一个半小时。 季洛甫在心里由衷地佩服她。 落地之后,便有人过来接他们。 司机虽是西方面孔,但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季先生,我是Venus的私人助理。” 季洛甫沉着眸,说好。 司机接过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上车之后,季洛甫问他:“她人呢?” “Venus这段时间在德国,她每年十月都会去德国的。”助理边开车,边回他的话。 季洛甫想起来了,每年十月德国的啤酒节,朝夕这个爱就如命的人,跑到国外都开起了酒庄,啤酒节自然也是不会错过的。 不过啤酒节又脏又臭,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喝醉酒的呕吐物和排泄物的异味,朝夕这么一个有严重洁癖的人倒也能忍。 车开了好一段。 初一突然靠了过来,问他:“Venus是谁?” 季洛甫:“朝夕。” 没有想到会是季朝夕。 初一突然想到什么,她在后座蠢蠢欲动,眼里泛着光,问他:“我们会和她见面吗?” 季洛甫:“你想见她?” 初一:“我对她挺感兴趣的。” “挺感兴趣……”季洛甫扯了扯嘴角,他说,“我和她很久没有联系了。” “那这司机?”初一朝前面的司机抬了抬下巴,疑惑极了。 季洛甫垂着眼眸,马路两旁路灯一盏盏闪过,隐隐绰绰的光落尽车内,在他的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笑容隐晦,缓缓道:“不是她安排的,是她边上的人安排的。” 季朝夕对他的态度向来是不冷不淡的,别说是对他,她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不冷不淡的。 他们上次联系还是年前,他问她回国吗,她如以前一样回他:不回。 便没有后续了。 她那样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人,是不可能安排司机来接他的。 所以…… 季洛甫笑了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初一好奇地看着他,“朝夕身边的人?” 季洛甫用口型示意她安静。 她便没再说话,想往车门边挪挪身子,却被他一把抱住,搂入怀里。 她一个不注意,跌在他的腿上。 季洛甫低眸看她,眼里印着窗外灯火与浅淡笑意。 电话在这个时候接通。 那边的声音不咸不淡,初一在这个位置,也能听到。 “大哥?” 季洛甫声音寡冷,“在哪?” “我在公司啊。” 季洛甫仍旧是笑着对她的,但说话声音很冷,“陆二,我再问你一遍,你在哪?” 陆程安泄气地抓了抓头发:“我和朝夕在一起。” 季洛甫:“是你安排她的助理来接我的?” “没有啊。”陆程安有一秒的困惑,“你……你在欧洲?” 季洛甫蹙眉,“嗯,我在罗马。” 顿了顿, 季洛甫和他说,“把手机给朝夕。” 陆程安:“好。”手机那边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很空旷,隐隐的有回声作响,敲门声,开门声,继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嗯?怎么了?” “大哥的电话。” 初一这会儿能听清那个女人的声音了,清冷极了:“到罗马了?” 季洛甫侧脸冷冽,“你从哪里知道的我的行程?” “唔……知道这个很难吗?”朝夕说,“放心,至少我还是承认你是我哥的,这算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季洛甫默了默,似乎是接受了,他问她:“不见一面?” 朝夕嗬笑了声,“没有见面的必要。” “她想见你。”季洛甫伸手,摸了摸初一的下巴。 朝夕思考了几秒,说:“我看过她的照片,很漂亮,不过……” “不过什么?” “看着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但眼神里好像装了很多事,你俩不合适。”朝夕言简意赅地下定论,在季洛甫发飙之前,她连忙补充,“你这么复杂的人,应该找个简单点儿的、没什么经历的、白纸一样的女孩儿。” 季洛甫冷笑:“所以呢?” 即便隔着电话,朝夕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怒意。 朝夕很淡地笑了下,她点了支烟,吸了口,继而,缓缓道:“反正在你的眼里,只要喜欢就够了,合不合适有什么重要的,世界上多的是合适的夫妻最后分手。结婚和恋爱一样,喜欢最重要。” 低气压陡然消失。 朝夕说:“好了,希望你们玩的愉快。挂了。”没等季洛甫这边有所回应,她便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初一从季洛甫的膝盖上起来,她坐直身子,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马路。 季洛甫:“生气了?” 朝夕评价他们的婚姻时用的那些话实在不够好听,初一生气也是应该的。 初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季洛甫收起手机,“想什么?” 她抿着唇,一副深深、深深的思考模样。 季洛甫不急于她的答案,耐心等着。 几分钟后,初一突然扭过头来,眼神里像是装着光一样,看着他,问他:“季洛甫,你回答我,你当初选我做你的妻子,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合适?”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子停在了酒店大门。 酒店大堂里的璀璨灯光在那一刹那落入车内。 初一背光坐着,季洛甫看清她的脸,年轻女孩的脸好看又细腻,执着地等待一个答案的时候,眸光盈盈。 而只有初一知道,问出这句话,她祭奠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决心。 是喜欢,还是因为合适。 在这个时候,给个回答吧。 第41章 不开心 初一问出那句话的瞬间, 季洛甫心里那块悬在空中许久的那颗石头,终于沉沉地落了下来。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从她那里等到了结果。 她终于承认了她是喜欢他的了, 所以才会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答案无非两种: 确定他是因为喜欢才娶的她,所以往前踏出九十九步; 知道他只是因为合适才娶的她, 于是把踏出来的第一步给收回去。 她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举步维艰。 但无论怎么样, 她问出这句话, 对季洛甫而言已然足够。 他以为等不到,他以为这段感情里都是他主动, 而他也确实心甘情愿地主动为她做任何事情。但她问了出来。 她是真的喜欢他吧。 季洛甫深深、深深地看着她。 要怎么形容这一刻心情呢? 得、偿、所、爱。 他终于尝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爱情,以后连死去都甘愿。 沉默几秒, 他说:“我们先下车, 到了酒店之后我告诉你。” 这个地点到底不合适, 车里还有司机在,季洛甫到底是冷静的,即便大脑疯狂叫嚣狂喜, 但依然能够冷静地面对初一。 初一问完之后, 也发现了这一点。 到底是不合适的地方。 她点头:“好。” 但心里也飘过几分的失落。 他看上去,并没有很喜欢她,表情冷淡的没有一丝起伏,无波无澜的,仿佛她只是在谈论今晚的天气, 他瞥瞥眼, 说天气挺好。 酒店办理check in的速度实在堪忧, 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没办好。 初一在边上等的有点无聊了,旅程漫长,虽然她上了飞机之后一直在睡觉,但睡的断断续续的,没怎么睡好。她有点犯困,靠在行李箱上发呆。 为了解乏,初一和季洛甫说话:“还有多久啊?” 季洛甫想了想,“半个小时吧。” 初一小脸皱成一团,“这么久?” 他淡淡地笑了下,“我之前在法国生活过一段时间,法国人的效率比这还慢,但似乎欧洲人的效率就是这样。”他摸了摸她的头,压低嗓音问她,“困了是不是?” 莫名的,初一觉得他心情很好。 初一难得没避开他的手,垂着眸,一副乖巧模样,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闷声说:“有点儿。” 季洛甫嘴角滑过笑意,“不是在飞机上睡了很久么,怎么还这么困?” 初一已经换了个姿势,坐在行李箱上,她把下巴搁在行李箱的扶手上,说:“年轻人就是觉比较多的。” “……” 年长她五岁的季洛甫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插了一刀。 他捏了捏她的脸,“说话阴阳怪气的。” 初一笑了下,又问:“还有多久?” “再等等吧。”季洛甫往她身边靠了靠,手压在她的脑袋上,往自己身边靠,“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初一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这样的亲昵,大学时候,每天晚上寝室楼下就有一对对情侣搂搂抱抱的,她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有点反感。男女朋友之间举止亲昵没什么,但在公共场合,适当的收敛一点很有必要。 即便她很喜欢季洛甫,也没有办法在公共场合和他靠的那样近。 不是不喜欢,是因为觉得不合适。 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好比恋人躺在一张床上,总不可能是盖被子纯聊天,肯定是为了上床。 不到半小时,酒店前台终于把房卡递了过来。 季洛甫接过,朝夕的司机提着行李想把他们送上去,却被季洛甫拒绝:“Venus给我准备车了吗?” 司机说有的,就在酒店停车场里。 他把车子停的位置一并说了出来。 季洛甫:“嗯,那你回去吧。” 司机犹豫:“可是Venus……” “这里就够了。”季洛甫不容商榷道,“你走吧。” 他态度冷淡强硬,司机耸了耸肩,于是走了。 季洛甫转回身,一手拉过自己的箱子,一手连人带箱的拉过初一的箱子往电梯口走去。 初一坐在行李箱上被他拖着往前,每走一步就感受到了路人投过来的目光,她抿了抿唇,低声叫他:“你停下!我自己能走!” 季洛甫脚步未停,“我拉着你走一样的。” 哪里一样! 初一坚持:“我要自己走。” 季洛甫他停下脚步,回头,很是无奈地看着初一,叫了她的名字。 “初一。” 初一利索地从箱子里跳了下来。 她仰着头,眼底是一片倦意,未施粉黛的脸干净又纯粹。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真的是最好的年纪了吧,脸上连个毛孔都没有,鼻子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可爱极了。 季洛甫叹了口气:“你真的很不乖。” 初一皱了皱鼻子,显然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说:“乖乖地坐在那里,不好吗?” 初一:“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初一瞪了他一眼,“这是公共场合,我这样子……不好看的。” 季洛甫疑惑:“我觉得你好看不就行了?”他理所当然极了,“你是我的太太,你应该在意我的看法,不应该在意别人的看法。” “……” 电梯门开了,季洛甫拉着行李箱进去之前,轻声嘀咕了句:“我觉得好看不就行了吗?” 跟在后面的初一愣了下。 反应过来之后,在他身后笑了。 下了电梯之后,两个人找房间。 悠长的走廊阒寂无声,初一惴惴不安地跟在他的身后。 即便心里装满了许多的“合适”,但偶尔冒出来的一句“喜欢”便让她开心不已。十句“合适”让她颓然,但一句“喜欢”也令她振作万分。 到底是喜欢还是合适。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终于,到了房间外。 房卡插进去,发出“嘀——”一声。 季洛甫先一步进去,两个行李箱放在门后那侧。 初一后一步进去。 房内没开灯,她转过身找灯。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房间门扑通一声被人关掉。 走廊外照进来的光亮顿消,一室漆黑。 初一在黑暗中找季洛甫的身影,“你干嘛,我灯还没开。” 话音落下,面前一个人影压了过来。 她腰间一紧,下一秒,腾空而起,被他抱坐在了鞋柜上。 初一似乎预感到了接下去要发生的事情,她声音有点儿抖:“季大哥……” “还这么叫?”季洛甫贴了上来,额头相抵,他笑起来的时候,她浑身都在颤,“初一,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乖?嗯?”尾音沉沉,在光线晦涩的环境中,更令人心动。 初一喉咙发紧,“我……” “叫我什么?嗯?”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借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那一丝微光,她看到他深邃眼里装着的浓浓的占有欲。 初一抿了抿唇,乖乖叫他:“老公。” 季洛甫喟叹了声,幽幽道:“嗯,老婆。” 初一的心跳漏了半拍。 紧接着,她听到他说:“问我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合适,才娶你,是吗?” 这句话出来,她也没有方才的惊慌失措了。 她冷静极了,认真地看着他。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我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合适才娶的你?” 问题又抛到了她头上。 初一不想和他玩儿文字游戏,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她无论如何是赢不过他的,既然玩儿不过,那就顺着他的话说吧。 她说:“当初你和我说是因为合适。” 季洛甫:“嗯。” 她的心沉了下去,“所以,是因为合适?” “是因为合适。”季洛甫看着她缓缓垂下去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不听完吗?” “还有什么?”初一恹恹的说。 季洛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逼迫她不得不和自己对视。 他语气平缓,声线都在一条直线上,似乎早已打好腹稿,这个时候只要完美背出就行:“还有就是,合不合适是我说了算,别人说了都没用。你只记得我说你合适,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只有你合适。” 顿了顿, 他一字一字,咬牙清晰,加重音量,说:“只、有、你。” 初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看着他,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季洛甫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诱导似的,和她说:“你现在在想什么,说出来。”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你喜欢我?” “不算笨。”他笑了起来。 初一更是难以置信了。 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喜欢我?” “嗯。” “你……为什么…… ”初一表示难以理解,她喜欢季洛甫,是因为婚后,他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完全没办法选择不喜欢他,明明自己那样讨厌一段感情,但还是因为太喜欢他,所以选择了相信他。 那么他呢? 他说是因为合适,那么多人里面,只有她合适,意思就是说,在和她结婚之前,他就已经深深、深深地爱上了她,并且觉得非她不可了。 为什么呢? 明明他们之前,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不是吗? 季洛甫笑了声,笑声低低沉沉的,他说:“需要理由吗?” 初一:“需要。” 季洛甫说:“不需要。” 初一躲着他的吻,艰难道:“我想要一个理由。” 季洛甫知道她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了,索性放弃了吻她,认真地想了想,许久之后,他说:“初一,我很难和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不认为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好,所以我喜欢你,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不需要把你所有好的一面在我面前逐一展现出来,善良、温柔、懂事等等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相信我的感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最适合我的人,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这就够了。” 初一艰难的消化着这一大段话。 许久之后,她抓住了里面的重点。 他对她竟然是一见钟情! 在江家书房的第一次见面,他竟然就已经喜欢上了她?! 初一不可思议道:“你在那么早之前就……”后面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季洛甫没有一丝的伪装,承认:“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初一觉得太荒谬了。 她从鞋柜上跳了下来,背抵在鞋柜上,琢磨了会儿,仍旧觉得无法相信:“你对我一见钟情?” “是。” “可我对你不是。” “我知道。” 初一仰起头,“我对你的喜欢,可能远远达不到你对我的喜欢,你可以接受吗?” “为什么不可以?”季洛甫反问,“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而我一直在坚持,不是吗?” 一直…… 从初见到现在,已经是七年…… 他一直在坚持,一坚持,便是七年。 初一觉得他疯了。 怎么会有人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呢?他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 初一有点难以接受他对她的感情,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拉住手腕,“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说明什么,事实上,如果你不问,我永远不会说。但是你问了,我必须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这是我对你的忠诚。” 初一脑袋里乱得很,她说:“你喜欢我这么久……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喜欢是没有结果的?而且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么久,我后面离开了南城三年啊!”她觉得他像是个变态,这样无望的喜欢一个人,即便后来他和她结婚。 结婚。 越往下想去,初一的心里越不安。 后来为什么会结婚? 她为什么会上他的床? 真的是巧合还是他早有安排? 那晚真的是江续组的局吗,还是说里面有季洛甫的人? 初一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 季洛甫这人藏得太深,初一根本看不透他。 她想跑。 季洛甫发现了她要逃跑的意图,伸手,把她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怀里。 他说:“冷静一点,初一,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 初一:“我要怎么冷静?你让我觉得很可怕。” “我从没有伤害过你,你怕我干什么?” “就是因为你从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才害怕。”初一抬起头,季洛甫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满脸泪意,她颤着嗓音,用非常冷静的语气和他说,“我怕你一直这样,让我感受到最幸福最快乐的爱情,然后突然有一天,让我从云端跌落,季洛甫,我已经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了,我不能再来一次了,我会死的,我会死的你知道吗?” 季洛甫心疼的要命,他轻声安慰她:“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初一,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 他把她搂进怀里,“我知道你觉得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像是个变态。可我也没有办法,喜欢这种事对我来说太少见了,我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去见你,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你。” “后来结婚……我没有想到会那么早的,我工作终于稳定下来,我原本想着,我这边稳定之后,你刚好毕业,我就可以来追你……其实我都想好了的,只不过那晚发生了意外。”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季洛甫说:“真的是意外,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真的,你不知道,我接到那个电话我有多开心。” “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我也没有在你身上用了什么计谋,我哪儿舍得把对付别人的招数用在你身上呢?”季洛甫吻了吻她的耳根,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对命运的叹息,“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 她许久没说话,只在他怀里安静的待着。 但季洛甫明显地感觉到,肩上那一块儿的衬衣已经湿的不成样子。 哭什么呢? 他这么爱她,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不要哭了。 他的心里像是下了一场暴雨。 许久之后,初一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哑的不像话:“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季洛甫说,“作为你丈夫的我,永远值得你信任。” 初一:“可是我不敢。” 季洛甫:“我说过的,我会宠你爱你一辈子,我不会食言。” 可是人间还有那么长那么长,你怎么就这样确定你不会对别人动心呢?当初初其风也和江晚这样保证过,可是那句誓言被风吹散了。 她安静了。 季洛甫或许猜到了什么,他说:“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呢?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是你这辈子唯一的丈夫,我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那就真的只有你。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最坏的结局不就是回到刚开始那样吗?” 他似哀求道,“初一,信我一次好不好?” 第一次,高高在上的季洛甫这样哀求一个人。 信他一次好不好? 就相信他是可以爱的,好不好,初一? 房间陷入安静之中。 许久之后,季洛甫听到初一很轻很轻的一句:“季洛甫,我们相爱一次好不好?” 相爱一次好不好? 和你自然是——好。 他捧着她的脸,在晦暗的环境中拥吻。 夜色太过温柔,令他在她的身上不断挞伐,他贪恋她的一切,美好的、不美好的,他早已为她折腰。 第42章 开心 蜜月的第一天, 两个人睡到下午才醒。 一是因为时差,二则是因为……昨晚实在是太放纵了,季洛甫直到清晨才放过初一。 醒来之后, 收拾了会儿便出门了。 酒店就在斗兽场边上,外面太阳很大, 初一在行李箱里找着墨镜, 找了一会儿之后, 她泄气地把行李箱合上。 季洛甫:“没找到?” 初一皱了皱鼻子,“我记得我带了的啊。” 季洛甫坐在床边, 单手把玩着自己的墨镜盒,闻言, 失笑。 他说:“戴我的吧。” 初一下意识就要拒绝。 “不要。” 季洛甫也不恼, 他徐徐地指了指窗外的大太阳, 说:“你确定这么大太阳,你就这样出去?” 初一不是喜欢撑伞的人,这次出来前, 她看了下天气预报, 发现这边都是大晴天,于是就没有带伞。 纠结了一小会儿,她气馁地走到季洛甫身边,摊开手:“墨镜。” 季洛甫打开盒子,拿出墨镜放在她的手里。 他的墨镜是Gentle Monster的一款, Jack bye, 这款是大框, 适合男生戴,不过幸好初一的鼻梁高,也能撑得起来,只是一戴起来,那张脸显得更小了。 季洛甫起身,笑着说:“挺好看的。” 初一扶了扶微微垮下来的镜框,仍旧不甘心:“我记得我带了的,怎么就没了啊?” “找不到就算了,别纠结了。” 初一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觉得这幅墨镜戴着也挺好看的,于是也就没再纠结了。 她转身找了个合适的包,搭今天的衣服。 坐在边上的季洛甫看到她拿出了个双肩包,他蹙了蹙眉:“不背单肩包吗?” 初一:“这个包比较搭今天的衣服。” 季洛甫踟蹰了下,说:“其实我们出去不需要带太多东西,钱和卡我都带了,你只要带上手机和一包餐巾纸就行。不需要背包的。” 他向来不干涉她这些的。 初一有点困惑:“这个包不好看吗?” “不是。”季洛甫想说意大利的治安并不好,走在路上也会无端被抢劫,尤其是你这种双肩包,可能一个转弯,包就被人划了一刀,但见她已经把这个包背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又无法开口了。 季洛甫问她:“很喜欢这个包?” 初一想了想,说:“这样搭很好看。” 季洛甫琢磨了下,说:“包里别放贵重东西了,钱和卡我都带了,你包里就放包纸就行。” 初一也懒得背那么多东西,背着包主要还是觉得这样好看,她往包里扔了支口红和气垫,再扔了两包抽纸进去。钱包就在边上,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没有带。 带了又如何? 季洛甫总不可能让她买单。 而且和他出去,她买单的话,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她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男人在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花钱的时候,是最骄傲的时候。 · 罗马景色很好,初一和季洛甫在外面转着。 初一来之前做过功课,据说意大利的冰激凌全世界最好吃,她记住了比较有名很多人推荐的冰激凌,甚至为了吃冰激凌打车,坐半小时的车特意去吃,然而没有一个让她惊艳。 有不错的,但大部分都是就那样,甚至还有吃了一口她就不再尝试了。 季洛甫见她吃了一上午的冰激凌,有些无奈,觉得她在饮食这方面真的是个实打实的小孩子。 他问她:“比较喜欢哪个?” 初一失落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午餐,说:“一个都不喜欢。”她用手撑着下巴,慢吞吞地说,“还是coldstone的薄荷冰激凌最好吃。” 季洛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喜欢吃甜的?” 初一第一次没躲开他的手,“吃甜的心情好。” 她和季洛甫可不一样,季洛甫的生活习惯比他的年纪还大,早起早睡,每周一次健身,从不喝奶茶,至少初一从没见他喝过奶茶,他也不会叫外卖,有时候初一嘴馋想吃炸鸡,叫了外卖到家里之后,一屋子的炸鸡味,季洛甫蹙着眉经过,默默地打开了空气净化器。 初一:“……” 她吃的时候,他不说什么。等她吃完,他便会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和她说:“这些东西不健康,以后少吃点。” 初一想反驳他,哪里不健康了。 炸鸡是用鸡和面包糠做的,用油炸的,这些不都是正经东西吗,怎么裹在一起就不健康了? 她在吃的这一项事上,格外偏执。 十足的吃货。 但是面对的是季洛甫,她也不敢反驳,只乖乖的点头,说:“好。” 不过隔了一个星期,还是会乐此不彼地叫外卖。 初一想到这些,忍不住问季洛甫:“你喜欢吃什么?” 她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季洛甫有点儿措手不及,他想了想,说:“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想想也是,他这个身份的人,就算有喜欢的人事,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喜好这种东西,如果自己不是特别有势力,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因为喜好,近似于弱点。 初一换了一个问法,问他:“你喝过奶茶吗?” 季洛甫:“没有。” “炸鸡呢?” “没有。” “火锅?” “吃过。” “你觉得好吃吗?” “说实话,火锅不是一锅端么?” “……” 初一忍不住指责他:“你这是对火锅的不尊重。” “…… ” 初一这会儿是真的觉得他和自己有很深很深的代沟了。或许这就是和成熟男人恋爱的感受吧,他年长她五岁,她经历的东西他早已经历过,所以他和她的喜好、饮食习惯,会有差异。 他不爱吃奶茶炸鸡火锅,但他带她去吃的私家菜都很好吃,日料也好吃,韩料也好吃。 只是口味不同罢了。 没必要纠结。 没一会儿,午餐就上来了。 午餐吃的是牛排,初一拿着刀叉有点无从下手,她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季洛甫已经熟练地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了。她抿了抿唇,低着头也认真地切了起来。 他切完,什么也没说,把切好的这一盘和初一面前只切了五分之一的牛排换了个位置。 神情淡淡:“吃吧。” 初一压抑住嘴角的微笑:“谢谢。” 季洛甫淡淡道:“谢谁?” “啊?”初一,“谢谢你。” 季洛甫:“我是谁?” 他抬眸,目光清冷地盯着她。 初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季洛甫漆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那你叫不叫?” “——老公。”初一脆生生地叫他。 经过昨天的事情,她对他不再隔着一层膜,她喜欢他,也愿意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 其实这段婚姻,对她而言已经不是婚姻那么简单了。 这段婚姻不再只是两个觉得彼此合适的人结婚,而是彼此喜欢的人要长久的经营一段婚姻。 她要在这段婚姻里投入感情,投入心思,而不是简单的季洛甫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她必须也要主动,为他付出,并且在季洛甫付出的时候,有所回应。 她父母的婚姻确实令她对婚姻失望,甚至对爱情、亲情失望。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冷血的,她也有过满怀期待生活的时候,只不过经历了太多,被生活压的彻底无法直起身子,所以对感情失望了。 直到遇到了季洛甫。 不,不对。 应该说,直到嫁给了季洛甫。 他让她愿意迈出第一步,他让她愿意相信爱情,相信婚姻。 换做是另一个人,初一或许不会这样吧。 或许是因为季洛甫一直以来的形象太好了,他在圈子里向来是个说一不二、信守诺言的人,所以初一就觉得,他说了喜欢,那就是喜欢,他说是合适,那就是合适。 不论如何,尝试一次吧。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回到刚结婚的时候。 那也不坏不是吗? · 吃完午饭之后,两个人去了许愿池。 许愿池边上人很多。 初一和季洛甫站在外边,看着人群,身边突然有导游经过,她往边上挪了挪位置,听到导游用意大利语说了一大段话,没一会儿,游客纷纷拿起硬币去许愿池边上许愿去了。 初一抓了抓头发,心想自己当初要是多学门语言该多好。 就在她懊恼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季洛甫缓缓道:“导游说,特莱维喷泉之所以叫许愿池,是因为两个传说:第一个是,你背对着许愿池,右手拿硬币越过左肩抛入池中,你就可以重返罗马;第二个则是用同样动作抛三次硬币,第一枚是代表找到恋人,第二枚是彼此真心相爱,第三枚是蜜月成功,婚后一起重返罗马。” 说完,他嗤笑了声:“骗骗小孩儿的玩意罢了。” 初一倒不觉得,她朝他伸手。 季洛甫:“想去玩儿?” “嗯,三枚硬币。”她面若桃花地朝他笑。 季洛甫从口袋里掏出三枚硬币,扔进她手心里之后,抬起手,揉了揉她的下巴,“小孩儿?” 初一嘴角梨涡荡漾,她仰着头,笑容明媚:“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小孩儿,玩玩不为过吧?” 季洛甫:“不为过。” 他双手抄兜,朝不远处的许愿池抬了抬下巴:“过去玩儿吧。” 初一:“嗯。” “我在这里看着你。”他说。 初一捏着三枚硬币,笑着离开。 她走到许愿池边上,和身边其他游客做一样的动作,右手拿硬币越过左肩,微一用力,硬币在身后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咚——”的一声,许愿池内发出沉闷声响。 连续三次。 她做完。 抬头,天光清澈,季洛甫在她的视线尽头站着。 人山人海,她只看得到他。 她唇角勾起,心里暗自祈祷: 希望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爱人,也是她唯一一次爱人。 第43章 不开心 许愿池打卡结束之后,已经是下午了。 初一和季洛甫往酒店走, 中间初一又遇到了一家冰激凌店, 店里人挺多的,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季洛甫无奈道:“行。” 初一朝他伸了伸手。 季洛甫从口袋里掏出钱,给她之后, 挠了挠她的头发:“去吧。” 她笑着说:“那你呢?” 季洛甫:“我去买包烟。”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几秒之后又恢复如初,她朝冰激凌店歪了歪头:“那我过去了。” 季洛甫:“嗯。” 她背着包小步跑过去, 季洛甫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 没一会儿,转身找了家便利店买烟去了。 初一排队买着冰激凌,用季洛甫给她的钱付好钱之后没多久,冰激凌就递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用季洛甫刚教的意大利语说了声谢谢之后, 便从人群里挤出来了。 出来之后, 她看到这条路的另一边还有家冰激凌店。 她遂又马不停蹄地走了过去,买了冰激凌, 还买了一个小蛋糕。 手上的钱就这样花没了。 只不过出了蛋糕店,她有一点儿的迷茫。 等等, 她是从左边还是右边过来的? 怎么意大利的建筑都一模一样的啊? 她纠结了一会儿,咬咬牙, 随便选了一条路走了过去。 为了等季洛甫, 她找了条椅子坐下。 坐下之后, 她发现冰激凌沾到了手指甲, 她把身后的包挪到身前,想从里面拿包纸出来。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不对。 她的包被人划了一个口子,包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 初一愣了下。 她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就是买一个冰激凌的时间,前后都不超过五分钟,怎么就……包怎么就被人划了? 简直无语。 她低头翻了翻包,确定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她花了七点多买的包彻底报废了。 夕阳弥漫,意大利的黄昏美的像是自带滤镜一般。 街上满是游客,人来人往不断。 初一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的冰激凌在夕阳的照耀下一点点融化,奶油顺着边沿流了下来,黏稠的奶油在她的右手上留下奶白色的痕迹。 手心手背都粘的致命。 没有纸,她也没地方擦。 季洛甫迟迟未回,天色越来越暗,初一手里的冰激凌彻底融化。 她终于回过神,四处张望,找了个垃圾桶把冰激凌给扔了,顺便把被划烂的包也给扔了。 她转过身,在人群中找季洛甫的身影。 手机也放在包里,一并被偷了,没有钱没有手机,她根本没办法联系到季洛甫。 他去哪里了? 不是说去买烟了吗? 他怎么还没回来啊? 初一紧抿着唇,双眼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 又来了。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来了一遍。 她紧咬着牙关。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异国他乡,连沟通都是件难事。 她甚至连酒店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这里干等着。 夜色缓缓拉开帷幕。 手里的奶油已经干了,整只右手都特别难受。 初一缓缓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眼前有个身影盖了上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还没看到来人,就被他搂入怀中。 耳边是他的声音:“终于找到你了。” 怀抱温热。 初一贪恋这几秒的温热,过后,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季洛甫没察觉到她的不对,他的手捧着她的下巴,手心似乎都在发颤。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底有许多的情绪,紧张、愤怒、生气、着急,最后的是……侥幸。 初一双唇翕动,“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没带任何一点的感情。 季洛甫发现了她的异常,他低声问她:“怎么了?” 初一低着头,轻笑了下:“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是说我马上回来的吗?” “可是天都黑了。”她抬起头,眼里泛着亮光,有泪意氤氲,“你才回来。” 季洛甫心里的怒意与着急在此刻消散,他无奈道:“可是初一,你知不知道,我们原先待的地方是哪里?”他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边,我们是在那边分开的。” 他眼里有倦意闪过:“我找了你很久。” 初一愣了下。 她问他:“我们不是在这里分开的吗?” “不是。”季洛甫非常有耐心地和她说,“我们不是在这里分开的,是在那条街,我回来之后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打你电话你也没有接,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提到这个。 初一眼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突然扑进季洛甫的怀里,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角,低声啜泣。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季洛甫有点懵,反应过来之后,他抱住她,伸手轻拍着她的肩,低声问道:“怎么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是没电了吗,还是怎么了?嗯?” 她仍旧哭个不停。 周围的行人很多。 见到他俩在街边抱在一起,忍不住投来疑惑的目光。 季洛甫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异性这样举止亲密过,有点儿不适,但怀里的是她,那点儿不适感瞬间没了。 初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闷闷道:“我的包被划了,手机被偷了,纸也没有了,我的手上都是冰激凌,黏死了。” 洁癖患者季洛甫嘴角僵住了:“…… ” 初一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就擦不掉啊?” 季洛甫深吸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把我的衣服当作纸了是吧?随便擦?嗯?” 初一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泪眼盈盈,“不可以擦嘛?” “……” 他咬牙:“可以。” 初一低下头擦去了。 擦了一会儿,她说:“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 她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以为你抛弃我了。” “我等了你很久……” “季洛甫……” 她抬起头, “你会丢下我吗?” “——不会。”换来的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初一紧紧地抱住他。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灯光璀璨,有无数双眼睛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徘徊,她此刻没有一丝的尴尬,她只想这样抱着他。 当时觉得不可能的事,到如今也成了现实。 原来她初一,爱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世俗,也是这样的沦为平庸。 当时抵触他的亲近,其实是因为不够喜欢吧? 那现在又为什么愿意和他这么亲近,在街头和他拥抱呢? 或许是这异国他乡,她能依靠的只有他;或许是因为这漫长的等待终于让她等到了他;或许……或许是因为,她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她喜欢他哪怕找不到她,满脸怒意,但再见到她的时候,能压抑住所有的愤怒。 她喜欢他虽身处茫茫人海,但眼底只有她一人。 · 回到酒店之后,初一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季洛甫洗完澡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去洗澡吧。” 初一突然问他:“你知道这边的治安不好,所以才不让我背双肩包的是吗?” “嗯。”他说。 初一:“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清楚?” 季洛甫站在阳台边抽烟,“因为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包。” 初一愣了下,因为她好像很喜欢,所以他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是这样的吗?但:“它破了!” 季洛甫:“嗯。” 初一和他说:“你看,你要是和我说了,我就不一定会背它出去了,那它就不会被划破了。” 季洛甫:“如果我和你说了这边治安不好,你真的不会背它出去吗?” “…… ” 她默了默,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还会背它出去,但会更小心。” “好了,别再想这个了。”季洛甫抽了一根烟,就进来了。 他说:“一个包而已,我再给你买一个。” 初一却拒绝了。 季洛甫挑了下眉,“不要我给你的东西?” “…… ” 她说不过他,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说完这个事儿,她便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之后,她问他:“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执着,非得要背那个包。” 季洛甫疑惑地望着她,“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不是。”她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说,你比那个包重要。” 她说完,转身进了浴室刷牙去了。 留下季洛甫一个人坐在床边,他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里的意思。 你比那个包重要。 意思就是, ——你不让我背,我肯定不背。 他忍不住笑了。 可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儿。 · 初一和季洛甫的意大利之旅在国庆第七天宣告结束。 飞机回到南城。 到南城的第一天,季洛甫便去上班了,而初一幸亏请了三天假,她在家睡的昏天暗地的,如果不是季洛甫下班回家,她根本就不会起来似的。 她的觉是真的多。 季洛甫逗她:“怎么这么睡不醒,跟只小猪似的?” 初一睡意惺忪,“因为很累啊。” 那几天是真的累,走走停停的,她什么都想去,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玩儿,每天玩到很晚,快到午夜了才回酒店。 旅游的时候,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都用来逛这座城市。 逛完之后,精疲力尽,只好在家补眠。 假期的最后一天,初一补充精力完毕。 她泡了个澡,又给头发做了个护理,在楼下客厅玩手机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苏花朝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 那端是苏花朝好听的声音:“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没打扰你们吧?” 初一提醒她:“今天是周三。” “哦,你老公上班去了啊?” “嗯。” “那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明天。” “今天行不行?” “……” 初一敏锐地嗅到了不对,“临时有工作吗?” 苏花朝玩着自己的指甲,她漫不经心道:“也不是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季家那位大小姐待会要来了,我不是很想应付她。她前两天来,可把我们折腾的够呛。” 初一沉了沉眸,她说:“她什么时候来?” 苏花朝坐直身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大概一个小时之后。” “我大概四十分钟到,等我。”初一站了起来。 苏花朝:“行嘞!” 她挂了电话,心想,季君菱,我还找不到人治你? 小样儿! 第44章 开心 倒也不是说季君菱有多小姐脾气,使得工作室的人烦她, 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刚接手这个位置, 什么都不懂,凭着一腔热枕和工作室的人沟通工作, 末了,试图用国外的方式处理国内的事情。 苏花朝自然是不干的。 她承认国外的视频拍的很不错,国内刚开始拍这类纪录片或者是视频的时候, 或多或少都会模仿着国外的视频, 她自己之前也常在YouTube上看视频。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国情不同,社会阶层不同,人文情怀的差异,国内外的视频也相差甚大。 好的视频, 这个“好”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的。 只要点击量高, 点赞多,转发率多, 这就是一个好的视频。 她做的是商业化视频,自然用最直观的数据说话。 然而季君菱听完之后, 微微一笑,她语气诚恳, 甚至有点儿讨好意味在, “我不是说这个不好, 只是我想着用更有新意的方式宣传我们的产品。” 苏花朝也笑, 比真诚她也不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世上多的是鬼。 苏花朝:“可是这个你所说的这个更有新意的方式,是让我们去抄袭国外的视频。” 季君菱愣了一下,她忙不迭地摆摆手:“不是抄袭,是借鉴。” 苏花朝笑笑没说话。 季君菱见这个方式不行,又用另一个方式,说:“而且国外有很多视频都是用这种方式处理的,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报道说这样做不行,不是吗?” 苏花朝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小左在心里为这个季总默默地叹了口气,朝九视频之所以在新媒体视频这一块独树一帜,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正是因为苏花朝的原则性。她从不模仿、从不抄袭、更不会借鉴。 小左还记得苏花朝曾经说的一句话:“我是做视频的,是靠这个吃饭的。如果我连吃饭的工具都得向别人借,那我还吃什么饭,死了的了。” 话糙理不糙。 这个市场确实鱼龙混杂,有不少的借鉴、抄袭事件发生,但是朝九工作室始终坚持原则,绝不抄袭,只走自己的路。 苏花朝拿起笔头,敲了敲桌子:“这样,明天我们工作室的副总过来,和新锐的合作主要由副总负责,到时候季总,你可以和她谈。” 季君菱听到她这话,以为是有转圜的余地,脸上一喜。 她问:“副总是?” 苏花朝:“她还在度假,不过听说已经回家了,和贵公司的合作迫在眉睫,我决定让她提早休假,和你谈合作的事儿。” 季君菱笑着:“那就谢谢苏总了。” 苏花朝眼梢吊起,她慢条斯理道:“那真是不客气。” · 初一到了工作室之后,没见到季君菱的人。 她直奔苏花朝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之后,映入眼底的不是苏花朝那张美色过浓的脸,而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眉目如画,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吃蛋糕,动作淑女极了,只不过嘴上仍旧沾了一点奶油。 初一左右看看,发现苏花朝不在,办公室就这么个小女孩在。 她眨了眨眼。 小女孩也跟着眨了眨眼。 小女孩的眉眼其实和苏花朝有几分像,初一想起苏花朝也有个女儿,试探性问道:“你妈妈呢?” 小女孩奶声奶气道:“妈妈和老师打电话啦。” 果然是苏花朝的女儿。 长得粉雕玉琢,漂亮又灵动。 饶是初一这种对小孩儿没有一点兴趣的人,也忍不住喜欢上了。 果然啊,人都是视觉动物。 还没等她和小姑娘多相处几秒,她身后的门就开了。 苏花朝拿着手机,刚想发火,撇到初一在,硬生生地憋住火气,“你来了啊。” 初一:“嗯。” 苏花朝拧了拧眉头:“我先处理好这倒霉孩子,再和你谈工作。” 初一想了想,“我先出去一下。” “不用。”苏花朝不避嫌,“你坐着就行。” 苏花朝靠在门上,双手环在胸前,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霍朝颜。” 霍朝颜从蛋糕里抬起脑袋,讨好道:“妈妈,你生气的样子也好漂亮,糟糕,这难道是心动的感觉?”她说完,双手捂着胸口,吧唧一下倒在了沙发上。 第一次见到这种互动的初一:“…… ” 苏花朝面无表情道:“霍朝颜,你给我起来。” 霍朝颜撒娇道:“起不来啦,要妈妈亲亲才能起来。” 苏花朝不为所动:“我给你三秒。” “三——” “二——” 最后那声倒数还没开口,沙发上的小姑娘动作利索地站在了沙发上。 霍朝颜委屈巴巴地看着苏花朝:“妈妈。” 这个可怜模样,初一的心都快碎了。 苏花朝冷笑:“霍朝颜,你别以为你这样撒个娇卖个萌流几滴眼泪我就能原谅你。” 霍朝颜瘪着嘴,“我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了吗,妈妈?” “你不是。”苏花朝残忍道。 霍朝颜重重地叹了口气:“脆弱的母女情。” “……” 苏花朝深吸了一口气,“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去上学。” 霍朝颜:“学校好无聊啊,不想去。” 苏花朝:“不想去也得去。” 霍朝颜一副要哭了的表情,见苏花朝不为所动,小脑瓜子一转,盯上了办公室里的初一。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初一身边,甜甜地叫:“漂亮姐姐,我不想去上学,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儿呀?” 苏花朝大叫:“霍朝颜!” 初一无奈地笑了,她弯下身子,和霍朝颜平视。 她抽了张纸,把霍朝颜嘴边沾着的奶油渍都给擦干,小姑娘皮肤又滑又嫩,雪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毛孔。 她有点儿心软,帮着劝:“她不想上学就别硬逼着她去了嘛,少上一天没什么的。” 苏花朝头疼道:“她是少上一天吗?” 初一:“嗯?” 苏花朝坐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开学到现在,她要是加起来上了超过十天的学,我就不至于这么生气了。” 初一诧异了,她捏捏霍朝颜的脸,声音很软很温柔:“你这么不喜欢上学啊?” 霍朝颜眨了眨眼:“上学好无聊。” 初一很有耐心道:“那也得去啊。”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有耐心的话和自己说话,霍朝颜的嗓音低了下来,她轻声说:“我不想去。” 初一笑了,她理了理霍朝颜的头发,动作缓慢又温柔,眼里闪着异样的光,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 她少时不爱读书,刚上学的时候一个月就去几天。 她哭着和江晚说她不想读书,觉得读书好无聊,江晚笑容温柔,如江边月色一般,和她说:“小初一呀,有一些事,你不想做可以不去做,但是有些事,你不想做却又得做的。” 初一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 可惜霍朝颜比小时候的她古灵精怪得多了,“但是上学不是我一定要做的事情啊,爸爸说了,我想上就可以上,不想上就可以不用上。” 初一:“那不上学你干什么呀?” “玩儿啊。” “一直都玩吗?” “不是啊,玩得累了,我就长大了,我就可以工作了。” “可是你没有上过学,你怎么工作啊?” 霍朝颜愣了下:“工作要上学的吗?” 初一莞尔:“对呀。” “……” 霍朝颜失落地低下了头,她皱着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最后蔫儿吧唧地抬起头,朝苏花朝说:“妈妈,我要去上学了。” 苏花朝不无诧异地挑了挑眉,“真的?” 霍朝颜:“嗯,我要去上学了。”她迈着小短腿,跑到苏花朝面前,“妈妈,你要是不想我去上学,你可以挽留我一下,说不定看在我们母女情深的份上,我留下来陪你上班。” 苏花朝表示:“我和你没得感情。” 她一把拎着霍朝颜的衣领,打开门,拖了出去。 司机就在工作室前台那边坐着,见到苏花朝把霍朝颜拎出来了,连忙起身:“太太。” 苏花朝把人甩给他:“送她去上学吧。” 霍朝颜撕心裂肺道:“妈妈,你真的不会想我吗?” 苏花朝残忍拒绝:“不会。” “……” 站在苏花朝办公室门口的初一,忍不住笑了。 霍绥那样一个总是板着脸的人,竟然会有一个这样活泼可爱的戏精女儿?太有意思了。 把小祖宗送走之后,苏花朝沉沉地吐了口气。 她瘫在椅子上,抓了抓头发。 初一弯了弯唇角:“挺有意思的。” 苏花朝:“如果你每天都要面对这么一个祖宗,你还会觉得有意思吗?” 初一耸了耸肩:“我不还没有小孩儿呢嘛。” “不过你面对小孩儿的时候,还挺有耐心的。”苏花朝笑了下。 初一:“还好吧。” 她想到霍朝颜,嘴角又忍不住勾了下,“你女儿很漂亮。” “还好吧,没有我好看。”苏花朝坦然道。 初一:“……” 沉默一会儿,转回正题。 苏花朝:“和市政府那边的工作快结束了,大概这周末正式视频就会出来,到时候你看看哪里不对,再让他们改正就行。” 初一:“嗯。” “那边结束之后,你也没时间歇着,和新锐公司的合作由你负责。” 初一有点诧异,“这可是大合作,你真的要交到我手上吗?” 苏花朝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睨了初一一眼,轻哧道:“怎么,觉得自己做不了?” “我有什么做不了的?”初一反问。 她虽然向来行事作风低调,但她从不缺少自信。 苏花朝简直爱惨了她这一面,和自己真是太像了。 可初一的命比她的好,她为了爱情付出太多,初一没有。甚至在初一还未尝到爱情的滋味的时候,她的周身就被季洛甫画了个圈,他时时刻刻为她保驾护航。 有人爱的滋味真的太好了。 苏花朝笑靥如花地看着初一:“好啦,你家那位不省事的小姑子待会就要来了,你好好招待她吧。” 初一扯了扯嘴角,眼里没什么笑意:“行,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第45章 不开心 初一在市政府那边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边嫌少回来, 位置上自然有点儿脏。 她整理了下桌子, 再去茶水间拿了抹布擦了下桌子, 等一切整理好之后,那边有人给她发消息, 说新锐公司的季总来了。 初一点点头:“行。” 她抱着电脑, 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门打开, 清澈天光照耀下, 季君菱笑的温婉有礼。 然而她脸上的笑在见到来人之后立马僵住。 季君菱有点迟疑:“你是……朝九工作室的副总?” 初一神色自若地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心里却在想,苏花朝怎么总往她身上安一些乱七八糟的称呼? 她打开电脑, 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嗯。季总,你好。” 季君菱也不过是几秒的疑惑, 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孩子,立马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 她伸手:“初总, 你好。” 初一看着她放在半空中的手, 掀了掀眼皮,对上她浅笑的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一直没招惹过自己。 初一伸手, 回握住她的手。 十指触摸。 她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初一注意到,季君菱在看到这枚婚戒的时候, 神情有几秒的恍惚。 收回手, 初一说:“关于视频, 听说季总有新的想法?” 季君菱回过神,脸上扬起进退有度的微笑:“是。” …… …… 她一通长篇大论说完,看向初一:“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初一是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了,“抄袭国外的视频?” 季君菱:“不是抄袭,是模仿,借鉴。” “嗯。”初一也没和她在这个词上纠结,只说,“按照你说的做出来,效果可能挺不错的,毕竟国外的视频,按照这种方式制作出来,流量都很高。” 季君菱笑了:“你也赞同我的想法是吗?” “没有。”初一否认。 季君菱:“那你是什么意思?” 初一说:“那是国外的东西,现在是中国,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参照国外的视频做呢?我不认为我们做的东西有输给他们。” 季君菱眼里隐隐带了几分嘲讽,“总部就是觉得你们的视频做得一般,所以让我过来和你们沟通的。” 沉默几秒。 初一放下手上的笔。 她语气淡淡:“季总,朝九工作室和新锐公司这两年的合作里一直都很好,我们没有出过任何的错,向来都是准时并且高质量的完成合作,并且贵公司一直都很满意我们的视频。”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初一默了默,她扯了扯嘴角,轻笑了声:“你说的没错,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不好意思,我需要和苏总商量一下。” 季君菱以为初一是妥协。 她笑容明媚:“好,我在这里等你。” 初一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她转身进了苏花朝的办公室。 苏花朝一抬头,就看到满脸阴鸷的初一,有些讶异:“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季洛甫吗?他家暴你了,还是绿你了!” “……” “???” 初一有点儿无奈:“我的婚姻状况很好,非常好无敌好,好到我都想给他生个小孩儿——”她突然戛然而止,怎么她的嘴也这么没个把门儿的了,跟苏花朝待在一起久了,果然人就变得不正经起来了。 苏花朝倒是笑的别有深意:“哦,你想生小孩儿了。” 初一:“没有。” “那你就是想享受要小孩儿之前的事儿。” 初一头疼不已:“没有!” 苏花朝笑的花枝乱颤的。 初一揉了揉太阳穴,手指虚虚地往外边儿一指,“季君菱到底是什么意思?左一句国外右一句国外,她是真不知道抄袭视频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苏花朝轻飘飘道,“做这一行的,哪个会不知道抄袭的后果的。” 初一警惕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在不断地怂恿我们。”苏花朝早就看出来了季君菱不是个省事儿的人,“如果按照她的想法做出来的视频,成品质量应该是可以的,但是业内的人一眼就会看出来抄袭的痕迹,扒出来,新锐挨骂是首要的,但最惨的是谁?” “朝九。”初一说。 苏花朝挑了挑眉:“对,她就是想整朝九。” 初一蹙眉,“她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苏花朝淡笑,“估计是看你不顺眼,或者是看我不顺眼吧。” 初一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说:“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我觉得我和她谈不下去了。” 苏花朝无所谓道:“那就解约得了。” 这个回答令初一惊到了,“解约?” 苏花朝:“嗯,解约。” 初一有些吃惊,苏花朝这豪爽大气得也太豪爽了吧,这得损失多少钱啊? 似乎是知道她的想法,苏花朝微微一笑:“在季洛甫那儿赚的钱,足够工作室所有员工半年挥霍了,而且愁什么接不到合作呢?你老公,我老公,都不会让我们接不到合作的。” 她太坦然了。 坦然地和初一炫耀爱情。 初一再喜欢季洛甫好了,也没到这般坦然炫耀的地步。 也就是这一刻,初一意识到,她和季洛甫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她喜欢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喜欢他,但也没有那么的喜欢他。 出了苏花朝的办公室,初一回到会议室。 季君菱似乎对她的回答并没有感到多少的诧异,她笑着说:“可是解约的话,你们这边要向我们公司支付违约金,那个可不便宜。” 初一:“嗯,到时候由双方律师详谈吧。” 季君菱起身:“行。” 她走的很利落干脆。 初一心里存疑,总觉得解约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季君菱似乎在听到解约的时候,眉间一喜。 疑惑解开,是在半个月后了。 这半个月,新锐公司和朝九工作室的解约闹得很大,双方律师每天忙活许多事情,官司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突然有天,律师说:“对方撤诉了。” 苏花朝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 初一却是十分茫然。 就在这茫然之中,和市政府的合作终于宣告结束,初一从市政府搬了回来。 离开之前,她去楼上找了季洛甫。 很不巧,季洛甫正在开会。 初一在他的办公室等他,她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搬东西回办公室,也没有别的工作。在这里工作,每天上下班和他一起,而且中午他都会叫她上楼一起吃,有的时候,她忙的累了,发微信问他在干嘛,如果他不在开会,就会回她:上来。 她便偷得浮生半日闲,跑到楼上和他在办公室一起工作。 一个人工作太累,有人陪着工作,哪怕那个人不说话,空气中也流转着甜蜜的滋味。人也变得没那么累了。 其实她和季洛甫的日常都是这样。 沟通有,但不多,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 约会也有,但基本就是外出吃个饭,连逛街都鲜少。 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家里的书房。 他在书桌前看书看材料看文件,她躺在贵妃榻上对着电脑或是处理公事,或是看些综艺。 没有特别的瞬间。 最甜蜜的那一刻,莫过于两个人忙完手上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抬头看对方,而对方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在那个时候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初一在他办公室等了一会儿,许如清进来给她送了盘小吃,并说:“季部这个会得开蛮久的,你先吃点东西吧。” 初一说了声谢谢。 许如清没离开,初一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许如清低头浅笑:“关于合作的后续,其实你们做好视频就已经宣告合作结束了,后续就全权由我们这边负责了,但是我觉得,到时候由你们出面做个活动会比较好,你觉得呢?当然,所有的费用,我们都会报销的。” 初一没想到他是来和自己谈公事的,她立马坐直了身子,说:“一般我们工作室的合作项目,由我们制作完视频,我们就不负责后续了的。” “我知道,但是毕竟市里面蛮重视这个的,要不然也不会交给季部负责。” 提及季洛甫,初一有点儿犹豫,她抿了抿唇,问道:“季洛甫很受重视吗?” 话题突然被转开,许如清倒也没隐瞒,很坦然道:“嗯,这一批人里面,季部最受重视。” 初一:“他好像很优秀。” 许如清:“季部一直以来都是最优秀的。” 初一笑了,她说:“我们也在讨论和你们的这个视频的后续,工作室准备在各大平台做宣传,到时候会准备一些活动,费用的话,不需要你们再加了,之前的那些合作款够了。” 许如清说:“那怎么可以?” “这次的合作款不菲,够我们的广告费用的,而且我们的苏总哪里像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这倒也是。 许如清和苏花朝也有过很多次的接触,知道苏花朝这人不会做亏本生意,于是也没再执着,只说:“如果你们需要,到时候我们这边会提供后续资金。” 初一:“谢谢。” 许如清说完便离开办公室了。 初一自己窝在沙发上吃着许如清端进来的小吃,放在边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她打开,是季洛甫发过来的微信。 季洛甫:【下午没事吧?】 初一:【没什么事儿,怎么了?】 季洛甫:【会议大概四点半结束,你别回工作室了,我这边结束,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吃个饭。】 初一:【那我和苏花朝说一下。】 季洛甫:【她也在。】 初一:【和她一起吃饭?】 季洛甫:【嗯。】 苏花朝在,那霍绥也在。 可他说的是几个人,初一想,估计沈氏那几个人也在。 她嫁给季洛甫这么久,似乎从没有参与过他私下的聚会,这次是第一次。 她回他:【我在办公室等你下班。】 季洛甫:【嗯,乖。】 初一盯着他发过来的那个“乖”盯了许久,脸颊有点儿烫。她用手背碰了碰脸,没一会儿,站了起来,出门上厕所去了。 走廊很长,路过消防通道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是许如清在和人打电话。 声音断断续续的,初一听到他说:“新锐那边撤诉了,对……朝九工作室的事儿你可以不用忙了……” 初一脚步一滞。 她站在门外,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楼梯休息平台上,许如清背靠着窗正打电话,突然看到门被打开,他抬眸看了过来,注意到是初一之后,他朝电话那边说了声:“我这里还有事,先不说了。” 电话挂断,他抬步走了上来:“你怎么出来了?” 初一挤了个笑出来,和他说:“我都听到了。” “……” 许如清喉结动了动,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初一这会儿的笑反倒真诚许多,“我想的是哪样的?” 许如清愣了下:“……” 初一抿了抿唇,问他:“朝九和新锐的官司原本是打定了的,中间新锐公司突然反悔,是因为季洛甫的原因,是这样吗?” “……” 他不说话,应该是她猜对了。 说实话,初一不是不感动的,但是比起感动,她心里更多的是涌起一阵烦躁:“那是我的工作,他为什么要参与进来?他在我身边安排人了吗?”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感。 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在她身边安插了人吗?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是他的什么?是他的傀儡吗,还是他的玩物?” “不是。”许如清急忙解释,“季总没在你身边安排任何人。” 初一很冷静地看着他:“那他为什么知道我所有的事情?” 默了默,许如清突然说,“初一,我跟在季部身边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对一个人有对你这样上心过。” 他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一转。 初一先是一滞,继而她别过头去,缓缓道:“我知道他对我很好。” 许如清敛了敛眸,说:“你和季部的事,我作为一个外人,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初一,你应该要知道,他对你是没有存任何不好的心思的,他毕竟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初一抿了抿唇,没说话。 许如清自知今天让她听到这个电话已然失职,也不敢说太多的东西了,他低声说了句:“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推开门,离开了消防通道。 楼梯间的窗户开着,有凉风飘了进来。 初一低着头,唇瓣紧紧地抿着,她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她第一次认真地思考着她和季洛甫的种种,想了许多许多,首当其冲的,却还是那句——喜欢和合适。 他喜欢她,所以觉得她合适。 那么她呢,她是喜欢他的,但关于他们是否合适这一点,从未想过。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太喜欢她了,所以觉得她合适,但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合适。 有关于她的,他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或许对于旁人而言,这种不知名的保护令人心动,但对于初一而言,这种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知道的感觉,很糟糕。 身上像是装了个监控,而他就坐在监控的那一端,时时刻刻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初一越想,心里越寒。 季洛甫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爱吗?是年少时求而未得所产生的深深、深深的羁绊吗?得到了所以想要操控她的一切、操控她的人生? 是这样吗? 第46章 开心 唤醒她的是口袋里的手机铃声。 来电人是苏花朝。 初一接了起来, 语气平淡:“有事吗?” 苏花朝被她话里的疏离吓了一跳, “你…… 发生什么事了吗?” 初一回过神, 她揉了揉太阳穴, 边往季洛甫的办公室走,边说:“没什么事儿, 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哦, 待会晚上一起吃饭, 你知道的吧?” 初一:“嗯, 我知道。” 苏花朝:“行。” 她说完,准备挂电话,却被初一叫住, “等等——” 苏花朝:“怎么了?”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能聊聊吗?” “聊什么?” “……”初一不知从何说起。 苏花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和季洛甫发生什么事了吗?” 初一低声应了下,却又改口:“不是和他发生了什么事,是我自己这边出了一点事儿。” “不喜欢他?想要离婚了?” “不是。” 苏花朝:“那是什么呢?夫妻之前, 除了不喜欢以外, 还会有什么大事?” 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风吹的凉嗖嗖的,汗毛立起。 她搓了搓胳膊,低眉敛目, 说:“这次和新锐的官司,是他出面解决的。” “哦, 你怪他不告诉你, 怪他在背后瞒着你。”苏花朝是过来人了, 她越发觉得初一像当初的自己,太独立,不愿意旁人向自己伸出援手,更不愿意自己身旁亲近之人在她的工作上掺一脚。 年轻时以为这样很好,独立且清醒,但直到后来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有多幼稚。 初一点点头,她果然没有找错人倾诉。 或许是她不太爱与人交心,所以这个时候,脑海里扫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谈论这件事。恰好苏花朝电话打来,或许恰好是苏花朝合适谈论这件事。 所以她就这样说了出来。 苏花朝说:“还有吗?心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一口气说出来吧。” “……”初一说,“为什么我做什么事他都知道,他在我身边安排人了吗?而且我和他是独立的两个人,我的事是我的事,和他无关。” 是真的像年轻时的自己。 倔强又独立。 可惜年轻时的她,并没有人在面前耳提面命地指导她,告诉她要用何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她不会是第二个苏花朝。 苏花朝笑了下,她的声音温柔,徐徐道:“你听听你的话,初一,你总是把你和季洛甫分的那么泾渭分明,有什么意义吗?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你的丈夫,是你结婚证上的另一个人。排除掉你对他的感情,他是你的丈夫啊。作为你的丈夫,你的事还只是你的事吗?他就不能插手吗?” 初一沉默了。 苏花朝也没急着往下说,她需要时间思考。 许久,初一轻声说:“我介意的点不是这个,我只是介意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帮我把所有事情搞定。” “不好吗?”苏花朝反问道,“不需要你操心,不需要你纠结,不需要你动任何心思,事情就这样解决不好吗?你既然都接受了自己喜欢他的事实,为什么不能把他的全部都接受呢?还是说,你只能接受他表面对你的好,而无法接受他的全部?” “就算!”苏花朝加重声音,“而且,就算他真的在你身边安排人了又怎么样?他会伤害你吗?更何况,他做不出这种变态事情。” 初一的大脑原本就很乱,和苏花朝聊了之后,似乎是清楚了些,但似乎又更乱了。 初一说:“但他不应该和我说一声吗?毕竟是我的事。” 苏花朝笑了下:“其实也是霍绥今天和我说我才知道的,我也一直被瞒着,但是初一,我没有一点的反感与厌恶,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很幸福。但我能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换做是当初的我,也会很生气,明明说好了我的事是我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参与进来呢?” “是。”她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尤其是联系到之前的事,明明说好了要是与她有关,希望他能和自己说一声,但是这次他依然没和她说任何只言片语。 “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发现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苏花朝嘴角噙着笑意,她缓缓道:“女人的心思敏感、多疑,由一件事能想到十件事,好比说今天早上他没给我一个早安吻,或许我就会想到他是不是觉得我不重要了,那么引申一下,他昨晚回来的很晚,身上还有香水味,他昨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么最后的结论就是,他外面有女人了,我要和他离婚。” 顿了顿,她说: “但其实,男人不过是因为忘了今天的早安吻,仅此而已。” “男人和女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季洛甫为什么瞒着你不告诉你,因为他觉得他能够处理好,没必要告诉你,而且这件事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只是和我的老公帮我的忙而已。” “初一。” 苏花朝喟叹一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是——我和你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以后的心情都由你负责了,无论好坏都看你。我喜欢你,是全身心地信任你能够对我好。季洛甫以一个丈夫的名义这样对你,有错吗?难道说这样的关心也是错吗?” 苏花朝笑了声,“不要凡事想得那么悲观,他愿意对你好,你就接着。他不只做到了你要什么,他给什么,更做到了你烦恼什么,他帮你解决什么。这种绝世好老公,且珍惜着吧,瞎想什么?感情不就是磨合的吗?你总是往坏的一面想,你干脆别喜欢他,离婚得了。” “不离婚。”初一突然冒了这句出来,“我不会离婚的。” 苏花朝:“既然不离婚,你也改变不了他,或者说——你们都没办法改变你们自己,那么就试着接受他,他只是喜欢擅作主张,但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喜欢擅自做主,他们享受那种不声不响之后做成事情的成就感,你要知道,他做的所有,都是为你。” 都是为你。 为你,所有都值得。 前面的长篇大论似乎都只是铺垫,到最后一句,初一恍然惊醒,仿佛做了一场黄粱大梦,苏花朝的两个“为你”,让她惊绝方醒。 是啊,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她。 他不爱她吗?并没有啊,他一直都在爱她,在她远离家乡不知踪迹的时候爱着她,在她回来之后仍旧爱她,为了她低头求婚。 他其实已然为她做了改变。 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但是为了她,甘愿与那些向来厌恶的商人喝酒吃饭,愿意为了她“滥用”职权,他是那样一个有原则的人,但在她面前,原则什么的似乎都没有了。 或许变了。 在她面前,他的原则都变成了——她。 这已经是他在这场爱情里做出的最大的改变了。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为什么还要求那么多? 为什么总是瞎想,总是往不好的地方想?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爱人啊! 初一终于想清楚了。 想清楚之后,却又有点难以启齿,她吞吞吐吐道:“苏花朝……” “嗯?”苏花朝慵懒一声。 初一问她:“我是不是很拧巴啊?” 苏花朝笑:“还好吧,我以前也这样。” 初一:“嗯?” 她以为苏花朝一直清醒,一直爱、享受被爱。 苏花朝笑声淡淡,“我以前啊……比你还拧巴,所以他真的被我折腾的够呛,初一,爱情是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说什么,开心要说,不开心也要说,他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就说出来,不要藏在心里,那样难过的是你自己。男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他们在爱情面前是个单细胞生物,你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他是你丈夫,不是你上司,别怕说出来惹他不开心,夫妻之间,最怕什么都不说,那样感情就走不下去的。” 初一冷静下来许多,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想通了许多。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的。” 苏花朝:“想通了?” “想通了。” “真想通了?” “真的。” 苏花朝:“行,那你结一下钱,情感咨询,按小时收费,价格不贵,再加上咱俩的关系,给你打个骨折,只要八千八百八十八,麻烦现在转账给我。” “???” “…… ” 初一无语,失笑地喊她的名字:“喂!苏花朝!” 苏花朝:“笑了啊,笑了就行。我挂了,我要去接我老公了,再见~” “待会见。”初一说。 挂了电话之后,初一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上了趟厕所之后,回到办公室。 一开门,就看到季洛甫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季洛甫:“去哪儿了?” 初一心情颇好,语调轻飘飘的:“上厕所了。” “上厕所这么开心吗?” “嗯……排毒嘛,就挺开心的。” 季洛甫:“……”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说:“走吧。” 初一小跑着到他身边,左右看看,突然双手搂住他的胳膊,“嗯,走吧。” 季洛甫对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有些许的不适,“初一?” 初一恍若未觉,仰着头看他:“怎么了?” 对上她清澈的双眼,季洛甫压下嘴角的笑,到头来还是说:“没什么。” 初一挽着他的手,低头笑着不说话。 · 到会所之后,初一问他:“今天见的人我都认识吗?” 会所走廊静悄悄的,季洛甫站在她身侧,难得见她好奇心这么足,而且今天的她格外的乖顺,格外的……黏他,季洛甫不知道因为什么,但这令他开心。 他说:“这次主要是因为沈放要订婚了,他么,来炫耀炫耀,我也搞不懂他在炫耀什么,未婚妻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呢?对吧,老婆?” 他说这话时,眼梢吊起,走廊上空灯光灼热,他的眼底有着细碎光芒。 初一盯着他的眼,仿佛下一秒就被他深邃漆黑的双眼给吸进去一般。 脚步停下,他侧过身,推开包厢门。 初一就在他和门中间,有微风从他的身边掠过,带来他身上寡冷的香水味,很熟悉的香味,是她送他的香水。 她弯了弯唇,语调上扬:“对啊,一个未婚妻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呢?老公,对吧。” 包厢里空空荡荡的。 季洛甫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反手把门关上。 他伸手,把她推倒在墙,上半身沉沉地压了上来,遮盖住她眼前的大片光亮。 “初一。” 初一仰着头看他,嘴角梨涡荡漾,脸上的笑比这晚来秋风更温婉,“嗯。” “能告诉我吗?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季洛甫到底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初一踮起脚,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季洛甫,这段时间我是不是让你过的很难受啊?” “没有。” “可我觉得你很累。” “没有。”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和你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很开心。” 初一笑了:“我也是啊,可除了开心,仍旧有不开心的部分。”她是认真地听了苏花朝的建议,直白又坦然地问他,“新锐和朝九的事情,为什么你不和我说呢?” 季洛甫:“你知道了?” “嗯。”初一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工作室的事的?” 季洛甫说:“这个圈子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话一出口,初一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是恶意猜测了。 是她不好,把他想的太坏了。 可是世事难料,人心叵测,她总要对人提防着点。但季洛甫不应该是她提防的人,她喜欢他,就应该为他打开城门。 如今城门已开,她坦然而又释怀地和他说话。 初一歪了歪头:“其实之前我和你说过,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通知我一声,但是这次你还是没有做到。” 季洛甫脑海里闪过之前的那个画面,他蹙了蹙眉,眉眼间染上歉意,“抱歉,我忘了。” “哎,我就知道你是忘了。你从来都这样的,做事只看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即便对你而言我很重要,你仍旧不会和我说一声。”初一说。 听到她的这些话,季洛甫有点儿慌:“初一……” “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初一笑容真挚。 季洛甫:“嗯。” 初一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双手下滑,在他的身侧停了下来,抓住他的衣角,清澈眸光专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都是她来的路上想的话,现在她说了出来: “我似乎一直以来都太拧巴了,对你也是。苏花朝说的没错,感情是需要磨合的,我发现你实在没办法为我改变,但其实仔细想想,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是我太拧巴了,没法接受你的另一面。是我不好。” “你没有哪里不好的。”季洛甫骤然出声打断她。 “喂!”初一加大了音量,她瞪他,“我说了,听我把话说完,请不要插嘴,季先生。” 季先生无奈,“好,季太太,您接着说。” 季太太说:“我觉得既然你没有办法改变,那就我为你改变好啦,反正我也接受不了我这么拧巴的模样。把你的好,都理所应当地收着,不再往别的地方想了。反正你是我的丈夫,总不会伤害我的,不是吗?” 季洛甫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有些许的诧异。 初一笑了笑,眼眸里有流光闪烁,“反正我接受了我喜欢你的事实,我觉得喜欢真的太难得了,我得好好珍惜。人这一生遇到爱情太难了,季洛甫,我第一次谈恋爱,什么也不会,心思敏感、爱乱猜忌,但我能保证,从今天起,我一定再也不胡思乱想了,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马上就告诉你。” “我真的很想尝一尝最好的爱情,我也想给你最好的爱情。” 季洛甫的胸腔震动,心脏像是坐了个过山车一般。 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只觉得: 你何必说“想”呢? 当下的你,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已然给了我此生最好的爱情了。 第47章 不开心 今晚的聚餐来的人挺多的。 沈放和他的小未婚妻是主人公自然是到了, 苏花朝一家也到了, 霍朝颜扎着俩麻花辫被霍绥抱在怀里, 乖巧极了。陆程安和梁亦封姗姗来迟,沈放跟个老大爷似的,说:“最后来的自罚三杯。” 陆程安撇了撇跟在自己身后的梁亦封,温润一笑:“老三,老四说最后一个到的自罚三杯。”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 嘴角往上一扯,似笑非笑道:“是吗?” 沈放被他那凉嗖嗖的眼神激的浑身一震, 他委屈地看向画水:“老婆,你看看三哥, 他这个眼神!” 画水乖巧地叫人:“二哥,三哥。” 之后顺毛,“好啦, 你又打不过三哥, 不要自找苦吃啦。” 沈放:“……” 一伙儿人笑了。 初一也笑, 她戳戳季洛甫的胳膊,“画水可真可爱啊。” 当初画水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曾找过初一询问未来规划,初一和她聊了一下午,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的交情。 季洛甫却不赞同:“你比她可爱。” 初一抬眸看他,没有半点威慑力地瞪他:“胡说八道。”声音像是浸了蜜似的甜。 人都到齐了, 便上菜了。 因为有霍朝颜的缘故, 包厢热闹极了。 霍朝颜这边撒个娇, 那边卖个萌, 就连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梁亦封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小姑娘小奶音好听极了,问梁亦封:“干爹,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一个干妈呀?” 在场的除了初一和画水,其他的都是知情人士,巨都笑的别有深意地看着梁亦封。 霍绥感慨道:“我孩子都三岁了,你还是单身。” 沈放幽叹道:“我都已经订婚了,三哥你还是单身。” 季洛甫也默默插刀:“我都结婚了,老三啊,你怎么还是单身呢?” 梁亦封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没有出口讽刺他的陆程安身上:“没有想说的?” 陆程安做思考状,继而他摊了摊手:“我也素了很久,和你是同一阵营的。” 梁亦封轻蔑一笑:“别把我和你归为一类。” 陆程安:“???” 沈放:“三哥瞧不起你这种渣男。” 陆程安:“那是遇到朝夕之前!” 这个名字就这样脱口而出了,陆程安自进门以来脸上端着的笑在此刻荡然无存,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深深、深深的无奈:“要是早知道会遇到她,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活着的。” 季洛甫低笑了下,打断道:“好了,这话你对她说去,对我们说有什么用。” 陆程安低头苦笑。 没人冷嘲热讽梁亦封了,怀里的霍朝颜却还追问他:“干爹,我干妈很好看,要不你和我干妈在一起好不好呀?” 苏花朝大声道:“霍朝颜!” 霍朝颜捂着耳朵,小脸皱着:“妈妈,你不要大吼大叫,真的很不淑女哎。” 苏花朝笑着说:“好啦好啦,妈妈不大吼大叫了,乖,从干爹身上下来。” 霍朝颜也听话的很,从梁亦封身上爬了下来,绕了半圈,跑到初一和季洛甫这边来了。 初一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见她跑了过来,双手张开,“来,初一姐姐抱一下。” 霍朝颜笑靥如花地钻进她的怀里。 苏花朝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开口道:“我女儿叫你姐姐,那你得叫我什么?” 初一无奈道:“你这个便宜也要占吗?” 苏花朝:“便宜不占王八蛋。” “……” 这个时候,初一怀里的霍朝颜开口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可是初一姐姐长得很漂亮啊。” 苏花朝眯了眯眼:“我长得不好看吗?” 霍朝颜眨了眨眼,突然吧唧一下,脑袋埋在了初一的胸上,“颜颜不知道,不关颜颜的事。” 苏花朝:“……” 初一笑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霍朝颜抬起头,看了眼苏花朝,小姑娘古灵精怪得很,见自己亲妈脸色不太好,立马拍马屁,说:“因为我妈妈可爱呀。” 初一的心都要化了,“你女儿真的好可爱啊。” 苏花朝表示:“你要吗,你要就送给你。” 初一:“这不太好吧?” 苏花朝:“买一送一,我家里还有一个,你一起拿去吧。” “……” 霍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怎么自己老婆每天见人就送小孩儿呢,他无奈开口:“花朝,你怎么着也得问一下孩子他爸的意见吧?” 他朝霍朝颜抬了抬下巴:“不许叫姐姐,叫阿姨。” 霍朝颜:“不要!” 她揪着初一的衣服,执拗道:“就要叫姐姐!” 霍绥撇了季洛甫一眼,他意味深长地开口:“你知道姐姐的老公要叫什么吗?” 霍朝颜说:“哥哥!” 霍绥朝季洛甫笑:“你和我女儿是一辈的了。” 季洛甫也没半点不开心,他挑了挑眉:“只能说明我看着比你年轻。” 霍绥:“…… ” 果然,季洛甫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小姑娘玩了一会儿也有点累了,靠在初一的怀里吃着东西,吃东西的时候倒是安静极了,初一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苏花朝漫不经心道:“初一,你要是真这么喜欢小孩,趁着年轻就生一个吧。” 初一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季洛甫。 季洛甫被她这个反应逗笑,他说:“看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都随你,孩子对我而言,没特别大的意义。” 初一原本是真不喜欢小孩儿,但是实在是太喜欢霍朝颜了,心里也萌生出了生个小孩出来的想法。 她抿了抿唇,说:“看吧。” 苏花朝:“有什么好看的,年轻的时候生出来,身材恢复的快,而且现在小孩儿又不需要你照顾,生完扔了就行。” 初一:“啊?” 季洛甫:“别听她胡说。” 初一无奈地笑了笑。 霍朝颜闹了一会儿就困了,回到苏花朝的怀里睡觉去了。 初一也吃得差不多了,拉着季洛甫到包厢的沙发上坐着了。 季洛甫突然问她:“真喜欢小孩?” 初一含糊其辞:“我挺喜欢霍朝颜的。” 季洛甫想了想,说:“我对于小孩儿没有特别大的期许,没想过要,也没想过不要,而且我们才结婚几个月,没必要太早要小孩儿。” 初一看着他:“你真不想要小孩儿吗?你年纪也不小了。” 最后那句话实在是…… 季洛甫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嫌我年纪大了?” 初一笑着捂住自己的额头:“没呢没呢,您像二十岁的小年轻。” 季洛甫摸摸自己的下巴,颇为赞同道:“确实如此。” 初一:“……”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季洛甫瞥见了她的神情,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怎么?敷衍我?” 初一讨好地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她笑的很真,嘴角两瓣梨涡荡漾开来,双眼弯成月牙形,笑起来的样子美好极了。 季洛甫松开手,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后来几个人吃完了,非要打麻将,梁亦封晚上还要值班,早早就走了,三缺一,季洛甫没法,只能跟着一起打。 画水是早就困了,到休息室睡觉去了。 苏花朝和霍朝颜玩着无聊的石头剪刀布游戏。 初一无所事事,于是坐在季洛甫边上看他打麻将。 季洛甫的手气挺好的,或许是美人在怀,他春风满面。 自摸一把之后,他旁若无人地捏了捏初一的脸,许是因为包厢里都是自己人,他笑容很淡,又很真,眉眼间都染了几分温柔笑意,缓缓道:“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啊。” 他们几个人打麻将,哪里会真在意输赢呢。 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 但当下他是真的开心。 打了一圈,季洛甫赚的盆满钵满。 初一有点困了,依靠在他的身上,季洛甫见她无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会玩填字游戏吗?” 初一:“以前玩过。” 她接过他的手机,玩着填字游戏打发时间。 季君菱的电话是在她闯了五关之后进来的。 来电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季洛甫没转头,问她:“谁打的电话?” 初一说:“季君菱。” 喧嚣热闹的牌桌陡然陷于安静,唯有麻将堆垒的声音响起,清脆极了。 季洛甫心不在焉道:“你接吧。” 初一推辞:“她给你打的电话,又不是给我打的电话,我为什么要接?” 季洛甫:“我在忙。” “接个电话的时间总有的。” 季洛甫撇了她一眼,季君菱回来之后常给他打电话,他是一个都没有接的,但见初一一幅“虽然我很想接但我就不接”、“你俩肯定有鬼”的神情,他伸手接过手机,“我去接个电话,你帮我打。” 他起身,位置空了出来。 初一就这样被他拉了上来。 她挣扎着:“我不太会打,要是输了怎么办?” 沈放说:“放心吧,你老公比你想象的要有钱很多,够你十辈子输的。” 季洛甫揉了揉她的头,“输了我再给你赢回来。” 他说完,就接起电话。 也没在这边接,而是走到不远处的阳台边接。 他点了根烟,星火燃气,烟雾缭绕。 神情冷峻严肃。 夜色漆黑,他就浸在无边的夜色里。 和季君菱的电话很见不得人吗,为什么要躲着她接呢? 初一心里直嘀咕。 她走了个神,上家陆程安催她:“嫂子,你出了。” 她回过神,摸了张牌,随便扔了个三筒出去。 等到季洛甫打完电话之后,看了眼牌,发现一副好牌,被她拆的七零八落的。 他站在她的身后,缓缓附身下来,浓厚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裹着她,他的身上还有着淡淡的烟草味,嗓音微哑,笑意松散着,说:“你这样子出牌,我赚的都不够你输的了。” 初一原本心情就不太好,听到他这句话,手上捏着的牌反手一扣,耍脾气似的,说:“你自己来打!” 季洛甫又笑了。 他的笑声飘飘渺渺的,眼梢挑起,眼里带着戏谑与玩味在。 初一:“你笑什么?” 季洛甫没说话。 他走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下一秒,他坐在了位置上,初一就这样被他搂在了怀里。 他在她的耳边,含笑着说:“怎么了这是,吃醋了?嗯?” 初一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很倔强地说:“没有。” 桌子上的几个人也已没了打牌的心思,见他俩这样打情骂俏,把牌一推,纷纷找自己老婆去了。陆程安则宣告退场了。 这会儿是真没人了。 季洛甫把她的头别过来,黑沉沉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诱导性地说:“乖,是不是吃醋了?嗯?” 初一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了他的肩窝里,闷闷道:“你为什么要接她的电话?” “怪上了我是不?是你要我接的。” “我……”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季洛甫笑了,“我从没接过她的电话,你放心,我和她之间没什么的。”顿了顿,他又补充,“我只喜欢你啊。” 女人么,一直作,说到底,无非就是要句承诺,要句表明心意的话。 一直解释没有意义。 不如一句“我只喜欢你”、“我爱的人只有你”这样的话更好。 初一满足了。 季洛甫:“开心了?嗯?” 初一抬起头,“那你和她说什么了?” 季洛甫:“忘了。” “这才多久。”初一显然不信。 季洛甫失笑,“我都集中精力看着你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她讲些什么?老婆,你在我身边,我哪还有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初一啊,此时的心被甜的一塌糊涂的。 她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嘴角高高地翘起,轻声又快速地说:“我也只喜欢你。” 第48章 开心 从那天起, 初一和季洛甫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突破。 就连家里的阿姨也发现了两个人不一样了。 早上的时候, 初一下楼做早餐, 阿姨在边上给她打下手,她盯着初一的温柔侧脸,突然笑了出来。 初一好奇地问她:“陈姨,您笑什么?” 陈姨说:“看着你俩小夫妻现在这样的状态,我开心。” “我们现在的状态?” “对啊。”到底是过来人了, 一眼就能看清什么是真的爱、什么是貌合神离,“你俩刚结婚的时候, 虽然看着也挺好的,但两个人中间总像是隔着点东西似的, 你还是有点拘谨,不像现在,已经彻底地融入季家少夫人这个角色了。” 初一低眉浅笑:“是吗?” “对呀, 真好。” 初一边做早餐边想, 他们这算是婚后恋爱吧。 先婚后爱, 其实感觉也不赖。 吃完早餐之后,季洛甫就送她上班去了。 初一的车也在那天聚会之后彻底地放在车库里积灰了,她没再自己开车去过公司一次,都是季洛甫送她去的。 不过也因为这样,两个人都要提早十分钟出发。 恋爱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到了公司之后, 又是一阵忙碌。 上午开了个会, 是关于博物馆视频的宣传会议。 众人意见很多, 讨论完之后, 大家一致赞成微博宣传这个建议。 其实微博的流量已经大不如前了,现在抖音快手等短视频APP的流量是微博的五十倍左右,只不过工作室的人都pass掉了这个提议,那种快餐式浏览无法深入人心,只能提供短暂的笑点。 不过微博较之传统宣传方式流量又会高一些,而且朝九视频是微博发家的,在微博有五百多万的粉丝,因此最后还是决定微博宣传。 现如今提升微博阅读量的最直接的一个方式就是抽奖。 只不过众人在抽奖的基础上,定了一些要求。 转发此微博,并且带话题#说说那些年你和博物馆的故事#,说出你的那些故事,我们将在转发中找出最有意义的微博,并且送一份大礼。 礼物的话,大家的意见更多了。 女孩子么,想要化妆品护肤品。 男的么,则是鞋子。 苏花朝:“但是我们这个面向的肯定不只是年轻人,我觉得这个话题更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人说的吧?” “可是上了年纪的很少刷微博啊。” “有小一辈传达,一样的。” 苏花朝:“那么既然如此,我们的奖品肯定不能是简单的化妆品、鞋子、电脑、手机这类的。” 有人大胆提议:“要不抽一辆车得了。” 苏花朝眼前一亮:“这个好。” 底下有人惊呼,“老大……你这也太有钱了吧?” 苏花朝耸了耸肩,“一台车,又没规定是什么价格的?我的初步预算是五十万,三四十万的车,再加上数码产品和化妆品,你们的意见怎么样?” 底下一片赞同声,甚至有人还说:“抽我抽我!” 苏花朝无奈地笑了。 唯独初一,她持不同意见。 初一:“但这样会太具有娱乐性质了,我希望这个视频是更有意义的,而不是说大家为了奖品,开始不断地编故事,那样我们的视频发表出来就没什么意义了,单纯的为了转发量阅读量而做似的。”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苏花朝:“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初一琢磨了下,说:“我觉得可以和找业内的博主一起转发这个视频,大家说点煽情的东西,以此来吸引注意力。” 苏花朝:“这样太干燥了。” “可是比抽奖的效果会好,大家听到分享故事就能拿奖品,那肯定都会编故事的,真真假假,谁知道呢?”初一抿了抿唇,“甚至我觉得把奖品的钱用在明星身上,现在的明星效应也很好不是吗?” 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 明星宣传固然好,但是:“明星真的不是几十万就行的。” 苏花朝笑了下:“这就交给我们的初一小姐姐了。” 初一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苏花朝明媚一笑:“陈源知道吗?” 大家纷纷点头。 “童星出道的陈源?!” “哇他真的好帅,而且出道之后零绯闻零黑料这点真的很赞。” “他如果不介意姐弟恋,我觉得我可以。” “既然妹妹可以,那姐姐自然也是可以的。” “既然姐姐可以,那么弟弟自然也是可以的。” “???” 初一自然也是知道陈源的,十岁不到就出道了,模样清隽澄澈,带着那个年纪所有的少年所有美好的特质,出道以来变坐拥“国民儿子”这一名号,后来接了部校园剧,从“国民儿子”变成了“国民弟弟”。然而她了解陈源,也就只是在手机上,她与陈源并不相熟。 初一:“可是,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花朝:“哦,你回家问季洛甫就行。” 初一似乎知道了什么。 季洛甫和陈源,似乎有点关系。 苏花朝又问大家:“初一的提议我个人觉得不错,微博博主的话,小左小右你俩去找,明星的话,我和初一找。下周一之前把名单给我,我们争取下周三就开始。好了,散会。”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会议室。 初一是最后走的,她问苏花朝:“陈源……” 苏花朝笑了:“是季洛甫那边的人,能利用的关系,别省,而且相信我,男人很享受被需要的感觉。” 男人享受被需要的感觉,女人享受被照顾的感觉。 初一笑了,“行。” 下班的时候,照旧是季洛甫来接的初一。 季洛甫似乎还有工作没有忙完,她上车之后只给了她一个眼神。 初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找他说话。 到家之后,季洛甫径直进了书房。 初一是早就把工作忙完了的,无所事事地在别墅里走了几圈,最后还是没忍住,悄咪咪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房门开的声音很轻,并没有惊扰到伏案工作的季洛甫。 初一没进去,她盘腿坐在门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季洛甫。 阳光从窗外落了进来,十一月初,南城已经是晚秋了,窗外的银杏金黄,阳光透过黄灿灿的银杏叶照了进来,给室内加了个黄色滤镜似的。 有风吹入室内,裹挟着淡淡花香。 初一没说话,只这样看着季洛甫。 好一会儿,季洛甫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转头看了过来,注意到她坐在地板上,眉头蹙了蹙,他放下手上的文件,朝她伸手:“过来。” 初一双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她走了过来,离他还有一步远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抱在怀里。 季洛甫:“坐在地上不冷吗?” 初一双手把玩着他的领带,漫不经心道:“不冷啊。” 季洛甫的视线往下移,“怎么不穿鞋?” “落在门外了。”初一说。 恰好这个时候季洛甫的手机响了,他伸手拿起手机,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往下伸,找到她的脚,手心抵在她的脚底,感受到脚底的凉意,他凉嗖嗖的瞥了初一一眼。 初一讨好地朝他笑。 他无奈,只好手动给她暖脚。 一只手又接起电话,一本正经地和那端的人说话。 初一躺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要干什么,拿出手机玩起了填字游戏。 连闯几关之后,困意袭来。 她把手机往怀里一塞,就这样靠着季洛甫睡去了。 季洛甫这个电话打了有半个小时,察觉到怀里的人脑袋一歪,倒在他的肩上,他沉声打断对话:“——等一下。” “季部,怎么了?” “没事,是我太太睡着了。”季洛甫调整了下姿势,方便她睡的更舒服些,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嗓音里也没之前的那样公事公办,晚风似乎将他声音里的冷冽吹散几分,无端多了几抹笑意,“你接着说。” 那边迟疑道:“那您太太……” “她在我怀里睡着,不碍事,我们继续。” 那边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几秒之后,继续汇报工作。 初一是在床上醒来的。 房间一片漆黑,窗帘拉上,一束光都没有。 她嘤咛一声,声音很轻,刚睡醒,还有点儿哑:“季洛甫。” 没人应。 她往床头柜里摸了摸,摸到自己的手机,给季洛甫打电话。 微信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挂断。 门外传来脚步声,平稳又快速。 没一会儿,门就被推开。 有光从外面倾泻进来。 来人的影子先一步落入室内,初一转身的瞬间,房间内的灯骤然亮起,她被亮光刺的双眼一眯。 床的另一边塌了下去,季洛甫抱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醒了?” 初一刚睡醒,大脑还是钝钝的,有点儿慢半拍地点点头。 季洛甫是十分喜欢她刚睡醒时候的模样的,没有一点儿的遮掩,简单又纯粹,双眼雾蒙蒙的,可爱的要命。 男人觉得女人美的时候并不致命。 当一个男人觉得一个女人可爱的时候,是最致命的时候。 季洛甫帮她理了理脸上的碎发,夜色温柔,他的声音也很温柔:“你刚睡醒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 初一鼻音很重的“嗯?”了声,“有吗?” 季洛甫:“嗯。” 她揉了揉眼睛,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 灰色的丝绸床单上,她和季洛甫相对而坐。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道:“你认识陈源吗?” 季洛甫重复了遍这个名字:“陈源?” 初一:“就是娱乐圈那个童星陈源,还挺帅的。” 季洛甫:“挺帅的?” 初一笑了:“这个醋你也吃?” “你喜欢他?”他不答反问。 初一说没有,“工作室想找他约个合作,就让他发个微博这样。” 季洛甫点头:“可以。” 初一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可以啊,你又不是他。” “表弟。”季洛甫神情淡淡,“作为一个表弟,帮他的表嫂发个微博,自然是可以的。” 初一惊了:“他是你表弟?我怎么不知道啊。” 季洛甫捏了捏她的脸,“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呐。” 他说完,伸手一把抱住她,把她抱下床,他弯下腰,给她穿鞋。 “好了,吃饭了。”季洛甫拍拍她的脑袋。 初一一把拍开他的手。 季洛甫心里咯噔一声,她到底……还是不喜欢这样的亲密吗? 却哪成想,初一瞪着他,说:“刚摸过我的脚,不要摸我头。”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烦人!” 季洛甫:“……” 他失笑,原来是这个原因。 是他想太多了。 他道歉:“行,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嗯?” 初一被他搂在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嘴角上扬,说:“下不为例。” “好。” 第49章 不开心 季洛甫当晚便把陈源的微信给了初一, 并且在那之前, 他还提前和陈源打了声招呼:“你嫂子找你办点事,你自己看着办。” 在小一辈里,季洛甫是他们既忌惮又敬畏的哥哥。 因此在收到季洛甫的消息的时候, 陈源的第一反应就是——握着手机的动作都不稳了, 双手颤抖。 但字里行间的语气确确实实是属于季洛甫的。 他立马回复:好的哥哥。 因此当晚,初一加上陈源之后, 这位传说中有些许高冷的国民校草国民弟弟活跃的不像话,跟个话痨似的找她说话。 陈源:【嫂子好!】 初一:【你好呀。】 陈源:【嫂子你在干什么呢?】 初一:【刷微博。】 陈源:【嫂子你的微博是什么,我来关注你啊。】 初一:“……” 这算哪门子高冷? 不过幸好,陈源瞎几把扯了一通有的没的之后, 就绕回到了正事上,他说:【嫂子, 我哥说您有事需要我的帮助, 请问是什么事啊?】 初一:【不要用您。】 陈源发了个“可爱”的表情过来。 初一很难接受那个在大众眼里的高冷小男生这样卖萌。 她有点头疼, 抓着手机, 问季洛甫, 也没直接说,只说:“他和我印象中的, 好像不太一样。” 季洛甫正低头抽烟,闻言, 咬着烟味的嘴角弯了弯, 他含糊不清地说:“屏幕里的都是人设, 他不过就是一小孩儿罢了。” 初一点点头。 却又从他的话里听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季洛甫似乎挺宠陈源的。 初一边和陈源解释她要他帮忙的事儿, 边和季洛甫说:“你是这一辈里排行最大的吗?” 季洛甫:“嗯。” “我是最小的。”初一说。 季洛甫笑了:“我知道。” 初一:“你下面有几个弟弟妹妹啊?” 季洛甫掐灭烟,把外套脱了,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没数过,挺多的。” 他身上仍旧有着烟味,初一皱了皱鼻子,往另外一边挪了挪位置,她的声音瞬间低落了几分下来,“是吗?” 季洛甫察觉到她的异常,伸手搂住她,问她:“怎么了?” 初一抿了抿唇,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说:“烟味太重了。” “不喜欢?” “嗯,不喜欢。” “那我以后不抽了。”季洛甫亲了亲她的额头。 初一诧异:“你烟瘾挺大的啊。” 季洛甫:“你不喜欢。” 初一心里是一片欢喜,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着,“我不喜欢的事儿,你就不做吗?” 回答她的,是季洛甫干脆利落的一声:“嗯。” 初一满足了。 手里的手机响了下,她连忙低头看消息。 陈源:【嫂子,我明天正好没事,到你公司一趟吧,具体的事情我们当面聊可以吧?】 初一:【可以啊,但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陈源:【有什么麻烦的,你可是我嫂子。】 初一盯着他的话,几秒过后,抬头亲了下季洛甫的下巴。 季洛甫声音沉沉:“这是什么意思?” 初一:“开心。” “怎么突然开心了?” 她又没再开口了。 不是不说,只是很多东西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为什么开心呢? 因为不止你把我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你的家人也把我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没说,季洛甫也没再追问。 · 隔天,初一上班便和苏花朝说了陈源的事。 苏花朝挑了挑眉:“果然无论什么事儿,季夫人一句话就能解决。” 初一朝她翻了个白眼。 苏花朝佯装生气:“你这是和领导说话的态度吗?” “就这样吧。”初一故意道。 苏花朝瞪了她一眼,几秒之后,两个人颇有默契地相识一笑起来。 清澈阳光穿透百叶窗照入室内,晨光熹微,两个容貌姣好的女人笑靥如花,远远地望去,仿佛是一副画。 苏花朝笑容明媚,眼尾上挑,自带一股天然的媚色:“其实我很少交朋友的,尤其是工作上的人,我一般不会和她们做朋友。” 初一低眉浅笑:“我也是。” “怎么说呢……可能是太像了,初一,你真的和当初的我太像了,所以我就挺喜欢你的吧。” 初一抿了抿唇,“是吗?” “嗯。”苏花朝沉默半晌,突然说,“这个月月底有个小型的聚会,你有时间吗?” 初一蹙眉:“我不是很喜欢参加这种聚会。” “陈素在,初心和初意也在。” 初一倏然抬头,她有些许的惊讶地看着苏花朝:“你……” 陈素是初其风后娶的妻子,而初心和初意是陈素为初其风生的两个女儿,当初初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止不住冷笑。 一、心、一、意? 多讽刺。 苏花朝嘴角噙着微末笑意:“很奇怪吗,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圈子里的事情,只分为两种,我想知道的和我不想知道的,更何况初家那位向来行事作风高调,不用我怎么了解就能知道她最近又在作什么妖了。” 初一:“聚会一般都是干什么的?” “还能做什么呢?互相炫耀,攀比,或者是借由女伴的手,促成两边的合作。”苏花朝说,“去吗?” 初一想了想,说:“嗯,去。” 苏花朝:“行,反正有我在,你没什么好怕的。” 初一眉眼弯弯,“不管你在不在我都没有什么好怕的好吗?” “哟,季太太底气挺足的啊?” “是啊,要不然怎么叫季太太呢。”初一说完,对苏花朝调皮地眨了眨眼。 说到底,她本质意义上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需要人疼需要人爱,在亲近的人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挺好的。 人这一辈子不需要带着面具活着,挺好的。 又聊了几句之后,初一便出了办公室。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着工作,发给陈源的消息迟迟未回,初一心想估计是行程多,昨晚忙到半夜,这会儿睡的昏天暗地的,娱乐圈的人作息都是颠倒的。 她的猜测是真的。 陈源下午两点多才给她发微信,发的是语音,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任谁都听得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他用半讨好半抱歉的语气说:嫂子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我现在马上起床到你公司来,这个点应该没关系的吧? 十几岁的少年无论说什么都是好的。 初一回他:没关系的,不过你注意别被人偷拍了。 陈源:嫂子你真体贴,怪不得哥哥喜欢你这么久。 初一对最后的三个字有点疑惑,心想陈源怎么会知道季洛甫喜欢她很久?但下一秒,屏幕上就多了一个撤回。 陈源改口道:嫂子你真体贴,怪不得哥哥会喜欢你。 初一恍若没看到他撤回的那句话似的,敷衍着回了一个表情包。 下午三点多,陈源姗姗来迟。 他穿着私服,十几岁的大男孩穿着黑色卫衣和运动裤,头上戴着顶简单的黑色帽子,扣个口罩,一米八五的个子,即便看不清脸,但远远地打量着身形也觉得无比帅气。 前台礼貌地问他:“您好,请问您找谁?” 陈源抬起头,藏在帽子下的双眼像是藏着光一样,亮的舍人,他在外面总归是冷淡的、疏离的,薄薄的内双寡冷地看着前台,“我找初一。” “好的,请问您和她有预约吗?” 陈源:“有。” “那方便报一下您的名字吗?” 陈源垂了垂眸,“她是我嫂子。” 前台:“啊?” 陈源举起手机,把和初一的聊天记录给前台看。 前台是有初一的微信的,扫了眼,发现确实是初一,连忙说:“是初一丈夫的弟弟是吗?我带你进去找初一吧。” “不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进去之后直走,走到尽头,左手边的办公室就是初一的。” 陈源伸手,抬了抬帽檐,目光清澈地看向她:“谢谢。” “不客气。” 陈源进了工作室之后,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没有因为这些好奇的眼神有过半秒的停留,生活在聚光灯下的男孩见惯了大场面,就算台下坐着几千人,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爽。 按照前台的指引,他顺利地找到了初一的办公室。 推开门,进去。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还没等他有其他的动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好,请问你找谁?” 陈源转过身,帽檐下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初一,和他之前在季洛甫书房里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只不过眉眼更生动些,弯着唇的时候唇边有两盏梨涡,很漂亮的初恋脸。 是她。 陈源拉下口罩,露出这个年纪独有的澄澈笑意:“嫂子!” 初一愣了愣,继而马上上前,把他推进办公室里。 陈源被她的举动搞的一头雾水:“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初一:“你好歹是明星,在外面还是不要太招摇了,口罩好好带上,虽然说工作室里的人嘴都很严,但到底不是家里。” 陈源很委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 怎么有一种男版霍朝颜的感觉? 第50章 开心 不过陈源在工作上还是很有职业态度的。 初一和他谈正事的时候, 他提出了许多可行性意见,从单单地转发微博, 到他自己发视频支持, 毕竟博物馆里面记载了许多辉煌灿烂的过去,比起合作的产品,更有意义。 工作谈得格外顺利,陈源表示这几天有时间就会着手合作的事项, 等到“朝九”这边发正式视频出来之后,他会在第一时间发微博支持并且转发。 初一对他的职业态度表示非常满意。 顿了顿, 她说:“关于合约金, 我们……” 陈源:“什么合约金?”他松松垮垮地倒在椅子上, 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疑惑百倍, “我发个微博而已, 多大点事儿啊, 而且早说了,你是我嫂子,这不是公事, 是私事,谈什么钱。” 初一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 但是她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问他:“你经纪人知道这件事吧?” 陈源说:“她不知道。” “……” 初一琢磨了下, 说:“你先给你经纪人打个电话和她说一下这个事情, 好吗?” 说实话自从陈源进圈以来,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的问话了,“好吗?”、“好不好?”、“可以吗?”,经纪人更多的是,在A合作和B合作中,你选择一个。没有人问他你喜欢什么,他们只会让他做选择,让他在几个不喜欢的东西里面选一个没有那么讨厌的东西。 娱乐圈看似光鲜亮丽,而他又是南城红圈出身,表面上确实是风光无限。年少成名,前途坦荡,又有季洛甫一路护航,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可烦恼的东西。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总是被逼着做许多不愿意做的东西,即便他在不情愿,也必须得做,就连最崇拜喜欢的季洛甫,在听到他的抱怨的时候,也只说:“这是你选择的路,我给你铺好了,你就走,不喜欢?可以,那就退圈。如果做不到,那就咬牙走下去。” 他从来没有被这样温柔的询问过意见。 十几岁的少年其实心思比同龄人敏感许多,他强装冷静,心里却泛起了无数波澜,喉结上下滚动。 陈源:“嫂子,我终于知道,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初一不知道怎么突然话题就扯到了这里,她在欲颓的夕阳晚霞中笑的温柔,黄昏在她脸上盖上一层浅薄的昏黄滤镜,显得她分外温婉:“怎么突然这么说?” 陈源说:“因为你真的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初一开玩笑道:“长得不一样吗?” “不是。”陈源仔细地想了想,他说,“你不像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初一收敛起了笑意,“怎么说?” 陈源:“就……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嫂子。” 初一困惑:“很早?” “对,大概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五年前吧。”陈源也记不太清具体的时间了,他含糊一笑,但当时的场景依然记得很清晰,“当时是大年三十,表哥来片场接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他就带我去他那儿了。” 当时季洛甫并不住在季宅,他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里。 房子的装修跟陈源拍戏时搭的屋子似的,没有一点儿人气,一股子样板房的味道,陈源跟在季洛甫身后,进了屋子。 季洛甫把他带回来之后,接了个电话就要走。 陈源:“哥,你不管我啊?你是我亲哥吗?大年三十的留我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屋子里,这是我这个年纪该吃的苦吗?” 季洛甫吃惯了这一套,他直接拿出手机给陈源转账。 手机一响,陈源仔细的数了数后面的零,确定是5个没错,他捂着手机,压抑住开心情绪,说:“不过我这个年纪,确实需要学会独立,哥你去吧。” 季洛甫冷淡一瞥,“我和陆二他们一起吃饭,今晚不一定回来,你想吃什么冰箱里都有,冷柜里也有速冻饺子,要是不愿意吃,就叫外卖。” 陈源已经拿到钱了,这会儿是说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挥了挥手,说:“哥哥再见,希望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 季洛甫并不很想年年有今日,和一群单身狗过年,这种有什么意思? 他嗤笑了声,“行了,我走了。” 陈源已经开心地拿着季洛甫给他的转账截图在朋友圈疯狂炫哥了,完全没注意到季洛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他一通炫耀完毕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一天都在拍戏,也没吃什么,这个时候饿得很。 不过虽然是年三十,仍旧有许多商家营业,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外卖叫了三份,一份大份饺子,一份蒜香炸鸡,又叫了份卤味。 等外卖的时候,他在屋子里闲逛,这边摸摸那边摸摸。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样东西吸引住。 他走上前去。 书房电脑边上,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个女孩。 陈源好奇极了,他那个看上去寡淡清冷活的跟个苦心僧似的大哥,竟然会在桌子上摆着女人的照片? 难不成是波多野结衣? 难不成他哥也喜欢家庭女教师这种禁|忌大片??? 陈源好奇死了,健步上前,拿起相框,认真打量了一番。 第一反应:失望。 并不是什么A|V□□的照片。 第二反应则是:这他妈长的太单纯太好看太干净了吧? 也像是日本人,就是那种很干净的初恋脸。 女孩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其实根本看不清身材,头发扎在脑后,阳光清澈,她微微笑着,双眼弯成一道月牙形,嘴角两瓣梨涡给她加分许多。 很清澈很温柔很干净。 后来陈源从陆程安那里知道,这个人叫初一。 被初家赶出去的初一。 季洛甫曾经求着季老爷子把初一带到季家的初一。 再后来,陈源就听说季洛甫要结婚了。 而结婚对象,就是这个初一。 那段时间他在横店拍戏,没有时间回来参加季洛甫和初一的婚礼,因此也错过了和初一的见面。 不过这次是见到了。 见到的第一反应仍然和以前一样。 只不过,她比他想象中的更温柔。 这样的女孩子,怪不得他眼高于顶的大哥会念念不忘这么久。常年活在勾心斗角的黑暗环境里,渴望着光亮,而初一这样温柔、纯粹、干净的人,像是根救命稻草一样,季洛甫抓住,不舍得放手。 后边的话,陈源自然没说。 他只说在季洛甫的房子里见到过她的照片。 初一却浑身怔住。 她有点难以置信:“我的照片?” “对。”陈源说,“就一张校服照,你扎了个丸子头,没有刘海,很好看。” 初一的记忆里都搜刮不出有关于那张照片的记忆了。 见她一脸纠结模样,陈源笑了:“嫂子,没必要在这儿纠结啊,你到时候问我哥就行了呗。” 也是。 初一笑着:“我到时候问问他吧。” 她顿了顿,话题又扯了回来:“真的不需要和经纪人说一下吗?” “可以说,但没必要。”陈源跟个软骨头似的倒在椅子上,声音散漫极了。 初一无奈:“好好说话。” 陈源嘻嘻笑着,“没事儿啊,我经纪人又没没收我的微博,我在微博上也经常发些有的没的的东西的,而且你这个博物馆的纪录片挺有意义的,她应该不会反对,其实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反对,因为你这个是和我大哥合作的。牵扯到我大哥,她怎么会反对啊?” 初一觉得他的话听上去有点奇怪:“嗯?” 陈源立马解释:“她是我大哥给我找的经纪人,我哥每年给她七位数的薪酬,你说说,她怎么会拒绝?” 这话倒是没问题。 初一点头:“行。” 她犹豫几秒,继而说:“那这样吧,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就当作是谢谢你的帮忙。” 陈源也不客气,“在外面吃就算了,嫂子你会做饭吗?” 初一:“会一点儿。” 陈源:“那要不我去家里,你炒菜给我吃得了。” 初一想了想,“可是我炒的菜味道很一般哎。” “这没事儿,我自带滤镜。” “啊?” “嫂子,我挺喜欢你的,就算你做的菜再难吃,我这表弟滤镜也能让我觉得好吃。” 初一:“……”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和陈源谈完,也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初一问他:“你是打车过来的还是司机送你过来的?” “司机送我过来的,他在停车场等我。”陈源说,“不过嫂子,你能送我下去吗,我不太记得路了……” 初一失笑,她起身:“行,我送你下去。是室内停车场还是室外?” “外面的。” 初一开门之前,转过身叮嘱他:“把口罩戴好,帽子拉上!” 陈源朝她敬了个美式军礼,“遵命!” 出工作室的时候,有人投以疑惑目光。 初一和众人解释:“我弟弟。” “初弟弟。” 初一说不是,“是我先生的弟弟,姓陈。” “哦,陈弟弟。” 初一笑着。 等电梯的时候,陈源压低了声音,说:“嫂子,你在这里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有男的像你表白过吗?” 初一有点儿无奈。 怎么十几岁的男孩子也这么八卦? 她晃了晃手上的钻戒,“我面试的时候就戴了这枚戒指,一进这个公司,已婚的身份就众人皆知了,你说还有谁来和我表白?” “那不一定啊,已婚少女的诱惑你知道吧?” 初一:“……”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陈源,“结婚了还能是少女吗?” 正好电梯门开了。 两个人走了进去。 陈源撇撇嘴,“结婚了怎么不能是少女,少女说的又不是年龄,是心态,你要是愿意,八十岁了也还是少女。” 十几岁的孩子啊,当真是把这个世界看的很美好。 然而初一也觉得他说的这话没什么毛病。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你说的没错。” 陈源扬了扬下巴:“那是,我可是真理帝!”顿了顿,他继而非常苦大仇深地看着初一,“所以已婚少女的诱惑?” “……” 初一快要抓狂了,她面无表情地回他硬邦邦的两个字:“没有!” 陈源满意了,没一会儿,又很苦恼:“可是你这么好看,竟然没有人追求你?” “……” 有完没完了? 初一耐着性子回答他,“他们都知道季洛甫。” 陈源秒懂,“原来是因为我哥太优秀了。” 他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回答,也没再追问了。 很快,电梯就到了。 初一带陈源出了电梯,文化产业园里弯弯绕绕许多,也难怪陈源找不到路,初一带他出去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他:“那你怎么找到我公司的?” “门卫大叔带我进来的。” 初一:“?” 陈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没找到你们公司,门卫大叔看不下去,所以带我进去了……” “……” 送他上车之后,初一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阳光温柔,洒在她的身上。 陈源坐在车里,有阴凉冷风铺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保姆车隔光很好,里面黑漆漆的,他和初一,一个在光亮中,一个在黑暗中。 她笑的明媚无比,陈源忍不住也笑了:“好的,嫂子。” 初一朝他挥挥手:“好啦,你回去吧。” 陈源摘下口罩,明朗的大男孩笑容澄澈:“嫂子,再见。” 车子缓缓离开。 坐在车里的男孩拿出手机给最崇拜的哥哥发微信:【哥,嫂子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她。】 季洛甫:【喜欢也没用。】 陈源:【???】 季洛甫:【她是我老婆,不是你老婆。】 陈源:“…………………… ” 第51章 不开心 初一送走陈源没多久, 就接到了季洛甫的电话。 季洛甫在电话那端说他临时接到消息要去覃城一趟,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初一心情有点儿低落,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季洛甫:“过几天吧。” “过几天是几天?”她像个小孩儿一样, 执着不休地等一个答案。 季洛甫也颇有耐心, 跟哄小孩儿似的哄她:“那边结束了就马上回来, 具体要几天我也不太清楚。” 初一嘀咕:“那你这个出差也太不正经了吧。” 季洛甫说:“还有一点私事需要处理一下。” 初一又没再追问了,只说那行,我在家等你回来。 急的反倒是季洛甫, “不问一下什么私事吗?” 初一笑了:“有什么好问的?我总该给你点个人空间吧?” 夫妻虽然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关系, 但是初一认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19号房间, 那里藏着彼此不能说的或者不能被理解的东西。 他说是私事,她便不过问。 没什么好追问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也并非是件好事。 季洛甫很喜欢她的一点就是,大部分时间都很理智且成熟,他弯了弯唇角:“等我回来。” “嗯。” 挂了电话之后, 初一突然想起陈源说的那个相片。 来不及问季洛甫,等他回来再问吧。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半壁晚霞璀璨,她盯着晚霞发了会儿呆, 随即转身回到工作室了。 只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转过身, 左右看看, 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遂又放松了警惕,往里走了进去。 · 然而隔天,她在家里吃着早餐的时候,放在边上的手机震个不停。 初一看了眼,是苏花朝。 她接了起来,“喂?” “干嘛呢?”苏花朝问她。 初一:“吃早餐。” “还有心思吃早餐啊?”苏花朝揶揄道。 初一蹙了蹙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花朝低哧了声,“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上微博热搜了,”顿了顿,她补充,“和陈源上的。” 初一咀嚼的动作停下。 她拿纸巾擦了擦手,“到底怎么回事?” 苏花朝:“你自己看微博吧,今天先别来工作室,工作室外面来了很多八卦记者,都蹲着你。” 初一:“我知道了。” 苏花朝提醒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别太担心,季洛甫在你身边吧,他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这档子事的。” “他出差了。”初一说。 苏花朝心里一紧,怎么这么巧? 她抿了抿唇,琢磨了下,说:“陈源那边公关部应该开始行动了,只不过他知名度的问题,导致热搜一直居高不下。” 初一:“我知道。” 她的语气平静得不像话。 苏花朝犹豫了下,问她:“我怎么觉得,我比你还急?” 初一一直紧抿着的唇瓣有放松的弧度,她无奈地笑了下,“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着急是过,冷静也是过,还不如选择后者。” 苏花朝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她揉了揉眉心:“行了,我反正做了我该做的,剩下的都你自己看着办吧。” 初一:“嗯。” 挂了苏花朝的电话之后,初一快速打开微博。 果然,微博热搜都是关于陈源的话题。 热搜排行榜第一就是:陈源与女性好友密会 这个话题…… 一点都不专业。 大白天的,用“密会”这词儿合适吗? 暗自腹诽了一通之后,初一打开话题进去一看。 果然都是她和陈源的照片。 初一走在前面,她穿着简单的连衣裙,低眉浅笑的模样温婉大方;陈源跟在后面,他穿着黑色卫衣带着口罩,帽檐压的极低。 从工作室出来,再到停车场的路上,一路偷拍。 甚至还有动图。 有树叶落在陈源的帽檐上,初一发现之后踮脚拿了下来,陈源弯腰的动作无比自然,甚至在镜头下能看到他眼眸含笑。 他在外向来是高冷的人设,这个动图一出,碎了无数的少女心。 还有他在车里,初一站在车外的照片。 怪不得,怪不得昨天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有人在偷拍。 初一长叹一口气,她倒在椅子上,大脑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姨走了过来,见她东西都没吃完,都快到上班的点了还不出发,连忙催她:“你再不去上班就来不及了呀!” 初一坐直身子,勉强挤了个笑出来:“今天不上班。” “这样呀。”陈姨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餐,“今天的早餐不和胃口吗?” “没有。”初一放下手机,拿着汤勺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一碗粥喝完,她又吃了两个包子一根油条,甚至还吃了一个鸡蛋。 胃口大开的很。 吃完之后,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回是陈源的微信电话。 初一边接电话,边起身上楼,往书房走去。 “陈源。” 陈源急急忙忙地喊她:“嫂子,真是不好意思啊。” 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带了一股凉风,吹的初一的大脑清醒很多,是啊,这个时候,更慌的人不应该是她,是陈源。虽然他一直在娱乐圈,这种风浪看得多了,但毕竟她是长辈,这个时候,应该她站出来说抱歉才对,而且这个事儿,主要的责任在她的身上。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陈源急的不行,“嫂子,我是真不知道这都会被偷拍,我已经够小心的了。” “没关系。” “经纪人已经联系公关部的人在处理这个事情了,过几个小时应该就可以了。” 初一觉得哪里不对,“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陈源突然噎住,他欲言又止的态度令初一更觉不对,“我和你的关系就是嫂子和弟弟的关系,这不就是发个声明的事儿吗,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听筒两端沉默着。 有徐徐风声传来。 初一打开书房的窗户,窗外是远黛青山,在晨光中翠绿一片。 她没逼他回答,给他足够的时间。 许久之后,陈源说:“大哥不喜欢娱乐圈,他不会愿意让你插入这个事情上来的,这个事儿我们这边也没想好,只能暂时让热度下来,娱乐圈忘性大,过段时间大家就会忘了这个事儿的。” “是吗?”初一冷冷反问。 在陈源的心里,初一是温柔的、带笑的,却没想到她冷声质问的时候,给了他一种季洛甫在质问自己的感觉。 他浑身一个哆嗦:“嫂子……” 初一沉着冷静道:“娱乐圈忘性确实大,但是陈源,污点这个东西,存在就是存在,永远都不能抹去。你可以随意糊弄人说我和你的关系,但是我们的关系就是清清白白的不是吗?我是你的嫂子,我不认为这个身份有多见不得光,季洛甫是不喜欢娱乐圈,但他是不喜欢娱乐圈里的不好的风气,他让你进娱乐圈并且给你保驾护航,是因为希望你在那里能够干干净净的。我是你的嫂子,是他的太太,我怎么可以让你背上污点?” 陈源被她这么一大段话说的懵了。 初一继续道:“这件事你们那边先别处理了,我给季洛甫打电话,这事儿交给我和他处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是你的嫂子,我有必要照顾好你。当我觉得我没法处理好你的事情的时候,我的先生,也就是你的哥哥,会处理好你的事情。”初一似乎非常融入长嫂这个角色了,或者说,她已经渐渐地习惯于依赖季洛甫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她顿了顿,突然很温柔地笑了下,声音温柔,语速缓慢:“陈源,好歹我是你的嫂子,他是你的哥哥啊,相信我们。” 十几岁的男孩坐在保姆车里,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不言。 许久之后,他忍住眼里的泪意,低低的应她:“嗯。” 初一挂了电话之后,立马给季洛甫打了电话。 电话迟迟未接,初一的心里一阵阵的泛空,和陈源信誓旦旦的担保在一声声枯燥的音乐中化为乌有,又像是一个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脑海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出现,一个小人给了另一个小人一个巴掌,问它:脸疼吗?就这么确定在你需要季洛甫的时候他会出现?他是围绕你生活的吗?他是你的阿拉丁神灯吗?你需要他,他就出现? 另一个小人原本意气风发,却在一句又一句的追问中怯怯地低下头来。 初一的手死死地捏着手机。 突然,书房外传来一阵匆忙又凌乱的脚步声。 音乐声仍旧在响,她像是盯着最后一抹微光一样,等着电话的接通。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书房门被人打开,脚步声停了下来。 同一时刻,电话接了起来,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传来:“我在这里。” 手机里有他的声音,但身后,似乎也有一个声音,两个声音重叠,初一在迟疑与不可思议中转过身来,僵硬的脊背在见到季洛甫的那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初一盯着季洛甫,仍旧是难以置信:“你怎么……回来了?” 季洛甫拿起手机,对着手机说话,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初一:“因为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我。” “……” 就这一刻,初一觉得足够了。 这段爱情到这一刻,已经让她此生圆满。 初一挂下电话,突然冲进季洛甫的怀里。 她双手紧紧地捏着他的衣服,在他的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颤抖着声音说:“季洛甫,就因为你今天赶回来这事儿,以后不论是你对我做了多无法原谅的事,我都会原谅你。” 毕竟你的出现,如神降临在我眼前。 我这一生,爱你这一个人就足够了,有过这么一次爱情就足够了。 季洛甫,我这一生,就爱你一人,所以无论我们以后走到多无法挽回的地步,我都能回头再爱你一次。 为你。 为你今天回来找我。 第52章 开心 季洛甫是凌晨三点多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他加班结束,正准备洗漱睡觉, 就接到了霍绥的电话, 简短的了解了一番之后, 他连脸都没洗, 连夜自己驱车回了南城。 他甚至连纠结都未曾有过,在公事与私事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其实这天的会议蛮重要的,他知道不参与这种会议的后果是什么,但是一想到初一在家里手忙脚乱的模样, 他就没有办法。 算了, 无论结果是什么, 即便是降职都无所谓了。 许如清是早上去他的房间问他什么时候去开会的时候发现他不在的。 季洛甫当时刚下了高速, 他接起电话, 和许如清说:“我现在在南城了, 没法参加这个会议。” 许如清吓了一跳,他跟在季洛甫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这样不尊重工作过。 许如清欲言又止了许久,最后仍是忍不住, 说:“可是季部,这次的会议蛮重要的,领导们都在,会议之后会有会餐, 您为了这个会餐不是准备了很久吗?您这样……我实在没法和老爷子交差。” 当初季老爷子从许多人里面挑选出许如清跟在季洛甫身边, 许如清尽职尽责, 季老爷子十分满意。 季洛甫微微蹙眉,他的声线平稳,在一个声调上,“会餐不参加了,沈峯不是在那儿么,他欠我一个人情,你让他给我解决所有的麻烦。” 许如清眉心一颤,他迟疑道:“可是您回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有什么事比您的仕途还重要的?” 短暂的沉默。 季洛甫缓缓降下车窗,朝露在晨光中泛着亮光,他的声音不咸不淡,说:“是初一,她出了一点小事,需要我回去陪她。” 许如清原先觉得季洛甫喜欢初一没什么,是人都会有儿女私情,他以为季洛甫公私分明,但现在觉得他孰轻孰重根本捏不清楚。 他无奈极了:“季部……” “我是你的上司,我做任何决定不需要向你报备。”季洛甫沉声打断他的话,顿了顿,又说,“不要质疑我做的决定,我做的都是我认为对的决定。” 季洛甫知道在他人眼里自己这个行为有多荒唐多失智,但是清醒之后,他仍旧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前程是很重要没有错,但人这一生,就只爱一次。 如果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没法照顾好,那要那远大前程又有什么意义呢? 愿你既能坐拥漫天繁星,亦能拥吻爱人。 · 在见到初一的那一刻,被她扑了个满怀。 季洛甫把她抱在怀里,心里再一次确认无比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决定。 只不过对初一的“季洛甫,就因为你今天赶回来这事儿,以后不论是你对我做了多无法原谅的事,我都会原谅你”这句话颇有微词,他蹙眉,“我和你之间,永远都不会到无法原谅的地步。” 初一:“万一呢?” “没有万一。”季洛甫语气坚定,“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所以你不明白我对你的爱意有多深?” 这句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其实季洛甫曾经有想过无数次,是不是他说的不够清楚,表达的不够好,所以让她虽然在爱他,但总是没有安全感。 今天终于说了出来,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初一是没有想到过他会说这样的情话的。 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寡冷清淡,这种暧昧丛生的情话,适合于浪荡贵公子,却不适合于他。 但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是娇生惯养的浮荡二世祖罢了。 初一抬眸,对上他漆黑的双眼。 就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沦陷了。 爱情最刻骨的瞬间,便是沦陷的那一眼。 她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干哑:“不是。” 季洛甫:“那是什么?” “你说的够清楚了,是我自己在害怕。” “那现在还怕吗?” 初一仰着头,目光坚定,缓缓道:“不怕了。”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季洛甫冷淡的唇角划出了一道笑意。 接下去的时间里,初一就窝在书房的沙发上,听着季洛甫有条不紊地给陈源那边的公关部打电话、处理后续。 事情的解决方案和初一想的差不多,不会模糊化处理初一的身份,坦坦荡荡地解释她和陈源的关系,只不过也只是说是——嫂子,仅此而已。 陈源那边也发了条微博:没想到只是去嫂子公司送点东西,就被这样偷拍。/尴尬/尴尬。 粉丝们自然是相信的,但仍有许多的营销号表示这是借口。 季洛甫想的更周全,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南城最大的公关公司,没多久,营销号纷纷闭嘴了。 事情处理好,已经是下午了。 初一仍旧担心:“我总觉得这样还不够。” “嗯,所以明天和我去参加一个访谈。”季洛甫让楼下的阿姨准备晚饭,回来之后,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 初一:“什么访谈?” 季洛甫轻蔑一笑:“今天临时回来,上边儿生气了,没法,只能参加这个访谈让上面没那么生气。” 初一愣了下,“你今天是有工作的?” “嗯。” “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觉得,你比工作要重要。” “可是你的工作……”初一觉得他实在是胡闹,主次不分,他的工作性质和常人的完全不同,怎么说推就推? 见她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季洛甫忍不住笑了。 他坐在边上的椅子上,看着她的小表情,唇角翘起,不急不缓道:“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 “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自毁前程。”初一一字一句道。 季洛甫说:“自毁前程?我不回来才是自毁前程。” 初一倏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相信。 季洛甫抿了抿唇,轻哧一声:“我早上才说的话,你下午就忘记了吗?” 初一吞了吞口水,她心底知道他说的是哪句话,摇了摇头,“没有。” “但我觉得你可能理解的不够好。”季洛甫很有耐心地和她解释一遍,“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比工作重要,初一,没有你,我工作有什么意义?” 每个人眼里的前程都不一样。 有的人是工作、有的人是家庭,但在季洛甫的眼里,是初一,初一是他的前程。 默了默,季洛甫突然站起身来。 他挡住窗外夕阳投进来的半边天光,昏暗阴影压在初一的眼底。 他背对着光,神情看不太清晰,但说话时语气那样真情,那样的令人动容,“我的太太可能不止记性不太好,阅读理解能力也不太行,我以为我爱你这三个字一辈子说一遍就行,但现在似乎不行了。” 初一脑袋很懵:“啊?” 季洛甫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初一的脸颊,他的指尖微凉,贴在她温热的脸上,眸光里似乎驻着千万深情,缓缓道:“算了,我以后每天都和你说一次,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爱你这件事了。” 夕阳欲颓,房间内是晚霞溶溶橙光。 英俊挺拔的男子,素来寡冷清淡,但此刻,两个人眉眼相距不过一指距离,她能够清晰地看清他脸上的温柔深情。 就这一刻。 初一想,就这样爱他到天荒地老吧。 · 当天晚上,初一洗漱出来,放在床上的手机就嗡嗡作响。 她边擦着头发边走到床边,半坐在床边,拿过手机一看,来电人是苏花朝。 她接起电话,慢吞吞地“喂”了声。 苏花朝那边有点儿吵,甚至还有小孩儿的哭声,她说:“听说季洛甫推了一特重要的会赶回来给你解决事情?” 初一:“……” 她抿了抿唇,“你大晚上给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来八卦这个的吗?” “是啊,在家带小孩儿无聊嘛,而且我这不是八卦,是关心你。”苏花朝总有许多的歪理。 初一听到了那边小孩的哭声,想到她之前说的家里还有一个,问她:“你有几个孩子啊?” “两个。”苏花朝说,“弟弟有几个月了吧,我也不太清楚,祸水儿,霍叶多大了呀?”她朝不远处戳着霍叶脸蛋玩儿的霍朝颜问道。 霍朝颜的小奶音响起:“五个月了哦妈妈。” 苏花朝:“哦,他五个月大了。” “……” 初一:“你是亲妈吗?” 苏花朝声音散漫,“是啊。” “……” 亲妈不知道孩子几个月大,反倒是三四岁的霍朝颜知道,初一感慨道,“霍朝颜可真懂事。” 苏花朝冷呵一声:“还行吧,她主要是惦记着霍叶一岁生日的生日蛋糕。” 初一:“……” …… …… 话题又绕了回来,初一问她:“你怎么知道季洛甫推了会议回来的?” 苏花朝说:“霍绥刚说了,据说这事儿闹的上面挺烦的,虽然不会怎么处理季洛甫,毕竟人背景摆在那儿,这么多年的成绩也摆在那儿,但是会给他找许多的小麻烦。” 初一想到白天说的访谈,她说:“季洛甫他明天要去参加一个访谈节目。” 苏花朝:“就是这种的小麻烦。”她调侃道,“季洛甫可是出了名的难请,不管什么访谈啊采访啊,从没答应过,上面甚至还强制性地要他参加,可是他说不去,就真的不去,一个面子都不给。初一,他为了你,真的是变了很多,大概这就是爱情?”后半句,苏花朝的笑意十分明显。 初一也不知道怎么回她。 但心底又是清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他是真的很爱她,很爱很爱。 就在她神游的时候,手上突然一轻,毛巾被人拿走。 初一抬头,身后,季洛甫拿着她的毛巾给她擦着头发。 季洛甫:“和谁打电话?” 初一:“和苏花朝。” “聊什么?” “聊你。” “哦?” 初一对着手机那边说了句“我先挂了”,继而放下手机,转身,抱着季洛甫,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娇嗔极了,慢悠悠地:“季洛甫,你真的好好啊~” 季洛甫挑了下眉:“是吗?” 初一抬头,“我好喜欢你。” “不够。”季洛甫说。 初一困惑极了。 季洛甫捏住她的下巴,他嘴角挑起笑意,慢条斯理道,“把’好’改成’最’或者’只’的时候,再和我说,知道吗?” 初一怔住。 半秒之后,无奈失笑。 这人还真是霸道啊。 第53章 不开心 季洛甫的访谈时间约的是晚上八点。 因为是工作日, 加上上班以来初一就请了好几次假, 她也不好意思再请假了, 于是也没在家陪季洛甫, 上班去了。 季洛甫送她出门之后,回到家,给沈峯打了电话。 沈峯接过电话之后自然是一顿臭骂,季洛甫把手机往边上一扔, 打开电脑看文件去了。看了眼时间,觉得他骂得差不多了,季洛甫拿起手机,语气淡淡:“说完没?” “……” 沈峯卡了一下,沉默几秒, 咳了咳嗓子,说:“差不多说完了。” 季洛甫面无表情道:“那谈正事。” 沈峯:“昨天发给你的东西都看了吧?你这次中途离开,影响是肯定有的,上面也知道你回去,虽然说上面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底你的位置在那儿, 有多少人盯着你自己是有数的吧?” 季洛甫:“我知道。” “所以没办法, 该走的程序得走, 给你的工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拒绝。”沈峯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访谈节目有将近十个, 以前都是我接的, 你搞了这么摊子事, 这些都送给你了。” “……” 季洛甫言简意赅道:“挂了。” 沈峯最后道:“还有别的那些工作你都得做啊,怎么着这事儿也是你做错了。” “知道。”季洛甫这次没停留,干脆地挂了电话。 他抬眸,专注地盯着电脑,对着电脑处理公事去了。 没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过来,是初一的微信。 初一:【到公司了。】 季洛甫勾了勾唇角,他放下工作,只一心一意地和她聊天:【怎么这个也和我说?】 初一:【不喜欢吗?】 季洛甫:【喜欢。】 初一:【那以后我都和你说。】 季洛甫:【求之不得。】 · 到了公司之后,初一坐在办公室里,察觉到许多目光围绕在自己身上,她困惑地回头,在她回头的瞬间,众人齐齐收回视线,假模假样地盯着电脑屏幕。 初一回头,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她慢悠悠地开口:“有事情想问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推搡搡着,把小右给推了出来。 小右:“所以昨天来的那个是陈源?” 初一没想到他们问的这么直接,其实昨天的那些图和gif里,并没有把她的正脸拍出来,但是都是一个工作室的,大家都知道她昨天穿了什么,而且陈源昨天也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的,不难猜出来照片里的人是她。 初一也没遮掩,坦诚地点点头:“嗯。” “我说为什么!带着口罩和帽子!还那么帅!”有人尖叫着。 初一笑了下,脑海里却浮现出昨天和陈源见面的情景,唔……确实挺帅的。 “所以初一你真的很过分。” 初一:“啊?” “陈源来了都不告诉我们,我们也很想见见他,想看看活着的陈源是什么样的。” 初一:“……” 那人意识到不对,立马改口:“就是想知道现实中的陈源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帅呢?还是更帅呢?” 初一单手撑着下巴,她歪了歪头,琢磨了下,说:“是很帅。” “哇!!!” 又是一阵尖叫。 初一弯了弯唇角,她声音很温柔,缓缓道:“他是我丈夫的表弟,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叫他再来工作室一趟就好了。” “哇!!!” 大家抑制不住叫了起来。 激动之后,初一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电脑已经开机,她看了下今天的工作,认真工作起来。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给季洛甫发微信:【你几点来接我?】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复。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点,工作室的人都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了。 初一的工作做完了,她把电脑关上,余光时不时地扫向手机里,屏幕漆黑,没有一点动静。 下班时间,大家都起身离开工作室。 有人敲了敲初一的门,“初一,下班啦。” 初一:“嗯。” 她拿好包,边往外走边低头拿着手机给季洛甫发消息:【你在哪里?】 依然没人回。 她的心里已然烦躁不已。 刚走出工作室,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季洛甫,初一连忙接了起来,还没等他那边开口,她就先声夺人:“你去干嘛了呀,怎么不回我微信?” 语气急匆匆的。 季洛甫愣了下,“刚在停车,就没回你消息。” 初一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她抿了抿唇,“你在停车?你到了吗?” 季洛甫:“嗯,我在地下停车场。” 初一原本按“1”楼的手指,转而按住了“-1”楼,“你在哪个位置?” “我下车看看。”季洛甫从车里下去,绕到车前,看着地面上的数字,报给初一。 初一回忆了下那个位置,说:“离我有点儿距离,你在那里等我一会儿啊。” 季洛甫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嗯,我等你。” 电话挂断。 没多久,电梯就到了。 初一从电梯里出来。 正好是下班的时间点,三台电梯都挤满了人,一窝蜂似的涌出来,初一走在人群中,没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初一有些迟疑地转过头张望着。 “初一。”那人声音清脆,穿过喧嚣人群,在地下停车场里显得空灵几分。 初一嘴角噙着微末笑意,“季君菱。” 季君菱穿着职业套装,包臀裙裹着她窈窕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臀部,脚上踩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到初一面前。 她原本个子和初一差不多,因为穿了高跟鞋的缘故,这会儿比初一高了不少。 说话的时候,嘴角都骄矜了几分似的,“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初一语气淡淡:“不巧,我在这里上班。” 季君菱:“我在这里谈个合作。” “是吗?” “我们公司不是和你们工作室解约了么,所以找了家新的公司合作,你应该听说过那家公司的名号吧——朝阳科技,业内视频龙头企业。”说到这里,季君菱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骄傲,“我在国内读书的时候就想过以后去朝阳科技上班的,不过可惜,我后来出国了,现在和朝阳科技合作,也算是圆了当初的梦了。” 所以人和人之间,是真的有磁场这么一说的吧。 初一从见到季君菱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俩没法做朋友,而此刻,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毕业之前,系里的辅导员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去朝阳科技,朝阳科技的创始人是南大毕业,是初一的直系学长,每年都会问系里要成绩优秀的学生直接去上班。 朝阳科技如季君菱所说,是业内的龙头企业。 多少人为了进朝阳科技挤破了脑袋,然而当朝阳科技的offer递到初一面前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犹豫便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这个公司不适合我。” 是真的不适合。 朝阳科技太商业化了,为了做要做的视频而做视频,朝九工作室则是为了做出想做的视频而做视频,在这二者之间,初一更偏向于后者。 其实朝阳科技的待遇比朝九工作室的要好很多,苏花朝虽然对下面的人不错,然而她做的许多视频都是没有合作的,自费做视频,是一项很大的开支。朝阳科技这种纯商业化的公司,收益着实不菲。 只不过初一是真的没有缺过钱。 虽然一路走来并不顺利,沿途坎坷,然而她是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缺钱的感觉的。 她有一张卡,是江老爷子给的,里面有多少钱,她不知道,她用了多少钱,她也不知道。 江家也是个大家族,下面的子女都是富养,初一也不例外。 反正初一向来是想买什么买什么,就连当初她考上大学,说不想住寝室,江老爷子立马在学校边上买了一套房子给她。 所以初一是真的不缺钱,所以在面对喜欢的工作室和合适的公司之间,她可以选择前者。 她对朝阳科技喜欢不起来,而季君菱却十分喜欢朝阳科技。 这一点点喜好的偏颇,已然是巨大的差异。 初一扯了扯嘴角,脸上没有什么笑意:“朝阳科技挺好的。” 季君菱:“是啊。” 她一直跟着初一走,初一想了想,问她:“你车停在哪里?” 季君菱报了个位置。 初一眉心一跳,正好和季洛甫的停车位是隔壁。 这是什么,孽缘? 季君菱问她:“你车停在哪儿呢?” 初一莞尔一笑:“我没开车。” 季君菱:“啊?那你怎么……” “哦,上班前季洛甫说要来接我下班,我就没开车来。”初一边说,边往四周看,余光里有一台黑色的迈巴赫,她定睛看了看车牌,是季洛甫的车。她朝那边抬了抬下巴,“你哥的车停在那里,正好在你车边上。” 视线往边上移,左边是黑色的现代,右边是白色的宝马7系。 按照季家养孩子的方式,自然不会是十几万的现代,右边的宝马7系应该是季君菱的。 果然,季君菱指了指白色的宝马:“那是我的车。” 初一点点头。 走得近了,季洛甫也看到了她,他缓缓降下车窗,探出头来,不轻不重地叫了声:“老婆。” 初一朝他挥了挥手:“这里。” 她小跑到驾驶座外面,小声抱怨道:“你以后停在C区吧,我们公司一下来就是C区,F区真的蛮远的,我走得很累。” 季洛甫无奈地挠了挠她的头:“多走几步不好吗?” “不好。”初一说,“我懒得动。” 季洛甫叹了口气,眼神里却流露着宠溺的光:“知道了,以后停在C区。” 初一满意地点点头。 季君菱没错过季洛甫眼底的宠溺爱意,也就是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输了。原来他不是没有爱,只是不爱她。 他竟然也会用这样满含爱意的目光注视着人。 季君菱的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惊涛骇浪。 季洛甫注意到了季君菱,问道:“在这里有事?” 季君菱忍下心里的悲伤,说:“嗯,来这里谈个合作。” “嗯,我先带你嫂子吃晚饭了。”季洛甫也不是很想知道她来这里干什么,只不过是礼貌性一问,问完便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大哥,”季君菱低声渴求道,“一起吃晚饭吧?” 季洛甫却拒绝:“我和初一在约会,不是很喜欢别人打扰,抱歉。” 他是真的冷淡,也是真的决绝,不喜欢就拒人千里之外,这些年若非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怕是连多一眼都不会给她。 说完,他升上车窗,没有一丝犹豫地驶离停车场。 初一盯着后视镜,看到季君菱站在原地,满脸的悲伤与难过,她眨了眨眼,突然说:“季部的心可真狠,这么一个大美人儿邀请一起共赴晚餐,竟然拒绝了。” 季洛甫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反问:“你在吃醋吗,初一?” “……” 初一被这句话说的脸火辣辣的。 她矢口否认:“才没有!” 但惊慌失措的眼神,早已透露出她此刻的情绪。 虽然季洛甫拒绝了,但她还是吃醋。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明明男人表现的万分忠诚且坚定,却仍旧会吃醋,其实不过是因为太喜欢了,喜欢到——恨不得全天下你的眼里只看得到我,但凡你的眼底进了别的女人,我就会吃醋、不开心。 喜欢就是想要占有你的全部。 第54章 开心 访谈约的是晚上八点, 因此季洛甫决定先带初一去外边儿吃顿晚饭。 初一的口味其实很简单, 跟小孩儿似的, 嗜甜、爱吃高热量食品,什么炸鸡啊、辛拉面啊, 韩料日料,烤肉火锅。 季洛甫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把她的所有都摸的清清楚楚了。 他开车带她来了家烤肉店, 就在电视台附近,吃完就可以去电视台做访谈。 初一和季洛甫在外用餐的次数不少,但不管是哪次,季洛甫都能表现的像是第一次和她出来吃饭一样。 男人总归是猎奇的, 对女人和对车、表一样只有短暂几天的新鲜感。 刚开始追求的时候在背后哄着追着, 眼神宠溺的像是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似的。 但追到手之后,这份热乎劲儿也不过几天。 或是几周。 一段爱情的悲哀之处大多在此。 但季洛甫对初一的态度一如往常, 甚至比之前还要好。 初一看着他为自己烤肉, 他额上沁着汗,烤肉发出“滋滋”声响, 有很淡很淡的烟雾飘在空中,没一会儿就被油烟机吸干。 他在缥缈雾气中敛眸, 专注地烤肉。 他不太吃这些,大部分的肉都到了初一的盘里。 初一吃了几口之后,辗转几番, 还是说出了口:“以后不用迎合我的喜好的, 你喜欢吃什么, 我们就去吃什么。” “我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季洛甫语气淡淡。 初一好奇:“那你就没有特别想吃一样东西的时候吗?” 季洛甫:“没有。” “……” 初一顿了顿,不死心地问他:“那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季洛甫靠在椅子上,身形松散,韩料店的灯光是昏黄色调的,照在他深邃的眉眼上多了几分柔和。他认真思考了下她的问题,回她:“没有什么喜欢的,很多事都是要做的。” 他是真没有太多欲望的人,对这个世界也没太多的感知和喜好。 人生中唯一一次体会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是被她撞了个满怀的时候。 初一是很难理解有人竟然连“喜欢”这样的情感都没有过的,她追根究底,到底是不死心,问他:“你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季洛甫掀了掀眼皮,轻哧一笑:“有一个特别喜欢。” 初一眼前骤然一亮,她问:“什么?” “——你。”他双唇翕动,缓缓吐出了这个字来。 初一无论如何是没想过回答会是这样的,她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缓缓垂下头去,末了,嘟囔一声:“你真没谈过恋爱?” “没有,”季洛甫笑了,他的笑容绵柔极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初一双颊坨红,说:“你调|情时候的手段,不像是没有经历的男人。” 季洛甫并不承认她这一观点,“男人调|情手段如何,并不应该看他的过往经历。” “那应该看什么?” 两个人似乎是在讨论分外严肃的问题似的,初一虚心求教,季洛甫耐心教她。 他说:“看他愿不愿意调|情,或者说,面对的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如何。” 初一觉得不对:“那渣男怎么理解呢?” 季洛甫笑了,“渣男是如何定义的?” “花心、多情、滥交。”初一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词来。 季洛甫挑了挑眉:“但是为什么,明明很多人知道对方是渣男,却仍旧愿意和他在一起?你有想过原因吗?” 初一笑的很清醒:“因为他很好,好到让人忍不住心动。” “固然是有不会调|情的男人,但世上大部分男人都自带调|情技巧,这和床上技巧类似。”季洛甫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坦荡,没有半分的遮掩。 害羞的是初一。 把这种事放在天光之下谈论,初一是实在无法这样一本正经的。 她羞赧地瞪了他一眼:“你谈那事儿的时候,能别摆出这么幅正经模样吗?” 季洛甫的笑意松散极了,他故作疑惑地问她:“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这里又没别人。” 初一就是觉得不行。 可能是因为在外面,哪怕是包厢,哪怕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坐着,初一仍旧觉得不行。谈论这种话题,不应该是在家里,甚至她觉得,应该是在卧室里、床上。 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她都觉得不行。 女人内心里有个诡异的点,诡异到上床必须换睡衣、洗头必须要洗澡,这样诡异且很难理解的点。 而且每个人都不同,所以很多时候男人会觉得女人难处理、很麻烦。 但其实,连她们本身都觉得自己很麻烦。 一顿饭吃成了讨论会。 然而也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 出了餐馆,去电视台的路上。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夜星闪烁,马路两旁霓虹灯亮起,惶惶如白昼。马路上都是车,两旁行人繁多。晚秋时分,夜风凛冽,吹在脸上像是刀刮一般。 初一被季洛甫护在身后,她头抵在他的背上,低头,盯着他的双脚,脚步细碎跟着他。 走了没几步,她笑了出来,震的季洛甫的后背都在抖动。 季洛甫停下脚步,转过身,把她抱在怀里,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笑什么?” 初一说:“像两只螃蟹。” 她描述之前两个人走路的模样。 季洛甫:“可是风很大,你脸薄,吹一会儿就被吹红。”他是知道她的,室内暖气一开,温度上升,她的脸就红;在外面晒一会儿,也红;北方的晚秋,风很干燥,吹在她的脸上,也红。 他对她的照顾细致入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都在认真地关注着她。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因为本身就没有太多喜欢,所以干脆把全部的喜欢都给了她。 初一对自己的脸还是很看重的,敏感肌,大干皮,一换季就会过敏,夏天和秋天是皮肤最好的时候,看不出一丝毛孔,但一到冬天,或者是晚秋的时候,冷风一吹,皮肤就脱皮泛红。 这么一想,觉得螃蟹走路也能接受了。 她倒在他背后,跟着他慢吞吞地往前走。 季洛甫问她:“护肤品没用吗?” “用了的。”初一在护肤品化妆品这块儿也是毫不吝啬的,一到冬天,lamer的面霜厚厚的涂上一层,隔天,被风吹的泛红脱皮的皮肤就好了很多。 然而北方的冬天是真的冷,风也是真的刺骨。 季洛甫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还是少带你出门比较好。” 初一也颇为赞同:“我也喜欢待在家里。” 很快就到了电视台。 电视台外面灯光如昼,初一从季洛甫身后探出头来,一个箭步走到他身边,她问他:“在几楼你知道吗?” 季洛甫:“嗯。” 初一盯着大楼外的“南城广电中心”这几个字样,灯光闪烁,她双眼酸涩,忍不住收回视线,她不经意地问他:“主持人是谁啊?” 彼时已经走到了电视台的大厅了。 电视台里已经通了暖气,有股热浪从脚底袭来,她的身子暖和了几倍。 季洛甫抿了抿唇,还是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初愿。” 初一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刹那的恍神。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想到她和初愿有太久没有联系了。 刚回到南城的时候,初愿找过她,初一也很真诚地善待她,她从没把初愿当作敌人,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和她们无关。 但总归是有隔阂的。 所以初一对她好,也是留着余地的。 初一疑惑道:“她怎么做访谈节目了?” 季洛甫:“职位调动,很正常。” 她点点头,不再问了。 上了电梯,季洛甫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季洛甫接起,冷淡的一声:“喂。” 他对旁人似乎都很冷淡,只说“到了,在电梯上了”便干脆利落的挂断了。 初一皱了皱鼻子:“电视台的人?” 季洛甫说:“初愿。” 初一诧异:“你对她的态度……” “不可以吗?”刚好电梯到了,两个人走了出去,季洛甫蹙着眉,非常不解,“她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给她好脸色?”他脸上带着一贯的蔑视,“更何况,是他们求着我办事,不是我求他们。” 初一早已习惯他这幅盛气凌人的模样了,他是高傲的,却又不自负,这一点实在难得。 就连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他这份高傲是应该的。 他本就应该是高傲的。 两个人站在电梯外,等着初愿过来接。 没一会儿,就等到了初愿。 她是真的漂亮,也是真的低调,分明顶着初家大小姐的名号,偏偏行事作风低调的很,穿着的衣服也都是商场上一千左右的衣服。 初一去过她在外面买的房子,三百多平,临江,市值过千万,靠她那点薪水是远远不足够的,初家对她着实不错。初愿有一个大的可以用华丽这个词来形容的衣帽间,每个季度都会有高定成服送过来。任何一件衣服,都比这份薪水要高得多得多。 所以有的时候初一也很佩服初愿。 明明是个心狠手辣、对于初家企业有着十足野心的人,偏偏能对初其风说出“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喜欢电视台这份工作”这样的话。 所以初其风最喜欢她。 因为初愿……和初一最像。 这句话是初愿和初一说的。 很可笑吧,分明当初是那样决绝的赶走她的,但到头来,最喜欢的孩子还是她。但凡初一有那么一刻的心软,都会再回头,回去做她的初家大小姐,可惜初一的心是真的狠,是真的不会再回头。 哪有那么多意难平的时候? 大浪淘沙江淘尽,她对父亲的感情早被碾碎。 初愿在见到初一的时候神情先是惊讶,继而又是惊喜,她小跑过来,跟初一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呀?” 初一淡淡一笑:“我陪他过来。” 初愿的眼神在二人之间瞟来瞟去,笑的意味深长:“我怎么没发现,你现在变得这么黏人了?” 她似乎是忘了当初被挡在婚礼现场的时候。 初一也配合着她演,人生不过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戏,你方唱罢我登场。 初一:“还好吧,也没别的事,就陪他过来了。没想到是你主持。” 初愿摊了摊手:“或许这就是缘分吧,采访自己的妹夫。” 初一听多了“嫂子”这个词,倒是第一次听到“妹夫”。 她忍不住笑了下。 季洛甫注意到她那小动作,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耳垂,低声道:“很好笑?” “嗯。”初一点头。 季洛甫轻哼:“谁是她妹夫?她和你可是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算是哪门子姐?” 看啊,就算她偶尔的不清醒,他就会出来给她当头一棒,告诉她要理智要清醒要冷静。 · 访谈之前,需要给季洛甫化个妆。 只不过不大的一个化妆间里倒是有不少人在,甚至电视台的台长都在。初一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她老公着实是大咖啊。 季洛甫冷淡地问好之后,声音不轻不重道:“我不习惯有太多人在,和主持人对个稿就行,你们准备好采访内容了吧?” “准备好了。”初愿说。 季洛甫:“嗯。” 台长审时度势得很,寒暄了几句之后,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走了,临走之前注意到化妆间里还有一个初一,有点奇怪:“这位……” 季洛甫掀了掀眼皮:“我太太。” 台长笑容谄媚:“原来是季太太,季部好福气,太太这么漂亮。” 一直都是板着脸的季洛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可遏制地往上扬了扬,他说:“是挺漂亮的。” 他坐在化妆镜前,灯光明亮,初一站在不远处,恰好和他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他眼里有淡淡柔情流露,她眼眸含笑,垂下头来。 …… …… 采访稿是初愿准备的,化妆间就初愿、初一、季洛甫和化妆师四个人,季洛甫低头看着手里的稿子,很快地浏览了一遍之后,初愿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季洛甫:“最后一个划掉。” 最后一个问题,无关于季洛甫的职位,采访到最后,其实问题都会相对而言轻松些、娱乐性强一些。所以最后一个问题是——季部,你这么英俊帅气,想必有不少人追,我下面问的这个问题是很多观众都关心的问题,那就是你喜欢的女生是什么类型的啊? 初愿琢磨了下,说:“其实这个问题基本上每个来的嘉宾都会问的。” 季洛甫不容置喙道:“划掉。” 初愿抿了抿唇,她低头拿笔划掉这个问题,划掉之后,笑着说:“其实我也觉得这个问题不行,但是上面觉得这个问题挺有娱乐性的,所以我就加上来了。” 季洛甫神情淡淡,没说话。 很快,就到了访谈时间了。 工作棚里,季洛甫和初愿坐在沙发上开始访谈,初一站在台下,和一群工作人员站在一起。 她站在黑暗中,看着站在聚光灯下的季洛甫,他眉目深邃,侧脸线条流畅,给人一抹寡冷之意,眉骨明显,鼻梁高挺,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部分,薄薄的唇勾起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意来。 有工作人员低声议论:“隔壁在录综艺节目,来了个古装男神,但我总感觉,那位古装男神不如这位养眼。” “这位是真的帅,你想象一下他戴眼镜的样子,妥妥的斯文败类。” “现在也是十足的禁欲系好吧!” “真的帅啊这位!” “……” “……” 初一把这些议论声收于耳底,她隐在黑暗中的眉眼粲然笑着。 没一会儿,访谈进入尾声。 提词器上明晃晃的显示着一段话,初一盯着那段闪过的话,眉头紧蹙,是季洛甫强制要求删除的问题,但此时此刻,那段话后面飘过几个大字:划重点,必须问。 初一的视线转移到台上。 初愿限于两难,咬了咬唇,仍旧是问了出来。 初一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心高高地悬起,害怕他当场甩脸色。 他是从来不看旁人的脸色的。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季洛甫并没有生气,他眼底的情绪淡淡,在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眼里几不可查地淌过一丝笑来。 他低头琢磨了下,再抬头的时候,目光直勾勾地穿过光与暗,落在了初一的身上。 他勾了勾唇,慢条斯理道:“我喜欢的女生是什么类型的?” 初愿见他竟然配合起来,连忙点头,激动极了:“是的。” 季洛甫薄唇微抿,吐出几个词来:“性格好、善良、温柔,有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很舒服。”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都是描述我太太的词,不好意思,我太太是什么类型的,我就喜欢什么类型。” 初愿:“季部是太太控啊?” 季洛甫勾了勾唇,点头:“是。” 他说话时,漆黑的双眼一直盯着初一。 初一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被人晃了很多次的汽水,瓶盖突然被打开,“砰”——的一声,汽水飞溅出来。 访谈结束,她看着季洛甫起身往她这边走来。 汽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她想,他在今天给的这颗糖,是真的甜。 甜的她觉得,之前小半生受的委屈和痛苦都不算什么了。 季洛甫,我之前的颠沛流离与所有苦难,在爱上你之后,真的通通消弭全无了。 第55章 不开心 季洛甫的访谈视频, 很快就被几位兄弟知道了。 尤其是最后那句“太太控”简直令人人神共愤。 饶是结婚多年的霍绥, 也觉得季洛甫这个人实在是太肉麻了,他亲自来电嘲讽季洛甫:“有老婆很了不起吗?” 季洛甫点点头:“在我结婚之前你就是这样的状态, 不是吗?” “……” 霍绥回忆起自己之前,确实是四处显摆着自己已婚的身份,经意、不经意间都会秀一波自己的老婆这样的操作。 他咬牙挂断电话。 后来是梁亦封,他声调寡冷,“太高调了。” 季洛甫:“没办法。” 梁亦封嗤笑一声:“有人逼你那么说?” “没有。” “那怎么就没办法?” “因为很喜欢。” “……” 梁亦封半是讽刺半是无奈:“你什么时候变得满是爱情脑了?没救了。” 季洛甫没有反驳,他笑声低沉, 缓缓道:“老三,相信我, 如果钟念站在你面前, 你也和我一样, 没办法不说出那样的话的。” 电话那端安静了。 电流声滋滋作响。 几秒过后, 梁亦封“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再来打电话的就是陆程安了,只不过他不是来嘲讽季洛甫的, 他语气里有着欣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的?” 季洛甫:“怎么, 有意见?” “……”陆程安, “没有。” 最后打电话来的是沈放了。 沈放一惊一乍的问季洛甫:“大哥!结婚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我也好想结婚啊,你说画水怎么这么小,等她到法定结婚年纪还要好几年啊!” 季洛甫:“……” 他一个字都没回沈放, 干脆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 他看向躺在书房贵妃榻上睡觉的初一。 已是初冬了,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躺在那里, 窗外是簌簌落叶,铅灰色的天阴沉沉的,室内暖气很足,暖气扑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 季洛甫走了过去,低头落下一吻。 再抬头的时候,窗外已经有白雪纷飞了。 时间转瞬,从春夏到了秋冬。 · 十二月月底,初一应邀参加了苏花朝口中的名媛聚会。 当天是苏花朝来接的她,去的路上,初一问她:“你常去?” “怎么可能。”苏花朝对那种地方向来是避而远之的,她又不是没事儿干的全职太太,她有自己的事业,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参与这种高档的小区妇女闲聊会。 是的,她把这种名媛聚会定义为——升级版小区妇女闲聊会。 苏花朝说:“很无聊的聚会,不过我觉得,这次可以去一去。” “怎么这么说?” “挺想看看初家那几个人的,据说陈素长得很漂亮?是吗?” 初一扯了扯嘴角,她冷淡一笑:“江续说,和我妈很像。” 苏花朝愣了下,这是什么剧情? 《总裁的替身小娇妻》? 车厢内陡然陷入沉默,苏花朝自知这个话题不好,便没再开口说话,而初一想到了江晚,陷入回忆之中。 室外大雪纷飞,天空暗沉,两个人一路沉默到了会所。 到了会所之后,苏花朝和她说:“其实初家那几个小姑娘挺不会来事的,胆子也小,据说在初家是被欺负的。” 初一说我知道。 这些她都从初愿的口中听到过。 陈素凭着那张和江晚有七分像的脸到了初家,可她嫁进去的时候还带了个拖油瓶初愿,按照初其风的身家地位,是能够找到更好的女人的,也有更适合初家当家主母这个位置的人的,因为初其风的母亲对陈素的态度一直以来都不太好,而且后来陈素生下的都是女儿,初其风的母亲更是不喜欢她了。 陈素在初家的地位很尴尬,明面上是初其风的太太,但实际上没有一点儿实权。三个女儿,初心初意性格怯弱的很,在初家常常被欺负,唯独初愿,硬生生地在初家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初家名义上的大小姐,初其风口中骄傲炫耀的女儿,这才使得陈素在初家好过一点。 说实话,听到这些的时候,初一在心里更多的是同情。 她在初家的时候,初家上下都对她很好,对江晚也很好,奶奶会和江晚说:“其风做生意太忙,没时间照顾我们小初一,晚晚你就辛苦一点,实在撑不下去,我来帮你带初一,我们小初一这么可爱呢。” 奶奶是很喜欢江晚的。 也很喜欢初一。 所以初一这些年唯一想念的人是奶奶。 奶奶并没有任何重男轻女的想法,当初初一出生的时候,她是最开心的。后来她也抱着初一,脸上满是满足,慢悠悠地说:“我们的小初一真是上天给的礼物啊。” 她不过是不喜欢陈素罢了。 后来初其风再娶,奶奶是很反对的,他们两个大吵了一架,奶奶就病倒了,初一直到离开都没再见过她。 也是不想见,只是奶奶卧床多年,无法外出,而初一不愿回初宅。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笑了下:“被欺负也和我无关啊。” 苏花朝说:“我只是想说,她们不是会用手段的人,没必要太提防。” “我也没把她们当作对手。” 她只不过是想看看,初其风选择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进了包厢,苏花朝和初一就被大家伙包围住。 苏花朝似乎很受欢迎,也是,霍家在南城本就是大家族。有人好奇地看向初一,“这位是……” 苏花朝挑了下眉,没说话。 初一自我介绍道,“初一。” 话音落下,众人都愣了下,继而目光落在坐在窗边吃甜点的三个女人,初一的视线也就这样落了过去。 江续说的果真不假,陈素和江晚有七分像,可江晚比陈素多的是与生俱来的温婉气韵,美人在骨不在皮,江晚美的是骨,陈素美的是皮。 边上坐着的两位年轻女孩,眉眼和初其风的很像,面部轮廓和陈素像。 坐姿端正,模样乖巧。 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她们三人齐齐地望了过来。 初一很明显地看到,陈素在见到她的时候,眼神慌乱。 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姓……初啊?” 试探意味明显。 初一落落大方地笑着:“我先生是季洛甫。” “季洛甫”这三个字一出,引起一阵哗然。 之后,所有人对初一的态度变得分外亲昵,仿佛不是第一天认识似的。 初一脸上挂着进退得当的笑,没一会儿,她看到陈素起身,似乎是去了洗手间,她也站起来,“不好意思,我上个洗手间。” 她微微笑着,离开了包厢。 走廊悠长,廊灯是暧昧的黄。 初一叫住前面穿着旗袍的陈素,“不好意思,方便聊聊吗?” 陈素脊背僵硬,她迟疑着转过身,和初一对望,沉吟片刻,她说:“你真想和我聊聊?” 初一:“嗯。” 于是两个人找了个空着的包厢坐着。 初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素,岁月似乎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或许是现代科技先进,陈素看着像是三十出头的女人,身上带着成熟女人的诱惑力,优雅、端庄。 还是初一先开口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陈女士,可以吗?” 陈素淡淡笑着:“可以的。” 初一说:“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件事,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当然,你要是介意,也可以不说。” “你问。” 初一收起脸上的笑意,她神情淡淡,直勾勾地盯着陈素,“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初其风的?” 到底是能够稳坐初其风太太这一位置这么多年的人,陈素的神情没有半分的变化,她微微笑着:“什么时候认识的?很久了,记不太清了……” 初一:“有多久呢?” 陈素:“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能问吗?” “……” 沉默半晌,陈素笑得很是无奈:“真记不清了。” 初一换了个问法:“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知道他有家室吧?” “这我也记不清了。”陈素油盐不进,无论问什么,都是一句“记不清”。 越是这样,初一越觉得诡异。 她也没再追问下去,与其这样无休止地追问,还不如找人调查来得快。 她抿了抿唇,说:“就这样吧,回去吧。” 陈素:“不问了吗?” “没什么好问的。”初一说,她低头想了想,补充道,“今天见面的事情,能够保密吗?我不想他知道,毕竟你也不希望我回到初家不是吗?” 陈素的双眼闪了闪,她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不会告诉他。” 初一:“谢了。” 她起身,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而在初一离开之后,陈素全身似乎都没了力气,她倒在位置上。 · 回到包厢之后,没多久,初一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去的路上,苏花朝问她:“问出什么了吗?” 初一摇头:“什么都没问出来。”说完,她笑了下。 苏花朝好奇:“什么都没问出来,怎么还笑了?”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问出来,才知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初一语气很淡,窗外有车一闪而过,白雪纷飞,她突然开口,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带我来见陈素?” 苏花朝开着车,侧脸温柔,她扯了扯嘴角,说:“之前你不是想来找过霍绥吗?” “可我没去找他。”在霍家大宅门口,初一就退缩了。 苏花朝语气轻松道:“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进了霍宅,霍绥就会无条件的帮你。” 初一诧异:“他……” “霍绥不是个慈善家,他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想法。”苏花朝提早撇清关系。 初一:“那是为什么?” 苏花朝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撇了初一一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季洛甫知道你会去找霍绥帮忙调查你母亲死因的事,他早就和霍绥说过了,只要你去找霍绥,霍绥就会无条件的帮你。”顿了顿,苏花朝慨然一笑,喟叹道:“初一,你是哪里修来的福气啊,有个这样对你的季洛甫?” 初一心底是猜到了是季洛甫的,但是从苏花朝说出来,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他是真的事事以她为先,为她的所有谋划周全。 第56章 开心 初一回到家之后, 发现家里还有别人在。 她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听到客厅里的对话, 其实也不是对话,说话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哥, 我嫂子怎么还没回来啊?你都不想她的吗?你对她不是真爱吧!你渣男!玩弄她的感情!” 是陈源。 初一无奈地笑了下。 她换好鞋, 走到客厅。 季洛甫坐在单人沙发上对着电脑工作, 陈源松松垮垮地躺在大沙发上,双手举着手机打游戏,手机发出游戏声响。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初一的到来。 初一走到季洛甫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 季洛甫抬头, 对上她的视线, 他眼里多了份温柔:“回来了?” 初一:“嗯, 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陈源从手机里抬起头来, 他惊喜道:“嫂子!你回来了啊!” 初一和他打招呼:“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提早说一声?” 陈源说:“刚到没多久, 我家里没人,一个人待着也挺无聊的,所以就过来找你来了。” 初一有点心疼他,毕竟才十几岁,同龄人都是结伴成群嬉笑打闹,他却在剧组拍戏,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季洛甫冷冷道:“别听他瞎说, 他家里人多得很。” 初一疑惑地看向陈源。 陈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他撒娇似的说:“哎呀嫂子, 在家里很没劲的,我爸妈都管着我,还是大哥这里好,我干什么都行。”顿了顿,他语气戏谑道,“嫂子,我在这里不打扰你和我哥的婚后恩爱生活吧?” “……” 初一抿了抿唇,无奈道:“不打扰。” 陈源换了个姿势倒着,翘着二郎腿,得瑟极了:“那行,哥,今晚我就在这儿不走了。” 季洛甫语气淡淡:“吃完晚饭我送你回去。” 陈源有眼力见极了,见季洛甫这儿行不通,立马转头求初一:“嫂子,我能在这里住一晚吗?” 季洛甫撇了陈源一眼。 陈源被季洛甫凉嗖嗖的眼神看的全身都抖了下,他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向初一告状:“嫂子,我我我哥他瞪我!他他他好凶的!你脾气这么好,人又善良,为什么要嫁给我哥这种人!么得半点情趣!” 初一脱了外面的衣服,正把衣服递给阿姨让阿姨拿到楼上去,就听到陈源这段话,她乐不可支,忍着笑配合他:“是啊,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哥啊,他真的好没有情|趣。” 电脑屏幕上倒映出季洛甫紧蹙的眉头。 他合上电脑,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神淡淡地看向初一,反问道:“我没有情|趣?” 初一眼神单纯,“难道不是吗?” 陈源跟只小鹦鹉似的,掐着嗓子,学着初一的话:“难道不是吗?” 季洛甫嗓音沉沉:“是吗?” 初一:“不是吗?” 几厢对峙之后,败下阵来的竟然是季洛甫。 初一走到他身边,眼里带着胜者的得意笑意。 季洛甫长手一伸,把她拉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季洛甫看着她,眼里挟持意味十足:“那你还嫁给我?” “因为你长得帅,又有钱,仔细想想,我似乎也不吃亏。”初一心情好和心情不好的时候,最能言善辩,诡辩能力一流。 季洛甫似乎是气笑了:“怎么就不吃亏呢?你觉得嫁给我,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初一惊讶的瞪大了眼:“难道堂堂季家大少,还会亏待他的新婚妻子不成?” 季洛甫:“那倒不会。” “那不就行了。”初一眯着眼,笑容戏谑,“好歹离婚我也能拿到一大笔钱吧?” “……” 初一追问:“对吧?” 沉默许久,换来季洛甫咬牙切齿的一声:“对。” 初一在他怀里直乐,笑得弯不直腰。 陈源还是第一次见到初一这幅模样,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最尊敬的大哥吃瘪碰壁却无法反驳半字的狼狈模样。 他憋着笑,双肩都在颤。 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洛甫没法对怀里的小娇妻指责半句、反驳半字,但是对陈源还是可以的,他清了清嗓子,冷哼一声:“很好笑?” 陈源躺在沙发上的身子立马僵住,他面无表情道:“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季洛甫:“打你的游戏去。” 陈源:“ok。” 打发完陈源,季洛甫看向初一。 初一笑着:“你欺负他干什么?” 季洛甫:“没办法欺负你。” 她咬了咬唇,手指绕着他的衣角,低着头,声音低低细细的:“没有情|趣就没有情|趣吧,反正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很会调|情我才喜欢你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本身。” 季洛甫:“花言巧语。” “那你喜欢这些花言巧语吗?” “……” “…… ” 对视几秒,季洛甫面无表情的脸上裂开一丝缝隙,初一看到他漆黑的眼里有异样的情愫在,他喉结上下滑了滑,继而,说:“喜欢。” · 不过既然陈源在,初一决定履行对陈源的承诺,亲自下厨给他烧一顿饭。 陈源激动坏了,连游戏都没打,从沙发上蹦起来,跟点菜似的一个个地报菜名:“嫂子,我要吃锅包肉、鱼香肉丝、番茄炒蛋、土豆炖牛肉、红烧排骨,饭后甜点有吗?我想吃红豆椰子冻!” 话音落下,远处飞来一个抱枕,直直地砸在了陈源的脸上。 陈源整个人往后倒去,趔趄地倒在沙发上,他嚎叫道:“大哥!” 季洛甫声音很冷:“这里是餐馆吗?” 陈源:“可是嫂子在我眼里无所不能。” 初一:“……” 她拿过围裙让季洛甫帮她系上。 季洛甫说:“随便炒个菜就行,我不挑食。” 陈源垂死挣扎:“我挑食!我很挑食!” 初一莞尔:“家里食材是都有,但是鱼香肉丝我是真的不会,锅包肉能换成糖醋里脊吗?我之前在南方的时候和家里阿姨学了一手糖醋里脊,江续也觉得好吃。” 陈源摇手呐喊:“嫂子你最好了!我是你的死忠粉!你是我的本命!” 季洛甫对“死忠粉”、“本命”这些新新词汇实在不了解,他蹙眉:“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初一:“就是爱我的意思。” 季洛甫下一秒似乎就要黑脸了,初一赶忙说:“他是你表弟!” 季洛甫似乎才清醒过来,自己这醋吃的有点过分了。 整理好围裙之后,初一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洗菜、切菜声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在静谧无声的夜晚格外清晰。厨房里,女主人忙碌着,客厅里,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对坐着,小的拿着手机打游戏,大的则对着电脑办公。 油烟机声响起。 季洛甫放下电脑,起身去了厨房。 陈姨正洗着菜,余光撇到季洛甫进来,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了?” 季洛甫说:“您也出去吧。” 陈姨怔住,“什么?” 季洛甫接过陈姨手里的菜刀,说:“我来给初一打下手,您出去吧。” 陈姨万般劝阻:“这使不得啊!” “没事。”季洛甫和初一对视一眼,他嘴角往上勾了勾,说,“我陪她一起。” 初一也说:“陈姨,您就出去吧,我和他一块儿可以的。” 陈姨局促地搓了搓手:“这不像话的啊!” “没事儿的。”初一放下锅铲,推搡着陈姨出了厨房,她拉上门,“好啦,您就别打扰我们小俩口啦。” 陈姨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旋即,脸上的笑意浓烈极了。 回到厨房之后,初一炒着菜,季洛甫切菜。 初一时不时看他一眼,见他菜切的都挺好的,疑惑了:“你会做菜吗?” “会一点。”他大学毕业之后那几年都是独居,不爱吃外卖,于是就自己做菜。他也不擅长料理,对着手机上的教程有模有样地坐着,手机上写着几克盐,就真的拿着食品秤秤了几克盐,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算不错,但也只能果腹而已。陆程安有次过来吃过,吃了几口之后放下筷子,煮了两包泡面吃了。 陆程安不发表任何评价,但那两包泡面明晃晃地印了俩字, ——嘲讽。 不过虽然季洛甫炒的菜难吃,但是刀工一流。 这主要归功于梁亦封,他学医,懂得如何解剖,梁亦封曾把一只鸡肢解,骨头剔出来,肉身还在,季洛甫曾向他学过一手。 初一在听到这些的时候,直呼:“你俩是变态吧?” “……” 季洛甫无奈地看着她。 初一:“可是正常人哪里会干这种事嘛?” 季洛甫仔细想想,觉得也是。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初一炒好了菜。 鱼香肉丝、糖醋里脊、红烧排骨、土豆炖牛肉、番茄炒蛋,这些陈源点的菜,她都炒好了,甚至还多加了道白灼菜心。 最后一道菜上桌,初一叫陈源:“吃饭啦。” 陈源扔下手机,走了过来。 餐桌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他喜欢的菜,陈源拿起筷子就夹了菜放进嘴里,好吃的一塌糊涂,他满意地眯着眼,含糊道:“嫂子你真好!” 自己做的菜这么受人喜欢,初一也是开心的不行。 她在位置上坐下,说:“待会吃完饭就能吃红豆椰子冻了。” 陈源:“哇!!!!” 他惊讶:“嫂子你怎么什么都会?你该不会是新东方烹饪学校毕业的吧?” “…… ” “……” 季洛甫一筷子敲了下陈源的头:“吃你的吧!” 陈源疼的龇牙咧嘴,“没办法,主要是嫂子太全能了啊!有钱、漂亮、体贴、身材好、还会做饭!还会做甜点?试问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存在呢?——妈的她竟然真的存在!” 陈源一个人说起了单口相声。 初一扶额失笑。 第57章 不开心 饭后吃红豆椰子冻的时候, 陈源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哥,上次偷拍我的人你找到了吗?” 季洛甫:“嗯。” 陈源舀了口红豆椰子冻放进嘴里, Q弹十足,椰香四溢。 他漫不经心问:“哪家小报社的?” 季洛甫:“季君菱拍的, 给了一刚毕业的小娱记。” 陈源:“什么?” 他满脸震惊与惶恐,手上的勺子在空中一抖一抖的,配合着他此刻的神情, 分外搞笑。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 他疑惑道:“大表姐?哥, 你没搞错吧?” 季洛甫:“没。” “怎么可能,大表姐对我挺好的啊,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季洛甫眼风冷冷一扫, 扯了扯嘴角, “谁知道。” 陈源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季君菱在季家呈现出来的那一面实在是太好了,温柔端庄、进退有度, 名副其实的季家大小姐。 季洛甫看向初一:“之前在停车场接你, 遇到了她, 你和她还有交集吗?” 初一摇头:“没有。” “上班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吧?” 她仔细回想了下, “也没。” 季洛甫揉了揉眉心,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不管怎么样, 你以后小心点。” 初一欲言又止地看着季洛甫。 季洛甫:“想说什么?” “……”她思忖片刻, 沉吟道,“你觉得是偶然还是安排好的?” 季洛甫:“不排除偶然的可能性,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得保证’偶然’这个词不能出现在你的身上,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初一蹙眉:“失去我一次了?” 换来的是季洛甫垂眸一声轻笑,他抬指,食指轻敲桌面,发出清脆声响,醇厚嗓音缓缓道:“那年你离开南城不是吗?” 要怎么说初一现在的心情呢? 明知道被他爱了那么久,但每次他经意或是不经意地提起对她的爱的时候,她就没法当作只道是寻常。 后院的西府海棠早已颓败,雪花压低寒梅枝桠,寂寂黑夜里,昏黄路灯兀自照亮黑夜,纷繁雪花飘落,光影悠悠,初一总有种这雪已经下了很久很久的感觉了。 像是从她离开的那一年开始下。 一直到今天。 也不过是眨眼的几个瞬间。 她的心里是绵绵悔意。 如果当初不离开,那么他们或许早早相爱了吧? 但仔细想想,相爱的太早,未必是一件好事。 很多事,看的都是时机。 · 后来的日子里初一上班下班。 有关于博物馆的那个视频早在十一月中旬就发了出去,苏花朝意外的人脉颇广,认识许多的娱乐圈大腕,相比起来,陈源的咖位显得有点位卑了。 不过好在视频的反响颇好。 下面的热评不断,初一某天翻了下微博,发现热评第一的是这样的一段话: 我妈妈在南城的博物馆工作过一段时间,她印象最深的是认识了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很漂亮,刚毕业,爱死了博物馆的工作,每天最早到、最晚离开,有过壮志理想,最后拜倒在爱情膝下,甘愿为了丈夫放弃一切。对了,这个女孩长这样~ 是很简单的话,初一没有半分的动容。 可偏偏有2000 的互动。 那天工作室的网络并不好,一大段文字下po了张图,初一耐心地等着图片刷新,图片一点点清晰,初一脸上的随性淡然顿消,她瞳孔一点一点的放大,虹膜似乎被那复古的旧照片给撕裂一般。 照片里的人,分明是江晚! 初一不可能认错的,这是江晚。 她颤抖着手,点进po主首页,仔细浏览她的微博,想从她的微博里找出有关于江晚的所有痕迹。 果然,上了热评之后,许多人问她要后续。 博主也很大方,什么都说。 “那个女孩儿?我应该叫阿姨了吧,和我妈关系很好,据说是南大的高材生,毕业就来博物馆工作啦,据说家里条件很好,是红三代,不过她是正儿八经考试进去的。我妈说她非常温柔,是那种骨子里写满温柔的人,没有任何脾气,总是笑着,说话不温不火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喜欢她。” “她和我妈在一起工作的,所以我妈和她关系还算不错,据说她后来和大学同学结婚了,她和她先生是学校出名的情侣,男帅女靓。这里我就没有照片啦。” “唔……我问了下我妈别的事情,她说不要说太多人家的隐私,不好,所以就不更新啦~” 后来的微博,也都是博主的日常了。 初一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直觉这个博主的母亲知道些什么,她拿着朝九工作室的账号私聊这位博主,问她关于江晚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这位博主秒回:你怎么知道她叫江晚? 初一颤抖着双手,打字:因为我是她的女儿。 那边安静了几分钟。 初一非常有耐心地等她。 没一会儿,那人回来了,她说:我刚刚问了我妈,她说江阿姨确实有个女儿,请问你叫? “——初一。” “你真的是江阿姨的女儿!” 初一问她: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我想和阿姨见一见。 “可以的,138xxxxxxx,这是我妈妈的电话,微信也是这个,我和我妈说一下,让她加你。” 初一:好,谢谢了。 她快速地拿出手机加上对方的微信。 很快,微信就通过了。 初一礼貌地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江晚的女儿,我叫初一。 那边回的是语音:真的是江晚的女儿呀?我是你刘阿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妈妈呢,她还好吗? 初一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她说:【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 对方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初一:【阿姨,您现在在哪里,方便见个面吗?】 刘阿姨:【我住在锦绣家园。】 初一:【您现在有时间吗?】 刘阿姨:【现在有时间,你现在就要过来吗?】 初一:【对。】 刘阿姨:【好的,那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初一没有一点犹豫,拿起包就往外走。 路过苏花朝办公室的时候,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苏花朝慵懒的一声“请进”之后,她推门进去。 苏花朝从电脑后探出头来,见她抱着衣服拎着包,一副下班的模样,她调侃道:“这才刚午休结束,你就一副要下班的架势,怎么回事儿啊初总?我平时对你太好了,所以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到我面前翘班来了?” 初一没心情和她开玩笑。 她眉目清淡,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眼神清明极了,说:“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见她一副严肃模样,苏花朝也收起了笑意。 苏花朝:“出什么事了吗?” 初一:“我找到了我妈之前的同事,我想和她见一面。” “你确定是你妈的同事?” “嗯。”初一说。 苏花朝问她:“你去找她吗?还是你们约了个地方见面。” “我去找她,就在锦绣家园,北三环。” 苏花朝想了想,她说:“我陪你去吧。” 初一:“不了,这是我的私事。” 苏花朝也没再坚持,她叮嘱道:“那你小心点儿。” “嗯。”初一说完,仍旧觉得有点抱歉,“不好意思啊,因为私事请假,不过我今天的工作都已经做好了。” “没事的。”苏花朝无所谓地笑笑。 初一再三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苏花朝朝她摆了摆手:“好了,你走吧,别让人等太久。” 初一:“嗯,我走了。” 等到初一走了之后,苏花朝立马给季洛甫打电话。 很快,季洛甫就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冷冷的疏离,“有事?” 苏花朝懒得嘲讽他每次接电话的语气,跟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她说:“初一说找到了她妈之前工作的同事,现在要过去见她。” 季洛甫的声音冷峻了几分:“她过去了?” “嗯。”苏花朝说,“刚去。” 季洛甫:“在哪里?” “锦绣家园,离你那儿也挺近的。” 季洛甫噤了噤声,几秒之后,他难得放低姿态,低声说:“谢了。” 苏花朝扬了扬唇角,“不客气。” 挂电话之前,她慢条斯理地说,“季洛甫,你欠我一个人情。” 季洛甫:“嗯,我知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都会帮你。”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电话挂断。 季洛甫问许如清下午的安排。 许如清愁眉苦脸,“下午要和沈部长见面,季部,你总不会把和沈部长的见面也推了吧?” 和沈峯的见面是不能推的,他上次的中途退出已然给沈峯惹了大麻烦,自己这里还有一堆破事要处理。工作和初一之间,他第一次陷入了两难境地。 许如清在边上说:“季部,老爷子对您可是寄予厚望的,您不能再犯错了。” 许如清这段话直愣愣地砸在了季洛甫的头上。 也是这个时候,季洛甫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在工作,他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季家的希望,季家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钱在他的身上,为了让他走上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心力。 他清醒过来。 脑海里仍有一个位置装着初一。 他没法熟视无睹。 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许如清以为他真的要推了和沈峯的见面,急的满头汗:“季部,您——” “——不会推了这次见面的。”季洛甫打断道,他语气很冷,“我打个电话,你先下楼,电话结束我就下来。” 许如清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好的,季部,我在楼下等您。” 季洛甫想了想,给陆程安打了个电话,几位好友里面,唯独他最长袖善舞,也唯独他最能说会道。初一看似通透,但一旦涉及到自己母亲,总会有些关心则乱,他不能陪在初一边上,总归要找个人陪在初一边上的。 他打通了陆程安的电话,和他说了具体的事情之后,挂了电话。 沉默几秒,他给初一打了电话。 初一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车,她边专注着路况,边问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季洛甫言简意赅道:“我让陆程安过去找你了。” 初一的目光闪了闪,“你……苏花朝和你说了?” “嗯。” “我一个人可以的。”初一觉得他实在是小题大做。 季洛甫不容置喙道:“你身边有个人我才放心,陆程安已经开车过去找你了,待会到了他会直接给你打电话。初一,你乖一点,让我不要那么心慌好不好?” 她被他最后的三个字打败。 “好不好?” 你都这样问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既然你心有不安,那么我就顺你心吧,反正你总归不会害我。 初一:“好。” 第58章 开心 初一是在小区门口和陆程安碰面的。 陆程安比她到的更早,见她来了, 下车过来, “我就在附近, 刚好接到大哥的电话就过来了。” 初一和他也是旧识了, 小时候初一也曾跟在陆程安身后讨糖吃, 那个时候的初一是真的被整个大院的人宠着, 陆程安也把她当亲妹妹看。后来她离开,再回来,中间相隔了几年,就生疏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真奇怪。 从陌生到熟悉似乎很容易, 但是从熟悉变成陌生, 再又回到熟悉却变得分外艰难。 说不清楚分开是为了什么,大部分都是因为距离,但如果要回到最初,似乎大家都不想再努力了。 江晚的事,大院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陆程安也不例外。 初一挤了个笑出来:“二哥。” 陆程安笑容温柔, 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他一身风光霁月,“是等一个阿姨是吗?” 初一:“嗯。” 陆程安:“好。” 没过多久, 初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边接起电话边往小区大门看, 大门外, 有个中年妇女站在那里, 手拿着电话。 初一:“刘阿姨。” 电话里有风声掠过。 站在门外的中年妇女双唇一张一合, 落入她的耳里:“我在大门这里, 你到了吗?” 初一抬头和陆程安对视一眼,继而说:“到了,我看到您了,您是不是穿着墨绿色外套?” “啊对呀。” 初一:“我看到您了。” 她挂了电话,伸手指了指,和陆程安说:“是她。” 陆程安:“嗯。” 两个人往刘阿姨那里走去。 到了面前的时候,初一脸上带着温柔笑意,眉眼弯弯,和她打招呼:“刘阿姨,我是初一。” 刘阿姨先是一愣,继而双唇翕动,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初一:“你是初一……” “嗯,江晚是我的妈妈。”初一语速很慢、很慢地说。 刘阿姨眼里沁着泪,“你和江晚长得很像。” 初一低眉,笑容很淡:“是吗?” 刘阿姨说:“你妈她……真的离开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很多年了。”冬风吹起一片凛冽,寒潮来袭,初一在揉杂着碎冰的冬风里低声细语。 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 好在陆程安反应很快,说:“我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个咖啡馆,我们去那里聊聊吧,站在外边聊太冷了。” 初一扶着泪眼婆娑的刘阿姨上了陆程安的车。 车内暖气融融,刘阿姨嗓音带着哭腔:“怎么就走了呢?” 她连连追问,一句又一句的困惑不解裹挟着哀愁,砸在初一的大脑上,导致她的脑海都迟钝了几分。 是啊,怎么就走了呢? 她也不明白。 不都说人生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可江晚却倒在了那一关卡。 到了咖啡馆之后,陆程安要了个角落位置,方便聊天。 恰好是工作日,咖啡馆里的人并不多,里面放着蓝调音乐,声音很轻,但流淌着的音乐中那分压抑格外清晰。 很多时候都很难说清,是上天故意下雨,还是你无意之间闯入那场雨帘。 服务员过来点单,问他们需要些什么。 初一还在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低头抹泪的刘阿姨,无暇回应。但此刻她嗓子眼也紧得很,没有任何胃口。 还是陆程安说:“来两杯牛奶和一杯拿铁。” 服务员说稍等一下,马上送来。 等到他把牛奶和拿铁送来之后,刘阿姨也回过神来。 她拿着纸巾擦着脸,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许多痕迹,眼角层层皱纹,脸上的肌肤松散,再也不复年轻时的娇嫩细腻。 初一想,或许江晚还活着,也是这样吧。 褪去了青春这二字,被时光重铸,成为了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但即便如此,她也会是平凡人中最好看的那一位。 陆程安递了杯牛奶给刘阿姨,“阿姨,您先喝点东西。” 刘阿姨低声说:“谢谢。” 她抿了口牛奶,之后问道:“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初一说不是。 陆程安笑着:“她是我嫂子。” 刘阿姨诧异:“你都结婚了吗?” “嗯。”初一坐在窗边,漫天飞雪飘落,成为了此次聊天的背景板,她在纷纷落雪中温柔地笑着,“一毕业就结婚了。” 刘阿姨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你妈妈也是一毕业就结婚的。” “嗯,我知道。” 刘阿姨:“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很好。” “当时你爸爸也对你妈妈很好,可是后来…… ”她满脸神伤,眼睫都在颤动,“你爸……哎……” 初一追问:“我爸怎么了?阿姨,我妈是不是和你说过些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刘阿姨望着窗外,侧脸像是陷入回忆里一般淌着柔和。 她眷眷诉说起当时的场景: 当时是夏天,江晚约她出来。 她看着江晚,还是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化着精致的妆容,但眼底的疲惫是根本无法遮挡住的。江晚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刘慧笑着调侃她,怎么变得这么保守了,以前夏天不都是吊带短裙的吗? 却没想到江晚扯了扯嘴角,拉起袖子,胳膊上是一片乌青。 刘慧吓得一跳,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江晚的身上,只会更糟糕。 她连哭都很安静,细细地啜泣,说话很慢、很有条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曾经那么相爱,才多久,他在外面就已经有别的女人了,我多问一句,他就对我动手。初一才两岁啊……我不想离婚。” 江晚是传统家庭教出来的传统女性,即便家境优渥,但结婚之后,仍旧会把丈夫当做唯一依靠。 或许是太爱了。 爱情这个东西,是真的会令人失去理智。 而且男女在爱里是不一样的。 一开始总归是男的爱的比较多,时间久了,男的会开始厌烦,会心生疲惫,会觉得你也不过如此,会对外面的风外面的云甚至是外面的一阵花香感兴趣。女的则恰恰相反,她越陷越深,爱到无法自拔,最后丧失自我。 更何况是结了婚的女人。 还有孩子。 小孩不是一段婚姻的延续,更多的是绑住一段婚姻的最后枷锁。 也就是那个时候,刘慧知道,江晚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幸福。 后来她们断断续续的还在联系。 初其风的事业越做越大,南城晚报上有他的采访——十大优秀青年企业家、优秀创业者等等诸如此类的。 他在镜头前笑的那样温柔。 但是打江晚的时候是没有半分留情。 曾经有一次,江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充满哭腔的和她说话:“他想让我离婚,他说我对他而言已经没用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利用我,这么多年……”江晚浑身颤抖,“这么多年啊,他一直都在利用我……他不爱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他说他爱上了别人……嗬,那个人姓隋,他爱上了她?爱上的不就是她的身家背景吗?” “可是……” 江晚那样卑微,“可是我还不够吗?江家并不比隋家差多少啊……我愿意为了他去求任何人,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利用我呢?” 太喜欢了。 是真的太喜欢了。 喜欢到都不会去计较对方的爱有几分了。 …… …… 初一的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悲哀。 “那后来呢,你们还有联系吗?”她问道。 刘慧摇了摇头:“后来我结婚、生小孩儿了,和她见面的时间太少,渐渐地也不再联系了。没想到她……” 初一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陆程安开口了:“姓隋的?您确定是姓隋?” 刘慧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说:“是啊,这个姓不常见,所以印象还蛮深刻的。” 初一:“怎么问这个?” 陆程安浅笑:“就是好奇而已。” 没多久,刘慧就接到了丈夫的电话,她匆忙告别,说家里老头回来了,要赶回去给他烧饭吃。 初一和陆程安送她回去。 回家的路上,初一在想,初其风到底有什么好的呢,值得她那样爱他? 但其实爱情这件事是真的毫不讲理的。 为什么爱,爱什么? 人如果能讲出个究竟,那么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就可以戛然而止,把感情转交到另一个人身上。 众人万千,唯爱一人。 偏偏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陆程安见她坐在那里一脸纠结之后,露出一副释然模样,笑了笑:“还在想你爸妈的事情?” 初一:“嗯。” “想出点什么了吗?” 她摇了摇头。 陆程安说:“先别想了,回去和大哥说说吧,他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的,你这边又有了新思路,和他说说他应该能查出点别的什么来。” 初一敏锐地抓到了几个关键字。 她问:“忙我的事?” 陆程安:“你不知道吗?今年下半年,他就在查初家的事儿了,查了好一阵了。” 初一:“他没和我说啊。” “还没调查清楚,没有说的必要吧。”陆程安解释道,“大哥做事向来这样,事成之后才会说。” 比起一做事情就高调炫耀的人,季洛甫是那种事成之后才会说的人。 到家之后,季洛甫也已经在家了。 陆程安今天早上起得很早,没有休息过都在忙,这个时候有点累了,随便找了家客房睡觉去了。 剩下初一和季洛甫在客厅。 季洛甫看到她之后,伸手:“过来。” 初一上前,握住他的手,被他轻松一勾,拉在他的腿上坐下。 季洛甫:“问出点什么来了?” 初一也没隐瞒,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她轻笑了下:“原来他一直都在利用她,根本不爱她?我以前还有过意难平的时候,想想他们当初那样爱,但在赶我出门的时候没有一丝的顾忌,是我不够好吗?现在想想不是的,只是他根本不爱她,所以也没有爱屋及乌地爱过我。” 这么多年她都在想,是她不够好吗?是她太差劲了吗? 直到这一刻她才想明白,不是她不够好,只是初其风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他自己,他连江晚也没有爱过。 但初一好歹是他的孩子,他也没有爱过。 初一甚至在想:“男人都这样绝情吗?” “不是。”季洛甫蹙眉,“不要以偏概全,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初一问:“那你会和她上床吗?” 季洛甫:“连结婚都不会,更何况是上床?” “结婚和上床本来就不是捆绑在一起的事情,谈恋爱就可以上床不是吗?甚至不谈恋爱也可以上床,甚至有的时候情和欲是可以分开的。”初一说。 季洛甫摇头:“对我而言,情和欲是统一的。” 沉吟片刻,季洛甫换了个说法,说:“如果是你,一切都可以,上床和结婚,没有顺序。换做别人,不行,多看一眼都不行。” 世上男人薄情、寡冷,但我和他们不同。 我爱你的时候,连余光里都是你。 比起他们的会遇到更好的,你对我而言,不是更好,也不是最好,你是我的唯一选项。 从你撞进我怀里的那一刻起。 第59章 不开心 季洛甫是知道初一一直在调查她母亲的事情的。 从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天, 他就着手调查了。 其实无论初一嫁、或是不嫁给他, 他都会帮她彻底调查清楚。 只不过季洛甫的调查方向和初一的显然有所不同。 江晚的死因是什么, 他没有追究。对于他而言, 江晚就是一个长辈而已, 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所以他换了个思路。 初一一直以为都坚持, 江晚不是自杀,是他杀。 那么这个“他”, 指的是谁? 最大的猜测,就是初其风了。 说实话初其风这些年比起之前已经收敛不少,但是在许多地方, 仍旧未改高调本性。 季洛甫从初其风这里倒是查出了许多东西。 初其风当年再娶,新婚妻子与前妻有七分像, 这一点传遍了整个圈子, 无数的人说他是惦记着旧爱,夸他爱的太深。 爱不爱的,季洛甫不予评价。 但娶了之后,外边又包养了个大学生,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那个女大学生跟了他没多久,大三的时候东窗事发,辅导员知道了她的事, 给她打电话苦口婆心地劝导她, 却被她一句“我是真的爱她”给打道回府了。 陷入爱情的时候, 理智荡然无存。 季洛甫派人去找了那个女大学生, 问及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淡淡地说:“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的爱情很重要,即便知道他有家室,又年长我许多,但是我是真的爱他,他也说了是真的爱我。那个时候只后悔我和他遇见的太晚,但后来才知道,——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却有寡廉鲜耻。” 她家境不差,也算是小康家庭。 她自己想想也觉得当初荒唐:“到底为什么会做那种事呢?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我这辈子是不干净了,我知道。” 季洛甫派过去的人问她是否听到过初其风提到江晚,她显然一愣,许久之后回过神来,说:“江晚……是他爱人吗?” “他第一任妻子。” “是吗?我听他提到过这个名字,有次我做了一桌子菜,他回来之前我藏在沙发后面,房门一打开,他喊了这个名字出来。那天之后,他就常来我那里了,也不做别的,就是让我给他做菜吃。” 到底是爱还是怀念呢? 到这一刻谁也说不清了。 就连季洛甫,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也有些的恍然。 后面的几段关系里,派过去的人都会问到一个问题:“你知道江晚吗?” 然而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不知道,不认识。 季洛甫把这些都告诉给了初一。 初一的心里不是不悲愤的,然而再悲愤又如何呢?她早和他断绝了关系,对他的人生无法评头论足、计较再三了。 只是觉得遗憾,江晚爱上的这个男人,终归是不够爱她的。 或者说,初其风无法做到只爱她一个人。 是的,初一在这个时候,心里还是认为初其风是爱江晚的,只是他的爱早已被利益蒙蔽,初衷就没有爱,所以到后面,他说服自己不爱她,长久以来,他就真的觉得自己不爱她。 但爱不爱,都不是他动手的理由。 初一问季洛甫:“什么情况下男人会家暴呢?” 季洛甫想了想:“只要他想,就会家暴。”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他可真不是个人。”初一评价着初其风,语气淡淡,像是评价着今晚的菜味道可真不怎么样一样。 季洛甫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我查到你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初其风在外面应酬,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回家了,我这边的人调查结果显示,他没有任何的作案动机。” 初一:“可能有半个月?还是一个星期?多久我也忘了。” 她挤出个笑出来,“妈妈让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可他只接了一个,语气很不耐烦,后来他再也没接过电话了。” 季洛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啊?”初一原本觉得没什么的,但季洛甫这么句话说出口,她的眼眶就止不住地泛酸,眼里沁着泪。 季洛甫叹了口气,把她抱得更紧,低喃道:“你这么好,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 他连一句否定都不愿说出口的女孩儿,被至亲至爱粗鲁对待,季洛甫是真的心疼。 初一揉了揉眼睛,故作轻松道:“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的,都过去了。” “聊聊你查出来的东西吧,哦对了,”初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说,“刚刚刘阿姨说,那个人后来想和姓……”她费力地想,好在陆程安后来追问过那人的姓氏,她想了起来,“姓隋的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条件比我妈还要好吧,所以他想着离婚,和她在一起。” 季洛甫:“姓隋?” “对。”她点头。 南城姓隋的可不多,条件比江晚好的,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季洛甫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来,他拿起手机,调出通讯录准备打电话。初一待在他怀里,疑惑道,“你要找谁?” 指腹贴在了“霍绥”的名字上。 下一秒,电话就拨了过去。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季洛甫问她:“没觉得隋这个姓氏很特殊吗?” 隋…… 城北的隋家??? 初一的脑海里顿时跳出一个名字来:“隋禹!” 季洛甫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good girl。” 初一:“你找他为什么给霍绥打电话?” “因为他是隋禹的表哥。”季洛甫说。 话音落下,电话正好接通。 季洛甫和霍绥打电话,初一的思路却渐渐走远。 她知道隋禹,是因为之前江续和她说过,隋禹和梁亦封有很深的矛盾,初一没再追问下去,但以自己的立场而言,隋禹是她不能亲近的人。 一个圈子里也是划出许多界限的,江家和季家的关系,令初一不得不无条件站在季洛甫这一边。 所以后来初一警告初愿,离隋禹远一点。 可在某个夜晚,初愿喝的酩酊大醉,给初一打电话,哭着说她喜欢上了隋禹,问初一她要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圈子里都是他的流言,爱上这样的男人能怎么办? 初一反问初愿:“让你站在你母亲的位置上,你愿意吗?” 得到了这样的男人,以最为认可的姿态站在他身边,你觉得你得到了一切,但仍旧要看他在外拈花惹草,你愿意吗? 初愿沉默几秒之后,说:“是我错了。” 看吧,其实她们都不愿意爱一个不愿为自己停下来的人。 唤醒初一意识的,是季洛甫的声音。 季洛甫:“霍绥让隋禹去查了,大概明天就能知道是隋家哪位了,具体的情况也能知道,安心的等着吧。” 初一:“嗯。” “不过我觉得你要做好准备。” “她是自己放弃这个世界、放弃我的准备吗?”初一说话的时候高高地抬起头,脖颈线条流畅,璀璨碎光淌在她白皙皮肤上,层层碎金。 季洛甫:“嗯。” 初一说:“我一直都做好了这个准备,但我总得知道真相。” 她想知道,那段时间江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选择放弃?人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值得留念的东西不是吗? 如果没有。 那么初一,她唯一的女儿,不也应该值得她多爱人间一次吗? 明明她那么爱她。 明明这世上是她带初一来的。 初一很难想象,江晚在那个夜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想知道一切,所有的一切。 · 夜很深了。 季洛甫从床上起来,他打开卧室门,关门前他回头望了眼床上,初一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睡颜宁静又淡然。他勾了勾唇,继而缓缓地关上了门。 离开卧室之后,他径直走向书房。 陆程安已然在那里等了他许久。 季洛甫坐在位置上,问他:“隋禹问出些什么?” 陆程安说:“问到了,是他小姑,说是遇到初其风的时候才二十岁,但是在隋家那种地方,哪里会有一个正常人?那也是个疯子。初其风追了她很久,一副虽然我结婚了但是我不爱我的妻子我只爱你的样子,把她感动的要死,然后这位疯子就上了初其风,对,你没听错,是她上了他。” “……” 季洛甫蹙眉:“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说重点。” “重点就是,上床之后,她翻出了江晚的电话号码,然后给江晚打了电话过去。” 季洛甫:“她???” 陆程安翻了个白眼,“还有更傻逼的内容,她在电话里对你丈母娘说,你老公在我床上,你是要离婚呢还是准备每天都等我激情之后给你打电话呢。结果你丈母娘说了句’enjoy’你敢信?” 季洛甫没有半分想笑的欲望,他问陆程安:“具体日期她记得吗?” “问了,刚好是你丈母娘出事的那天。” 事情到这里,已然水落石出。 江晚爱的卑微,没有任何的尊严,但是这个电话却让她幡然醒悟,她再爱,也要有忠贞。她可以接受他不爱她,但是不能接受他爱着许多人、却不爱她。她很早就知道了隋欣蓉的存在,但一直以来都骗着自己,觉得这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但是这个电话却给了她狠狠一个巴掌。 逢场作戏又何至于此呢? 或者,对他而言,江晚不过也是逢场作戏而已。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产后抑郁症,再加上种种,不能被偏爱。 江晚肩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消失了。 …… …… 真相出来了,但季洛甫的心里,却像是多了千万斤重的石头一样。 要怎么和初一说呢…… 这样屈辱又不忍直视的事情,要怎么和她说呢? 他伸手,心气不顺地揉了揉眉。 第60章 开心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 还没等季洛甫想好措辞讲述事情的真相的时候, 初其风却给初一打了电话。 隔天一大早, 初一接到一个未知来电。 她接起电话, 那边是初其风助理的声音, 冷漠、又高高在上,“大小姐, 先生想见见你。” 看吧,永远都是这样。 明明是他求人,但摆着高姿态。 初一声音淡淡:“不好意思,我不想见他。” 电话那端传来初其风的嗓音, 他沉声,语气严厉:“你这是和她说话的态度吗?把手机给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之后, 初一听到初其风的嗓音, 妆容可以掩盖岁月的痕迹, 但嗓音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他的嗓音沉沉,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沧桑感:“初一,是我。” 初一眼眸闪了闪, “嗯。” “今天是周六, 你不用上班的吧?”他笑着,尽量语气轻松。事实上, 他与小辈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也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小辈说话。 初一语气疏离:“有事吗?” 初其风:“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 初一。” 初一:“可我的答案和以前一样, 不见。” 那边传来初其风的笑声, 被风揉碎在空中,他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你母亲有封遗书在我手里,初一。” 初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正襟危坐,“什么?” 初其风看着书桌上的牛皮信封,他伸手,指腹摩擦几番之后,叹了口气:“你妈妈生前留了封信,只不过她压在床头了,前些日子我看你房间的床得换了,所以让人搬开,结果看到这封信了。初一,有时间吗,和爸爸见一面可以吗?” “时间,地点。”初一刻意忽略他后面的那个称呼。 初其风:“到家里来可以吗?” 初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往窗外看了眼,薄薄的纱幔外,天色低沉,有细语斜丝,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笑一下,“今天也下雨,你不会再让我等在门外吧?” 初其风的心犹如被针扎过一般。 他揉了揉眼,费力道:“我在门外接你。” “那倒也不必。”初一说,“十点见。” 挂了电话之后,她随意地把手机扔在床上。 季洛甫是听完她接电话的全程的,他问:“要去见他?” 初一把头埋在手里,闷声应:“嗯。” “为什么愿意见他了?”他没有听到初其风说了什么。 初一从掌心里抬起头,声音很慢,道:“他手里有一封信,说是我妈妈写的……” 季洛甫敛了敛眸,“我陪你去。” 初一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吧。” “我不放心你。”季洛甫语气强硬道。 初一转过头来,在熹微的晨光中她笑了下,神情有几分的怅然,“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在外面等我,总让我想到那天,那天那个人是你吧?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有辆车停在那里,初家的车我都认识,你那辆不是初家的,但很熟悉,后来我晕过去,我记得是有人把我抱起来的,那个人是你吧?” “……是。”他没有否认。 初一说:“所以不要来接我,我不想那天的事情再来一次了。” 季洛甫双手捧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神情认真地环视了个遍之后,说:“好,那我在家等你。” “嗯。” 上午十点。 初一准时到了初宅大门。 青灰色的古典建筑,大院外的青墙高高筑起。 初其风是江南人,在建这套房子的时候,特意请了江南那边的建筑师和设计师过来。大门外青石板路积着斑驳水珠,青墙将院子内院隔绝分明。 细细密密的雨砸了下来,初一撑伞下车。 初其风自然是没有在门外迎接的,好在初一也没有当真。 很多事都这样,他人的应允,不过是当时的一头脑热,说的人没当真,听的人也不必太当回事。 旁人的话,即便再真,在辜负那一刻的时候也别太计较。 人生是不能太较劲的。 初一伸手按了下门铃。 片刻之后,有人推开大门,来的人竟然是初其风。 这算是两个人最正式的一次见面了吧,除了上次猝不及防的相见,他们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底都是一样的狼狈。 四目相对,初一的眼里只剩平静。 是冬天,初其风身上披着厚厚的大衣,身边站着管家为他撑伞。 他看着初一,眼底情绪波动,比这天色还暗、沉。 还是初一先开口说话的:“要站在这里说话吗,还是进去?” 初其风恍然回神,他让开身子,“进来说话。” 初一颔首。 她跟在他们的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一切都一如往常。 入院的假山流水,此刻被冰雪覆盖,雨水湿重,一片斑驳。枯朽荷塘上只剩碎冰,雨水砸出一个个斑点。亭园被风雨包夹,在雨景中兀自萧条。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但初一知道,是不一样的了。 七年过去,冬风吹走几多个月夜。 她早已看惯了异乡月,早已不会为往事重来而泪流满面。 进屋之后,屋内暖气扑面而来。 她脱了外套挂在手上。 初其风指了指玄关处的衣柜,说:“挂着吧。” 初一说不用了,她自己拿着就好。 话音落下,有脚步声传来,木质楼梯声音闷实,初一和初其风同时抬头看去,是初家的另外两位女儿。 前几天初一还和她们见过面。 她们似乎也认识初一,在看到初其风的时候收起欢快的脚步,恭恭敬敬地叫他:“爸爸。”目光陡然一转,落到初一身上,隐隐约约的,她能感受到几分敌意,还有恐惧。 还真是初愿口中软弱无能的妹妹们啊。 初其风对待她们的态度和对初一的态度截然相反,肃声道:“叫人。” “姐姐。”她们齐声喊。 初一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初其风低咳了声,说:“你们回房去。” “好。”两个人一起转身回房。 初一声音淡淡:“在哪里谈?” 初其风:“你的房间还一直在,佣人每天都会打扫,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有些家具没法了,都换了,你……不介意吧?” 他的目光里甚至有几分的小心翼翼在。 初一不明白,才几天,他竟变得如此卑微。 听到这些话,初一的心里比她预想的还要无波无澜,没有半分动容,她甚至不会冷言冷语,而是心平气和地和他说:“其实你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的,真的没有必要。” 初其风盯着她,心想他看的真没错,这么多女儿,只有初一最像他。 她的绝情,是真的将所有感情都剔除掉。 见他迟迟不说话,初一转过头,看向他:“回房吧那就。” 初其风:“好。” 她的房间是在另一套房子里。 当初的设计就是这样的,两套房子中间有廊道连接,前面的房子是初家其他人住,后面的则是初其风一家三口住。 廊道也就五六米长,灯光明亮。 初其风缓缓道:“这里只有你和你妈妈住过,其他人都没有来过。” 到了房间之后,初一发现屋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原来的模样,少部分的东西因为各种原因换掉了。墙纸换了,或许是年代久远已然掀开,书架换了,床也换了。 初一只用视线看了一圈。 她站在门边,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初其风,问他:“信呢?” “先坐下,初一。” “我需要看信。” “你坐下,我会把信给你的,我不骗你。” 初一无奈,只得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初其风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信封来,他在递给她之前,突然笑了下:“我们父女俩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过天了?初一,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留下来的这封信,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准备见我了?” …… …… 暖气氤氲,初一的理智分外清晰。 她算是明白了,初其风今天找她回来,一是为了给她看这封信,或许是因为还有感情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他的目的,是为了见她;二则是,要和她怀念一下过去,以此勾起她心里渴望的父爱,然后…… 初一想到了结局,不禁冷笑。 然后, 认、祖、归、宗? 他、想、的、美! 初一气极反笑:“你这样子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么多年我不回来,你不也挺好的吗?你有过多少次想见我呢,当我被你关在门外淋雨的时候,你怎么不像现在这样呢?我不想见你,是因为我觉得那天你的答案很明确了,你选择了别的女人,抛弃了旧爱和她的孩子,我是被你抛弃的,你要我怎样和你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天呢?” “初一,我们好好说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初一说我没有生气。 她甚至语速都很平和,声音始终不轻不重,“我说过了,我是我,你是你,我不再是初家的初一,我是江家的初一,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会改姓的,谁让她那么爱你呢?我得尊重她。” 提及江晚,这位叱咤半个商业战场的中年男子缓缓地低下头来。 他嗓音沉沉:“是我对不起她。” 初一说:“你又何必呢?” “可是初一,我是真的想通了很多东西。”初其风伸手搓了搓脸,他低哑着嗓音,缓缓道,“这些天,我累了,休息了一阵,发现自己看透了许多东西,原来这世上只有江晚……只有她对我最好,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初一,我只有你了……” 初一觉得荒唐:“你还有你的家庭,你还有三个女儿。” “不,只有江晚和你才是我的家人,她们都不是。” 初一深深地叹了口气。 面对这个给她生命的男人,她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安静片刻,初其风突然抬起头,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前段时间体检,我的体检结果很不好,胃癌,晚期。” “……” “……” 初一怔在原地,她难以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些什么。 她颤抖着嗓音,再次确认:“胃癌?” “嗯。”初其风脸上扬着笑,“确诊之后,我一直在想,我忙了半辈子,一直渴望着能有一天登上金字塔的顶端,可直到我登上顶端之后,才发现也不过如此。还没有你出生那天来的开心。” 他缓缓说着旧事。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飞雪,今年冬天的雪格外的多。 故事被时间酿了多年,由他低沉男嗓缓缓说出口,动人的多。 “你妈妈很好,很漂亮很温柔,当时一进学校,便是学校的校花,我们班里三十四个男生,有二十多个喜欢她的,我也是其中一个。” “我和她在一起之后,真的觉得这一辈子不过如此了吧。” “后来我忙着事业,她为了我牺牲了很多,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那时只想成功,用尽全部力气,所以对她疏忽了很多。” “你出生那天,我推了所有公事,跑到医院等你出来,可你真不乖,折腾了晚晚两个多小时,晚晚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汗,我心疼的不行。” “后来你长大了,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但嘴巴鼻子像我,你很乖,很懂事,很讨喜,你奶奶一心想要个孙子,但是她真的太喜欢你了,就和晚晚说,要初一一个就够了。” “其实是她知道你很爱吃醋,你奶奶对你堂哥好一点儿,你就不开心。所以全家人都哄着你疼着你宠着你。” “我经常出差,有很多的应酬,所以没法陪在你们身边。” “晚晚离开,我也没有想到过。” 初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打断还在回忆的初其风,问他:“你找我过来是为了和我回忆往事还是因为生病了在我这里讨点同情呢?你这样真的没必要,初总,你对我而言,真的不重要,你生病是你的事,我今天过来,是为了拿我的母亲生平留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的。” 初其风有点不敢相信:“可是初一…… ” “我对你的病情如何真的不敢兴趣,你把信给我可以吗?”初一是真的没什么同情心,她不觉得因为他生病了就可以对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她甚至都失去了她的亲生母亲,他比江晚多活了这么多年,他活得够久了。 比起江晚,他活得够久了。 第61章 不开心 谈话进入僵局。 初其风似乎是没料到初一绝情到这般地步, 比他更甚。他以为她再如何绝情, 但是毕竟是江晚的孩子, 身上总会有一点江晚的柔软。但他似乎错了,初一更像他。 或者说,初一是真的放弃他了。 就像当初他放弃初一一样。 时过境迁,终于轮到了他被人放弃。 初其风阖上眼,低头苦笑。 初一沉默地看着他。 沉吟半晌, 说:“能把信给我吗?” 初其风颓然地伸手,把信封递给她。 初一接过,打开信封。 年代久远,纸张泛黄,江晚的字迹清晰好看,她学了很多年的楷书,写的字常被人夸赞。初一很认真地看完信的内容。 …… …… 许久, 她收起信, 放在自己的包里。 初其风揉了揉鼻梁, 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怀疑你母亲的离开, 但是初一,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我没有动手, 我承认我有动手打过她,可那已经是很早的事情了, 后来我忙着应酬, 连家都没有时间回, 更何况, 杀人是犯法的。” 看完那封信,初一也确定了江晚是自杀的了。 她神情淡淡,说:“你是没有杀她,但是是你把她推到那一步的。”她抱着自己的外套,雨雪落在衣服上被暖气烘烤,留下明显的印记。她十指紧紧地捏着衣服,语速很缓,“是啊,我出生的时候你确实很开心,你也确实心疼她,但是你的开心和心疼持续了多久呢?你对她的照顾有多少呢?她产后抑郁,却始终得不到你的关心,每天要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子,一个经常夜不归宿的丈夫、他的母亲,还有我。” 初一甚至都不想回忆过去。 她很少想起那些年,因为那些年她过的并不好。 她语气淡淡:“她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爱上了你,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的,江家的掌上明珠,随便挑一个人嫁都会比嫁给你好。” “可她只爱我。”初其风红着眼说。 初一轻笑了声,“是啊,她只爱你,她只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爱你。” 初其风:“可是如果她不嫁给我,也就不会有你。” 初一摊了摊手:“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她起身,离开房间。 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至少她还能活着。” 如果可以的话,这个世界没有初一吧。 至少证明江晚嫁给了旁人,至少她还活着。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初其风听到她这句话,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许久之后,他双手捂脸,呜咽一声。 初一离开之后,走了几步。 突然停下,转了个弯,走到一个房间外停了下来。 迟疑半晌,她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初一缓缓地打开门,屋内窗帘半拉,微末光亮从室外洒落进来,床上有人平躺着休息。她步伐轻缓地走过去,看到老人的一瞬间,她控制不住捂嘴哭了起来。 是奶奶…… 她头发花白,脸上的皮肤已然松弛了,有老年斑在脸上的角落,睡颜安静祥和。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她缓缓地睁开眼,半眯着眼看向初一,开口道:“初愿啊,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她再也没有多年前的清醒,阿尔兹海默症令她分不清谁是谁,把初一当做了初愿。 初一忍着喉腔里的哭意,费力地应了声:“奶奶。” 奶奶问她:“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初一在她身边坐下,说:“今天上的是早班,所以下班的早。” 奶奶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调缓慢,说:“你呀,不要总是想着工作,你年纪比我们初一还大一点,我们初一都结婚了,你还是单身,你要多花时间在个人问题上知道吗,找个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结婚。”她笑着说,“像我们初一,她都结婚了,上次你和我说,看到她老公对她很好,是真的吗?” 初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牙,说:“真的。”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她说:“她过得很好很幸福,她很喜欢她的老公,她老公也很喜欢她,她和我说,下次一定带她老公来见您。” 奶奶开心极了:“真的吗?”说完又拉下脸来,“你总是骗我,上次她婚礼都没有告诉我,又怎么会带她的老公来见我呢?她妈妈离开,对她打击太大了。” 初一说没有,没有。 “她真的说要带她老公来见你,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奶奶:“真的吗?” 初一:“真的。” 奶奶笑了起来,她突然问:“今天是几号啊?” 初一:“啊?” 奶奶:“初一几号过来啊?” 初一想了想,说:“元旦过来。” 奶奶:“元旦过来,明天就是元旦该多好,我已经开始期待元旦了。”她说着说着,眼睛一点点地合上,到底是年纪到了,身体不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含糊着说,“我们初一啊,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了……我最喜欢她了……” 初一哽咽着点头。 许久之后,老人彻底睡着。 初一用手背把满脸的泪都擦干。 · 回到季宅之后,季洛甫忙上前迎她,他上下扫了眼她,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放下心里。 但她一抬眸,双眼泛红,他眉头紧蹙:“他欺负你了?” 初一说没有。 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倒在季洛甫身上,声音很软,跟只小奶猫似的在撒娇:“你抱抱我呀。” 季洛甫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了?” “没什么。”她懒洋洋道,“我衣服没脱,你帮我脱了。” 季洛甫:“就这么懒的动,衣服都不想脱?” 初一:“不想脱。” 季洛甫无奈,帮她把外套给脱了下来。 她仍旧一副不愿动弹的模样,季洛甫只得把她抱到客厅沙发上坐着。 季洛甫:“没被欺负?” “没有。”初一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他哪敢欺负我啊,我可是你老婆!” 季洛甫捏捏她的脸,“你还挺嚣张?” 初一讨好地笑:“毕竟有你给我撑腰。” 突然陷入沉默。 蓦地,初一说:“他生病了,说是胃癌晚期,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的动容和心软,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季洛甫:“冷血是相对而言的。” 初一:“怎么说?” “如果我感冒了,你会怎么样?” “带你去医院。”她不假思索道。 季洛甫挑了下眉,“所以是冷血吗?” 初一:“……不是。” 季洛甫:“只是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而已,这和冷血无关。” “可他到底是我父亲。”初一叹了口气,仍旧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血脉亲情,这是永远无法否认的,哪怕抽皮剥筋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季洛甫淡淡道:“他只不过提供了一颗精子,哪里可以被称作是父亲?” “……” 初一第一次听到季洛甫说这样的话。 有那么一点的……粗俗。 见她没有反应,他低头,笑了下:“被吓到了?” 初一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季洛甫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初一说:“她留了一封信给我,嗯……虽然我做好了是她自己放弃这个世界的打算,但是我仍旧接受不了……” 季洛甫:“我知道你很爱她。” “她不应该爱我吗?就不能为了我再多活几年吗?” “你有没有想过,她对你的爱,让她坚持到了那一刻?”季洛甫残忍道,“毕竟她那个时候患病太久了……” 从生下初一到她离开人世,将近十六年的时间。 江晚似乎真的坚持了很久很久,她凭借着对初一的爱一点点的活到了那一刻,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吧?是真的觉得没有意义了吧? 所以才会放弃。 可为什么是那天呢? 那天发生了什么呢? 初一喃喃道:“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才选择放弃的,为什么是那天?太突然了。” 季洛甫犹豫再三,想着要不要把那通电话告诉初一。 还没等他说,初一突然问他:“你不是联系了隋家吗,那边是怎么说的?” 她目光灼灼,季洛甫实在无法对她有任何的欺瞒。 等他说完,初一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是这样?” 压倒最后一根稻草的,是那通挑衅意味十足的话? 初一觉得荒唐:“那个人是不是有病?” 季洛甫:“嗯,她就是个疯子。” 初一从没有这样生过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季洛甫:“她过的也不好,或许这就是命吧。” 年少时做错了事,命运终究会给予报应。 初一说:“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来了。” 季洛甫:“她离开,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没法放弃那段婚姻,也没法放弃初其风,所以选择放弃,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初一:“嗯。她在信里也是这么说的。” “释然一点儿。” “嗯,我会的。” 初一从包里拿出那封信。 其实这封信的内容并不长,信的内容是非常江晚风的,温柔、体贴,像是春天里的第一抹微风,即便这一刻厌恶死了这个世界,但仍旧用最温柔的语气说, ——她累了,不想继续了。 初一印象最深的一段话则是:很抱歉啊我的初一,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之后,没有让你感受到太多的爱。其实这个世界很美好,爱很美好、人也很美好,只是妈妈太累了,这份美好就交给你自己感知啦,我去另外一个世界感知那个世界的美好了。不要因为想我而影响你自己的生活,你要过的很好很好,遇到很好很好的人,和他在一起,或者是她,也没有关系。爱情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虽然我和你爸爸展示出来的并没有那么美好,但我们曾经也一起经历过最好的时光,只是路太长,他累了。 我也累了。 初一,不要被我羁绊住。 路还那么长,你要过的很好很好才行。 初一指着这段话对季洛甫说:“我过的很好,遇到了你,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可她却没有机会看到我这么幸福的时刻。季洛甫,我好难过啊。” 她过的很好,只是很难过,她最爱的人不在她身边。 季洛甫把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他低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好好爱你的,不要怕。” 不要怕,从今往后,我会一心一意的爱你,永远不会抛弃你。 第62章 开心 又是一个工作日。 初一来到工作室之后忙的不行, 一大早就开了三个会,会议结束的时候都将近一点了。会议一结束, 她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苏花朝收拾着东西,瞥了她一眼:“你现在这个体力也太不行了吧, 几个会就累成这个样子?” 初一揉了揉脖子:“也不是很累,就是很想睡觉。” 苏花朝漫不经心道:“该不会是有了吧?” “有什么?” “怀孕啊。” 话音落下, 苏花朝集中注意力在初一身上,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苏花朝在她桌子前坐下, 她伸手挥了挥:“喂,不会是真有了吧?” 初一回过神,她眼睫轻颤,犹豫着说:“我……生理期好像确实推迟了有些日子了,但是我原本就不太规律。” 会议室的人都走了。 苏花朝抿了抿唇,问她:“推迟了多久?” 初一想了想, “小半个月吧?” 苏花朝迟疑着问她:“你们有在避孕吗?” “有啊。”初一没有多想就答道。 苏花朝再三追问:“你确定?” 沉默半晌, 初一说:“我……不确定。” 季洛甫在床上一向要的狠, 他花样多, 初一原先并不太能接受, 但后来……或许是因为是真的喜欢吧, 所以愿意陪他解锁各种姿势。偶尔安全期的时候, 她也会和他说要不别戴套了吧。 季洛甫咬着包装, 声音含糊着:“要是有了怎么办?” “有了就生呗, 又不违法。”初一在他的身下喘着细气, 她伸手,顺着他的背往下,按住他的尾椎骨,这里是他的敏感点。 果然,季洛甫的呼吸瞬间乱了。 …… …… 初一伸手抓了抓头发,“过几天去医院看看吧,也不一定是有了,以前我也经常两个月才来一次。” 苏花朝:“但如果是有了呢?” 初一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床笫之间说的话都是不经过大脑的,那一刻只顾着身体的愉悦,随着身体欲生欲死,哪里还会想那么多呢? 要是有了怎么办? 她仍旧没做好怀孕的准备。 但仔细想想,今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她做好准备姿态迎接的。 所有仓促的、荒唐的、突如其来的种种,造就了现在的她。 她走到现在这个局面,是没有过任何一次准备的。 初一无所谓地挤了个笑出来:“等有了再说吧,现在不都还没确定呢吗?” 苏花朝语气很淡地说:“但还是要有准备的。” “嗯,知道了。” · 那一整天初一上班都魂不守舍的。 时不时地摸一下自己的肚子。 里面真的有个小生命来吗?可她没有任何的感觉。 或许是错觉。 她根本没有怀孕,只是生理期紊乱罢了。 下班之后,她开车绕到市医院去。 市医院妇产科这个时候已经下班了,初一在楼下大厅看引导牌,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梁亦封在哪个科室。 她干脆拿起手机给梁亦封打电话。 电话迟迟不接,估计是在忙。 初一随手拦了个护士,问她:“请问你知道梁亦封医生在哪个办公室吗?” 护士说:“六楼外科。” “谢谢。”初一收回手。 她坐电梯上了六楼,找到外科办公室之后,伸手敲了敲门,“你们好,请问梁医生在吗?” 她嗓音柔软细腻,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原本都在讨论东西,听到她的话的时候,陡然噤声,齐齐地看向她。 有人眨了眨眼,问她:“办公室里有两位梁医生,你要找的是哪位?” “梁亦封。” 初一微笑着说。 “他不就在那儿坐着吗?”有人伸手一指,左边角落里,梁亦封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他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初一的到来,却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不动,看着初一跟个小丑似的询问。 他神情寡淡,迎着初一的视线之后,唇畔无端逸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来,冷削的眼尾上挑,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遮挡住几分薄情。 初一知道,自己这是被他戏弄了。 她眼梢一挑,掐着嗓子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梁亦封单手把玩着手机,声音清冷:“找我有事?”他不过也是刚回到座位上,还来不及看手机,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声音。 初一语气凄怆,道:“我好像怀孕了,怎么办啊?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现在心有多乱吗?” “……” “!!!” 她这幅语气,倒像是怀的是梁亦封的孩子,而梁亦封则像是不想负责的渣男。 梁亦封不耐烦地啧了声。 他常看到她乖巧温柔的模样,却忘了她仍旧是乖张的。 梁亦封十分讨厌和女人扯上关系,在初一即兴发挥之前立马制止:“嫂子。” 然而这个词一出,众人的表情瞬间又变了。 这是什么? 小叔子和嫂子的乱|伦故事吗? 嫂子怀上了小叔子的种!!!! 天啊!!!!! 眼见着梁亦封的脸越来越黑,初一适时收手,她莞尔一笑:“妇产科下班了,所以我过来找你的,如果她们还上班,我肯定不会来找你。” 梁亦封冷哼一声:“所以呢?” 初一走到他面前,说:“我想等确定了再告诉季洛甫,怀孕又不是儿戏,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会失望的。” 梁亦封伸手抬了抬眼镜,他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她:“我找个人帮你做检查。” 初一:“谢了。” 梁亦封抬起的脚步又突然收回,他蹙眉:“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初一失笑:“你不觉得有趣吗?” “不觉得。”梁亦封伸手抖了抖外面的白大褂,他的声音很冷,声线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无波无澜道,“我不是很喜欢和女人扯上关系。” 初一:“知道啦。” 办公室的人终于缓了过来,原来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原来禁欲冷漠梁医生依然是那个女人勿近的梁医生。 出了办公室之后,梁亦封带初一到了另一个办公室。 他找了位医生给初一做检查。 检查做完之后,初一等着结果。 走廊上,初一坐着,梁亦封倚靠着墙站着,他突然发问:“很紧张?” 初一皱了皱鼻子,“不应该紧张吗?” 梁亦封轻哧一声:“我怎么知道?” 也是,他连恋爱都未曾有过。 初一想了想,问他:“还在等她?” 梁亦封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他低下头,侧脸线条清冷,徐徐道:“没有在等。” “骗谁呢?”初一自然是不信的。 但其实梁亦封自己也不相信。 他喟叹一声,“没有在等。” “只是除了她再也爱不了任何人,是吗?”初一瞬间点明扼要。 梁亦封低笑了声,没再说话。 没多久,检查报告就出来了。 女医生递给梁亦封,笑着说:“呐,我还没看,你自己看吧。” 梁亦封转手给了初一:“自己看。” 初一边接过来边抱怨道:“我怎么看啊?” 梁亦封:“阳性就是怀孕,阴性就是没怀。” 初一哦了声,低头想打开检查报告,但随即又把纸塞进了包里。 女医生疑惑:“怎么不看呀?” 初一说:“我想回家再看。” “那也行的。” 初一和女医生说了句谢谢,便准备离开。 梁亦封冷冷地说了句“不送”之后,扭头便进了电梯。 初一盯着他冷峻的背影,心想他爱人的时候也这样吗?冷冰冰的、拒人千里的、没有一丝温情的。 她往外走去。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冬风也被飘雪带走,空气里只剩下融雪的气息。 或许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变成另一个人也说不定不是吗? 就像她。 就像季洛甫。 · 回到家之后,初一发现季洛甫还没到家。 她拿出手机给季洛甫发了个消息:【我到家了,你怎么还没到家呀?】 脱下衣服换好鞋之后,手机没有反应。 她也没在意,拿着包上楼回房去了。 她盘腿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双手捏着医院的检查报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地打开,在一串看不懂的词汇中,她找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 ——阳性。 她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来。 整个人倒在沙发上,说不上心情是好是坏,惊喜?似乎有;失望?似乎也有。但更多的是平静。 她下意识地摸着下腹,窗外夜幕低垂,奶白色的天空被漆黑笼罩,有路灯亮起,昏黄灯光跳入室内。 那抹光跳在了初一的眼睛上。 光柱中有尘埃涌动,她合上眼,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她真的怀孕了? 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卧室门突然被人打开。 门外廊灯明亮炽热,照进室内,来人的身影被光拉的很长很长。 初一保持着姿势没动。 脚步声传来,逐渐清晰。 在她面前停下。 紧接着,身边的位置塌了下来。 她被人抱起,放在他的大腿上。 季洛甫低声说:“梁亦封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去他医院了,做了个检查?” “嗯。”初一张开眼,她神情淡淡,看不出是好是坏,把单子扔给季洛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你自己看吧。” 季洛甫没读懂她的意思。 脸上看着,似乎不怎么开心。 这个不怎么开心,是有了,还是没有呢? 他是真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小心翼翼地打开化验单,盯着那两个“阳性”盯了许久,有些许不确定的问她:“这个是怀孕了的意思吧?”仔细听去,他的声音里有少见的颤抖与激动,他双眼惊喜地看着初一,再次重复道,“这是怀孕的意思吧?” “是吧?” 初一抿着唇窃喜,没说话。 季洛甫再次追问:“是的吧?” 初一眨了眨眼。 季洛甫抱着她,“老婆,是吗?” 初一笑出声来,点头:“嗯。” 季洛甫开心地把她抱着站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之后,他低头,和她额间相抵,声音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老婆,我要当爸爸了,要当你孩子的爸爸了。” 初一点头:“嗯。” “初一,我好开心。” 初一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难得这样开心,心想就这样吧,虽然她并没有很开心,但是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开心的时刻呢?那她就爱屋及乌,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多一点喜欢吧。 第63章 不开心 隔天, 初一下班之前季洛甫给她打电话,“待会我过来接你,去吃个饭。” 初一:“就我们两个吗?” “没,还有别人。” 初一:“哪些人?” 换来的是他一声轻笑, 尾音颤颤:“还能是哪些人?” 初一心不在焉地问他:“怎么突然一块儿吃饭了?” 季洛甫的语气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很突然吗?” 初一没察觉到不对,只说:“你以前和他们出去不怎么带我啊, 怎么这次带我过去了?” 沈氏的聚会,季洛甫是鲜少带初一的,因为除了他,其他的三个人都是单身,而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初一无法参与的,因此季洛甫很少带她。往往霍绥和苏花朝在的时候,季洛甫会带她过去。 人群涌动,有窸窣的脚步声响。 片刻之后, 手机那端安静起来。 季洛甫摸了摸鼻子, 不自在道:“炫耀一下。” 初一听到他这话愣了下, 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炫耀什么?” “你。”季洛甫说。 “……”初一既无语又觉得好笑, “我们不是今天才结婚的,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炫耀孩子?” 季洛甫说也不是。 他站在窗边, 低头看到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如鸟兽散开,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 下午四点多, 天色稀薄, 黑暗渐渐代替白昼。 南城的雾霾依旧很严重, 枯朽的枝桠在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中宛若素描画纸中漫不经心的一笔。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眼里有着别样的东西在,“是你给我的孩子。” 初一含糊地“唔”了声。 季洛甫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可以过去接初一了。 他边走边说:“我和你一样,对孩子没多少期待也没多少喜欢,但是初一,这是你给我生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他把上天赋予他的喜欢和期待通通都给了初一,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他不是不开心的、不是不惊喜不期待的,但是喜欢和期待,都源自于她。 初一压抑住上扬的唇角,复又反应过来,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也没再收敛,笑容愉悦:“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在电梯外停了下来。 正是下班的时间点,等电梯的人不少。 季洛甫的声音不轻不重,“总得到那群单身狗面前炫耀一下,刺激刺激他们。” 初一笑着骂了一句幼稚。 季洛甫低头轻笑,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说:“乖,等我过来接你。” “嗯。”她点头。 电话挂断,季洛甫收起手机,他抬头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尽散,薄唇紧抿,神情寡淡,但仔细看去,眼底有一抹温柔笑意。 众人在听到他用那样温柔的语气似哄非哄的打电话的时候都震惊了,接下来又看到他笑的那样温柔,完全不像传说中难以接近的季部长。 众人在私底下一阵讨论,羡慕声和赞美声不断,但最后有人感慨, ——原来一个人在爱人的时候,真的不像他。 可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是什么样的。 每个人都是多面的,只不过在那一面久了,就会忘了自己另外的模样。 爱一个人的时候,是将自己的内心剖开,坦诚无比地面对爱人。 然而即便如此,陷入爱情的人也并不真实,但最真诚。 · 接到初一之后,两个人往会所过去。 季洛甫把车停在门外,泊车小弟过来打开车门,恭敬地喊了声“季总好”,季洛甫轻抬了抬下颌,眼眸清冷地应了声,继而拔腿下车。 绕过车身,走到副驾驶座外。 他今天开的是奔驰G63 AMG,底盘高的越野车,初一打开车门之后,如往常一样从车里跳了下来。 季洛甫看着她这个举动,眉心一跳。 他语气微沉:“小心点。” 初一恍若未闻:“怎么哦?” “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举动,我很担心。”季洛甫蹙着眉,说。 初一皱了皱鼻子,“你还说你不喜欢小孩,你看看你现在这么关心它,你以前我随便蹦跳都不会说我一句。” 莫名其妙的,初一和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了一场战争。 初一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肚子里有个孩子之后,她还是挺开心的,季洛甫对这个孩子也很开心,初一就对肚子里的小家伙充满了期待。可是看到季洛甫对小孩的重视程度超过了她,初一就不怎么开心了。 而且他还口口声说说,是因为她所以才喜欢她肚子里的小孩。 他说是爱屋及乌,可初一现在觉得,她才是后面的那个“乌”。 女人不仅敏感,而且生气和不开心的点都很奇怪。 然而初一觉得自己这样并非无理取闹。 季洛甫不知道她怎么生气了,那句话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你又在气什么?” 又。 他竟然用“又”这个字。 初一停下脚步,她不甚理解地看着他:“我脾气不好吗?” “不是。”季洛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弥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很少生气的,所以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嗯?” 初一开始抠字眼了:“我之前对你发过火吗?” 季洛甫蹙眉沉吟,片刻之后,犹疑地问她:“你确定要我说?” “你说。”初一真想不起来自己对他发火的模样,一开始她对他就是害怕,后来么……太喜欢了,时间都用来谈情说爱了,哪里会浪费在生气吵架上? 季洛甫坦白回答:“前几天在床上,你超着要在上面,结果没一会儿就不行了,我笑了下,你就不开心了。” “…… ” “…… ” 初一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幸好侍应生没跟过来,要是被别人听到这些话,她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她恼怒地抬脚踹了季洛甫一下:“我那不是生气!而且……而且这个事情你怎么可以说出来嘛……这是公共场合,你收敛一点呀。” 季洛甫表现的很无辜:“是你要我说的。” 初一又瞪他:“我那不是生气!” 季洛甫老神在在地看着她:“那是什么?” “是…… 是…… ”她支支吾吾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季洛甫故意道:“是什么?” 他揶揄道,“害羞?” 被戳破小心思的初一小声的“啊”了下,她连忙伸手捂住季洛甫的嘴巴,整个身子似乎都贴在他的身上,她自以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他,“不许再说了!” 季洛甫被她捂着嘴,含糊着说了句话。 他说话间的热气洋洋洒洒地扑在她的手心里,热气氤氲,挠的她手心发痒。 初一收回手,仰头看着他:“你说什么呢你在?” 廊灯灯光映照在他的眼底,他双眸像是装了繁星般璀璨,眼开成扇,微微笑着:“怎么还不让人说了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初一:“一直都这样小气。” “才没有。”季洛甫伸手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声音带笑着,说,“我们初一向来都很大方。” 初一似乎跟他较劲,说:“没有,我很小气的。我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小气。” “……” 季洛甫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哪个村呢?” 他并没用力,但她仍旧龇牙咧嘴,装作一副很疼的模样:“你惹不起村。” “……” 就在季洛甫无奈的时候,边上有个声音弱弱地响起:“大哥,你们到底腻歪够了没?” “……” “……” 安静半秒,初一羞愧地低下头,别开视线不看那人。 季洛甫却气定神闲得很,转过头看向陆程安,他含笑着问:“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陆程安拧眉深思,说:“有一会儿了。” “一会儿是多久?” 陆程安摊了摊手,“大概是从你一言不合就开车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 “……” 嗷—— 初一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小孩儿在嗷嗷直叫。 仿佛在说:爸妈你俩真是没羞没臊的! 初一羞愧难当。 不过季洛甫脸上的情绪没有分毫变化,甚至,他笑的更加愉悦起来。 他低低地笑着,笑意那么松散,说:“抱歉,没看到你。” 陆程安冷嘲热讽道:“只怪你俩太投入了。” 季洛甫毫不留情地插刀:“情到浓处而已,陆总之前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 陆程安吃瘪地告退:“我先进包厢了,你俩再在外面甜蜜着吧。” 季洛甫笑着看向初一,她面对着墙壁,侧脸绯红,似乎仍旧沉浸在方才被“捉|奸”的场景中。 男人似乎总是这样,被发现也是落落大方的。 但女人却都是羞愧的。 等了几秒,初一仍旧不说话。 季洛甫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拨到自己这边。 初一双眼飘忽,“干嘛?” 季洛甫半靠在墙边,语调慵懒,慢条斯理地说:“你是准备继续在这里和我大眼瞪小眼的谈情说爱呢,还是进去吃饭呢?” 初一当然选择前者。 她推开他,打开包厢门之前,仍旧气不过,瞪他一眼:“谁和你谈情说爱,我是在和你吵架!” 季洛甫抬起双手,他不认同她的说法,纠正道:“不是,是调|情。” “…… ” 初一又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但视线收回,嘴角上扬的弧度无论如何也压不住。 第64章 开心 季洛甫和初一是最后到的。 到了之后, 便让经理上菜了。 席间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 初一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她自顾自地夹菜吃,又和边上的画水聊天。 画水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问她:“初一姐, 你真的怀孕了吗?” 初一点头, “嗯。” 画水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弯成月牙形, “真好呀, 初一姐, 你有想过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吗?” “……” 初一没有想过这个。 或许是因为太早了, 她肚子现在还瘪得很, 压根没让她有任何的怀孕的念头在,在很多时候,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个孕妇, 更别提小孩儿是男是女这个问题了。 画水说:“我倒希望是个女孩。” 初一困惑:“为什么?” “以你和大哥的颜值, 生出来的小公主肯定特别漂亮, 把她宠到天上去, 多好呀。”女孩子天生就该被宠被疼爱。 初一也莫名有些期待。 但期待之后, 却有几分担忧,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无法做个好母亲, 照顾自己都十分费劲,何况是照顾一个小孩儿呢? 她想了想, 说:“或许男孩也挺好的。” “唔?为什么这么说?” 初一幽幽道:“男孩子不需要太多的照顾和陪伴, 他只要活着就行了。” 女孩富养, 男孩贱养,这句话在大院里十分流行。 画水:“???” “…… ” 见她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初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宽慰道:“离它出生还有很久,没必要为之后的事情发愁,而且不管是男孩女孩,不都是我的孩子么。” 虽然说着男孩只要活着就好,但是毕竟是她和季洛甫的孩子。 初一没法不爱他。 倏地,身侧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来:“把烟掐了。” 沈放夹着烟的手一抖,“什么?” 季洛甫沉声说:“把烟给我掐了。” 沈放一头雾水,但也把烟给掐了。 季洛甫让包厢里的服务员开窗通风。 沈放大惊:“大哥这是十二月!外面零下十八度!” 季洛甫一副“那又怎样”地看着沈放。 还是陆程安出来打断的,他慢悠悠地说:“窗户还是别开了,要是被风吹感冒了也不好,外面多冷,今儿个雪下挺大的。”他叫住服务员,“包厢里有空气净化的功能的吧?” 服务员说有的。 陆程安:“开起来吧。” 沈放仍旧云里雾里的,“怎么了这是?” 陆程安笑着指了指季洛甫:“还能是怎么,初一怀孕了,不能吸二手烟。怎么,你不知道啊?” 沈放:“我应该知道吗?” 画水扯了扯沈放的袖子,“我来的路上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才多久功夫你就忘了?” 沈放对别人的事从来不放在心上的,他拧眉,含糊道:“说过吗?可能是我当时专心开车,就没怎么听。” 画水:“……” 陆程安语气带笑着说:“咱们这大哥啊,自从初一怀孕之后,是越来越过分了。” 梁亦封冷冷地开口:“怎么说?” “中午的时候我在他隔壁包厢吃饭,听到他在,就过去坐了一会儿。应酬么,你们都知道,烟酒自然是不离身的,聊了几句,边上就有人递烟过来,我就顺手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点上,他突然敲了下桌子……” 当时大半桌的人都点上烟了。 包厢里烟雾缭绕,烟酒味交杂在一起,难闻极了。季洛甫眼神淡漠,突然敲了下桌子,众人的视线齐齐地落在他身上:“季部怎么了,这儿菜不好吃吗?” 季洛甫眼微掀开一道缝,他睨了问话的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菜还可以,只不过烟味太重了,我太太怀孕了,这一身烟味,等我回去,估摸着她得发脾气了。” 众人纷纷笑着,说了句“季部可真是个好丈夫”。 同时,又把烟给掐了。 但烟味也不是一时就能散的,季洛甫坐在靠窗位置,他转过身,把窗户开了一道缝来通风,正午时分还没有什么风,但那股寒冬的凛冽寒意从缝隙里钻了进来。众人虽然都冷的发抖,但谁都没敢说话。 陆程安实在是受不了这老婆奴了,找了个借口马上离开了。 听完这段话,梁亦封冷笑,评价:“过于高调。” 陆程安:“过于油腻。” 沈放接话:“过于不适。” 季洛甫淡定回应:“过于嫉妒。” “……” “……” 吃到一半的时候,初一接了个电话,她低低的“嗯”了几声,没多久,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起身说要去上厕所。 季洛甫现在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就连上厕所都想陪着一起过去,换来几位兄弟的嘘声之后,他也不恼,摊了摊手,老神在在地朝他们挑眉:“怎么,有意见?” 语气里威胁感十足。 几个人摆了摆手:“哪敢有意见。” 初一拍了下他的肩,娇羞似的说:“我去上厕所你跟着干什么呀,别烦人啊。” “哇哦——”陆程安和沈放起哄。 沈放阴阳怪气道:“这是被嫌弃了啊。” 季洛甫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闭嘴。” 沈放哎哟一声靠在画水的身上,告状道:“画水,你看有人欺负我。” 画水给他夹了菜,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好声好气地哄着:“你好好吃饭呀。” 初一就在一室的欢声笑语里走了出去。 出了包厢之后,她没往洗手间方向走,而是走到电梯边,按了下楼的电梯。 到了二楼,按照手机里刚收到的包厢号,她找了过去。 包厢外有侍应生站着,似乎是专门等她的,见到她之后,恭敬道:“初小姐,请进。” 门口被他打开,入目的是条纹繁琐的墙纸,墙纸上有着金丝线,在灯光下泛着灼灼光芒。 初一抿着唇点了点头,进去。 她踏入包厢,门口便被人从外面合上。 往里走了几步,看到坐在上位的初愿。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初一淡然地走过去,坐下,接过初愿递过来的一杯茶,她轻抿了一口,平静地评价着:“没有我在江南喝的香,而且这是陈茶了,少喝点吧。” 初愿莞尔一笑:“你对这些总是有点研究的。” “还好吧。”初一语气淡淡,她平静地看着初愿,“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初愿说当然有啊,“我听说了,你怀孕了,恭喜你呀初一。” 伸手都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俩的关系原本就不差。 初一的眼里溢出浅淡笑意:“谢了。” 两个人就着怀孕这个话题笑着谈论了许久,气氛轻松惬意,然而下一秒,初愿眼里拢上愁雾,她踟蹰许久,终于说出口:“你真的不会原谅他吗?” 初一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她应该猜到的,初愿找她,总不归是唠家常。 初一仔细想了想,说:“我和他之间不是可以用’原谅’这个词的。” 初其风没有对她做错过什么,他只是没有做好一个称职的父亲,但这世上那么多家庭,又有多少为人父的是称得上称职呢?他不过是不称职里的一个罢了。 他辜负的人,只有江晚。 所以初一和初其风之间,是无法用原谅这个词的。 初愿说:“可是他都生病了……”她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他的私人医生叮嘱我别告诉任何人,所以整个初家,可能只有我知道这件事。他那天找你回家,应该和你说过吧?初一。”她叫她的名字,像是亲姐妹一样地劝她,“他都到这一步了,你就不能和他冰释前嫌么?” 初其风一共有四个女儿。 但最担心他的,竟然是这个并非己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初愿。 初一并不生气,她甚至有点想笑,“我要怎么和他冰释前嫌啊初愿,你最小的妹妹都上中学了,冰释前嫌?——让我说服自己,虽然他在我妈走之前在外面就有了两个孩子,或许不知道的还有……虽然他当初不要我抛弃我,但是他得了胃癌,可能没几年了,但是他好歹是我父亲?” 初愿有点儿无措了:“初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初一嗤笑一声,她挑了挑眉,神情举止和季洛甫有七分像,自带一股子高傲模样,她慢条斯理地说:“初愿,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父亲回头找你求原谅,你会怎么着?” “……” 初愿捏了捏手心。 数秒过后,她颓然地低下头,泄气道:“是我对不起你。” 初一说没有,她笑得很温柔,“你没有对不起我,初愿,我是真的有喜欢过你的,可是没有办法,我们之间到底隔了一条河,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初愿:“我知道。” 初一笑了下:“你好好照顾他吧,以后别因为他的事来找我了,我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了。” 即便他是她的父亲。 但是她潜意识里认为“父亲”这个词的伟大程度是远小于“母亲”的,从孩子还未出生就是了。两个人想要孩子,于是不再避孕,女人怀孕,接下去,便是十个月的受罪期,中间男人有过什么吗?并没有,他们只是看着女人因为孕吐脸色发黄,只是看着女人肚子上的妊娠纹越来越多,只是看着女人孕晚期双腿浮肿,睡觉都异常困难。 他们在这中间起到的作用不过是说一句——熬熬就过去了。 当然,也有许多丈夫不这样。 但是大部分的丈夫不都如此吗? 孩子出生,然后女人又开始了一段新的忙碌。 传统家庭,女主内男主外,于是男人认为自己只要赚钱就足够,其他的事都交由女人解决。女人每天要照顾孩子,这里的照顾并不只是照顾小孩茁壮成长,还要教育小孩儿,每天整理家务,添置家里的东西,给家里做饭。累的不行的时候,和丈夫诉苦,换来的不过是一句——有我在外面辛苦吗? 当然,江晚的情况要好很多。 她不需要打扫家里,烧饭做菜也鲜少,她只需要照顾初一就行。 但是初一的记忆里,有关于江晚的所有都是美好的,而关于初其风的,都是糟糕透顶的回忆。 她累了,这么多年对初其风的恨意在那天也彻底散了。 她不想和他计较了。 她要过她自己的生活了。 · 另一边,在初一离开之后,几个人纷纷抬头,颇有默契地看向季洛甫。没一会儿,沈放低声和画水说,“今年的账单据说做好了,你下楼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画水也吃得差不多了,刚好想走走消化一下,她揉了揉肚子,问他:“去哪里拿?” 沈放说:“就二楼最东边的经理办公室。” “东边……是哪一边?”画水对东南西北的认识还是在地理试卷上的“N”来分辨位置,完全无法将理论运用在实际上。 沈放伸手勾了勾她的耳垂,低声说:“笨死了,出了电梯左转。” 画水瞪他:“你才是笨蛋。” 却也还是乖乖起身,出门拿账单去了。 等到画水离开之后,沈放开口:“初一可下去有半个小时了,大哥,你还能吃得下东西,我是真的佩服你。” 季洛甫:“有什么吃不下的。” 陆程安语气淡淡,笑容松散着说:“说实话,初愿的战斗力可不低,你真不怕初一被她说的回到初家?” 这家会所是沈氏旗下的,初愿一进来,经理就和沈放说了,甚至连包厢号都告诉沈放了。 沈放自然把这事儿又告诉给了大家伙儿。 季洛甫放下筷子,他挑了下眉,表情散漫又漫不经心:“这有什么好怕的,她就算被带回初家,不也还是我老婆?——而且,她不会回去的,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原谅的人。” 沈放举一反三:“就好比你出轨,她也肯定一刀杀了你,绝对不会原谅你。” “…… ” 季洛甫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半眯着眼看向沈放:“你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 搞笑,季洛甫可是从小在特殊武装部队待着的,这里三个人加起来估计都不够他打。 沈放立马认怂:“没有呢。” 陆程安拧了拧眉,他看向沈放,“你知道吗,人说话的时候在最后加个’呢’,久而久之,就变得阴阳怪气,没有任何朋友来。” 沈放:“……” 梁亦封抿唇笑了笑。 他淡淡开口,说:“初一看着没那么笨,别想太多了你们。” 陆程安一脸惊讶地看着梁亦封,“老三这是为初一说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替她说话。” 梁亦封眼风一扫:“废话很多。” 陆程安乖乖闭嘴了。 但是季洛甫却蹙眉,表示不满:“我的女人,轮得上你说她笨?” 梁亦封:“…… ” “…… ” “……” 陷入爱情的男人,果真是锱铢必较。 并且因为某个点,莫名其妙的不开心。 梁亦封低低地叹了口气,心叹怎么连老大也这样,谈个恋爱就幼稚死了。 但…… 但如果是她…… 梁亦封想,他估计也会变得这样世俗、且斤斤计较。 可是她不在他身边。 这样一想,他眼底便涌上几分失落与颓败。 第65章 不开心 如果非要总结一下这一年。 初一或许会用很潦草很简单类似于小学生写日记的顺序方式说, 这一年她顺利毕业, 找到了合适并且喜欢的工作,和一个圈子里高高在上的男人结婚, 在此之前,她对这个男人是充满畏惧心理的,可后来, 感情慢慢地变质, 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她拥有了一段美丽的爱情, 也为过去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句号,她彻底告别了她的生父,不再怨恨他不再计较他,她拥有了自己的小孩。 虽然她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但是以上的所有,除却顺利毕业这一件事,其他种种都是不在计划内的。命运如风, 将她推到一个未知的方向, 她随着命运的洪流步步往前, 满怀不安, 但走的每一步都无比踏实。 有的时候, 没有准备或许是最好的准备。 生命像是一场馈赠。 而初一坚定不移的认为, 季洛甫是命运给她的唯一馈赠。 她向来都不是运气很好的人, 走在路上鞋带都会莫名其妙地散掉,喝杯奶茶也能遇到珍珠无法吸上来的状况, 中奖率百分之八十的再来一瓶她连买十瓶都没法抽中, 甚至就连上下楼梯都会经常滑倒。 季洛甫就像是她人生的大乐透, 直楞楞地砸在她的眼前,硬逼着她接受这个现实。 起初她震惊,不解,困惑。 后来她爱上了中奖的滋味。 后来……她深深、深深地爱上了他。 哪怕命运有重来一次的可能,我也愿意说出那句——结婚吧。 爱是一意孤行不回头,是即便回头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 这一年就这样结束了。 初一在元旦的时候去初宅见了奶奶。 奶奶似乎早已忘了她说的元旦见她这句话了,但在听到是她来了之后,泪眼盈眶,抓着初一的手止不住地流泪。 离开初宅之后,初一和季洛甫去了季宅。 季宅里除了他俩还有别人在——季君菱。 季洛甫和初一进了屋子之后发现楼下没人,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季洛甫问阿姨:“老爷子呢,还在午睡?” 阿姨走过来,眉间拢着愁雾:“君菱来了,一过来就被老爷子拉到楼上说话了,看老爷子的样子,似乎出了事儿。洛甫,你要不上去看看,我寻思着君菱也不会做什么事儿啊,怎么就惹得老爷子这么生气?” 季洛甫伸手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闻言,语气闲散道:“老爷子在气头上,我上去也没法做什么,他做事有他的想法,我一小辈,说不上话。” 阿姨说:“可是这一辈里,老爷子最疼你了。” “他最疼的可不是我,”季洛甫抬起头,朝对面拿着遥控器切换电视频道的初一抬了抬下巴,“这位才是老爷子最疼的人。” 阿姨眼前一亮:“初一啊。” 没来由地提到她的名字,初一敷衍着笑笑:“怎么了,阿姨?” 阿姨说:“你要不上去看看上面出了什么情况?” 初一皱了皱眉,她说:“我和季君菱也不太熟,不好说话的。”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也不是不能帮,只是以她和季君菱的关系,她不想帮。 阿姨左右看看,知道这俩人是怎么也说不动,索性也就不管了。 反正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过了没多久,季洛甫的父母回来了,看到季洛甫和初一在这里,非常意外,徐怡站在玄关处边脱衣服边面带微笑地说:“今儿个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初一手里不知道何时拿了包薯片,她边吃着,语气含糊着说:“今儿个是元旦呀,放假。” 徐怡乐了,她走过来,在初一身边坐下,问她:“哪儿翻出来的薯片啊?” 初一指着季洛甫:“他给我的。” 徐怡惊讶:“咱家还有薯片呐?” 季洛甫心不在焉地说:“就在茶几抽屉里,估计是上次陈源落下的。” 提到陈源,徐怡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蹙了蹙眉:“上次的新闻我看到了,他和初一怎么就上头条了?” 季巍也走了过来,说:“虽然还是处理好了,但是儿子,你给我承诺过的,季家人绝对不会掺娱乐圈这道浑水,你没做到。” 季洛甫轻笑一声。 他抬起头,眼角眉梢带着一抹寒意。 窗外霜雪重重,寒梅被白雪压低枝头,凛冽冬风吹起天寒地冻,室内暖气氤氲,阳光浅淡的下午,季洛甫坐在靠窗位置,霜雪似乎冲破玻璃浸入他的眼底,他眼里似乎是淬了冰一样。 “这事儿是我疏忽了。” 季巍察觉不对,问他:“这事儿有蹊跷?” 季洛甫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他不回答,季巍便转而问初一。 初一见季洛甫不说,心想他不说应该有理由的吧,于是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样看着季巍:“爸,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 两边都油盐不进。 季巍不耐烦地把手里的报纸砸在了茶几上。 徐怡不满:“你发什么火嘛?” 季巍是十足的老婆奴,忙柔声说:“没发火,就是力气大了点儿。” “真没有?” “真没有!”他再三保证。 徐怡睨他一眼,“回房把这衣服给换了吧,在家就别穿衬衫打领带了。” 季巍:“知道了。” 等到季巍上楼之后,徐怡轻飘飘地开口:“季君菱干的?” 初一拿薯片的手一抖,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眼皮,仔细凝望着徐怡的神情。徐怡表情淡淡,拿起茶杯往嘴边送,喝完水之后嘴角抿起一个轻蔑的笑来。 季洛甫没否认:“您真是只老狐狸。” 初一放下薯片,心想徐怡难道知道季君菱并非善类吗?那季巍呢?他似乎是不知道的。 季家这个家庭,当真是如深潭一般难以捉摸。 徐怡:“真和她有关啊。” 季洛甫嗯了下。 徐怡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实话她是真的不像是我们家的人。” “她本来就不是。”季洛甫打断她。 徐怡:“可她好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你伯父伯母对她可上心得很,跟亲生的可没区别,对朝夕可没那么上心。”提及朝夕,徐怡突然笑了下,但初一注意到,她眼底有很淡很淡的哀伤在,“可能咱们家适合散养,像你和朝夕这样散养的,虽说没多优秀,至少不会无端去伤害别人。” 季洛甫无所谓道:“给自己找借口了?” 徐怡摸了摸鼻子:“怎么就是给自己找借口了?” “散养我的借口。” 徐怡:“…… ” 她沉默几秒,为了掩饰尴尬又喝了口水,最后实在是败在季洛甫寡冷的眼神里,她举手投降:“虽然这句话不好听,但我觉得还是要说——你就是个意外。” 父母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季洛甫:“…… ” 他很想说什么,但是又无力反驳,这句话真是……真他妈该死的正确。 就好比现在,初一肚子里的孩子。 说实话季洛甫是真的对小孩儿没多大看法的人,而且他是真的觉得小孩儿挺麻烦的。他是从小散养,或者说是放养长大的,所谓的家庭教育并没有多少,什么父母爱啊的,他也从未感受到过多少。但是对于初一和他的孩子,他实在没办法说一个“不”字。真的太喜欢了,喜欢到愿意为了对方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东西,愿意为了对方,做一个丈夫,甚至是一个父亲。 太过长久的孤独童年岁月让他意识到做一个父亲并不简单,但是他愿意为了初一,愿意为了初一和他的孩子,做一个父亲。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低下头,揉了揉眉心。 叹气声落在空中。 徐怡觉得古怪:“莫名其妙地叹什么气?” 季洛甫微抬了下头,撇了初一一眼。 初一放下薯片,拿过纸巾擦了擦手,想着用什么话说出来比较好。思索片刻,她说:“妈,实不相瞒,我和季洛甫也有了一个意外。” “???” “…… ” 徐怡起先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意外”这词不太好,连忙急的不行地说:“你俩要离婚了吗,不是,夫妻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啊,非得闹到那一步?初一,是不是我们家洛甫欺负你了,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和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初一有点儿哭笑不得,她说不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是这个意外。” 徐怡:“!!!” 她惊喜不已,“你怀孕了?” 初一说对呀,“医生说有两个月了。” 徐怡开心地拍了下大腿:“哎呀这个哪里是意外,这是惊喜!” 季洛甫面无表情地冷哼了声。 徐怡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初一身上,没有注意到季洛甫,她起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哎呀我记得厨房里有只老母鸡的呀,拿来炖鸡汤给初一补一补好啦。” 初一连忙制止:“妈,不用的!” 徐怡态度强硬道:“要的!” 初一急的直向季洛甫求救:“你快阻止一下妈呀,我这刚怀孕啊,要什么鸡汤补嘛,而且鸡汤很容易胖的,我可不想怀个孕胖到两百斤。” 季洛甫:“我觉得也是要补一下的。” 初一:“补什么呀?” “你每天都吃外卖,不健康。” “什么不健康啊,我喜欢吃的东西才是健康的东西,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就不是健康的东西。”初一和他争辩。 他们两个总是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争辩。 季洛甫嘴角浮起无奈的笑,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往自己身上靠,他说:“不要总是为这么点儿小事吵架了,好不好?” 初一轻声细语地说:“这不是吵架,我们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 季洛甫:“可我不喜欢这样。” “那你不能顺着我吗?”初一从他怀里抬起头,身上被屋内热乎乎的暖气烤的发烫,白皙的皮肤下泛起浅淡绯红,像是早春红梅一般,料峭又明艳动人。她双眼湿漉漉地,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 仿佛要把他的魂勾走似的。 季洛甫向命运屈服,他说:“可以。” 什么都顺着你,万事都依你。 只要你是我的,其他的都随便你。 第66章 开心 许久之后, 楼上传来声响。 季君菱低着头跟在老爷子身后。 季老爷子没想到初一和季洛甫在这儿,原本脸上挂着怒意, 当下便转换成和蔼可亲的神情:“今儿个怎么舍得带初一回家了?” 季洛甫老神在在地答:“也不是很舍得。” 季老爷子:“…… ” 初一:“……” 初一无奈地抓了抓季洛甫的袖子, 她与他低声细语, “你好好说话。”再抬头, 脸上挂着乖巧的笑,“爷爷。” 季老爷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 “还是初一最听话了, 每次见我都会叫我声爷爷,不像这臭小子。” 季洛甫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他早就过了用言语称呼表达爱意的年纪,更何况他从不认为一个称呼就能表达出喜爱与尊重之意。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不叫,只是叫的次数很少。 季君菱站在沙发边, 瞧着他们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胸腔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她垂着眸眨了眨眼, 低声说:“爷爷, 我就先回去了。” 季老爷子的声音很淡, “我和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季君菱:“嗯, 记住了。” 季老爷子经历过的风浪数不胜数,所以现在说话时颇有一股曳然的气韵在,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但有一股气势在, 说:“季家向来不内斗,更不会做伤害自己家人的事儿,你自己好自为之。” 季君菱身形一颤。 方才在楼上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特意做给季洛甫看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在季家,所有人都是站在季洛甫那一边的,所以也会站在初一那一边,在初一和季君菱两个人之间,也是选择前者。 陈源的事儿,到底是她上头了。 她没想到季老爷子这会儿生这么大的气。 见她没有说话,季老爷子加重声音,问她:“怎么不说话?” 季君菱回过神,“嗯,我知道了,爷爷。” 季老爷子:“行了,你回去吧。” 季君菱:“好。” 她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等等。” 季洛甫起身,他双手抄兜,目光冷冷地落在季君菱的脊背上,“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季君菱甚至能预知到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她低声渴求:“下次好吗?” “就现在。” 季洛甫回眸,对初一温柔一笑。 室外天色越发暗沉,雪下得越来越大,空中似乎多了层薄纱似的模模糊糊,他的眉眼浸在暗沉天色中,神情柔和,侧面看去都深情难挡,他压低声音说:“我很快就回来。” 初一抓着他的衣角,“不能超过五分钟。” “可以。”他保证。 季洛甫拔腿走到季君菱身边,停留几秒,留下一句:“走吧。” 便掠过她,打开大门。 有风雪袭来,他迎着风雪穿鞋,背对着季君菱的身子清冷寡淡,换好鞋子,他冷冷地说:“不跟上来?” 声音里也是生人勿进。 季君菱迟疑着上前,换鞋。 她跟着他出了家门。 她始终在他身后,保持着两三米左右的距离。 有雪花砸在她的眼睫处,瞬间融化,她的眼底湿漉漉的。 就这一刻,她眼底有着深深、深深的悲伤滑落而出。 对他而言,她到底只是个——陌生人。 即便她姓季,他的眼底也从未装过她分毫。 走出院子,季洛甫就开口了:“知道当年朝夕为什么离开吗?” 季君菱万万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话题。 朝夕——这些年她的梦魇都是她。 季君菱揣着小心翼翼说:“不是因为那件事吗?” 季洛甫嗤笑了声:“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那事儿是你主谋的?”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季君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问他:“所以呢,朝夕自己都没说什么。” 季洛甫停下脚步。 他们边上是棵古树,经过一个秋季和冬天的风吹雨打,树叶早已落光,枯朽枝桠在风中摇曳,落雪堆满枝头,凛冽冬风吹过,堆雪簌簌落下。 他转过头,紧抿着的双唇里溢出一道轻蔑笑意来。 “她不说,不是因为她不占理,也不是因为她不知道是你,只是她觉得没劲,她不想和你计较了,所以她干脆就走了。但是,”季洛甫收起笑意,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季君菱,“我和她不是一种人,有人侵犯了我,我必定十倍奉还。” 季君菱阖了阖眼,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苍凉,问他:“你要怎样?” 季洛甫:“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动初一。” “……是。” “陈源也是我一手护着的,你也动了他。” “……何必呢?”季君菱笑出了声,“何必打折着陈源的名号呢?季洛甫,你扪心自问,但凡和陈源闹绯闻的不是初一,你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的不是吗?你怎么会在乎陈源?你向来在乎的都是初一罢了。” 季洛甫:“是,我在乎的只有她。” 季君菱被他这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好半晌沉默之后,季君菱笑了:“所以你要怎么样?把我送走吗,想之前送我出国留学一样?季洛甫,你敢!” “我有什么不会做的。”季洛甫伸手拍下肩上落雪。 他语气轻蔑,撇她一眼,眼里淬了无数霜雪。 季洛甫说:“新锐海外分公司比较适合你,我和你们总经理也说过了,调任大概月底出来,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去,只不过南城容不下你。” 季君菱咬牙,她恶狠狠道:“季洛甫,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向来如此。”他无所谓道。 季君菱:“月底就调职,这个年你都不让我在这里过吗?” “没有必要。”季洛甫说,“伯父伯母今年我会让他们去意大利和朝夕一起过年,正牌的季家大小姐,也是时候回来了不是么。” 他说完这一句,似乎已经完成了所有,没有再停留,只留下季君菱一个人在原地,满脸错愕与不敢置信。 晃过神来,她朝季洛甫大喊:“你要赶我出去?” “只要你乖乖在国外呆着,你仍旧是他们的女儿。”季洛甫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屋。 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 他出去的时候连外套都没拿,被外面冻的全身湿冷。 雪花融化,浸入身体,再被暖气烘烤,瞬间蒸发。 初一不满:“你怎么不穿外套出门啊,外面多冷你不知道啊?” “就这么一会儿,掐表了么,有五分钟吗?没有吧。” 初一:“…… ” 她瞪他:“你不要和我扯别的!” 季洛甫摸摸她的下巴给她顺毛,“进屋一烤,不就什么都没了么,别担心了。” 初一:“你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 初一朝他莞尔一笑,“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担心你感冒了要是传染给我可怎么办,我现在身价暴涨好吧,不能受任何风吹日晒,娇贵得很。” 边上的季老爷子听了,直乐:“怎么就身价暴涨?你胖了多少啊?” “…… ” 季家夫妻憋着笑。 季洛甫也憋着笑。 初一不开心了,她抬脚踹了季洛甫一脚,“爷爷你欺负人。” 季洛甫:“爷爷欺负你,你踹我干什么?” 季老爷子一本正经道:“爷债孙还。” “…… ” 初一被逗的笑倒在季洛甫的怀里。 笑完之后,她说:“爷爷,我才没有胖呐,我只是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 季老爷子拿着遥控器的手放在半空中,他准备调台,但在反应过来之后,按压的动作停住,一只手就在空中这么抖啊抖,抖啊抖的。 场景一时之间分外有趣。 · 晚饭的时候,季老爷子一口一个“初一这个对身体好你多吃点”、“初一你快吃这个这个好吃”、“初一不要停啊”、“初一这个也好吃”,没一会儿,初一的碗里就堆了座小山。 初一实在是哭笑不得。 自从老爷子知道她怀孕之后,就分外关心她,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她的举动,就连她去上厕所,都要求季洛甫陪着去。 初一有些无力,她求救似的看向季洛甫,双眼委屈巴巴地朝季洛甫撒娇。 季洛甫叹了口气:“爷爷,你差不多得了。” 季老爷子:“什么叫差不多得了?” “初一吃不下那么多,别给她夹菜了。”季洛甫把初一碗里的一半食物都匀到自己碗里来,“而且她才怀孕没多久,别搞的跟她有了七八个月似的。” 季老爷子不开心了,“你懂个屁!一个女人,愿意为你生小孩儿,那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你以为生小孩儿就是挺着个大肚子过十个月的日子啊,这十个月且苦着呐!” 他用过来人的口吻说:“你奶奶怀你爸和你伯父的时候,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肚子上还长了纹,前期她孕吐,吐的跟胆汁都能吐出来似的,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比没怀孕还瘦!后来晚上都没法睡觉,翻身都不好翻,生你伯父的时候,整整花了三个小时,生完之后更痛苦,上厕所都难受,不能一直躺着不能一直坐着也不能老走,我当时真的……就要你伯父一个得了,真的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太难受了,她那么个臭美又爱体面爱干净的人,就因为生孩子,搞得身体坏了很多。你就是没经历过,所以觉得生小孩儿很简单,跟放屁拉屎似的一下子就出来,所以现在不重视初一,就无所谓。” “……” 季洛甫蹙眉:“吃饭呢,别说放屁拉屎行吗?” 季老爷子:“我就说!你管我!” “…… ” 季洛甫无奈:“我可不敢管你。” 季老爷子:“你对你媳妇儿好点儿!你要是不对初一好,我第一个打死你!” 季洛甫非常无奈,他看上去就这么不喜欢初一吗? 好歹多年前他求着季铭远让初一来季家,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低头,也是唯一的一次低头。 季洛甫垂下头来,看向边上的初一:“我对你不好吗?” 初一正和米饭都斗争,闻言,她讨好似的对他笑:“我吃不下,你再帮我吃一点好不好呀?” “我对你不好吗?”他执拗地追问。 初一眨了眨眼,说:“你帮我再解决一点,你就对我好。” “…… ” 他伸手,又夹了点过来。 季老爷子眼尖,看到之后分外不满:“桌子上还有菜,你不要老从你老婆碗里夹,怎么她碗里的菜比较香啊?” 季洛甫抬眸,他懒洋洋地笑:“对啊。她碗里的比较香。” 季老爷子:“???” 初一被他们爷孙俩的对话逗笑,她说:“爷爷,我真的吃不下那么多啦,让他帮我解决一点嘛。而且……他对我怎么可能不好啊,这个世界上,他对我最好了。” 灯光灼灼,初一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宛若有光照了进来,一片通透明亮。她鲜少在外面说这样的话,但是如果是季洛甫的家人……似乎说这些话没有什么关系吧? 她说:“季大哥对我很好,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她顿了顿,突然摇头,纠正道,“不,我最喜欢他。” 被表白了的季洛甫挑了挑眉。 他嘟囔:“最喜欢?” 初一:“要不然呢?” 季洛甫单手支着脑袋,他侧过头来,眼眸里有桃花斜逸,语调漫不经心,声音却很坚定地说:“你可真花心,最喜欢……我是只喜欢你。” 比起你的有可供选择可做比较的所有喜欢里选出来的最喜欢,我对你的喜欢有些不同了。 我对你的喜欢是, ——在这个世界里,我只喜欢你。 没有比较,没有选择,没有任何余地的,只喜欢你。 第67章、不开心 那年的春节, 初一和季洛甫是在江家过的。 初一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她坐在沙发上,指挥着江续贴窗花, “左边一点儿……右边一点儿……太右边啦!太上面了,下面一点,不要太下面啦。” 江续被她折腾的脑门上都冒出了汗。 他一回头,对上她狡黠的笑意,“耍我好玩儿吗?” “还不错。”初一乐滋滋地说。 江续拿着窗花往后退了几步,自己琢磨了下位置, 也没犹豫,“啪”——的一声贴在了窗户上。 贴好之后, 他后退了几步, “贴的不错。” 初一撇嘴:“歪了。” 江续:“哪有?” “你剪的歪了。”初一边拿剪刀剪窗花,边说, “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剪的窗花是真的丑。”话音落下,她剪完最后一刀, 刀声清脆利索, 她把刀放下, 抖了抖剪纸,呈现在眼前的窗花漂亮大气,完美的像是从店里买来似的。 初一不自觉臭美:“看看我的,再看看你的, 简直不忍直视。” 江续自知自己剪的确实不太好看,他摸摸鼻子,“能看就行,要求别那么高。” “你要严于律己啊。”初一漫不经心道。 江续拒绝,他面无表情地说:“不,我是个严于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 ” 贴完窗花之后,江续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他撇头看向初一,她低垂着脑袋玩着手机,江续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喂。” 初一懒洋洋地:“干嘛?”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很喜欢结婚?” “……” 初一警惕地抬起头:“怎么这么说?” 江续:“我就问问,是不是比起恋爱,更向往结婚?” “不知道。”初一坦白说,“每个人都不同吧,不能以偏概全。” 江续轻笑了声,他双手搭在脑后,低垂着眼看着窗外。 初一扔下手机,问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江续:“无聊问问。” “有人向你逼婚了?”初一试探地问他。 果然,江续的神情一僵。 初一气定神闲地继续发问:“女朋友?” 江续翻了个身,背对着初一,声音含糊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别多管。” “上次你车里那件女款外套的主人?” “……” 他不说话,初一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 于是,她再一次轻飘飘地说出一个名字来, “程欢颜?” 江续腾的一下从位置上坐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初一:“你从哪里知道的?” 初一也愣住了,“真的是她啊……”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猜就中。 江续皱了皱眉,左右看看,见家里没别的人,他说:“程欢颜和你说的?” 初一摇了摇头:“没,我和她没什么交集。”顿了顿,她觉得哪里不对,“所以程欢颜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嗯。”江续说,“她刚去上班的时候,说遇到了一个新同事,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运气不太好,被人挤兑,我当时还说了你几句,哎别用那个眼神看我,上班第一天就被挤兑,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好吧!” 初一敏锐地盯着他:“你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了?” 江续举手投降:“我保证,如果知道是你,我绝对会……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不急不缓地说,“说的更过分!” “…… ” 初一左右看看,甩了一包纸巾给他。 江续嬉笑着接过,他双手玩着纸巾,低笑着说,“上班第一天就被同事挤兑,这事儿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我送你去上班,不是为了让你受欺负的,如果早知道你在外面受欺负,我肯定把你带在我自己身边。” 初一鼻头一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她比以前还要敏感,会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流泪。 好比此刻。 她吸了吸鼻子,撇嘴说:“你们是制药公司,我过去干什么,做你们的小白鼠吗?” 江续朝她坏笑:“做我的小蜜啊。” “……” 瞬间气氛破灭。 安静几秒。 初一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小学生了,在外面受委屈就要回来打小报告,更何况我小时候也没做过这种事。” 想到她的过去,江续心里一疼。 似乎意识到江续的情绪不太好,初一连忙说:“别说这个了,聊聊你和程欢颜吧,你和她在一起很久了吧?你以前谈恋爱都不会超过一个月,这次都有小半年了?” 江续:“有一年了。” “一年?”初一震惊,“一年了你还瞒着我?” 江续的眼神里无端地多了一股茫然,语气里充满无奈与困惑:“因为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很奇怪吧,之前的无论哪个,我都会告诉你,唯独她……我不知道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初一:“怎么这样说?” 江续说:“她想结婚,我不想,可能我们两个不合适吧。”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初一说,“你以前和那些女生在一起,从没考虑过合不合适,你就是觉得这女的挺不错的,玩个一阵,就结束了,从来不会考虑合不合适这个事情。” 江续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初一说:“动了真心?” “动了真心不应该会想和她结婚吗?” “那……没动真心?” “可她是不一样的,我想和她在一起。” 初一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江续:“干嘛这么看我?” “你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 “什么?” “俩字。”初一伸手左右各指一下,“渣、男。” 江续:“……” 他想狠狠地反驳一下,却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背着“渣男”的名号,也就是遇到程欢颜之后老实本分许多,连酒都喝得少了。可自己现在的想法,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渣男。 江续颓败地垂下头来:“所以我问你,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很想结婚。” “程欢颜想结婚了?” “也没有……”江续更泄气了,“上次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她说她很羡慕这对新婚夫妇,我看得出来她是很期盼结婚的。可是后来我明里暗里一堆暗示,问她是不是想结婚的时候,你知道她说什么了吗?” 初一有点儿好奇:“说什么?” 江续无力地看着初一,面无表情地重复程欢颜说的话,“她说——恋爱都没稳定,谈什么结婚。”他义愤填膺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不稳定?我和她在一起一年了还不稳定吗?” 初一却笑了。 果然,这像是程欢颜会说的话。 她摊了摊手,说:“她的意思很明显——吊着你。” 江续:“!!!” 初一坏笑道:“你玩了那么多女孩子的感情,现在遭报应了吧?活该呢。” 江续气的牙痒痒,他咬牙说:“你过来,看我不打你一顿!” “打谁一顿?”突然,有声音从楼上传来,徐徐地落在客厅里,嗓音低沉,带着惺忪睡意。 初一仰起脑袋,委屈巴巴地向季洛甫告状:“老公,他要打我!” 季洛甫眼眸清淡地往江续那里扫去。 江续收起小情绪,无奈道:“你除了会告状你还会什么?” 初一笑眯眯地:“我有老公你没有,我有地方告状你没地方告状,你这是嫉妒啊江总。” 江总朝她做了个鬼脸:“哦。” 初一没再搭理他,她扭头看着季洛甫慢慢走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她问:“睡醒了呀?” “嗯。”季洛甫揉了下眉心,“怎么不叫我?现在都快四点了。” 初一:“你昨晚加班到凌晨,今天早上为了陪我吃早餐七点就起了,睡眠时间哪里够啊,下午好好睡一觉补充一□□力比较好。” 季洛甫没说话,把她搂在怀里。 江续看了眼这夫妻俩的恩爱模样,自动自发地告退。 等江续退场之后,季洛甫问初一:“刚和他聊什么聊的这么起劲?” 初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笑了笑,说:“聊他的感情。” 季洛甫:“这样。” 初一说:“他好像这次栽了。” “栽了这个词儿,似乎用的不恰当。” 初一困惑:“怎么就不恰当了?” “我栽在你身上了,他对那个人,有我对你这样吗?” 初一想,江续连结婚都没想过,她摇头:“没有。” “那就不是栽了。” 初一突然揶揄一笑:“你承认你栽在我手里了啊?”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季洛甫虽阖着眼,但手却一下子就摸到了初一的下巴,他稍稍用力,捏着她下巴处的软肉,“我早就栽在你身上了,你现在才知道?” “有多早?”初一明知故问。 季洛甫眉心一动,他迷茫似的想了想,喃喃道:“大概……在你还未成年的时候?” 初一的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表现出一副嫌弃模样,“我未成年的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你真的好变态。” 季洛甫微微一笑:“是吗?” 初一往后一仰,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她的身后是窗外皑皑白雪,是夜色低垂下暗淡天际,她唇角咧起,梨涡丝丝缕缕地荡漾开来,眼里的笑是比迟迟春色还要明媚百倍。 她语调慵懒惬意,嗓音淬了江南烟雨般好听,徐徐地说:“可我真感谢你当时对我的一见钟情,季洛甫,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体会到爱情,恐怕这一辈子还是会对爱情恐惧、对婚姻恐惧。你是个变态,可我对你这个变态深深、深深地着迷。” 世间万物似乎在冰雪中沉睡。 在这一刻,季洛甫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一刻,他才缓过神来。 他挑了挑眉:“表白?” 初一点头:“迟来的表白,你……收不收?” 季洛甫:“我可以拒绝吗?” 他嗤笑了声,再开口时,嗓音低哑,带了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菡萏笑意:“我怎么可以拒绝你呢?我等你的表白,等了太多年了。” “现在也不晚啊。”她轻声说,眼眶里已然浸满泪意。 季洛甫唇角咧起,他伸手,把她搂入怀里:“不晚,当然不晚。” 只要等到你,所有的一切都不晚。 每年年三十都是江家最热闹的时候。 江淮一共有五个孩子,年纪最大的老二和老三已经为国捐躯了,最小的江晚也早早地离开人世,剩下的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初一这一辈人挺多的,除了江续和初一是独生子女,其他的都是有兄弟姐妹的,每个家庭至少都是两个小孩儿。小辈们关系都挺好的,初一是最小的,所以一直被哥哥姐姐们宠着,只不过后来大家都搬出大院,疏于联系。江续常年被老爷子拎着骂,事儿贼多,会腆着脸让初一求情,初一和他之间有着革|命友谊。 表哥表姐们来了之后,先是和江老爷子问好,接着都跑到初一边上,大家伙都挺惊讶的,“你说说你,年纪最小,偏偏最早结婚,完了又这么快就怀孕!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这天天被催婚,我这儿耳朵上都要长茧啦。” 初一嘻嘻地笑着。 念叨完之后,大家又都关心着问几个月啦,你有没有感觉哪儿不舒服啊,我认识个医生还挺好的,待会把她私人微信推给你,你有事儿找她。 初一说不用啦。 “怎么就不用了?” “季洛甫给我找了医生啦。”每每提起季洛甫的时候,她眼里都亮着光,“他什么都安排好啦,你们就别为我费心啦。” 大家笑着。 没一会儿,大表姐叹了口气,说:“其实当时你结婚,我们都不太同意,季洛甫这样的男人,脾气古怪,性格桀骜,又出生在那么复杂的季家,我们觉得你嫁过去会很累。可是爷爷不让我们插手你的事儿,我说要是你在季家受了委屈怎么办,你这个人,受了委屈也不会和人说的,打小就这样。” 初一低声辩驳:“哪有。” 很没有底气。 三表哥从糖盒里捡了颗糖塞进嘴里,笑着说:“当时爷爷说了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闭嘴了,初一,你知道爷爷说了什么吗?” 初一:“说了什么?” “他说,他没有保护好姑姑,但是这一次,就算拼了老命,赔上整个江家都会保护好你。即便你做的选择是错的,没关系,人生有很多次重来的机会,只要你别放弃,他一定能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万分热闹的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初一坐在人群中,嘴角仍旧挂着笑意。 但她的头却一点一点地垂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电视。 春晚开始了,电视发出热热闹闹的声响。 餐厅吃饭的长辈们喊着他们的名字,叫他们过去吃饭。 初一迟迟未动。 江续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哭什么?” 初一伸手擦掉眼泪,她喉咙发紧,说:“你也知道吗,姥爷说的这些话?” “嗯。” 初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江续双手抄兜,神色轻松地说:“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们是你的家人,没法参与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因为那是你的人生。但是如果你决定的人生,并没有任何的幸福与开心,那我们就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帮你改正。”他笑了下,“不过你现在过的很幸福很开心,不需要我们帮你改正了。” 初一眼里又涌起一阵酸涩。 江续很是无奈:“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小哭包。”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仍旧弯下腰,抽了几张纸出来,动作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 吃了年夜饭,小辈们闹着去放烟花。 就因为江续的一句:“我前阵子托人带了几箱湖南那儿的烟花过来,大伙儿怎么说?” 大家伙儿自然沸腾了! 只不过纷纷看向江老爷子,毕竟大院外头安静极了,没人放烟花,这么多年,也就隔壁的沈放放过一次烟花,放完之后被他爹狠狠地训了一顿。 因是过年,江老爷子也没太多讲究,他松口,“去吧。” 大伙儿热热闹闹地都出去了。 少了将近十个人,屋内安静了许多。 初一可怜巴巴地求着季洛甫:“我也想去。” 季洛甫:“外面很冷。” 初一:“我保证穿得严严实实的。” “烟花落下来,很脏的,你又得洗头。” “那就洗嘛。” 季洛甫无奈,叹了口气:“真想去?” 初一双眼亮的摄人,她重重地点头:“想!” 江老爷子在一边说了,“洛甫啊,初一真想去,你就陪她去得了,无论怎样,你不都在么,在你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什么事儿?” 说的也是。 季洛甫说:“那姥爷,我带她出去看看烟花。” 江老爷子大手一挥,和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一起看春晚去了。 季洛甫把初一包的严严实实的,穿上了厚实的羽绒服,这才带她出门。 江续的后备箱不知道多大,放了十来个烟花。 什么花样的都有。 几位表哥商量着把烟花都抱到北边去放,那儿地方开阔,边上也没什么房子,要真出点儿什么事,也好救援。 初一和季洛甫走在人群后面。 沿途,前面的表哥表姐们招呼着各家的小孩儿和同龄人。 “嘛呢?” “放烟花去,去不?” “来了来了!” 等到了大院北边,整个大院的小孩儿都跟了过来,也有许多和初一差不多年纪的人,看到初一的时候乐了:“我琢磨着哪家人这么胆大呢,原来是你们家的啊!” 初一微微笑着,没说话。 热热闹闹的人群,季洛甫和初一站在最外面。 没一会儿,人群里便有星光闪烁,小孩儿们的惊叹声响起。 突然,无比响亮的一声。 一声接着一声。 烟花蹿上天空,瞬间,点燃整个大院,仿佛有光来临一般。 热闹至极的夜晚。 初一探着脑袋感慨:“真美啊。”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人抱起。 季洛甫把她架在自己的肩上,说话时不断呵出白雾,声音在熙攘人群里有些许的模糊,他说:“开心吗?” 初一点头:“开心。” “说得大声点儿。”他仰着头看她。 初一看了看烟花,又低头看了看他。 那一瞬间,天光大亮,他漆黑深邃的眼里璀璨万分。 这夜晚有多美好呢? 美好到她感受到这世间最珍贵最美好的亲情,也让她感受到唯一的爱情,白雪纷飞,烟火璀璨,她低头看着他,莫名有种感觉——他们在烟火燃放的时候对视,又在烟花上升至最高空花开荼蘼的时候相爱。 这夜晚爱意浓厚。 是我一生的难求。 是谁说生命如细碎光芒的? 我双眼所到之处,是氤氲黑夜,是晦涩天际,是连喘息都分外苦难的苟延残喘。 突然有一天,亿万年外的光穿过缝隙落入我的眼底。 阳光明媚,晚风温柔。 我被温柔爱意紧紧地包围着,在缱绻细腻的爱里,我和你对视。 那一刻,天光乍亮,万物苏醒。 我心底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狭隘与阴暗通通消失不见。 爱意浓厚令我此生不再意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