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婚》 作者:顾慕白   文案   跟沈临州协议结婚第二年末尾,他与一陌生女子的亲密挽手照被媒体公开,陆桑铤而走险,自导自演了一起车祸以挽留这段婚姻。   在医院醒来,她看到病房里守着一个五岁小男孩跟一个相貌超凡脱俗的陌生男人。   -   狗血剧情袭向大脑,陆桑头皮发麻地盯着小男孩,“你是……?”   “姐姐,我来拿我的毛绒小熊。”   不是她儿子,陆桑一口气松了,低头一看,赶快把手中紧紧抓着的东西给他,对房中男人歉意道,“不好意思先生,给您和您儿子添麻烦了。”   男人蹙眉盯着她,神色复杂,半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病房。   小男孩摸着小熊耳朵对陆桑说,“他不是我爸爸。”   陆桑:“啊?”   小男孩:“他好像是你老公。”   陆桑:“啊??”   【婚恋、甜文=v=】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婚恋 甜文   主角:陆桑,沈临州 ┃ 配角:江铎,楚夏 ┃ 其它: =============== 第一章   周围乱糟糟的,身体好像在被人搬动,陆桑往旁边瞥了一下,眼前一切仿佛一部黑白电影,唯有中间一点色彩——   一只棕色毛绒小熊系着红色格子蝴蝶结。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拽着小熊耳朵把小熊捞了过来、扣在了怀里。紧接着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名男童尖锐呼号的哭声,但那声音两秒过后就飞快远去了。   “病人什么情况?”   “伤者二十四岁,车祸致昏迷。脑损伤,脾创伤,多处开放性骨折。”   “生命体征?”   “血压80/50,心率130,呼吸40。”   陆桑耳边嗡鸣,感觉有人正扒开她的眼睛,有光束打了过来。   方才询问的声音道,“瞳孔反射正常,家属来了吗?”   “来了来了!”   “家属去前面缴费,然后到手术室门口等着签字。”   ……   “目前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可以从ICU转常规病房了,等她情况稳定,家属可以进去。”   “谢谢,谢谢医生……”   门口的声音渐行渐远,过了会,病房的门悄悄开了一道缝隙,却没有脚步声响起。门外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进来。   “小江是不是在这家医院,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让他帮忙照顾一下桑桑?”是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看我这个脑子,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就打电话,”一位中年女人接了话,她声音顿了顿,“对了,临州在哪啊?他知道桑桑情况了吗?”   “他要赶飞机,明天凌晨三点多才能到。”   陆桑模糊听到几个词,心想什么时候有了个临州的亲戚。   话说,有临州这个地方吗?   她思索几秒,头忽地剧痛,一皱眉,她连忙压住因痛苦带来的干呕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外重新安静下来,她的意识也沉入深处。   恍惚间,她看到面前有一只手,赫然是自己的,可那是属于四五岁小姑娘的手臂,上面覆了一层脏灰,看起来很容易擦净,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清理。   她朝虚空中说,“小江哥哥,我渴……”   很快就有个压抑着的声音道,“再等等,等那几个叔叔离开,我就给你出去找水好不好?”   “好,”她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又低声道,“我腿疼,腿好疼啊……”   “吹一吹就不疼了。”   耳边的声音轻柔,带着安抚意味,有人轻拿轻放地抬起了她的腿,一趟温热的呼吸扫过,仿佛灵丹妙药一般,她抽抽噎噎地说,“好了,不疼了。小江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把身上擦干净呀?”   “乖岁岁,等雨停,那几个叔叔就会离开。现在擦干净,你也会被抓进小房间,那里面有可怕恶心的虫子,会咬人,你想过去吗?”   她差点又被吓哭了,着急地说,“呜呜,我不想……”   “那就再等一等,雨快停了,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三个故事讲完,身边的人揉了揉她的头,忽然推开面前的一扇门,蹑着脚走了出去。她的视线里逐渐被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填满了,他形容瘦削,光脚走到面前的门后,耳朵贴了上去。   她紧张地盯住他的背影,之前似乎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她提心吊胆,生怕他被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他脚步移到了窗边,垫脚确认了什么后,飞快跑了回来。她这才看清楚他的脸,抹了不知哪里的墙灰,额角、眼角处有旧伤结了痂,一双眼睛黑而亮。   “岁岁,可以出来了。”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把自己的小脏手递过去,被他轻轻拉了起来。她回过头看了眼,才发现刚刚待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衣柜。   小江哥哥找来了水,把她的小手擦干,又耐心地喂她喝水。他盯着水,喉头动了动,她推了推水杯,“小江哥哥,你也喝。”   “嗯。”   暴风雨停了,天边升起红霞,将整个天空笼住。霞光映在了小江哥哥眼里,她伸出手指着他笑,“小江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呀。”   小江哥哥一下子有些腼腆,伸出手,在她头顶拍了几下。   然后,他用同方才完全沾不上边的尖锐嗓音说,“你什么时候把小熊还给我?!”   “啊——”   陆桑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这一幕很熟悉,就仿佛在之前上演过无数次似的。   四周是结着潮湿的昏暗,呼吸间仿佛有泥土气息,夹杂着残留的血腥味。她的心跳呼吸慢慢恢复正常,这才稍稍缓解了眼前的不适,她紧接着又被身体右侧的雷声吸引,意欲翻身去看,她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什么固定住了,根本动不了,只能转了转眼珠。   窗外在下暴雨,窗玻璃上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淌着水,闪电裹在厚厚的云层里,有棵大树在风雨飘摇里被催折了腰,枝叶不停拍打着窗,节奏合着雷声,似乎撞在了她胸口上。   平时她会画一些悬疑漫画,灵感大多来自她稀奇古怪的梦境,但仔细追溯也能寻到源头,她的梦大多是现实砸进梦境又加以戏剧化。但是方才那个梦,又莫名多了些真实感,令她头皮一栗。   “你醒了啊?”   左边有人骤然发声,跟最后那个声音一模一样,陆桑被吓得一哆嗦,眼珠转过去——   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机灵漂亮,他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她头痛脑胀,身体多处像是跌碎黏起来的碎瓷片,刚想动,就被一阵撕扯似的疼痛折磨得冷汗直流,只好僵着身体,想问问他是谁。   一张嘴才发现,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她情不自禁舔了舔唇,奇怪的是,嘴唇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干涩。   “你……”   然而第二个字还未挤出来,视线里就突兀地多了一个陌生男人英俊的脸。男人紧缩着眉,唇动了动,好像要开口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讲,面上显出几分关怀来。可尽管是难得一见的皮相,气质也超凡脱俗,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略略翻起回忆,离职以后她闲在家,于是开车出去给岁岁买猫砂,回来途中撞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爸妈好像已经看过她,还提了什么临州来的亲戚朋友,她买的猫砂就在后备箱,家中仿佛还有几棵风烛残年的绿萝等着她照料……   但是眼前的一大一小是谁?   这种时候守在她病床边,该不会是……   浏览过的狗血剧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播放了一遍,陆桑瞪大了眼睛,没顾上那位英俊的先生,先是头皮发麻地重新往小男孩身上看去。小男孩眉眼还是有点像她的,她顿时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你是……”   小男孩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姐姐,我来拿我的毛绒小熊。”   听完这话,陆桑一口气松了,低头一看,赶快把手中紧紧抓着的东西给他,原来印象里匆忙抱住的小熊是人家的。她又稍微错开视线,对房中男人歉意道,“不好意思先生,给您和您儿子添麻烦了。”   男人一时沉默,只是蹙眉盯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半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病房。   小男孩这才摸着小熊耳朵对陆桑说,“他不是我爸爸。”   陆桑一愣:“啊?”   小男孩小声道:“他好像是你老公。”   陆桑更吃惊了:“啊??”   不可能!她的母亲许老师早就给她相中了一个高中老同学,是一副傻憨憨、忠厚老实的长相,抵制她与长相太帅的男人交往,结婚就更别想了,说她本事不够,老公会被外面的小妖精老妖精勾走魂,刚刚那个男人根本不可能是许老师能同意的女婿人选。   小男孩拿回自己的玩具,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病房。陆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她心思飘远,过了会,试探地抬了抬手。   还好,右手还能动。   她在枕头下摸了一圈,果然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这手机不似她命途多舛,倒是一点没被车祸影响,连屏幕都没碎。她没顾上看屏幕上映出来的带着痛苦而病态的脸,忍着痛拨了个电话。   “……姐?”   “哎,陆宸,是我,”陆桑想了想,说,“你姐夫让我打个电话给你,问问你最近学习情况。”   一听这话,陆宸顿时开心得像只二哈,“姐夫出差回来了啊?那得好好敲他一顿。至于学习嘛,单片机、PCB、电路板焊接,这些我说了你也不懂,见了面我亲自跟姐夫汇报。我们去哪儿吃,我同学最近去了一家饭店还不——”   “你吃个鬼你吃。”她嘶着气,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陆桑没顾上管,径自挂了电话。   陆宸:???   她冷静片刻,后知后觉地迷茫起来,难道她……失忆了?   还把自己老公忘了?这么帅的老公也能说忘就忘,简直天理难容……   陆桑转而又想,自己住个院把小朋友玩具抢了,做个梦又把家里猫的闺名给占了,忘记自己老公这种事好像也说得通?   想通这点后,陆桑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自己的身体上,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将她吞没了。她闷哼了一声,试探地动了动腿。右腿应该是麻了,能动但是没知觉,左腿被固定了,一缩腿就被电锯似的疼痛蜇了一下。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响动。   她拧眉斜眼去看,她“老公”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熟人,正是许老师高中教过的学生江铎,江铎穿着白大褂,看来这家医院是省人医了。   “陆桑,怎么样了,”江铎阔步走了进来,语气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有几分笑嘻嘻的开心,完全没有为医者的德行,“我听临州说,你失忆啦?那还记得我吗?”   随着二人走进,陆桑黑白分明的眼珠瞪着江铎,“不记得。”   “哈,”江铎笑了几声,显然已经从她表情里看出来什么,于是对她说,“这是你老公,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吗?”   陆桑刚要张嘴说不用,已经有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怼了回去。   “你闭嘴。”   这是她车祸醒来,听到来自她仍不知道姓氏的“老公”说的第一句话,虽然不是对她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新工作短时间没法就位,在家写文时间还算充足,所以提前开文啦,开文24小时内本章2分评论有红包~   本文是婚恋文,小狗血,甜文、不虐,HE   由于创作时并不是一天写一章,中间间隔较长,甚至没有你们追文连贯,所以可能有BUG,欢迎温柔指出   有存稿,明天起中午12:00更新 第二章   江铎每天跟那么多病患家属打交道,早就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在她“老公”面前却这么不客气,想必二人关系匪浅了。她一边用钝痛的大脑琢磨着,一边一眼一眼地往那个眉头紧锁的人身上瞄去。   江铎没再说话,他开了灯,拿着几张片子去旁边看。   一时间,只有她跟他默默相对。   迟疑了下,她开口,“你……”   对方马上打断了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沈临州,二十九岁。”   “口渴吗?要不要水?”没等她回应,沈临州绕过床尾,到了病床右侧。她顺着他移动的步子看过去,他的面容缓慢而清晰地映在了她视网膜上。   其人文质彬彬,五官如刻、却没有多凌厉,眉眼垂下的时候甚至显出几分温柔来,但一眼望去,却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跟江铎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货对比鲜明。   她沿着他目之所及一望,原来在她右边的小桌上有一个玻璃杯,里头装满了水,还插着一根吸管。旁边有一小袋棉棒,已经被人打开过了,陆桑一愣,吸管已经递到她唇边。   陆桑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他凑过来的手上有很淡的香味,好像是薄荷,她鼻子动了动,说:“谢谢。”   沈临州唇角抬了一下,没说什么。   江铎只给了小两口这一点温存时刻,他看完片子,迈步走了过来。   “左臂、胸腔左侧肋骨以及左下肢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以左下肢严重程度为最,另外两处问题不大,就是影响睡眠,我给你开一点止疼药,”江铎顿了顿,“至于颅脑的伤,应该是你失去部分记忆的原因,不过不影响生活。所以,不要急于求成。”   最后一句话是对沈临州说的,后者似笑非笑地看了江铎一眼。   陆桑忍不住插了句嘴,“江铎,我的脖子为什么动不了了?”   江铎走过去看了看,下结论说:“应该是落枕了。”   他伸手按住她的脖子,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她颈部的疼痛一阵轻缓,好歹是能动了。   两个男人片刻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出门前,沈临州回过头来问她早饭想吃什么。   陆桑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不怕死地说:“麻辣小龙虾……”   “好的,”沈临州接收了她的信息,冲她一笑,“小笼包。”   “……”   江铎拎着几张片子往前走去,沈临州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一块走到走廊尽头。   “你打算怎么办?”江铎问。   “你不是说了么,不能急于求成,那就顺其自然。”   江铎轻咳几声,“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是为陆桑着想。”   他紧接着说:“人的记忆像无数棵树,树干、树枝、树根都是重要部分。她忽然忘掉一块,就如同连根拔出了一棵树,带出了泥,牵连着枝叶。她忘掉的不止是你,还有你跟其他人、物件之间的关联。所以,她根本就不记得你跟我都是许老师的学生,毕竟我们一块去她家吃过饭。”   沈临州低声说:“不记得也好。”   江铎想到什么,蓦地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我跟陆桑的事儿耿耿于怀?”   沈临州一咬牙,“重说。”   江铎从善如流地道,“你还在为陆桑写情书对我告白的事不开心?陈年老醋了吧?”   沈临州只有一个字,“滚。”   江铎果然就笑嘻嘻地滚了,临走不忘从沈临州口袋里顺了一包好烟。沈临州没着急下楼买早点,而是率先拨了一个电话。   “查得怎么样了?”   对面说:“沈总,我刚到交警大队,回头查完给您电话。”   沈临州于是去了附近的早点摊,陆桑爱吃茴香味儿的小笼包,他买了两人份,又要了两杯热豆浆。旁边小店刚开门,摆出了新上的樱桃和草莓,都是新鲜货,他每样都买了一些。   快走到病房门口时,电话来了,他听了几句,眼眸一冷,沉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总,这我本来眼拙,是看不出什么的,是这里有经验的副支队长说,您太太的车祸可能不是纯粹的意外,”对面顿了顿,似乎是想委婉一些,但最终也没琢磨出什么好词,只好照实道,“副支队长说,她应该是故意撞上去的。沈总,您跟夫人感情不好吗,她为什么会自——”   没等他讲出后面那个字,沈临州按掉了电话。   自杀?为什么?   跟他在一起,过够了?   怪不得会把他忘了。   他沉眉看了看手上提着的几样东西,快步向陆桑的病房走去。   陆桑刚接完陆宸打回来的电话,她平着的声线差点暴露她车祸的事,只好骗他说自己在做面膜。一转头,沈临州推门进来了。   她有点饿得狠了,视线只在他脸上落了半秒,就移到他提着的东西上,看见有水果,她脸上一喜,想起爸妈和江铎对他的称呼,颇为不要脸地亲切喊他,“临州,水果是给我买的吗?”   沈临州:“不是。”   “……哦,”陆桑脸色一僵,“谢谢你呀,给我买来早饭。”   沈临州把一个塑料袋往陆桑床边一放,里面一共八个小笼包,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吃吧。”   陆桑下意识地去拿,紧接着就被烫了一下,“哎呀”一声缩回了手指。沈临州表情动都没动,明知故问,“烫?”   “嗯。”   沈临州一语不发地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不容分说地扣住了陆桑的手腕。陆桑一怔,下意识想抽回手,一动才发觉他攥着她腕子的力道很大。男人的指腹有点粗糙,她一挣动,轻微的摩擦像过电,她顿时僵着身体不敢动了,嘴上问,“你做什么?”   他像对待熊孩子一样教训,“手太脏了,没洗就抓东西吃?”   陆桑无从反驳。她隐隐约约觉得沈临州现在心情不太美妙,顿时不太敢招惹他,忍辱负重地由着他擦手。   陆桑的手比他小许多,手指又细又长,其实很好看。但此时,他越看就越不顺眼,当年就是用这只手给江铎写的情书吧?   应该也是用这只手,把方向盘转向左侧大树的。   给她擦完手的一瞬间,沈临州把她的手丢开。   陆桑被吓了一跳,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太确定地问,“我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吗?”   沈临州冷冷地说,“不是。”   拿着止疼药,刚准备推门进来的江铎:“……”一个敢问,一个敢说,你们都是魔教中人吗?   正当江铎尴尬时,又听见陆桑问,“那是为什么?”   “你把我睡了。”沈临州抬起眼,语气平静。   陆桑结结实实一噎:“……”她想不到他竟能顶着这张“威武不能屈”的脸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一时间又想,还好她刚刚没吃东西,否则会出一条“二十四岁少妇在医院被老公说话噎死”的新闻。   当然了,她无从考证,却也相信沈临州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她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红了起来,盖住了原本的苍白,呈现出发烧时的病态。   “哦。”她好像是应了一个字,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进耳朵里。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小江,你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病房里两个人一块看了过去,第一眼都没看到人,只见一个成年人大的毛绒玩具填在门口,遮住了一切。等了一会,江铎的声音响起来,才有一只手推开毛绒大熊,江铎跟中年男人一块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正是陆桑的父亲,老陆。   陆桑看到老陆手里的东西,吃惊地睁大了眼。   “爸,这是……?”   “给你买的,”老陆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哎呀刚刚我听人说,你把人家小朋友的玩具抢了,我寻思你要是喜欢,爸爸以后可以给你买,我们犯不着抢人家的,记住了吗?”   陆桑一阵赧颜,“……谢谢爸。”   “妈呢?”   “她上午去学校有课,下午过来看你。”   “岁岁在家乖不乖?”陆桑车祸前跟爸妈住在一起,岁岁也跟着。   “可能是想你,不太爱吃饭。”老陆怕她为猫担心,赶忙转移话题,“你车里的猫砂,我跟你妈妈带回家了,岁岁有我们照顾,你先操心自己。”   老陆说着把大熊放下了。硕大的大熊一放,瞬间就占了半边床。陆桑还沉浸在接连两拨的尴尬之中,她单手揽着熊,只听沈临州已经收了刚刚的冷漠疏离,十分尊敬地喊了一声爸。   “临州,你赶回来就陪床,累不累啊?我来替替你吧。”   沈临州说:“还好。”   老陆又问,“早饭吃过了吗?”   “正要吃,”陆桑见缝插针地说,手已经抓起一个小笼包,被老陆一手截住了,脸上是真·老父亲的关怀和不敢苟同,“洗手了吗?”   “洗过了,”沈临州替她回答,说着认真又温柔地看着陆桑说,“慢点吃。”   “……”他变脸之快让陆桑感到一丝丝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一章更新前留评有红包,因为目前是待业在家没有工资QAQ   明天见   谢谢营养液:   读者“抹茶影视制作公司”,灌溉营养液+42019-06-24 20:32:16 第三章   然而沈临州只是想通了点事。   陆桑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乐观,又孝顺,不会为了什么事去自杀。而且就算是不想见到他了,他们的婚姻本来也马上要结束,她这么做是多此一举。   吃饱喝足,陆桑在几个男人的谈话声里昏昏欲睡。多休息有利于身体恢复,沈临州看了她一眼,跟岳父一起放低声音,而江铎也忙去了。   陆桑是因为一些生理性的原因醒来的。   老陆在旁边小沙发上打盹,沈临州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桌子,桌上堆满了文件,还有一台手提电脑。他正盯着屏幕,电脑的光笼在他眼睛里,形成两个发亮的光圈。   有点尴尬。   这时候叫醒老陆也不对,让沈临州帮忙……更难堪。   她神思不属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沈临州目光一动,朝她望了过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他心里有个猜测,还是问道,“怎么了?想喝水?”   一听“喝水”二字,陆桑的头霎时晃得像拨浪鼓。   “不是不是,我……”   沈临州站了起来。   这轻微的响动吵醒了屋里的老陆,他睁开眼迷糊了一阵,第一反应往病床上望去。   “桑桑醒了?”   太好了。陆桑给了沈临州一个别过来的眼神,小声道,“爸,我有事跟你说。”   老陆不明所以地凑过来,陆桑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了几个字。听完,老陆也看了沈临州一眼,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他一走,沈临州还站在原来位置看着她,见她对着自己尴尬一笑,问道,“不需要我?”   陆桑摇头,“我爸离门口近,你忙吧。”   沈临州的表情有两秒空白。   陆桑忽然愧疚起来。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把沈临州睡了,但算起来肯定是她的错,结果她一场车祸醒来就把他忘了,对他这么客气,跟对待善意的陌生人一样。   他会不会难过?   她没思考出个结果,沈临州已经收了方才的受伤跟茫然,他走到床边,开始挑水果。他宽大的掌心躺着越来越多又大又红的樱桃,然后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沙拉碗,对她点点头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老陆领着一个护士过来了。   又过了不久,护士出了门,陆桑长长地嘶了口气。   沈临州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看到她蹙着眉尖,什么都没问,大概也怕她难为情。他只是进门后就坐到了她左边的另外一张沙发上,她右手能动,可面朝天躺着、无法翻身,拿水果还是不太方便。   “吃吗?”沈临州忽然问。   当然呀,陆桑巴巴地看着他,“嗯。”   沈临州眼睛弯了一下,因为他凑近了,他脸上的细节一丝不落地坠进她眼睛里。他不常笑,所以这一笑格外惊心动魄,简直是铁树开花级别的,陆桑呆了呆,这才看见已经递到她唇边的樱桃,连忙张开嘴吃了。   樱桃很甜,她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刚要抬手接住嘴里的核,一只手比她的更快,轻轻戳了戳她的嘴角。   陆桑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吐出来。”他说。   陆桑下意识去看老陆,这才发现老陆不知何时出去了,人根本不在。她于是小心翼翼张开嘴。   呜,她是不是捡到宝了。   他喂她吃樱桃,陆桑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腾出手摸过来手机,暗搓搓把屏幕调暗。   她的相册里大部分是风景照,还有几张上班时忙里偷闲描的线稿,往下翻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沈临州的照片。从拍摄角度看,应该是偷拍。   他卷着衬衣袖子在厨房切菜、他抱着岁岁在客厅看球赛、他在书房伏案工作、他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他熟睡在卧室床上……   陆桑的视线慢慢落到最后一张上面,从距离看,她应该在门外。   奇怪了,按照自己的尿性,肯定会躺在他身边、来一张香艳的合照,可是翻遍手机,就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   头顶陡然落下一道声音,陆桑被吓了一跳,手跟着剧烈地一哆嗦,硕大的手机滑了下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她脸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   沈临州马上从她脸上拿开了手机,蹙眉问,“砸到哪了?鼻子还是眼睛?”   “都有,”陆桑捂着鼻子、眼泛泪花地说,“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我们家有几个卧室?”   “三个。”   陆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秒,张开嘴说:“我还要吃樱桃。”   要吃午饭的时候,许老师过来了。她不仅带来了午饭,还带了几件换洗衣物给陆桑。沈临州出差回来后一直守在病床前,一秒都没合眼,许老师看出他神色憔悴,让他回家休息。   沈临州道,“回家太远了,一会我去江铎办公室休息。”   许老师叹了口气,“江铎性子太活泼了,我怕他闹你。”   “当了医生,稳重些了。”   “这倒没看出来,他要是闹你,你就把我搬出来说说他。”   沈临州一笑,“好。”   三人一块吃了饭,沈临州一走,许老师转头道,“桑桑,你跟临州怎么了?”   陆桑蹭了蹭鼻子,“啊?”   “怎么那么生疏?”   “有吗……”   从进门,沈临州喊她许老师,陆桑的眼睛就微微睁大了,好像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称呼。沈临州给陆桑夹菜,陆桑一直客客气气道谢,跟第一次和别人同桌吃饭似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迟疑了下,许老师问,“陆桑,临州是我教过的学生,跟江铎差一届,你不知道?”   陆桑想也不想就说,“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许老师心道果然,沈临州跟江铎是同班同学,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是她的骄傲。   “该不会,你不记得他了?”   陆桑听闻这话,猛地咳了起来。   “妈,您怎么看出来的?”   许老师皱了下眉头,没多解释,而是问,“还忘记什么了?江铎来过没有,他怎么说的?”   陆桑小心瞅着许老师,低声道,“江铎说没什么事,顺其自然。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被我忘记了,目前来看,就是不记得沈临州。其他的事情还没遇上,也不知道记不记得。”   半晌,许老师叹了口气,“临州是个好孩子,他对你好,对我们也好,你怎么就偏偏忘了他?”   陆桑挠挠头,“我也不想啊……”   伸手揉了揉陆桑的头,许老师道,“你好好养病,只要知道临州心里有你就行了,别惹他伤心。”   “嗯。”   陆桑想了想,又问,“妈,我跟沈临州是不是没谈恋爱就结婚了?”   “是啊,”一提这个,许老师耿耿于怀,“你大学毕业聚餐,那晚喝醉了,临州好心过去接你,结果……”   人民教师说不下去了,转过头瞪着她,“我没想到,我最好的学生,竟被你给糟蹋了。”   陆桑:“……”   话虽这么说,许老师过了会还是打来了热水,帮陆桑擦洗身体。久病床前无孝子,更遑论夫妻。许老师叮嘱道,“要是觉得身上黏,就找我,别让临州帮忙。夫妻坦诚相见太多,就没那种浪漫了,懂了吗?”   “噢。”陆桑应了一声。   等她帮陆桑擦完身子,沈临州回来了。陆桑已经睡着了,许老师小声问他是不是出差前吵架了,沈临州说没吵架,但是因为他喝酒应酬回家太晚,陆桑单方面生他的气,可他马上要出差,所以没顾上。他要出差那天,陆桑跟他一块起床,他前一晚收拾好行李,没发现陆桑也收拾了自己的。   “你这次出差这么久,我想回家住,一个人住这里我害怕。”两个行李箱都摆在他面前,当他开口问之前,陆桑那么跟他说。   见他微微出神,许老师又问,“那你回来前呢,陆桑车祸那天,开车路上往家里打过电话,那时候情绪好像不太好。我……我没想到……”   “许老师。”沈临州无奈地轻轻打断她,然后冥思苦想,他那天根本没联系到陆桑,“唔,也没有。但是可能陆桑这回是真的生气,我在外面出差,没顾上管她,她余气未消、精力不济,所以出了车祸。”   说完他自己也不信,陆桑有时候有点小孩脾气,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生气生一个月。她往常生气的时候就会找他一块看悬疑剧,然后在他兴致勃勃时忽然伸手一指,“这个是凶手。”把他气得要死。   但是也不能告诉许老师,陆桑不是不小心出的车祸。   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许老师听不下去,连忙道,“跟你没关系,可能就是命中有这么一劫。哎对了,陆桑辞职了,这事你知道吗?”   沈临州点头。陆桑跟他商量过,她之前是UI设计师,工作太忙,常常加班。陆桑有业余爱好,她是个悬疑漫画作者。许老师人比较保守,是万万不会接受她拿这种爱好当职业的,在陆桑学生时代就不吝打击,所以陆桑说,她要找份轻松点的工作,继续偷偷画漫画。   许老师看了他几眼,“既然你也同意,那老师没意见。”   陆桑是被疼醒的,止疼药药效过去,她被一身伤折磨得眼眶通红。沈临州紧紧盯着她,喂她喝了几口水。   “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桑摇头,她没有胃口。   “玩会手机?”   陆桑点点头,“好。”   她翻出来之前看过的一部悬疑片,举着手在眼前准备看。   沈临州忽然问,“腰好些了么,帮你把床调高?”   陆桑咬咬牙,“试试。”   沈临州慢慢地调,一直仔细观察她表情,等位置差不多了,他把手臂搁上床上的小桌,主动做手机支架。   陆桑偷偷看了他一眼,她真的睡到了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老规矩   明天见   感谢营养液:   读者“抹茶影视制作公司”,灌溉营养液+52019-06-25 13:30:47 第四章   这部电影由小说改编,小说她读过几次,电影也看过几遍,这会脑子里想的不是剧情,而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拉近跟沈临州之间的距离,能令他暂时忘了她是个失忆忘掉他的狠心女人。   琢磨了一会,她偏过头道,“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沈临州懒洋洋地抬起眼,“嗯?”   “猜凶手是谁,我赢了,你就把桌上的草莓洗了、喂我吃。”   沈临州眼底藏着笑意,问,“那要是我赢了呢?”   陆桑往他眼前凑了凑脑袋,“弹额头,几下都行。”   沈临州闻言眯了眯眼睛,这个赌注看似公平,但是哪个人会那么狼心狗肺,对一个头受了伤还失忆的车祸病人下那种狠手?不过,他没拆穿,只点头说好。   电影开始播放,五分钟内,重要人物全部出场,陆桑说:“可以猜了。”她似乎随手一指,“这个人是凶手。”   沈临州之前跟她一块看过这部电影,这会装聋作哑,故意问,“你怎么知道现在就可以猜,万一凶手是后来出场的人呢?莫非你之前看过?”   陆桑眨眨眼、耍赖道,“不记得,我失忆了。”   沈临州失笑,伸手指了另外一个人。   剧情经典、很吸引人,过了不知多久,陆桑不小心歪头,就见二人姿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沈临州原本坐在床边高凳子上、只有上半身凑过来,这会却曲起一条腿坐在床沿,他们贴得很近,看起来就像沈临州把她抱在怀里一样。   他身上有陌生的皂香,清淡好闻,携着男人身体的温度,无孔不入地占据她的感官。   她的脸红了起来,耳朵开始发烫。   偷偷往沈临州脸上看去,人家看得很专心,似乎根本没发现她已经走神。她又看了他几次,看他许久才垂下一次的眼睫,看他脸上或诧异或了然、不自觉变化的神情。   当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时,却发现自己忽然看不懂了。   哎?怎么会?   跟记忆中发展不一样?   沈临州仿佛猜到她想法似的,小声说:“这是广告。”   “噢。”陆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原班人马打造的半分钟小剧场,根本不是原剧剧情。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心中疑惑的?   陆桑偏过脸看他,他视线动都没动,轻声说:“看我干嘛,看剧情。”   陆桑:!!!   那她刚刚偷看他是不是也被发现了?然后他还能装出波澜不惊的模样?这得是什么功力的演技啊?   她顿时不敢再偏头,只一心去看剧情。   沈临州悄悄后撤了身体,视线落到她专注的侧脸上。   其实已经有很久,两人不能心平气和地一块看个电影,甚至不能在同一个空间共处,她看见他会难受,他也有些心绪难平。   陆桑这个人,性格很随和,她的家居服也跟她这个人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刚结婚那会,她就把自己的一切坦诚地暴露在他面前,不加修饰。   可后来有一回他出差中途回来,陆桑本来姿态随意地在客厅嗑瓜子,忽然见了他,赶快回屋套了件厚外套出来,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看得出来陆桑对他的抵触,于是开始频繁出差,这次更是有一个月都没回来。   不知不觉,电影到了尾声,陆桑得意地道,“我赢了,你去洗草莓。”沈临州收了纷乱的心思,点头出去了。   两人一块吃着草莓的时候,陆桑忽然想起来什么,指了指沈临州放在不远处的电脑,“我们真傻,可以用电脑看。”沈临州到后来,胳膊似乎麻了,出去洗草莓时,右手很不自然地僵硬垂在身侧。   结果沈临州说:“我的电脑是拿来工作的。”   陆桑心里轻哼一声,嘴上说:“好吧。”   陆桑身上的伤像个昼伏夜出的怪兽,临睡前,她又一次落下冷汗,沈临州只好喂她吃了止疼药。   艰难入睡后,她做了一个梦。她和沈临州都成了睡前看过的电影中的人物,跟着主人公四处飞奔,枪林弹雨,各种险境层出不穷,她理智上知道是梦,可就是无法醒来。   第二天睁眼看到晨光,陆桑有种绝处逢生的喜悦。   她没想到的是,陆宸这天回了家,跟老陆一聊,知道了陆桑车祸的事,一大早就跟着爸妈来了医院。陆宸一见她醒来,忧心忡忡的眼中故意布满讥诮,“醒啦,懒猪?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抱着玩具睡?”   陆桑咳嗽几声,把右手揽着的玩具大熊推开,“你怎么在这?”   “今天周六,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陆宸看了看她,半晌温柔道,“姐,你睡得好吗?”   “不好,”陆桑说,“我说为什么做噩梦,原来是你在病房里。”   “你——哼!”本来还为她担心,陆宸瞬间不想理她了,转过头跟沈临州说话。   “姐夫,我听我姐说,你要请我吃饭啊?”   这个臭小子,怎么就知道吃!陆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看沈临州。沈临州也正好看过来,跟她视线对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垂眸不知琢磨了什么,回头冲陆宸问,“你姐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啊。”陆宸说。   “她真这么跟你说的?”   沈临州这一问,倒让陆宸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没……我姐说你过问我在校学习情况。”   沈临州:“最近怎么样,快考试了吧?”   “嗯,”陆宸松了口气说,“下周开始进入考试周,考完放暑假。”   陆桑一听着急了,“那你怎么还回来?一来一回不折腾吗?”   陆宸小声说:“我回来要钱。”   “又没钱了?”陆桑一皱眉。   “还有几百。”陆宸道。   “两周不够花?”   “吃饭是够了,姐,我想买个ipad学习,其他同学都有,在自习室翻讲义呢。”   陆桑不信他就为学习,“讲义打印出来学不行吗?”   “打印很贵,资料太多了。一个ipad在手,大学四年省多少印刷费?”陆宸嘀咕道。   “买是可以买。”但是陆桑不认同他的消费观,于是开始慢慢教育他,“你现在才大一,尚没有自己收入,就寅吃卯粮、超前消费,消费观都歪了。这都跟谁学的呀,你同学还是室友?人家是有那个家庭条件,生活费八千一万的,我们不能跟那样的同学比知道么?没那个条件,打肿脸充胖子就很没必要了。你们系里的女同学现在还没步入社会,看人的眼光一定还单纯,你乐观优秀、你人好总主动帮忙,她们才有可能多关注你。她们看你,不是只关心你用多贵的手机电脑,你穿多大牌的衣服球鞋,懂了么?”陆宸上大学前没开窍,一心扑在学习上,念了大学后,他每天洗头换鞋,肯定是有心仪的女孩了。   陆宸哑口无言,不过默了默,还是没放弃。   “我也不是问你要钱啊,”陆宸小声说,“爸妈不是还有点存款吗?”   陆桑难得板起了脸,也不怪陆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陆宸,我现在没有工作,老陆前一阵也刚失业,全家就靠许老师的工资,她一月才多少,发来给你打钱以后就没剩几个钱了。你让他们怎么生活,嗯?”陆桑倒是自己有存款,但要是被陆宸知道了,他更无所顾忌。   “那我不要了,”陆宸也有点赌气,“本来我就跟爸妈说,养得起我就养,养不起就别养了,我靠自己。”   陆宸说着要出去,陆桑喊住他,“你站住。”   陆宸没回头,闷声说:“干嘛?”   陆桑方才心情有些激动,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眼睛有点涩,她温声说:“陆宸,不是每一对父母把孩子生下来都好好对待的,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弃婴、孤儿吗?把你生下来、辛苦养大,照顾你这么好,爸妈做的够多了。我们家虽然条件没那么好,但这么多年,没亏待过你吧?你别赌气。”   沈临州听完这番话,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桑。   但他没插嘴。   陆宸不是听不进批评的孩子,他就是拉不下面子,听完陆桑的话就后悔了,但是腿迈了出去也很难收回,于是看了眼陆桑,说:“我没赌气,我出去走走。”   陆宸出去以后,一直没说话的沈临州忽然道,“陆桑,有件事你或许忘了。”   “什么?”陆桑想,他是指他是她老公,可以问他要钱么?   然而沈临州说的却不是这回事,他说:“我当初念大学的学费,是许老师给的。所以,如果你跟陆宸有任何困难,我都不会袖手旁观,不仅仅因为我是你丈夫。”   陆桑先是被许老师资助他念大学的事震了一下,紧接着又被他最后那句“我是你丈夫”砸晕了。   色令智昏。她竟然没出息到因为这几个字微微脸红。   “唔,我知道了。”她抬眼看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太少,于是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昨天在医院陪我、没上班,没事吗?”   “请假了,”沈临州说,“做点小生意,最近不忙,不去公司不影响工作,有事在这里就能解决。”   “那你们领导没意见吗?”   沈临州笑了一声,谦虚地说:“我就是领导。”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老规矩,明天见   我不喜欢发红包的自动回复所以一般都没设置,个别的发出去时有回复是用了APP,明明没打回复内容,却自动有,吓我一跳。红包大家自己查收,往后正常情况都不会看到回复哦~   谢谢小可爱的地雷:   抹茶影视制作公司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6-26 13:37:17 第五章   陆宸跟陆桑脾气很像,他下楼买了根冰棍吃,吃完回来就跟没事人似的跟陆桑拌嘴。沈临州买来、陆桑没吃完的水果,全进了这小子的肚子。   因为知道他下周要期末考,陆桑让他赶紧回家了,早点回学校休息备考。另外还告诉他,ipad已经给他下单了,他等着收快递就行。   陆宸一下子高兴起来,“谢谢姐!”   “赶紧走。”陆桑摆摆手。   估计陆宸已经坐上回家的车,她嘴硬心软,又给他转了生活费。   陆宸前脚刚走,病房里就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那个她昨天才见过,是差点被她当作自己儿子的小男孩,另一位看起来跟沈临州差不多大,应该是孩子的家长。   沈临州捏了捏鼻梁,站了起来。   “你们是?”   小男孩身旁的男人便向沈临州望去,温声道,“你好,我姓谢。”谢先生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对二人说:“我是他哥哥,昨天他给你们添麻烦了,没打扰病人休息吧?”   陆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是我拿了他的玩具,对不起呀。”她对小朋友道歉,小朋友摇摇头,视线落在她身旁巨大的毛绒玩具上。   谢先生忙道,“男孩子不能太小气,有玩具要谦让。”   小朋友神思不属地点头,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盯着大熊。   陆桑只好忍痛割爱地把玩具抱过来、递过去,“你想要吗?这个送你。”   沈临州琢磨着陆桑脸上的小表情,有点想笑。   结果小朋友摇摇头,往他哥哥身后躲去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陆桑探出头,“没关系,我拿了你玩具那么久,这个也借给你玩,这才是公平的。”   谢先生失笑,“他拿走的东西怕是不会还,只要东西给他了,他就霸占下来,不准别人碰。别给他了。”   “没关系,”沈临州这时开口道,“他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教育,已经比普通孩子好多了。昨天他待在病房,几乎没说什么话,很安静、不吵闹,看到她快醒了才问了句什么时候能拿回他的小熊。”   “是吗,”谢先生在弟弟头上摸了摸,柔声问道,“你想要么?”   小朋友点头。   谢先生循循善诱,“该说什么?”   小朋友走上前来,接过陆桑给他的玩具,珍惜地抱在怀里,认真道,“谢谢姐姐。”   不舍地看着一大一小抱走她的大熊,陆桑回过头来道,“有哥哥真好,世界欠我一个哥哥。”   “你很羡慕?”沈临州问道。   “当然呐,谁不希望有个哥哥,有什么东西先给我吃、先让我玩,生日、节日会送我礼物,心情不好了有倾诉对象,被人欺负了、有人给我出气。”陆桑道,“但是有个弟弟就不一样了,我得是照顾人的那个。当然我不是说陆宸不好啦,他有时候也挺懂事的,看他考上好大学我很骄傲。”   沈临州心想,陆桑说缺一个哥哥,如果陆桑记起来一切,两人真的离婚了,那他以后做她哥哥照顾她,也不是不可以。   紧接着,他就被自己这个念头搞得有点无语。   他不说话,陆桑挠了挠他手背。   “你怎么了?”   沈临州回神,“那江铎呢,你以前不是也喊他哥哥?”   陆桑悄悄收回手,在薄被底下搓着碰过他手的手指,“那怎么一样,要么有血缘牵系,要么从小一块长大,认识江铎的时候,我都十八岁了。”   沈临州安静望着她。   是啊,那天是高考成绩出来第三天,他从许老师那里听闻陆桑的考试成绩,便想来祝贺,江铎听说以后也凑了个热闹,于是二人那天一块带上礼物去了陆家。   沈临州还记得那天见到的陆桑是什么模样。陆桑高考完去烫了头发,文静的女孩子因此添了几分成熟。她穿了一件系着蝴蝶结的白色上衣,下身是条黑色短裙,一双眼跟葡萄似的又黑又亮,微微笑着站在门后喊他们哥哥。   那个年纪的陆桑心思敏感又害羞,跟他对视超不过三秒就羞涩躲开,若无其事地吃鱼、咬水果。   那天他送了陆桑一部手机,而江铎准备的礼物却是一条项链,心思昭然若揭。虽然是第一回 跟陆桑正式碰面,但是许老师网上所有聊天工具的头像都是她漂亮的宝贝女儿。他们班男生还在群聊中热谈,说看看谁有这个本事跟福气做许老师的女婿。   许老师看不出江铎想什么,他却担心。江铎这个人做朋友可以,做男朋友太不可靠了。   他没想到,陆桑真的就喜欢上了江铎。   但后来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江铎嘴甜,从来就讨女孩子喜欢,江铎那天的头发还特意打理过,去的路上跟他显摆,他摸了一把,软软的跟小狗一样。   而他呢?   好巧不巧,他跟江铎之前打赌,赌一场篮球赛的输赢,他输了,于是按照赌约去理了个板寸。去陆家的时候,他的头发才长长了一点点。   后来陆桑填志愿,跟他和江铎读研的城市是同一个,她常常带着自己做的甜点去他和江铎的学校,江铎大概是上课忙,陆桑大多数时间过来都是先找到他,把东西给他以后,让他转交。   他那时候是多么嫉妒江铎。   沈临州的眼神直勾勾的,陆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沈临州眼波一动,抓住了那只纤瘦的手腕。   陆桑的样子没怎么变,他心里忽然有点庆幸,即便是跟他这个不爱的人结了婚,她眼里的光辉也没有消减半分。   “你是不是累了?”陆桑挣了挣,轻声问,“要不要去江铎那儿休息一下?我也睡会。”   沈临州要说不用,但看她认真的眼神,又改了主意。   “我找江铎有点事,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回来。”   “好。”   沈临州走后,陆桑翻了会沈临州的朋友圈便准备午睡,刚把手机放下,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   有个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探出头,见了陆桑后喊道,“沈太太。”   “您是?”   “我是沈总的助理,”男人说,“他让我送几份文件过来,他人不在吗?”   “他刚走,你进来吧。”男人进来以后,陆桑指了指角落的小沙发,“放到那边就好。”   男人放好文件,给沈临州发了条短信。   临走前,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陆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等他出去以后,默默松了口气。陆宸神经大条,没看出她失忆,别人可未必那么迟钝。   江铎的办公室里只有他跟沈临州两个人。   沈临州进来坐了几分钟了,明显有话要说,但是他一直沉默,让想眯十分钟休息一会儿的江铎很是心焦。   “临州,你有什么事?”终于,江铎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陆桑永远都不恢复记忆吗?”沈临州的脸沉浸在阴影里,这句话像呓语似的。   江铎:“……”   “为什么?”憋了半天,江铎挤出几个字。   沈临州的眼睛缓慢找到了焦点,他说:“我跟陆桑是协议结婚,期限为两年,现在仅剩一个月。”   江铎一下子站了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沈临州跟陆桑协议结婚?两个人都这么大胆?陆桑可是许老师的女儿啊!   “你不是挺喜欢陆桑的吗,怎么会同意协议结婚?”   “是我提的,”沈临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可她喜欢你不是么?”   江铎一下子闭了嘴。陆桑确实给他写过情书,还他妈是送到沈临州手里,让他送来的,江铎想否认都不行。   想了想,江铎说:“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她早对我没感觉了。我是跟你闹着玩开玩笑、故意气你的,你别太往心里去。你动脑子想想,要是她还喜欢我,又忘了你,见到我会是那副态度吗?”   沈临州眉头蹙了起来。   江铎趁热打铁,“怕以后会伤陆桑的心,伤许老师的心,我又没给什么回应,她的热情早就磨灭了。你这么优秀,在她身边又这么久,为什么不敢期待她现在心里有你呢?你这么不自信吗?”   “是啊,”沈临州没迟疑就说,“我是没什么自信。”   江铎:“你——”   沈临州也站了起来,看了眼手机短信,道,“如果在她失忆期间不能让陆桑爱上我,过后我们离婚,大不了我就退回哥哥的位置,她说她想要个哥哥。”   江铎不敢置信,“你有病。”   “对。”   “你别‘对’,这事情你告诉了我,那我也好好说说我怎么想的吧,”江铎不客气地说,“你们两个脑袋都有问题,婚姻是儿戏吗?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你,装得到底是他妈谁,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临州,我就不信你们离婚以后,你能把她看作妹妹。”   沈临州说:“我能。”   “你能个屁,你会跟你妹妹上床吗?”   “我们没有,我骗她的,那天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个把她绑在我身边的借口而已。”   “……”江铎脑子嗡嗡响,“是啊,那你既然绑都绑了,干嘛不绑一辈子啊?”   沈临州的态度比他平静太多,他说:“江铎,结婚后,陆桑过得不开心,我看得出来。除了你,她还有个男网友,每天聊天,比跟我的关系亲密多了。”   江铎终于冷静下来,看了看沈临州的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都是存稿箱自动发,12点整没有那可能是晋江抽了,多刷几次可破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Serendipity”,灌溉营养液+62019-06-27 12:15:51 第六章   “不是,你等会儿,”江铎想了想,觉得陆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替陆桑辩解,“没准人家就是普通朋友呢?又没约出去见面对吧?你工作这么忙,她总要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吧?再说,你怎么就确定对方是男的?”   “直觉。”   “直觉有时候不准。”   “我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   “……”   江铎的睡意被赶跑了,他重新坐了下来,觉得得好好消化这几件事。三观颠覆,沈临州没疯,他要先疯了。   “你休息吧,我回去看看陆桑。今天的事,别跟任何人提。”沈临州说。   江铎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   沈临州回去以后,陆桑又睡了一个小时才醒,她告诉他,助理给他送文件过来的事。   “我看到了,要喝水吗?”   陆桑摇头,“我睡前喝过了,临州,你能帮我喊一下护士吗?”   护士这次过来有点不乐意,“你老公不是在吗,下次让他帮你,我们医院很忙,不是每个人都有功夫管你。”   “麻烦你了……”陆桑小声问她,“我大约什么时候能下床,下回我可以坐轮椅去洗手间吗?”   “我不知道,你问医生吧。”   “谢谢你啊。”   陆桑于是发消息给江铎,江铎收到她消息,在办公室溜达了好几圈才回复,说马上给她安排轮椅。他不是傻子,许老师不会教出坏孩子,他不能听沈临州一面之词,直觉算什么证据,聊天记录也未必能看出性别,陆桑莫非还喊人家“亲爱的”、“老公”了吗?   江铎坐下来,随手捞过一张报纸准备松弛一下精神,翻到娱乐版的时候倏地睁大了眼睛。   “有事找你,出来一下。”   沈临州收到江铎消息,跟陆桑说了一声,走了出去。江铎就在门口,皱着眉头让他跟上,两人一块去了个没人的角落。   “怎么了?”看他脸色不对,沈临州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是陆桑的伤?”   “不是,”江铎不会拐弯抹角,直接把报纸甩了过去,“你自己看看。了不起啊沈临州,跟我这里说陆桑给你戴绿帽子,结果自己呢?这是哪个十八线女明星,啊?”   沈临州低头盯着手里的报纸。   配图是一男一女挽着手的照片,男人只露了张侧脸,但熟人都认得出来这就是他沈临州本人。至于这个女人……   “这谁?”沈临州问出了心中疑问。   “你不认识?”江铎都被气笑了,“不认识你跟人家这么亲密干嘛?”   沈临州皱了下眉头。他在脑海中迅速检索记忆,未果。于是开始看这篇报道。标题自然是极尽夸张,他一行行扫下去,终于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郑虹。   他对郑虹有印象,不过……她的腿有这么长?她真的长这个样?照片是不是太过失实?   沈临州捻了捻眉心,“我那天参加一个开幕式,这位郑女士是嘉宾,活动结束后,我赶回酒店开视频会,这位郑女士追上来好像有事,我让她跟助理谈。印象中,她没碰到我,怎么会拍出这样的照片?”   “借位吧,就跟电视剧里拍吻戏似的,”江铎看了几眼说,“陆桑没看到这篇报道吧?”   沈临州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我不清楚,她连我都不记得,就算看过也一定忘了。”   江铎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江铎:“……但是临州啊,你这么忌惮那个什么男网友,不是怕陆桑真跟他在一起,还有别的原因吧?”   沈临州似笑非笑,“什么原因?”   “你担心陆桑把一些心里话跟他说了,回头她要是看到聊天内容,会暴露你们婚后相处的细节,对吧?”   沈临州回到病房后,下意识地往陆桑身上看去。陆桑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有些奇怪地看过去,“怎么了,江铎找你什么事?”   沈临州脱口道,“他说你身体恢复得很好。”   “那什么时候能出院啊?”陆桑脸上一喜,在医院她快无聊死了。   “快了。”沈临州敷衍她,“你睡会吧,到了饭点我喊你。”   陆桑吃饭时不太敢喝水,也忍着不吃水果。终于挨到第二天,她的轮椅到了。   不再那么尴尬,陆桑眼巴巴瞅着沈临州。   “能帮一下忙吗?我想……”   沈临州多么善解人意,丢开文件,走了过来。   他伸手试了试位置,“抱这里可以吗?”他一手在她腰下,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大腿。   其实有点疼,但是陆桑不想再麻烦护士,于是忍痛点了点头。   那个混乱的夜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抱过她了,她轻的不可思议,他不由地想,他过去出差这一个月,她在家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陆桑的右手紧张地抓着他衣服,生怕他一个不稳把她摔了,沈临州低头看她如临大敌的表情有些好笑,轻轻松松把她抱去了房里自带的卫生间。   陆桑:嗯?原来房间里就有卫生间?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那她要轮椅有何用?   沈临州把她当易碎品一样轻拿轻放,陆桑左腿没法弯曲,维持着一个略显诡异的姿势坐在马桶上。沈临州杵在她跟前没走,陆桑仰头看着他,疑惑道,“你不出去呀?”   沈临州一挑眉,“你就这么上?”   当然不是!那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脱裤子啊。陆桑指了指门口,“我自己可以,一会就好,好了我喊你。”   沈临州这才出去了。   陆桑大松一口气。   她真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下面一系列的动作。喊沈临州进来前,先拿袖子偷偷把头上的冷汗擦了,怕他担心。   沈临州抱着她往外走,陆桑不经意看了眼镜子,忽然惊恐地按住了头,她左边的头发呢?虽然被头顶的头发盖住了,但侧面在处理伤口时被剔掉了,留下一块空白。   呜呜。   陆桑失去秀发太过痛心,以至于都没好好回味刚才的两次公主抱。她问沈临州车子现在什么样,沈临州给她看了看图片,道,“送去修了,那辆车以后最好也别开了,不安全。”   说完,他紧紧盯着她的表情。   失忆的陆桑又会有什么可参考的表情,她沉浸在悲痛中点头说好。   想起什么,陆桑问,“你回国几天了,给爸妈打电话了吗?”   沈临州知道她问的是谁,坦然道,“你没有公婆。”   “嗯?”她家条件就非常一般,沈临州需要许老师资助上大学,陆桑就猜到他们家家庭条件不太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对不起。”她说。   “没事,也不能说死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陆桑听闻此言,张了张嘴。   酝酿半晌,陆桑道,“许老师跟老陆人都很好,以后我的爸妈就是你的爸妈。”   “那你呢?”会一直是我的太太么?   陆桑脱口说:“这样我不仅有个弟弟,还有个哥——”   “有个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沈临州没跟她计较。   这晚睡觉就没有毛绒玩具给她抱着了,陆桑还有点不适应,一直到两点钟都没睡着。   “怎么了?”沈临州在旁边的折叠床上休息,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问道。   陆桑顿觉抱歉,“没事,没睡着,对不起吵醒你了。”   沈临州失笑,“你都没出声,怎么就吵我了?”   “人睡着了跟没睡时,呼吸频率跟声音是不一样的,呼吸有时候也很打扰人。我的包里好像有耳塞,你要不要?”   沈临州借着窗外属于城市的灯光看着她。   “临州,我失眠了会不会吵到你啊,要不我去隔壁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临州,我晚上做梦醒了,有时要记下来一闪而过的灵感,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临州,我感冒了,呼吸很重,你看起来好累,我不吵你,去客卧睡吧。”   ……   他曾以为,陆桑当初一次次借着为他考虑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不想跟他同床睡、在把他推远,如今看来也可能不是。   “不用。”半晌,他站了起来,来到床边,又默默占了昨晚大熊的位子,陆桑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搞得呼吸困难,哆嗦着手指他,“你、你这是挤占病人空间,我明天要告诉许老师。”   “你告诉她吧。”沈临州不仅占了她半边床,还分了一半枕头跟被子,不过他大方地说:“我给你当抱枕,睡。”   借着黑暗,陆桑小心翼翼挽住他的胳膊,头也往他那边凑了凑,因为她这边就快挨不到枕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临州快入睡时,忽然听到陆桑小声说:“你没有毛绒玩具抱着舒服,硬邦邦的,硌手。”   他张嘴正要说什么,身边传来匀停的呼吸声。   陆桑睡着了。   她是不是……有抱着东西才能睡着的习惯?   想着这个问题,沈临州也慢慢睡去。   第二天,沈临州在许老师跟老陆的咳嗽声中醒来,陆桑依赖地窝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他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把陆桑放到枕头上,从床上下来。   “临州,你要不要回家换个衣服?”许老师担心地看着他。   沈临州低头一看,他这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天前的,回头看了看陆桑,他点头道,“我回家一趟,很快回来。”   许老师说:“不着急,今天我跟你爸都没事,你公司有事情可以去处理,总在这里陪床也不是个事儿。”   沈临州微笑点头。   走出去以后,沈临州低头闻了闻衣服,确定没有不好闻的味道才放了心。   陆桑醒来后没见到沈临州,便趁机向许老师打听。   “我听临州说,您之前资助过他念大学啊?”   许老师正在给陆桑砸核桃,闻言手一顿,“对,他成绩那么好,因为钱上不了大学怪可惜的。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许老师最后这句,就跟怕有什么没跟沈临州对好口供似的,陆桑小心问,“临州从小没人照顾吗?”   许老师“嗯”一声,“我教过他,所以知道他情况。他在福利院长大,打小没人管,十二三岁时被一对老夫妻收养了,但没过半年,那对老夫妻就相继去世。所以真要说起来,他求学都是一个人,还能那么努力、那么优秀,着实不易。”   陆桑微微垂眸,抠了会手指头。   沈临州回来的时候,陆桑不知怎么做通的工作,两位长辈竟然都同意让她现在就办出院手续。   “怎么不多住几天?”   陆桑说:“我觉得我好像没事了,在家养伤就行。而且我有点认床,在医院休息不好。”   沈临州一挑眉,昨晚抱着他呼呼大睡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抹茶影视制作公司”,灌溉营养液+42019-06-28 18:32:30 第七章   “你现在的情况还不能出院,多观察几天再说。骨折都是小事,怕的是会有其他病症。昨天隔壁病房有个腿骨折的病人因为血流不畅静脉血栓、下肢水肿。”沈临州神情严肃,“他比你年纪还小,别以为自己年轻抱有侥幸心理。”   “唔……”陆桑心一提。   沈临州继续道,“江铎说,你去年体检心律不齐找他咨询过,这不是小事,你车祸失血,要是心脏出问题就麻烦了。虽然现在检查没问题,也不能掉以轻心。”   陆桑并不无知,她知道沈临州不是吓唬她,心里妥协了,嘴上却开始讨价还价,“再住几天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陆桑递过去一张卡,一双眼眨啊眨地看着他,“到时候办出院手续用我的卡结账,行吗?”   沈临州是个已经有自己事业的成年人,他不会幼稚到因为自己太太不愿意花他的钱就生气,又不是十几岁小孩,他神色从容地接过陆桑给的卡,答应了她。   又在医院住了四天,陆桑除了左腿仍不方便,其他部位的活动基本自如,于是再次恳切地跟沈临州说,她想出院。   沈临州拿着陆桑那张卡去办出院手续。   很快他就回来了,对陆桑、许老师以及老陆说手续办好了。陆桑怀疑地看着他,又翻了翻手机,“那我怎么没有收到扣款短信啊?”   沈临州面不改色道,“医院扣款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需要时间。再等等吧。”   陆桑果真就在回家途中收到了扣款短信。   许老师夫妻俩考虑到沈临州工作忙,陆桑出院回的是陆家,方便他们照顾女儿。一进门,岁岁好像知道陆桑要回来似的,早早摆好了迎接姿势,弱小可怜又无助。   “喵~”   陆桑眼眶一红,坐在轮椅上,身残志坚地弯腰将岁岁抱了起来。   岁岁是只胖橘,春困秋乏,平时对她总有点爱答不理的,这回多天没见面,“小别胜新婚”,窝在陆桑腿上一个劲儿蹭。   “临州,家里没你的衣裳,陆宸的倒是有几件在衣柜里,我都洗过了,不知道你穿合不合身。”许老师去卧室拿了几件衣服出来,沈临州去客卧换了。   陆宸竖着抽条,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而沈临州多年锻炼,骨架坚实,宽肩窄腰,胸腹壁垒分明,好在陆宸的审美不是紧身T恤紧身裤,要不还真穿不进。   换好衣服,他出来陪老陆说话,许老师就去了厨房洗菜。   陆桑一下下顺着岁岁光滑的背,抬眼看向沈临州。   陆宸虽然不穿紧身T恤紧身裤,他穿衣风格还是带着学生气,T恤正面印着一个外国组合的专辑封面,深色九分裤被沈临州穿成了七八分,这一套衣服跟沈临州气质违和。   但是……沈临州穿纯色衬衣,外面套一件风衣,一定很好看,陆桑对着他的脸发起呆。   沈临州察觉陆桑明显出神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陆桑?”   “嗯……啊?”陆桑的视线摇摇晃晃地跟他对上了。   沈临州问她,“我身上怎么了?”   陆桑目光闪烁,“没事,没怎么。”   沈临州笑了一声,没再多问。   又过了会,岁岁对陆桑的热乎劲儿过去,开始去黏沈临州。   老陆照顾了岁岁一个来月,这会儿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这个养猫啊,就跟养闺女差不多,你对她好吧,她未必跟你亲,转头就把你给忘了。想当年陆桑也是我的小棉袄,结婚以后就不行咯,赖着的另有其人啦。”   沈临州不好说什么,只能微微笑着在一旁撸猫。   陆桑轮椅还坐得不太熟练,自学成才地靠过来,小声安慰老陆,“跟其他成了家的女儿比,我不是挺经常回来的嘛。”   老陆递给陆桑一杯水,并不买账,“老爸买的玩具没有你老公抱着舒服吧?”   陆桑刚喝了一口就被呛了一下,她咳得惊天动地的,惊动了许老师。   “她喝水,你惹她干嘛?”   被老婆瞪了一眼,老陆消停了。   沈临州从容地迈过战火,连裤脚都没被燎着,等只剩火星了才说:“爸,这倒没有。陆桑说,抱着我没有毛绒玩具舒服。”   一听这话,陆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冲厨房喊了一句,“妈,吃完饭我想洗个头。”   “行啊,”许老师远远地说,“到时候让临州帮忙。”   陆桑抱着水杯向沈临州看去。   “我帮忙,”沈临州把猫给老陆,“我去厨房看看。”   岁岁黏着他,老大不情愿地到了老陆身上,沈临州在岁岁头上揉了几把,温柔道,“岁岁乖。”   陆桑喝水的动作顿住了。   沈临州喊岁岁这么温柔,好像岁岁才是他老婆。   有沈临州帮忙,很快做好了午饭。   许老师是个在饭桌上嘴巴闲不住的人,不是说她能吃,而是爱念叨,可能是习惯了当班主任的原因。她每天都有不同话题,变着花样训话,讲大道理。   陆桑在家这一个月没少被说,本以为沈临州来了,战火能分过去一点,没想到在许老师眼里,沈临州完美无缺,她依旧是批评教育的对象。   “你看你这个用筷子的姿势,跟我们都不太一样,”许老师比划了一下,“我们是中指隔在中间,筷子分开的,你的呢,筷子是交叉的。这怎么就能夹住菜呢?”   “能夹菜就行啦,”陆桑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过头去看沈临州是如何用筷子的,看了半天,她语气兴奋地指着他,“妈,你看你看,沈临州跟我一样,你快说他呀,你怎么不说他呢?”   许老师一时无语。   沈临州笑了一下,对许老师道,“是我没教好她。”   他话音一落,饭桌上顿时一静。   许老师脸色微微一僵,陆桑不明所以地向沈临州看去,她用不好筷子,怎么就是他没教好呢?她也不是结了婚才学会用筷子。   然而她心里疑问的功夫,话题就揭过去了。   许老师劝陆桑少吃点,“七分饱就行了,你现在也不运动,吃了睡、睡了吃,吃太多不消化。”   “嗯。”   “对了,一会我给你拿一下收腹带,本来是给你怀孕准备的,”许老师说,“你经常躺着,腰跟肚子就容易胖。”   “怀孕……”陆桑脸上一热。   “是啊,你结了婚,以后肯定会有孩子。你小的时候啊,四岁之前吧,身体不好,那时候也不爱吃饭,谁能想到现在变得这么能吃,妈就担心你控制不好身材。”许老师笑道。   陆桑没接话,脸上热度也飞快退了下去。   老陆咳嗽一声道,“先吃饭吧,两个孩子还都没怎么吃,吃完再聊。”   陆桑于是埋头吃饭,沈临州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   陆家房子有两间卧室,许老师给陆桑他俩的房间换了崭新的床单被套,闻一闻都是阳光的味道。沈临州想把陆桑抱上床,让她休息会,结果陆桑实在忍受不了自己一周没洗头,硬是要先把头发洗了再说。   别看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样,但是陆桑挺会享受,给陆家浴室里搞了个发廊般的洗发设备,这回可真是派上用场了。   陆桑舒舒服服往上面一躺,许老师手法熟练地给她洗头、按摩,陆桑闭着眼睛,表情别提有多享受了。   沈临州看了半天,忽然说:“让我试试吧。”   陆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犹记得许老师第一次拿她的头做实验时的惨状。   她的眼睛、耳朵都遭了殃,后脑勺还被没轻没重地磕了好几下,一听沈临州要试试,顿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别别,我现在可是伤患……”   许老师相信自己得意门生,宽慰女儿,“你让他试试,他做什么都有分寸,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说不定比妈妈手法还好呢?这以后啊,你们在家也装一个,没事两个人互相按摩洗头,多好。”   说完许老师就撒手不管了,陆桑顶着满头泡沫,跟沈临州互相盯了一会,最后只好让沈临州接手。   “你不信任我?”沈临州问道。   “没有,”陆桑怕他报复,对她头上的伤口做什么,赶快反驳,“我不是担心你太累么。”   “我不累。”沈临州避着她头上缝合处,小心捋着她的长发,见许老师去了卧室,贴在陆桑左耳边问道,“刚刚许老师说你四岁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接话,你不爱听你小时候的事?”   人在打电话时,给他什么东西都会下意识接住,而人在被别人伺候洗头时,会下意识回答他问出来的一切问题。要不Tony老师为什么总在这时候借机让顾客选个价位高点的套餐,因为具有蛊惑力。   陆桑虽然车祸撞了头,但是人没傻。   这个问题令她瞬间警觉。   她想了几秒才回答,“刚刚是因为太饿,老是听我妈念叨,难免有不想接话的时候。而且要是再不吃饭,饭菜都该凉了。”   沈临州闻言目光一暗,“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需要动点脑筋,但是这篇应该也不难理解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八章   “对啊。”陆桑呵呵一笑。   沈临州好似漫不经心地抬眼,没放过这个话茬,“许老师提的四岁之前的事情,你记得吗?”   “你记得吗?”陆桑反问。   沈临州一愣,“什么?”   “你四岁之前的事情,自己有记忆吗?”   沈临州说没有。   “对啊,我也没有,那时候还太小了。”   话题揭过去,陆桑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之前也这样给我洗过头发吗?”   沈临州手一停,思索片刻道,“没有,不过你给我洗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也只有一次。   “真的啊?”陆桑睁开眼睛,“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沈临州含糊带过,“那天我跟人打了架,额头受伤,流了许多血,你怕处理好的伤口沾水,所以帮了我。”   他说自己跟人打架就跟说他午饭吃了什么一样正常,陆桑不由惊讶,“打架?跟谁?”   “几个人渣。”他冷声道。   陆桑已经脑补了一下画面,沈临州不知道以一敌几,轻轻松松把那些人撂倒,顶着额头的伤开车回家,一脸冷酷地对她说“小伤”,然后被她不由分说拉去浴室清洗伤口。   “你笑什么?”沈临州问。   “我笑了吗?”   沈临州脸上也忍不住有了点笑意,“嗯。”   陆桑说:“我只是想不到你会跟人打架。”   “陆宸不跟人打架?”沈临州奇怪道。   “他不啊,”陆桑小声说,“他虽然个头有180,但在他几个朋友之中是最矮的,平时遇事也不会让陆宸出头。他们打球打牌会喊陆宸,打架从不叫他,因为陆宸输出全靠吼。带出去,他们几个小伙子觉得没面儿。”   沈临州笑着说:“挺好的,不会打架就不会受伤。”   陆桑的长发缠缠绵绵地绕着他的手指,沈临州不由多花了些功夫,指腹起了褶皱,差点褪一层皮才恋恋不舍地拿毛巾给她擦干。   “吹一下吗?”   “夏天干得快,不用了。”陆桑坐上轮椅,开始玩手机。   过了会,她假装不经意地问,“临州,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岁临科技。”   陆桑瞳孔一颤,“你……”   “嗯?”   岁岁的名字应该是沈临州起的,因为她没有关于给它起名的印象,陆桑想问,你是不是有个忘不掉的旧情人叫岁岁,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我听说陆宸想转计算机专业?”沈临州看她脸色不对,轻巧地转移话题。   陆桑一边低头略略一扫查到的岁临科技的信息,边说:“我猜可能是仗着你开公司,他有后路吧。他想进影之,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啊。”   “影之确实二十年内无人赶超,陆宸毕业进不了影之就来我这里帮忙吧,我随时欢迎。”   陆桑一笑,“谢谢。”   “谢什么?”   陆桑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发现他胳膊上落了一只蚊子,她抬起手,“啪”地一声拍了过去。   沈临州被吓了一跳。   本准备午睡的许老师和老陆听见声响也从卧室里探出头,陆桑掌心的蚊子还在踢腿,她嘿嘿笑了几声,“有蚊子,打蚊子呢。”   许老师冲二人摆摆手,“你们也休息吧。”   陆桑头发没干,被沈临州推回了客卧,她单腿可以站得起来,但就想让他扶。沈临州没戳破她这点小心思,小心地把人扶上床。陆桑靠在床头,看了看微博。   上次她的漫画更新是两周前,底下一群人在哀嚎。   她没法承认自己出了车祸,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只好心虚地把微博关了。   沈临州没有午睡习惯,他下午公司那边有事,于是让陆桑一会自己休息。   他要换衣服,陆桑安静别过头去。   非礼勿视。   可想了想不对啊,他们都结婚了,她为什么不能看?她不仅要看,还要光明正大看个够。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桑又借着跟他说话的时机转过头。   他衣服已经穿好了,正对着镜子打领带,见她看过来,他转过脸,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陆桑顿时一阵紧张,好像刚刚所有的反应都被他看进了眼里,她不自在,于是又低头看手机,也忘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   他走后一个钟头,陆桑甩了甩头发,发梢已经干了,她慢吞吞躺下来,迟来的倦意将她席卷。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妈妈的好朋友于阿姨给了她几颗糖,摸了摸她的头,对她道,“桑桑,你四岁的时候,你爸妈曾经把你丢在大街上、准备不要你了,你知道吗?”   “啊?”她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唉,你也是可怜。你爸妈想要个儿子,这不就有了吗?”于阿姨给她紧了紧马尾,接着说,“过几天你妈妈就从医院回来,你就要有个弟弟了,以后啊,好吃好喝的可不会给你了。”   陆桑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梦,她知道。这个场景曾真切地发生过。   “睡醒了?”许老师端着水果走了进来,“刚想喊你。”   陆桑迷茫地看着她,眼圈发红。   “怎么了?”许老师一下子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   陆桑缓慢回神,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抱住了许老师。   “做噩梦了?”   陆桑点点头,“妈,于阿姨在家吗?”   “应该在吧,她大女儿今天带着两个儿子回来了,你要去看看她?”   “嗯。”   “妈妈陪你过去?”   “好。”   陆桑到于阿姨家的时候,她的大女儿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打过招呼,陆桑和许老师在一旁,等于阿姨送走女儿一家才跟着进了屋。   “桑桑这是怎么了?”于阿姨问。   许老师简单把陆桑车祸的事说了,失忆的细节自然没提。三个人聊了会天,陆桑忽然看了看表,提醒许老师说:“妈,您晚上是不是要去学校?我跟于阿姨聊会,您先走吧。”   于阿姨也说:“过会我送桑桑回去。”   “那麻烦你了,老于。”   许老师走后,陆桑接过于阿姨递过来的坚果吃着,一边道,“于阿姨,您还记得陆宸出生那年吗?”   “记得啊,陆宸是个大胖小子,比你刚生下来重多了。”于阿姨笑道。   陆桑也笑了一声,不过笑意没达眼底,“于阿姨,我爸妈跟您有什么恩怨,让您不惜用谎言欺骗一个无知小孩?”   于阿姨脸色一变,“桑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爸妈根本没想抛弃我,您当时为什么那么说?”   许老师虽然对她比对陆宸严格,但一直没让她觉得吃什么亏,陆宸有的东西,她都有,根本就不像于阿姨暗示的那样。陆桑那时才五岁,她能有什么判断真假的能力,听于阿姨那么一说,每天夜里都害怕爸妈把她丢掉,觉都睡不踏实。所以,她手里必须抓着什么东西才行,她那时想,她只要紧紧抓着家里某样东西,爸妈就不会舍得扔掉她了吧?   “我说什么了?”于阿姨不承认。   “您说我爸妈重男轻女、想要儿子,说他们在我四岁时打算把我遗弃,还说有了陆宸,肯定会把好东西都给他。”陆桑紧紧盯着面前脸色发青的中年女人。   “你记错了,桑桑,”于阿姨脸色很快恢复如常,“阿姨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是不是你太小了,把阿姨的话记错了?”   陆桑语气笃定,“不会有错,因为在那以后的几年,我日日夜夜做梦,梦中都是您的那些话。”   于阿姨平静道,“阿姨当时说的是,你四岁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丢过一个月,后来你爸妈把你找回来了。”   陆桑心一提,她有种感觉,于阿姨的话掺了些真相,但是她当年未必就真的是这么说的。“是么,”陆桑让自己语气平和下来,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那可能真是我记错了。”   于阿姨松了一口气,又道,“不过你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之前你爱哭爱闹,有时一整条街都是你的哭声,回来之后倒是忽然懂事多了,还会主动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其他小朋友。”   话说到这,陆桑已经无心再谈。   她猜想,或许是在大街上,许老师跟老陆一时没看好她,让她被人贩子抱走了,后来又找回来了吧。因为受到巨大惊吓,所以性子有所改变。   于阿姨送她到门口的时候,老陆正急匆匆走出来,见了陆桑忙道,“正要出去找你,爸爸去你周叔叔家一趟,喝点小酒,晚饭之前一定赶回来。别跟你妈妈说。”   陆桑笑了笑,说好。   她进屋以后,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无声叹了口气。   沈临州不在,她一时有点不适应,连过堂风都比往常多了一丝孤单寂寞的味道。第一次觉得六十平的小房子竟然有这么大。   这才是回家养伤的第一天,往后怎么办?   唯美食与漫画不可辜负,陆桑准备洗个手从冰箱里拿点东西吃,她推着轮椅到了浴室门口,扶着门框慢慢站了起来,右手旋开了门把手。   里面一个男人赤着上半身,腰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听到门口的动静,目光坦荡地望了过来。   陆桑“啊”地一声,一屁股坐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没看懂不要紧,会慢慢都说清楚哒~ 第九章   “小心——”   沈临州飞快来到门边,扶住她肩头,沉声问,“没事吧?”   目光无妥处安放,陆桑不住地往后缩,“没、没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家里没人在呢。”   “忙完我就回来了。”沈临州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陆桑有贼心没贼胆,找不到勇气直面他,余光里还是看到了他的样子。沈临州身材很有料,但并不贲张,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她扛不住这个距离,伸手推了推。   掌心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扫过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喵~”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陆桑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只猫在。   对啊,还有岁岁,她刚刚怎么就不记得还有岁岁在呢?   等她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沈临州去了卧室穿衣服,换好后一身清爽地出来。   “你刚刚去浴室要做什么?”   “啊……洗手……”   “想吃东西?”   “唔。”陆桑没承认,也没否认。   沈临州打开冰箱,问她想吃什么。陆桑随口搪塞了一个名字,沈临州一望,就剩最后一包了,于是提醒说:“这个吃没了,目标太明显,许老师一下子就知道是你吃的。”   “那我换……”陆桑凑过去看了一眼,“椒盐土豆。”   沈临州拿出一包拆开给她,陆桑吃着东西,问他,“你为什么一点不害怕?”   “什么?”   “你人在洗澡,忽然有人推门而入,你不怕?”   他刚刚的反应也太平静了,表情不动如山,任何人遇到刚才的情况都会惊慌一下的吧。   沈临州笑了一声,“我怕什么?这时候能在家的,不是爸爸就是你,一个是我岳父,一个是我太太,我怕你们看吗?”   说的好有道理。   许老师不在,陆桑又趁机吃了一把生花生。   许老师不准她吃,说吃了长胖。   老陆喝完小酒回来,炸了一盘花生米,又炒了几个菜,开了一瓶茅台,跟沈临州喝起酒来。   “来喝点,这还是你过年拿来的酒,一直没舍得喝。”老陆给沈临州倒了一杯。   沈临州弯身,“谢谢爸。”   陆桑忍不住在旁边说:“爸爸,我妈说让您少喝点,您刚从朋友家喝完回来,还要喝吗?”   “你妈妈不知道就行,”老陆道,“你看你吃花生米,我也没到许老师面前告状对不对?我们父女俩要团结一心。”   “……”   沈临州低头一笑,“我什么都没听到。”   老陆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喝醉酒以后有点啰嗦,逮着谁都要唠叨一通,陆桑不胜其扰,装聋作哑不搭理。沈临州成了老实人,耳朵听着岳父三句重两句的碎碎念,还要接他的话。   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聊了十来分钟,老陆差点就要当场跟沈临州拜把子,被沈临州哭笑不得地拦住了,“爸,您这……这可使不得。”   陆桑看不下去了,她扶着桌子站起来,一蹦一跳地过来,伸手捂住了沈临州的耳朵。   “我爸就是这样,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   话落,她转过脸的时候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左腿在桌脚一磕,疼得她眼泪差点飞出来。   沈临州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今天,怎么睡?”   陆桑的舌头像打了结,“你跟我爸睡吧,我等我妈回来。你们睡主卧。”   “你一个人睡得着?”沈临州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能啊,”陆桑抬眼看着他,“我们先把老陆弄床上去吧。”   “诶,不用,”老陆这句话听懂了,大手一挥,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自己过去。”   说罢,他自己果真晃晃悠悠地去了主卧,往床上一躺,人不动了。   陆桑冲沈临州道,“你也去吧。”   沈临州没提出异议。   陆桑躺到床上,人却没睡着,之前睡得多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疼,睡眠就能避开疼痛。大概是前几天睡多了,她忽然有点失眠,尤其是目前的睡姿别无选择,她就更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地,她听到玄关处有人进门的声音,应该是许老师回来了。许老师没立刻过来,好像先去主卧看了看。那边传来若隐若无的说话声,老陆是不可能醒的,应该是跟沈临州说话。   又过了会,许老师悄声推门进来了。   陆桑睁眼看了看她,喊了声妈,抓着身边的被子睡了过去。   沈临州没有睡着,身旁老陆鼾声震天,两人的酒气交缠在一起,气味有点感人。他无奈地起身,跑去了客厅,躺到沙发上。   许老师半夜起来上厕所,经过客厅的时候吓了一跳。   一看是沈临州,再一听主卧那要掀开房顶的架势,走到沙发边把沈临州喊醒了。   “临州,你去跟桑桑睡吧,在沙发上多难受。”   沈临州揉了揉眼睛,“没事,就一晚上。”   许老师没再强求,她第二天早上早起去学校盯早自习,出门的时候又把沈临州喊醒。这次他没拒绝,脚步轻轻地钻进客卧。   双人床上,陆桑右腿蜷着,圈住了一截被子,看样子睡得还挺香。   沈临州慢慢躺到她身边。   陆桑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许老师,下意识靠了过来,她的身体带着清晨的凉意,跟他的体温对比鲜明。   陆桑跟许老师睡没有顾忌,穿的是最宽松的睡衣。她腿上、胳膊上的伤疤还在,可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   沈临州忽然想看看她身上的伤。   过去,他总是伤痕累累,她虽然比他小五岁,那会儿却很懂事,也会疼人。小小年纪就总是把饭菜里的肉让给他吃,他受了伤,她就帮他处理伤口。   那里的孩子心智长得快,从小没有家长照顾,只好自己长成大人。但未必是好人,他们互相欺骗、陷害,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利益,一罐牛奶,一顿好肉,一次外出的机会。   他为此跟别人打架,也会被打。   十几个孩子各有各的自私,只有她傻乎乎的,自己因为懂事听话拿到的东西还要跟他分享。   每逢下雨天,就会有几位客人到访,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他们带来毛毯和食物,是院长、老师还有义工们的“贵客”。   但这些贵客不是傻子,他们有想要的东西。   所有人性中见不得人的恶念,都在那些下雨天滋生、发芽,直至遮天蔽日。一开始是让福利院的孩子表演节目,后来就会把孩子们单独叫到一个屋子里,跟几位客人“聊天”。   他去过一次,那几位客人生得面善,他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聊过几句之后,其中一个人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他控制不住一拳敲向那个人的下巴。   那天客人离开,他差点被打个半死。老师不会自己动手,他是被几个跟他同龄的男孩打的,他同他们本来就有积怨,难保被下狠手。   后来他被打得失去知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那里阴冷潮湿、没有灯光,他不知多久没进食,睁开眼后一直头晕目眩,爬到门后去拽门。   门果然锁了。   他攒了些力气以后,扶着墙站了起来。墙上没有开关,也没有窗户,房间里空空如也。   身上钝痛难挡,他以为他会死在那里。   醒来当晚,他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喊他,睁开眼又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有人在外面小声喊他“小江哥哥”。   “岁岁?”   他们的名字是这里的老师们随口起的,江河湖海、岁岁有余,图个顺口、讨个吉利。   他跌跌撞撞到门边,在门上敲了几下。   门外一下子安静了,他以为她因为害怕,跑掉了。过了会,从门底下门缝里塞进来一个塑料袋子。   里面装着一个压扁了的面包。   他靠在门后把面包往嘴里塞,门外断断续续地传来压抑着的细碎哭声。   她虽然懂事,但是真的很爱哭,十几个孩子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眼泪多,因为她长得可爱、漂亮,所以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他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开始安抚她的情绪。   “我以为你死了……”她是真的害怕,不管他说什么,她嘴里都反复念着这句话。   “没死,我没死,岁岁,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怎么才能出来呀?”   “你别管了,只要哥哥活着,总能出去的。”   “你饿了怎么办?”   “哥哥不是还有你么?”   后来,福利院的老师也担心出人命,给了他教训,“饿”了他几天,把人放了出来。   岁岁什么都不懂,但见他被打成那样,躺在床上几天动不了,也知道被叫进小屋不是什么好事,尽管每个进去过的孩子出来都高高兴兴,还会被奖励好吃好玩的东西,给几件漂亮的衣服。   她不想去。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   那些人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孩,那他们就不要干净。   后来果真躲过了一次又一次。   在当年那些心惊胆战的日子里,他们曾相依为命。   直到一对年轻夫妻过来,把岁岁接走了。   陆桑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一双手在她身上摸索,四处游移,没有章法,有时还会猝不及防停一停。   奇怪,许老师摸她干嘛?   不管了,她要摸回去。   陆桑迷糊中,闭着眼睛果断伸出了手。   ——触手感觉是硬的,平的,换另一面,还是硬的,平的。   许老师的胸呢?   陆桑心里诧异,睁开了眼。   紧接着就与脸色很古怪的沈临州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感谢地雷:   水之老年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7-01 16:00:47 第十章   “许老师呢?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跟老陆一张床吗?”过了好半天,陆桑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尾音一落,他一手撑在床上,骤然欠身凑了过来。眼前俊脸逼近,陆桑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往后,没什么底气地解释,“我以为旁边睡着的人是许老师呢,要知道是你,肯定不会那么动手动脚。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沈临州说:“已经误会了。”   陆桑急中生智,“那你还摸了我呢,我摸回去怎么了?我们扯平了。”她一只手指在他肩上戳了戳,“你退回去,老陆要起床了。”   他当然纹丝不动。   陆桑抬眼与他对视。   沈临州一双眼睛像两口深潭,藏着数不尽的情绪与秘密似的,温柔的眼睑上系着鸦羽,又长又卷,漂亮得不可思议,简直可以拍睫毛膏的广告。   像他妈妈,陆桑不禁猜想。她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想戳一戳那片柔软,半路却被他拎住手腕。   他一笑,迅速低头。   陆桑慌忙一躲,他的唇险险地擦过她脸颊。   “岁岁。”不知怎么地,沈临州忽然唤了一声。   陆桑心里一咯噔,大白天的,沈临州酒也醒了,他到底是多想念那个“旧情人”,这时候竟还要喊。陆桑鼓起脸,再这样她真要生气了。   她偏过脸瞪着他。   沈临州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腕子,伸出去的手在空中一顿,视线在陆桑脸上停留半刻,然后才把不远处的猫抱了过来。   陆桑:“……”   是她想多了。   过了会,主卧那边响起老陆伸懒腰的声音,又过了两分钟,客厅传来他趿拉着拖鞋的动静,最终在洗手间里消失了。   陆桑眨了几下眼睛,忽然“哎”一声。   沈临州:“嗯?”   “我们打个赌,不出十分钟,老陆就会喊你。”   “赌什么?”   陆桑笑着说:“赌你今晚的下榻之地。”   两人安静等了几分钟,老陆果然开始小声喊沈临州名字。   “临州啊,临州?你醒了没有?”   沈临州眉头一跳,下床走了出去。   “临州,厕所没纸了。”老陆看到洗手间外模糊的人影,喊了一声。   沈临州:“……”   给岳父拿了纸,沈临州再回屋的时候,陆桑正挪着屁股要下床,一见他就扬了下眉毛笑。   “怎么样,我赢了。”   沈临州也笑,“愿赌服输。”   他过去把人扶起来,陆桑坐上轮椅,又指挥他,“帮我把手机拿一下。”她本意是欺负沈临州好玩,没想到他拿手机时低头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顿时散了一半。   “怎么了?”她奇怪。   沈临州把手机递给她,“有人找你。”   陆桑接过一看,是她高中同学楚夏。   几天没联系,楚夏问她这几天怎么了,为什么微博、朋友圈一点动静都没有,陆桑低头回复消息。等跟楚夏聊完,再抬头的时候,沈临州已经不在客卧。   楚夏跟她一样,也画漫画,她有个好听的漫画作者名,叫半夏。楚夏很厉害,许多大热的言情小说改编漫画,都是她执笔。   她们互关了,是更新后第一时间点赞转发的那种志趣相投的好朋友。   陆桑抓着手机有点疑惑,为什么沈临州看到楚夏发来消息会不开心呢?难道他跟楚夏有什么过节?按理说不应当,她高中毕业联系上楚夏以后,一直网上联络,面都没见过,沈临州应该不知道楚夏才对。   吃早饭的时候,陆桑带着满肚子疑惑偷瞄沈临州,发觉他神色逐渐恢复如常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沈临州却跟许老师光明正大在深夜换了卧室。   沈临州刚蹑手蹑脚地在熟睡的陆桑身边躺下,听到不远处的主卧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老陆:“哎哟吓我一跳,怎么是你?”   许老师:“是我怎么了,你还想是谁?之前工作的哪个女同事啊?”   老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临州出去又回来了。”   许老师:“先睡吧,明天再跟你算账。”   沈临州忍不住一笑,陆桑被轻微的声音吵醒了,揉揉眼,看到是他,问了跟她爹一样的问题。   “怎么是你?”   沈临州顿时笑不出来了。   陆桑困得很,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沈临州和江铎竟一起出现在她家,还带了礼物送她。沈临州送了她一部手机、好像就是她现在用的那部,江铎准备的礼物是一条项链。   两人的样子都比现在年轻,沈临州理了板寸,显得五官锋利,有种刚劲。而江铎顶着一头乱糟糟毛绒绒的卷发,像只大狗狗。   席间,他们与许老师、老陆相谈甚欢、其乐融融,而她只默默在听,他们问到她时,她才点头或摇头,腼腆得很。   他们结伴离开时,她心里有个声音冲沈临州喊,“江铎哥,慢走。”   什么东西啊……不过板寸沈临州帅得有点过分了。   陆桑在半梦半醒中感叹了一句,梦境飞快散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一觉到天明。   在家养伤的日子百无聊赖,过了快两周,小崽子陆宸终于放暑假了。他一回来,两间卧室顿时有点捉襟见肘,于是沈临州提议,他跟陆桑回去住,他能把陆桑照顾好,陆桑低着头没反对。   吃午饭的时候,姐弟俩一开始很和谐。   陆桑不爱吃糕点、火腿肠、炒菜里的肉,肉类也就快餐店的炸鸡腿、火锅自助的五花肉、凉拌牛肉以及麻辣小龙虾能入她眼了,蔬菜却是百无禁忌,而她不爱吃的那些,恰恰是陆宸的最爱。所以在一起吃饭,两人不用争不用抢,互相谦让,画面简直可以做鼓励生二胎的宣传片。   不过两个人好了没多久,就吵起来了。   起因是陆宸说陆桑是“小矮子”。   虽然许老师总担心陆桑长胖,但其实陆桑长得又瘦又小,一米六出头的个子,九十斤不到的体重,有时再穿得年轻些,出门就会被人当高中生。   陆桑最讨厌别人说她矮,矮怎么啦?她吃他们家大米啦?   ……仔细想想,她确实跟陆宸吃了同一家大米,但是大米钱也不是他挣的。   “你长得高就很好吗,路上有树枝、楼梯有提示、家里开柜门,你都得低头,鸟粪飞下来先砸你,淋雨时头顶的雨水都比我的密度大……”陆桑没词了,只好冷哼了一声结尾。   陆宸“啪啪”给她鼓掌,对沈临州道,“我就欣赏我姐这股不要脸的傻劲儿,这脸涂了不少防晒霜吧?”   沈临州刚要开口,陆桑顶回去,“你嫉妒我肤白貌美就直说么,看看你,在哪做的美黑啊,我朋友最近也想做呢。”   陆宸要气死了,大喊一声求助。   “妈,你管管你女儿!”   陆桑也喊,“爸,你管管你儿子!”   陆宸继续,“姐夫,你管管你老婆!”   陆桑灵机一动,脱口道,“老公,你管管你小舅子!”   许老师:“……”   老陆:“……”   沈临州:“……”   在许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姐弟俩勉强吃完了饭,短暂地重归于好。沈临州趁陆桑没注意,偷偷跟陆宸说:“别欺负你姐。”   陆宸嘀咕,“姐夫,不是我要欺负她,你看她战斗力多强,也就你能受得了。”   沈临州说:“她跟我不这样。”   陆宸奇怪地看着他,“姐夫,你的语气怎么好像很遗憾?”   “没有。”沈临州笑了一下,正色道,“她小时候应该是营养没跟上,身体不好,吃得也没你好,所以没长个儿。”   “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许老师说的。”   沈临州那时得罪了“贵客”就等同于得罪了福利院的老师,那里伙食本来就差,再加上老师对他有意见,给他打的饭都缺斤少两。他正长身体,原来的量都吃不饱,更别说被孤立以后。   她就把自己的饭再分他一半。   那里的小孩子难得吃一顿肉,偶尔汤里有个肉沫都感恩戴德,她却说她不爱吃,把自己碗里的都偷偷给了他。   “行吧,”陆宸想了想感叹了一句,“姐夫,你对我姐也太好了吧。”   “你以后娶了老婆,不对老婆好点么?”   “倒也是。”   下午他们要回沈临州的房子,许老师从冰箱里翻出一堆东西让他们带回家。她在冰箱角落发现一个系着的小袋子,捞过来一看,一大袋生花生只剩个底。   “陆桑!”许老师喊了一嗓子。   陆桑一哆嗦,单腿蹦着过去,“妈,怎么了?”   “是你吃光的么?”   陆桑眼珠转了转,“不是的,我爸炸花生米吃光了。”   “炸花生米,他天天吃?”许老师不信。   老陆及时出现,看了看许老师脸色,回头冲沈临州做了个手势。   沈临州快步走过去,说:“许老师,是我吃的。”   陆桑一听,顺水推舟地指着沈临州,“对对,他爱吃生花生,除了老爸炸花生米,都是他吃的。”   沈临州笑了笑。   你看这口锅又大又圆,像极了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谢谢小可爱的地雷:   冰淇淋好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7-02 12:28:18   冰淇淋好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7-02 12:29:55   晋江最近评论区总抽,遇到一次不成功看看有没有投雷记录再点哈,要不就会投两次   本来一直晚上抽的,昨天中午也抽了,还以为你们抛弃我了QAQ 第十一章   许老师一听是女婿吃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她甚至想去市场再买几斤生花生回来,好让他们带着,被沈临州好说歹说劝住了。   女儿女婿临走前,许老师免不了一通嘱咐。   陆桑跟陆宸垫着轮椅扶手在掰手腕,许老师有点一言难尽地收回视线,对沈临州说:“临州,桑桑有点任性没规矩,你帮我管着她。她小时候心脏出问题住过院,长大身体倒是结实了,但总叫人不放心,游乐场那些刺激惊险的项目,什么跳楼机、大摆锤的……别让她去。”   沈临州说好。他往陆桑身上看去,陆桑灰溜溜的视线被逮个正着,她露齿一笑,假装无事发生。   沈临州再怎么说不忙,也不好天天在家守着老婆,于是问陆宸,“暑假你没事的话,愿不愿意去陪着你姐姐?”   沈临州那地方虽然也不算很大,但有个游戏室,电脑一个主机就六万多,27英寸的曲屏显示器,还有陆宸粉的一个游戏主播同款游戏椅,对他这种好不容易结束期末考解放的游戏迷来说,简直是人间天堂。   “去去去,我去照顾我姐,给她做饭、拖地,洗衣服都行!”   陆桑白了他一眼,陆宸根本不会做饭好吧……   早晨不用费心喊孩子起床、伺候吃饭,许老师正巴不得,赶快回屋把陆宸行李利索收拾好了。   去沈临州那里路上,陆宸在后座不住地对陆桑献殷勤。   “姐,喝酸奶吗?”   “吃不吃奶糖?”   “这个薯片超级脆,尝尝?”   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给岁岁铲屎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陆桑一笑,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鬼才信。   陆宸头一回没炸毛,反而格外温顺。   沈临州开着车问陆宸,“你最近在玩什么游戏?”   陆宸报了一个名字,沈临州又问:“什么段位了?”   “星耀4。”陆宸的回答有点得意,说完游戏瘾上来了,摸出手机、呼朋唤友双排去了。   沈临州从后视镜里见陆宸紧锁着眉、全神贯注,轻轻咳嗽一声。   陆桑抬眼看去。   他与她视线对上,说:“许老师让我看着你,不许你玩跳楼机。这话她应该不是第一次说吧?为什么去年国庆放假,你要我带你去游乐场,还玩了不少刺激项目?”   陆桑震惊了,“……我有吗?”   沈临州说:“你有。”   她立马耍赖,“我失忆,不记得了。”   沈临州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跟许老师说,不过下次不准了。既然许老师有命令,我就得听她安排,照顾好你。”   陆桑瞧了眼旁边盯着屏幕、可能是因为被队友坑了憋着脏话的陆宸,轻轻点头。   下了车,陆宸又自发地把陆桑扶到轮椅上,推着她进电梯。电梯上行,陆桑看到电梯壁上自己有些紧张的脸,缓缓呼了口气,她怀里抱着岁岁,手无意识地顺着岁岁的毛。就要到二人同住的空间,不知道能不能刺激她想起忘掉的事,那要是记起来了,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呢?   她微微迷茫。   沈临州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与她瞳孔震动同时,他的心脏也跟着一缩。   伸手按住电梯门,他望着她被陆宸推着出去的身影,几乎近乡情怯。可陆桑记起来往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不可能瞒着她一辈子。   三人进了门,沈临州给了陆宸一个让他自己去游戏室玩的眼神,陆宸飞奔向自由,沈临州推着陆桑往前走了走。   陆桑四处张望,屋里的摆设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笔触、画风眼熟的墙绘,小清新的日系家具,沙发抱枕上印着的图案,茶几上漂亮玻璃杯外裹着的竹叶编制物,还有阳台上属于岁岁的温馨小窝……   她有种感觉,这些应该都是出自她之手。   沈临州忽然问道,“没人骗你吧?”   “嗯?”陆桑猝然转过头,看清他脸上表情后就懂了他没有宣之于口的意思。那天在医院,得知他是她老公,她第一反应是打电话跟陆宸确认。在爸妈家,虽然也接受了她有了老公的事实,但终归没有踩到实地,现在回了家,终于能确定这段日子不是一场骗局或是一个梦境。   尤其是她一进门,手机就连上了这里的Wifi……   陆桑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想问什么就问吧。”沈临州没追究,在她身后出声道。   陆桑马上问,“墙绘是我画的吗?家具也是我挑的?那个图案……好像是我的漫画里一个主人公,穿着警察制服,还挺明显的,杯子外面的东西是我编的吗?岁岁的——”   她的话音被沈临州截断,他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的感觉都是对的。当初你这个人蛮横得很,家里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审美偏好来,除了搬运,根本不假手于人,连我都不能插手。”   “我这样霸权吗?”陆桑有点怀疑。   “骗你的,”沈临州说,“我那会工作忙,让你拿主意,你画了布置图给我,我看了没意见你才去买材料。”   “那你做什么了?”陆桑仰头看他。   “我啊……”沈临州故意卖关子,他没回答,反而问她,“要不要去卧室看看?”   陆桑那天从手机相册看到过家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她一门心思都在沈临州这个人上面,没细看摆设,她也忍不住好奇,点点头。   沈临州推着她去了主卧。   双人床倒是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四件套都是百搭款,陆桑猜测这些是沈临州的意思。衣柜里,他俩的衣服分得很清楚,陆桑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冬装——毕竟夏装被她带回了陆家,现在还装在行李箱中。跟她的衣服对比,沈临州的衣服少得可怜,不是数量少,而是款式单一,黑白灰三色主宰,丝毫不活泼。   她转过头,看到穿衣镜旁边的墙绘。   画面中央,朝阳破开晨曦的薄雾,映照着海面。左下方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下挂着一个秋千,样子略显草率,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身穿粉色衣裙、双马尾好似在风中摇晃。   而在地上还有一道影子,影子的主人是短发,双手插兜地站着,因为只有影子,目光也不知落在小女孩还是海面上。   画很奇怪,其实并不符合光学原理,应该不是出自她手,至少不完全是。   沈临州仿佛猜透她心思一般,开口解释,“秋千上的人跟地上人影是我后来加的。”   听闻此言,陆桑的心微微一沉,总觉得她之前的猜测不是毫无道理。   画中这个小女孩,难道就是沈临州念念不忘的那个岁岁吗?   “你……地上的人影是你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沈临州的回答有半刻停顿,他说:“不是。随手画的。我带你去别处转转。”   陆宸在房间里打了一个多小时游戏,肚子有点饿了,于是出来找吃的。他爱吃零嘴,并不强求正儿八经吃饭,所以只是在冰箱里翻了翻,随手拿了包薯片就往游戏室走。   陆桑截住他,“不是说要给我做饭吗?你要跑哪去?”   陆宸挠挠头,“我哪会做饭啊,我是随口说的。”   “那怎么办?”陆桑故意逗他,“难道要我一个‘伤残人士’做?”   “好像是……不太合适,那要不我给你叫个外卖?”陆宸说。   陆桑冲某处点点下巴,陆宸顺着看去,沈临州正按着后颈从书房出来,他马上机灵道,“姐夫,我姐饿了!”   “想吃什么?”沈临州手挪了位置,解着上衣扣子往卧室走,看样子是要换衣服,陆桑看他有点累,说:“夏天么,随便做个凉拌菜就好。”   沈临州笑了笑,没置可否。   他换好衣服出来就进了厨房。   陆桑在客厅舀着老酸奶,边吃边看电视。从她的角度看,沈临州在厨房切菜的背影倒是跟相册里那张有点相像,她不由翻出那张照片。对着真人看了看,啊,果然,这就是一个“痴汉”的拍摄角度。看来失忆之前,她对沈临州的“美色”觊觎已久。   但是结了婚还偷偷摸摸拍照,搞得跟暗恋一样……好像有点问题。   她思考太入迷,以至于没听到沈临州在厨房问她的话。   沈临州问了几遍没人答应,只好从厨房出来,走到陆桑跟前。   “陆桑?”   “啊?”她仰起头。   “凉拌黄瓜你要拍的还是切的?”   “都行。”   沈临州一笑,“选一种吧,‘都行’这个要求可不好满足。”   陆桑轻叹口气,“拍吧。”   他领命走了回去,临走前揉了揉她的头。   陆桑不由一僵,他的手离开了,过了五六分钟,她才回神,继续盯着沈临州的背影瞧。   不管了,反正她失忆了,管他是有前女友还是旧情人,他既然现在对她这么好,那她就不客气了。睡都睡了,他是她的人,想跑也跑不了。   毕竟不是一人凑合,有三张嘴要吃饭,除了凉拌黄瓜,沈临州还做了风味茄子和凉拌牛肉。   陆宸虽然不帮忙,但是作为理科生,高中作文却是满分的人吹彩虹屁的本事炉火纯青,反观陆桑就不太行了,她仿佛一个念了大学的“文盲”一样,只会称赞一句“好吃”。   “就没了?”沈临州停筷问道。   陆桑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闪,说:“你看这盘牛肉,吃了以后,每条肉丝都能找到属于它的牙齿缝,真不错。”   沈临州挤出一丝微笑,“……你还是别夸了。”   陆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这章更新后,评论应该就能到100了,为了庆祝破百,我决定让你们点进专栏看看预收文,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啵~ 第十二章   没依诺做饭,陆宸识相变身洗碗小弟,饭后在流理台一番折腾,又窝回了他的小屋。陆桑在他身后喊,“陆宸,饭后不运动,当心变成大胖子!”   “姐,我还是比较担心你!”陆宸吼完,回屋把门带上了。   沈临州看过来,“想走走?”   没想到他一眼看穿她的伎俩,陆桑有点小尴尬,点点头,“我想换拐杖,我都坐了这么久了,腿都细了,也怕影响日后恢复。”   “唔,走走是可以,但是我提醒你,”沈临州顿了顿,“走的多了,两条腿粗细会不一样,用得到的腿会变健硕,不使力的腿则局部僵硬、肌肉萎缩,你……”   陆桑惊恐地看着他,“那怎么办?”   “……适当走走可以,别走太久,量力而为。”   说完,沈临州从玄关拿来一副橘色的拐杖,陆桑接过以后,嫌弃地揪了揪橘色的软布,嘀咕道,“这颜色……太扎眼了吧。”   沈临州:“就是要扎眼,这样路上的车就能躲着你走。起来试试。”   陆桑恢复得不错,本身就能靠自己独腿蹦着走几步,她拄着拐杖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发现沈临州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以防她摔倒。她回过头说:“下午你去公司忙吧,家里有陆宸,有事我喊他。”   沈临州点点头,“他打游戏戴的耳机隔音效果很好,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记得推门进去,一定‘耳提面命’。”   陆桑笑了笑。   沈临州这晚没有回家吃饭,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微博底下不少人在刷“我跟桑喃比命长’,桑喃是她的微博名,于是陆桑下午在房间里薅着头发画了一下午漫画,头发都快抓秃了,早早就睡下。他推开主卧的门瞧了瞧,见她睡得熟,便打算去隔壁凑合一晚。谁知他正要关门,陆桑睁眼喊住他,“临州?”   “吵醒你了?”   陆桑“嗯”一声,坐了起来,“怎么这么晚回来?”   “有个应酬,合作方的老总晚上九点钟的航班,我去机场送机。”沈临州走了进来,陆桑打开床头灯低着头醒盹,他借着灯光松领带,换上睡衣。   洗漱完回来,他见陆桑靠在床头,睡得头都歪了,顿时又心疼又好笑地走过去把人安置好。   陆桑咕哝了一声,抓着他一只手臂。   “陆桑?”沈临州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陆桑迷迷糊糊应道,“嗯?”   “为什么总要抓着东西睡?”他借机问道。   “因为……”她嘴里轻声说了句什么,沈临州没听清,凑上去问,“因为什么?”   陆桑被沈临州吵得有点心烦,皱了下眉头,抬起右脚,耍性子轻轻踹了他一下。   “睡吧。”沈临州笑了笑。   半夜不知几时,沈临州感觉胳膊上湿乎乎粘嗒嗒的,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只见身旁的人抱着他的手臂,嘴巴半张贴着他,她嘴边还残留着方才流出来的口水。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他一笑,陆桑的“抱枕”秒变震动款,她迷茫地从梦中惊醒。入目的是一只结实的胳膊,沾着她的口水,她不知道沈临州醒了,眯着眼拿手擦了擦,把头歪向另一边。   陆桑前一晚睡得早,清晨很早就醒了。   她迷糊记得沈临州回来了,往身边一摸却摸了个空。   “嗯?”   揉揉眼,她捞过手机,一看才五点钟。过了没一会,沈临州从外面进来,见她睁着眼十分清醒的模样有点奇怪。   “这么早就醒了?”   “你出门了?”   “嗯,跑步回来了。”   “那还睡吗?”   “可以躺一会。”   沈临州冲了个澡才躺回床上,陆桑一见他,立马把手机收了起来。她注意力的尾音还在手机屏幕上缠绵,沈临州假装不知,没多问。   酝酿半天,陆桑问:“临州,你能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要是不愿意,念书时候的事情也行。”   “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奇?”   “……不是好奇,就是我暂时也想不起来,我的事你都知道,我却对你一知半解,哪有人这样做夫妻的?”   沈临州安静凝眸看着她。   陆桑也盯着他看,反应了一会,张张嘴,“该不会……我失忆之前也不了解你吧?”   沈临州一哂,“不至于。”   “你想听什么?”他道,“之前的事范围太广,你有特别想知道的,你问我说。”   陆桑这才松一口气,从容地重新捞过手机,她在备忘录里列了问题,明显有备而来。沈临州答了几题,干脆从她手里拿过手机,一面审题一面答。   “在福利院那会没能接受正规教育,那里的老师跟公立学校的教师没法相提并论。管理上也有问题,上蹿下跳的学生难收拾,很少有可以安心上课的机会。后来沈叔和林姨收养了我,之前我没有正式名字,跟着他们以后才叫沈临州。从那年开始,我才像正常人一样念书,沈叔和林姨去世后,余下遗产供我读完初高中。”   “我跟江铎是高中同班同学,的确一块去过你家,那时你高考成绩才出来,我们带了礼物去祝贺。江铎送了你一条项链,你这部手机是我当时送的,你用到现在,看来质量不错。”   ……   他看着最后一个问题,偏过脸瞧了她一眼,道,“婚前没交过女朋友。”   那她就放心了。   陆桑收回手机,眼睛愉悦地弯了起来。   不过仔细想想,沈临州小时候过得太艰难了,他能有现在一番成就,都是扛着岁月、背着坚毅,单打独斗,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那他会成为他们陆家的女婿,其实是不是跟许老师对他学业上的资助有关?   他想报答许老师的恩情,所以才跟她结婚?   但她也不是嫁不出去的恨嫁女,应该不至于让他“扶贫”。   唔,他的心思还挺难猜的。   陆桑低着脑袋胡思乱想,等回神的时候,发现沈临州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了针线出来。他手上有一件白衬衣,胸前扣子掉了一颗,他正准备动手缝扣子。   陆桑心里漫上一种奇怪的情绪,近乎同情。   老婆车祸失忆忘记他不说,连一颗扣子都要自己缝。她心里过意不去,在他对着光要把线穿进针孔时忍不住伸出手道,“我来吧。”   “你会吗?”   陆桑有点恼羞成怒,“……怎么不会啊,缝扣子很简单么,你给我,我来。”   陆桑埋头捣鼓了一会,缝是缝得上,就是美观上差点意思。   沈临州倒是没说什么,从她手里拿过衬衣就去衣柜前把衣服换上了。他的身体在打开的柜门后,陆桑只隐约看到他结实的腰腹,想起那天早上手底下的触感,顿时一阵脸热。   沈临州让她再睡会,他去准备早饭。   他迈出卧室之前,陆桑轻声喊住他,“临州。”   “怎么了?”沈临州一顿,转过身来。   陆桑说:“你跟江铎是同班同学,他那么爱笑……你也可以多笑一笑。”   沈临州听完,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那个笑容一看就不纯良,唇角弧度短短几秒就消失,陆桑后颈发凉,只听他道,“你喜欢江铎那种。”   不是疑问语气。   陆桑连忙摇头,“不是,我是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   沈临州没理她的恭维,开门走了出去。   陆桑这下也睡不着了,开始冥思苦想,怎么哄生气的老公开心。网上搜了一堆攻略,说什么的都有,但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没一个能实现的了。   吃早饭时,陆桑不住地偷瞄沈临州,观察他的脸色。   他话比往常少,陆桑故意想要他说话,于是道,“临州,今天我跟陆宸出去一趟。”   陆宸眼珠滴溜溜转,没接话,沈临州总算有反应了,“去哪?”   陆桑说:“出去走走,家里太闷。”   沈临州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他出门前又丢下一番话。   “你可能不记得,在我们结婚前,你曾殷勤追求过江铎,甜点和情书都委托我送过。只不过江铎那小子怂,怕被许老师打死,没敢跟你在一起。”   陆桑听傻了。   这番话给她的感受,比她小时候看《疯狂的兔子》和《异形》时恐怖多了。   说她打过江铎她还信,她追过江铎?   虽说他也是个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医生,但是……江铎?   她可以跟江铎称兄道弟,但是发展男女之情,还特意为他做自己根本不爱吃的甜点,都有点突破她的智商。   陆桑在身旁人肩上拍了拍,“陆宸。”   “怎么了,姐?”   陆桑问他,“你吃过我做的甜点吗?”   “没吃过,”陆宸怀疑地看着她,“你自己又不爱吃,谁知道你做出来、自以为好吃的是什么神仙味道,一般人谁敢吃啊?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随口一问……你吃饱了吗?吃饱了一会我们出门,趁现在外面温度还没升上来。”   陆宸放下碗,“去哪?”   陆桑说:“给你买几件夏装,我回屋涂防晒,你洗好碗、自己也换身衣服。” 第十三章   陆桑挺爱给陆宸买衣服,小伙长得又高又帅,套什么衣服样子都出挑,店里人夸她弟弟穿衣板正不说,还会随口问陆宸在哪个学校念书。每当陆桑报出陆宸的学校,收到一波赞美时,心里都有种老母亲一般的自豪感。   七月正是商场夏装大热的时候。陆桑熟门熟路地指挥,两人直奔知名的几家男装店。陆宸衣服大多是大男孩款,潇潇洒洒的,一打眼就是一大股朝气,陆桑琢磨着给他换种风格。   为陆宸挑了几件衬衣休闲裤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西装上。   沈临州衣柜里的西装都是深色,夏天么,西装也得凑个清凉的意思。陆桑瞧着模特身上那套浅灰色的就不错。   陆桑正要张口,左后方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你好,门口模特身上那套能帮我拿一下吗?”   有导购上前,把陆桑看中的那套取了下来。陆桑这才往刚刚出声的女人身上看去。女人扎着利落的马尾,看气质就知道很漂亮,侧脸还有几分面熟,陆桑瞧了一会,只见女人转过脸来,一见是她,眼睛微微睁大了。   “陆桑?!”   陆桑看清她的脸,跟她一样意外,“楚夏?”   楚夏抱着衣服快步走过来,“好巧,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视线在陆桑的腿跟轮椅之间打了个转,她只知道陆桑的漫画好久没更新肯定是三次元有事,没想到是这样。   陆桑笑着说:“出了个小意外,腿骨折了,没残。”   “自己出来逛街啊?”陆桑又问。   楚夏摇摇头,指指身后,“不是,陪我哥出来的。夏天都过去一半了,他还没有正经的夏装,出来给他挑几件。”   楚夏身后,一个年轻男人缓缓推着轮椅过来,跟陆桑打了个照面。   “你好。”男人说完也扫了眼陆桑的轮椅。   这就有点巧了,陆桑笑起来,“你好,我是楚夏的高中同学。我刚刚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   楚夏看了眼哥哥,忙道,“那天你微信找我有急事,我正好出门了、手机落在家,是我哥发了语音给你,你忘啦?”   陆桑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时,楚夏总算发现了在陌生人面前有点怯场的陆宸,她好奇道,“这位是?”   “这是我弟弟,”陆桑回头扯了扯陆宸的小臂,把他拉到前面来,“他见了生人害羞。”   “挺可爱的。”楚夏笑着评价。   陆宸只是笑,笑了几下又缩了回去,跟身边的模特比沉默。   楚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陆桑和楚夏只匆匆聊了几句,约着回头一块吃顿饭。楚夏的哥哥不方便试衣服,楚夏只在他身上比了比,一看衬他肤色,立马就把那套西装买了下来。   浅灰色西装被楚夏挑走,最终陆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白色的一套,还挑了一条酒红色领带。回家路上她又觉得白色好像有点夸张,担心沈临州不喜欢。   没想到沈临州回家一见她买的衣服,二话不说就回房间换上。   白色西装挑人,再搭一件黑衬衣,沈临州长身玉立,凛冽的禁欲气质里添了几分书卷气,却并不文弱,斯文终究盖不过气宇轩昂。   陆桑望着他微微出神,他要是她梦里的板寸造型就更好了,但这样也很养眼。半晌,才从她贫瘠的词库里扒拉出两个字:“好帅!”   陆宸习惯性地翻了一下眼睛,在旁不吝打击,彩虹屁吹了起来,“今天也是姐夫凭身材跟颜值营业的一天,哪怕身披麻袋那也是麻袋的福气,麻袋今天是死得其所!再看这套西装,啊,初看是多么平凡,是姐夫擦亮了蒙尘的明珠,那光芒抵得上十个发电厂同时对我头顶的吊灯供电。姐夫这个芳心纵火犯,全宇宙最火的女性杂志封面非他莫属!”   陆桑:“……”   沈临州心理性不适,抓了抓领带,“我马上就换下来。”   陆宸:“别啊——”   经过这个小插曲,沈临州第一次觉得像陆桑那样嘴笨、朴素的人也真算可贵。经过一天的忙碌,陆桑逛街没忘了他还主动送上礼物,他早晨离开前发的“脾气”已经抛掷脑后。   直到陆桑跟他说,在商场遇到了一位老同学。   “哪个老同学?”   陆桑说:“楚夏。”   他眼中的光芒淡了下来,“然后呢?”   “我们约好有空吃个饭。”   “你不用特意跟我说。”沈临州淡声道。   陆桑听出他情绪不对,再加上他在陆家那回的异样,她忍不住问,“你认识楚夏?”   他立马说:“不认识。”   “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她有点意见?”   “没意见。”   陆桑倾身靠过去,故意掐着软绵绵的嗓子,“你跟我说说么,楚夏不过是我一个女同学,你跟她有什么交集?莫非是我们婚礼上请了她,闹过不愉快?”   他们哪里举办过什么婚礼,沈临州对她的撒娇倒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只是反应了一会,“什么同学?”   “高中同学啊……”陆桑不明所以地回。   “你说楚夏是你的女同学?”   “对啊,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你竟连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沈临州说:“没见过。”   沈临州说完就回屋换衣服去了。陆桑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扯起嘴角笑了,沈临州在笑什么?   “你觉得他为什么笑?”她回过头问。   陆宸摸着下巴说:“难道是怀疑你跟你同学有一腿,一听性别就释怀了?”   陆桑勾勾手指让他低头,伸手猛地按着他后脑勺往下,听到陆宸“哎呀”一声,斥道,“你少胡说八道了。”   陆宸毫不在意地摸摸自己头,“是你要问我的,哎,女人心,海底针,我还是打游戏去了。”   陆桑撑着下巴想,楚夏这名字,有那么像男人吗?沈临州怎么就往坏了猜?难道说她之前有前科?   陆桑赶快翻了翻聊天记录,没看到有什么可疑人物才放了心。   又不免想起江铎,陆桑头疼地盯着通讯录。虽然沈临州早上提了之后又一副已经不追究什么前尘往事的模样,但事情不搞清楚,她心里很不踏实。   如果真相正如沈临州所说,那她最后嫁的人是他也很可疑。   哪有什么酒后乱性,沈临州其人光风霁月,也不像是会趁人之危的坏蛋,是她醉酒,结果就把他一个大男人睡了?她又不是母老虎,还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按床上这样那样?   还有,沈临州明知她追求过江铎,他跟江铎是好朋友,最终还娶了她,不合逻辑。除非……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沈临州对她负责。嗯,这还挺合理的,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沈临州毕竟念着许老师的恩,她女儿都这样求他了,他跟她结婚好像也不成问题?   这一切好像说得通,又似乎说不通。   都怪车祸让她失忆,否则她何至于纠结成这样?也不知道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她现在总有一种任何人都能给她的过去编造记忆的感觉。   说不定到时候她记忆恢复,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想听沈临州道出细节是找死,思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问江铎这个当事人。陆桑抱着手机抠了会手指头,给江铎发了条微信。   “听临州说,我之前追求过你啊?”   江铎许是在忙,一时没回复,陆桑又加一句:“能否告诉我细节,或许对我恢复记忆有帮助。”   江铎消息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钟头以后,他语气难得正经。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毕竟你忘都忘了。不过既然他都主动提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你确实追求过我,就是在我跟临州祝贺你高考成绩以后,你那时候小姑娘嘛,人害羞,手段就迂回。   你不好意思当面表白,先是通过临州送我你亲手做的甜点,我记得第一回 ,袋子里还放了一张粉色小纸条,说希望我吃得开心。接着,你就委托临州递了情书给我,情书我至今还好好收在书房里。在那之后,你送的甜点不断,不过再没见你留的纸条。后来有一天,我把你约出来摊牌,说你年纪还太小,没见过世面,往后男人见得多了,哪里还会看得上我。   别说,你还挺豁达,被人婉拒也没伤心难过。到后来,你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跟临州结婚了。”   陆桑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她又说不上来。睡觉之前,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迅速抓起手机问江铎,“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甜点和情书究竟是给谁的?”   江铎在值班,这会恰好没病人,因此回得很快。   “‘江铎哥,这是我刚学做的甜点,希望你会喜欢’、‘江铎哥,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要有负担,我还是会送甜点给你的”,我跟沈临州又不是弱智,你这样写,我们会不知道对象是谁?”   陆桑:“……能把我的情书和纸条寄到我家么,到付!”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上一章强调不是3那个,狠鸭,过来挨打~   你们都是小仙女呀,会说话就多说点!顺便挨个亲亲~ 第十四章   同城寄件快得很,陆桑第二天就收到了江铎寄来的东西。这个人把陈旧的少女心事装在了他们医院统一印制的牛皮信封里,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而且,江铎真的勾了到付。   陆桑越发觉得当初给江铎写情书的时候,她脑袋有点问题。   她进卧室锁好门,把信封里的东西抖了出来。   小纸条上的内容跟江铎说的一模一样,笔迹比起现在青涩幼稚,但确实是她写的。至于那封情书……   陆桑读了几遍,有些惭愧地捂住了脸——   从小到大、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文采可言。就那么把一篇大白话送出去,还指望能得到人家青睐回应,她哪里来的勇气?   最后,陆桑对着这封信研究了半个钟头,还是没刺激出任何有关这段荒唐事的画面。看来不能操之过急,要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比如,敲敲沈临州的壳,看他会不会探出头。   晚饭期间,陆桑一直笑嘻嘻的,沈临州看了她好几次,总觉得她有点图谋不轨。他的预感没错,吃完饭,陆桑就拉着他去卧室聊天。   “怎么了,这么早想休息?”   “不是,”陆桑拍拍身旁的位置,“有件事想告诉你。”   沈临州半信半疑地坐过去,手里被塞了一张纸。纸张有股陈旧的书页味道,上面的字迹却很清晰,他扫了那上面的字一眼,记忆被拉回多年之前。   那天他下了课,本来要跟几个室友出门吃饭,陆桑忽然过来了,就在校门口等他。他还记得那天陆桑穿了条淡蓝色连衣裙,夏天的风都仿佛沁入了清爽,她脸上少见地化了妆,明媚漂亮,一见到他,她快步迎上来。   她长大后,他跟她也才正式见过几次面,这会见了她也有点拘束。   她不由分说地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漂亮的纸袋,他被吓了一跳,低头嗅到一阵香甜的食物气息。   “这是?”   “我自己做的饼干。”陆桑仰着头得意道。   “谢谢。”沈临州也没有跟女生相处的经验,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见二人站的地方日头大,便示意陆桑跟他往树荫处躲躲,陆桑摇摇头,“我很快就走了,正好在这附近做社会实践,我是偷偷跑来的。”   沈临州问她,“同学都在附近?”   陆桑应了一声,忽然说:“能摸一下头吗?”   沈临州浑身一僵,忍不住心跳加快,她仰头看着他的样子害羞又欢喜,他一笑,抬起了手。   结果被陆桑半空拦住了,她摇摇头,“我是说我摸你的头。”   沈临州:“?”   他虽然不解,还是下意识地低了低身子。陆桑在他头顶摩挲了几下,弯起月牙似的眼睛。   陆桑走后,他提着袋子往宿舍走,紧张令他差点同手同脚。   回屋迫不及待地翻出两个透明塑料盒把饼干装起来,他一转头,发现袋子里还有张纸条。   等他看完内容,忍不住笑了一声。   察觉一直想知道她身处何地、过得如何的小妹妹似乎有点喜欢自己,他的第一反应是无措,好像有什么人不轻不重地箍紧了他的咽喉跟心脏。他在心里飞快织好了网,以为能兜获一盏春风,结果竟发现是个乌龙。   原来饼干是做给江铎的。   也是,小姑娘也没说是送给他吃的。   天地都不知的心事,还没来得及伸展就夭折,于是,他带着几分伤感几分好笑,把饼干带去了江铎那里。   “陆桑做的,给你的。”   江铎尝了一块,味道还行,往他这边推了推,“尝尝。不过她送我的,为什么不直接送来,还要交给你,拐这么个弯,不累吗?”   “可能……害羞吧。”沈临州道。   后来,陆桑又递给他一封情书,他打开一看,果然是给江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把信藏了几天才去丢给江铎。   陆桑后来送来的饼干里没再留纸条,大家都明白意思,沈临州收到就转交江铎,仿佛成了一种惯例。   有天他情绪不太好,陆桑又来的时候,他忍不住说了她几句。   语气也不严厉,可陆桑听完眼睛却红了,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泪光闪闪地看了他几秒,跺跺脚跑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来找过他。   他那时说:“你跟江铎之间的事,总让我夹在中间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面对面地解决,你喜欢江铎,就勇敢一点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   避而不谈自己的心意,沈临州把过去的事挑挑拣拣地讲完,陆桑听后一脸痴呆。   她年轻的时候怎么会有这种骚操作?   好半天,陆桑才清清嗓子把情书从沈临州手里抽了出来,“那时候年纪小,不太懂事,你别介意。挺晚了,休息吧。”   她说完把情书一收,躲进凉被里不出来了。   希望这事就这么着吧,谁都别再提。   陆桑跟楚夏约吃饭本来是句客套话,没想到楚夏很快就打电话约她见面,说是新开了家自助餐厅,便宜又好吃。   陆桑出行不便,陆宸自然陪同。赴约路上,陆桑往身旁一看,发现陆宸好像在看漫画。   “看什么呢?”   陆宸遮了遮手机屏幕,脸上瞬间闪过不自在,陆桑眼皮一跳,嘴上抱怨道,“你看的什么内容,还不准人看?我也画漫画,也没见你追更。”   “谁说我没追更,”陆宸说,“我还推荐给我室友看了呢,结果你更新频率感人,我都替你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你到底在看什么?”   “就……一个谈恋爱的漫画,我不是看你转发了吗,闲着无聊就点进去看看。”   陆桑一笑,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半夏是谁吗?”   “谁啊?”   陆桑但笑不语,陆宸上下瞄了她几眼,“不会是——”   到了约定的自助餐厅,楚夏还没来,姐弟俩先找了位子坐。   “姐,你不是骗我吧,半夏就是楚夏?”   “我骗你干嘛,不信她来了你自己问。”   “我不敢。”陆宸安静喝起果汁。过了会,他忍不住又问,“那我能找她签名吗?”   “你怎么不找我签啊,”陆桑佯装受伤地看着他,“你一次也没夸过我画的漫画,也没留过言……”   “我留了!”陆宸道,“我还把你设为特别关注了呢,你不知道而已。”   “真的啊?”陆桑在他脸蛋上蹭了蹭,“这才乖。”   两人说话间,楚夏一脸抱歉地飞快走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堵车,我该早些出门的。”   陆桑说:“没关系,你人能来就好。”   楚夏笑笑,“是我约了你,倒让你等我。我哥今天约了医生检查,我送下他才过来的,没想到那条路那么堵。”   陆桑关怀问道,“你哥的腿?”   “他跟你不一样,他的腿是早些时候病毒感染,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治愈恢复。”说到这个,楚夏眼底有股阴霾。   陆桑安慰她,“一定能的。”   “但愿吧。”   吃到一半,楚夏忽然拿过手机,对着滴滴响个不停的手机敲了几个字。   “怎么了,有事情忙?”陆桑问道。   “噢,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刚我们高中微信群里班长组织下周同学聚会,正统计人数呢,你要不要去?”   “我……我的腿,不太方便。”   楚夏道,“大家那么多年没见了,往后再见,能来的人更少,见一次少一次。你别担心,到时候我照顾你。”   “好吧。”陆桑妥协了。   楚夏于是在群里替陆桑报了名。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陆桑关心道。   楚夏不答反问,“你呢?腿不方便,跟公司请了长假?”   “没有,我辞职了。”   “什么?”楚夏很吃惊,“那么好的工作,说辞就辞啊?”   “好是好,就是太累。”   “也对,你跟我不一样,有老公有家庭了,将来为了孩子,也不能那么辛苦。”   这她倒没想到,不过陆桑没多解释,“你还没说你呢?”   楚夏吃了块水果道,“我啊,我也辞职了,跟你一样,裸辞。”   “那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没有打算,先在家画漫画吧,反正我现在吃喝不愁。”   一听画漫画几个字,陆宸眼睛发亮。楚夏奇怪地看过去,“小孩,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陆桑看了眼自己那没出息的弟弟,转过头解释道,“是我跟他说了你是半夏,他正追你的漫画,现在估计是你粉丝呢。”   “要不要签名啊?”楚夏主动道。   陆宸不住点头。   楚夏看了他几眼,觉得他应该也没带纸笔,就从自己包里拿了纸笔出来,洋洋洒洒地签了半夏二字跟今天的日期。   “给,以后多多支持哦。”   陆宸宝贝似的接过来,“好的。”   陆桑一阵心塞,轻叹口气别过头。   这晚,沈临州下班回来,扔给陆桑一份招聘启事,他们公司招UI设计师。由于行业原因,他们公司大多是男员工,审美容易跑偏,这次招聘只针对女性。   “你有兴趣的话,这个位置为你保留,等你腿好了就过去。”   陆桑故意问,“那我需要面试吗?”   沈临州挑了下眉,“当然。”   “那我不去了,”陆桑说,“我有个同学最近没工作,她也是学这个的,不如我推荐她去?”   沈临州抿了口茶几上的水,水杯是陆桑的,在她谴责的目光里,他淡定放下,然后问,“女同学?”   “是啊。”   “不要。”   陆桑奇怪道,“为什么?这上面写的不是只要女性吗?”   沈临州伸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哪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要。真是你同学的话,我可以引荐她去我朋友的公司。”   她失忆后的好处就是,他能放任自己做一些平时显得逾矩的动作,哪怕刻意熟稔,陆桑也难以察觉。   陆桑果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抬手,摸了几下被他点过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引荐我去兄弟公司?”   沈临州明白了,“你不想去岁临?”   是啊,这个名字总给她一种她头上戴了什么不好看的东西的感觉,从心底抵触。话说得太直白,又怕伤了沈临州的心,她故意说:“我这个人很懒的,只会投机取巧,还经常上班摸鱼,借口请假,你做我上司,我会有心理压力。我想去坑别人,不愿意害自己人。”   沈临州看出来她是真不想去,更何况从她嘴里听到“自己人”三个字并不容易,于是不再强求。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   “楚夏。”   沈临州要打电话的手一顿,“你们关系不错?”   “志同道合。”   “你们专业一样,爱好也一样,互相之间没有竞争?”   陆桑说:“目前没有,她去你推荐的公司,那我就去别家么,至于漫画,我们题材不一样,利益就不相关,因此不存在竞争关系。”   “你心别这么大,”沈临州拨通电话,趁陆桑专注盯着自己时,抬手在她头顶摸了几下,又赶在电话接通之前道,“不管跟谁相处,万事小心。”   一周后,楚夏通过面试。她的微博多了条新动态。   之前她的绘画范畴是作品改编,她对粉丝说,从今往后,她要往创作型画家的方向努力,她第一个要尝试的题材就是悬疑类。   陆桑点完赞以后,嘴角抽了抽——沈临州那张嘴,还真是开了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十五章   创作是个人自由,但楚夏一捡起来这活就从悬疑入门,还特意问陆桑以后能不能从她的作品中借鉴学习,就让陆桑心情有点微妙了。悬疑类连载漫画容易失却阅读连贯性,因此受众不广,先不说陆桑画得到底如何,就从粉丝数量上看,楚夏要是学习陆桑那叫不耻下问。   而且商与非商,本就没什么可比性。   陆桑没直接答复,盯着楚夏接下来微博私信发来的话发了会呆。   楚夏:“我画悬疑也是因为跟你一样,对感情戏生疏,想从脑洞、剧情练起,其他人我没认识几个,想了想,只好先从你擅长的啃起,你不会介意吧?”   陆桑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用微信联络,两人又不是现实不认识。陆桑画悬疑漫久了,心里警惕,又想起沈临州的叮嘱,小心回复:“不介意呀,有脑洞我们一起讨论,有人一块研究,进步会很快。”   楚夏:“好^_^”   同学聚会那天,沈临州把陆桑送到酒店包厢门口就去公司加班。他临走前,陆桑拉着他衣服道,“下午你会来接我吗?”   “还不知道,看我时间安排。”   “你来不了,那我自己打车?”   沈临州沉默了一会,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来接你,少喝酒,有事打电话。”   陆桑这才放行。   朋友聚会可以携带家眷,同班同学聚会没听说拖家带口的,AA的话帐都不好算。沈临州不想让她来,因为怕她那个同学一人照顾不了她,两人一直僵着,直到今天早晨陆桑早早换好衣服在客厅等他,他还是妥协了,把人送过来,心里却一万个不同意。   陆桑进包厢的时候,好多双眼睛都望了过来。   她拄着拐杖的造型太独特了,没办法。   包厢静过之后,同学们问候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响起来。   “陆桑腿怎么了?最近摔的?”   “严不严重啊,怎么还用上拐杖了?”   “陆桑就是陆桑,每次出现造型都别出心裁,今天这是什么主题?”   ……   楚夏过来帮忙扶人,陆桑摆摆手,坐在楚夏位子旁,这才回答他们的问题。   “出了个小意外,伤了腿,恢复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能正常走路,多谢大家关心。”   有个女同学接话,“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还好只是伤了腿,要是伤了脸,以后靠什么混饭吃,是不是得先整个容再去站街啊?”   陆桑听出来了,这是说她凹造型那个,她难以相信这种话会从一个女性口中说出来。四周同学们面面相觑,气氛尴尬,但大家都不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谁都没替陆桑说话。陆桑有点心寒,向出声的人看去,过了会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我也每晚做噩梦,梦见有人指着我说‘陆桑你看你,脸砸地上了么,鼻子都扁了,你之前不是鹅蛋脸么,怎么变国字大饼脸了’,把我吓得不轻。”   没听出弦外之音的人都觉得陆桑幽默,为了缓解氛围纷纷笑了起来,只有那位同学透过手机屏幕看到自己的脸,她气结,“你——”   她的声音被笑声盖了过去,陆桑假装没发现。   人还没齐,包厢里相熟的同学三五成群地聊起天。   楚夏凑到陆桑耳边说:“许绵绵这人就这样,情商低,一张嘴得啵得,狗嘴吐不出象牙,你理她干嘛?那种人,你越理她越来劲。”   “我不是被压迫久了,没忍住么,谁让她说话那么难听。”陆桑小声嘀咕。   楚夏睁大了眼,“你跟你老公……”   陆桑偏过头盯着楚夏的眼睛,微信里短时间内不打算再联系的人,她习惯把聊天删掉,所以留下来的记录零零碎碎,陆桑也不确定自己把跟沈临州的婚姻对她说了多少。看楚夏的反应,难道自己之前真跟她什么都聊?   “没事啊,”陆桑半晌道,“我是说我妈对我太严格,你有个当高中班主任的妈就懂了。”   “你跟你老公真没事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讲,你们可能会……”楚夏愈加小声地说,“离婚么?”   陆桑心里狠狠一惊,脸上表情有几秒空白,她从转过来的果盘里拿了一小片西瓜给楚夏才半真半假道,“说的都是气话,哪会真离婚啊?他现在对我挺好的,我在家养伤不工作,他也能养的起我,我干嘛要离婚?”   “你是说,因为他有钱,所以你能忍则忍?”   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沈临州犯了什么大错一样,陆桑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不动声色地说:“之前都是误会,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要相互磨合。”   “这不是磨合的问题,”楚夏咬了一口西瓜,奇怪地看着她,“你老公最近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能原谅他朝三暮四?结婚前跟一个女人暧昧就算了,上回那个叫郑虹的女明星你也不管了?”   这次陆桑愣了更久,酝酿半晌说:“你别听我一面之词,那些事我也没证据,就是瞎猜、乱说的。后来证明,都是假的啊,那我还计较什么?”   楚夏像不认识陆桑似的看她几秒,她从手机里扒出一张照片,“有人都拍到了,也上了新闻,还是你告诉我的。陆桑你别犯傻,男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陆桑看向那张照片。   她一个画漫画的,对构图敏感,看了一会道,“他跟我解释了,是借位,两个人就是工作关系。”   楚夏一时没说话。   陆桑微微垂眸。她现在能很快看出是借位,那时候为什么会不动脑筋、直接发给楚夏看?莫非一场车祸还把她撞聪明了?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楚夏轻道,“你替我谢谢你老公,我有这份新工作还没感谢他。”   陆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吃过饭,一众人转战KTV。陆桑给沈临州发了地址,让他四点钟过来接她。   她心事重重,别人起哄让她唱歌她就声称一用丹田气就伤口疼,大家都不敢再让她唱歌。她坐在角落,看楚夏大方地成了这屋子里的麦霸。   四点钟时,大家还没尽兴。   陆桑一看时间,跟班长打招呼说要先走,班长一向对人客气又仗义,闻言立刻说:“你自己一个人行吗,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许绵绵不知怎么正好在附近,她阴阳怪气地道,“班长,您也是刚结了婚的人,别跟人家有夫之妇不清不楚的,被你老婆知道不得一顿家法伺候啊?”   班长皱了下眉头,嘴上还是客气,“大家都是同学,我太太会理解的。”   陆桑摆摆手,“你坐着吧,我老公就在门外。班长,谢谢你组织这次聚会,今天很开心,下次再见。”   楚夏见她起来要走,放下麦克风把人送出门。   沈临州果然就在门外,他拿着手机,正要打电话给陆桑。   “我来吧。”他上前把人接过,对楚夏道了声谢。   陆桑跟沈临州结婚没办婚礼,楚夏在这之前没见过沈临州本人,那篇报道上仅是一个侧脸而已。   也不怪许绵绵阴阳怪气,陆桑念书那会成绩中上、并不在前头,结果嫁了个又帅又有钱的老公,惹得班里女同学心里发酸。陆桑的朋友圈没有跟她老公的合照,也没晒过戒指、情人节礼物,所以她们背后都说钱跟情难两得。   楚夏掖了掖头发道,“是我应该谢谢你。我听陆桑说,是你把我介绍进吞达,我已经入职了。谢谢,改天我请你跟陆桑吃顿饭吧。”   “请客就不必,真要谢,能不能帮忙拿一下这副拐杖?”沈临州让陆桑靠在自己身上,一笑道。   楚夏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神,反应一会把拐杖接了过来。   沈临州把陆桑打横抱起,对楚夏说,“你好人做到底,送我们上车吧。”   楚夏眼底一黯,没作声,悄悄跟上。   要是放在平时,大庭广众之下沈临州这么做,陆桑肯定要又羞又恼地挠人了,这会竟出奇地温顺安静,她靠着他胸膛,跟睡着了一样。   “陆桑?”他低声唤了一句。   “干嘛?”   “喝酒了?”   “没喝酒,不信你闻。”   沈临州果真低头凑近她嘴巴嗅了嗅,陆桑的脸瞬间通红,推了推他。   “你干嘛,走廊上有人呢!”   电梯还停在九层不动,他们就在二层,沈临州笑了几声,抱着她稳稳地走下楼梯,去了门口。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他把人放到地上,把自己外套给了她,让她垫在身后靠墙站,然后才去取车。   前面人的小动作和温声细语方才都被她收进眼底、耳中,楚夏笑道,“你跟你老公现在感情不错啊?”   陆桑点点头。   “你老公这么优秀,外面肯定很多人惦记,你一定要经济独立,还要看好你老公,”楚夏脸色露出担忧的神色,“我不是盼你不好,现在新婚姻法你也知道,婚前享有不动产的那方才是被法律保护的对象,他开的车是你的嫁妆?”   陆桑出车祸那辆是老陆给她买的,沈临州那辆,以她家的经济状况应该负担不起。她转转眼珠,“他自己买的。我腿伤好了就出去找工作,放心吧,我不会在家不进社会的,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会甘心做黄脸婆?”   “那就好。”楚夏拍了拍她的肩。   她们说话间,沈临州把车开了过来。   楚夏的视线落在车标上,是一辆银灰色奥迪。   沈临州下了车,把陆桑弄到后座,帮她脱了左脚的鞋,又将她的伤腿轻轻搬上座椅。陆桑低着头由着他摆弄,见他从楚夏手里接过拐杖放进了后备箱,视线才收回来,冲车旁的楚夏挥挥手。   车子开走。   楚夏站在原地很久没动。   那辆车一百万出头。   穷人有二十万会花四五十万买车,而有钱人买一辆一百万的车,你却不知道他兜里究竟有多少钱。两者之间的差距,永远不是他们所有物的外在价格就能衡量。   车子开出去一阵,沈临州透过后视镜看着嘟噜着一张小脸的陆桑,问道,“聚会发生了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这么闷闷不乐。” 第十六章   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看了他一眼,一副疲惫到不想张口的模样,侧靠着椅背闭眼装睡。沈临州在前头道,“如果要睡,我把空调关了?”   “有吃的吗?”天热死了,陆桑好不容易凉快一会,才不想他关空调,立刻睁眼问。   沈临州眉头轻蹙,“中午没吃饱?”   陆桑坐直点点头,“全是海鲜,螃蟹上了好几锅,我这几天不能吃,最后倒是上了几盘韭菜肉馅儿的水饺,我吃了四五个。”   她只爱吃韭菜鸡蛋馅儿的水饺,要不是实在没有可吃的,她连碰都不碰。   沈临州从手旁拿了盒老酸奶扔给她,“先垫垫肚子。你就为这个不开心?”人吃不饱,情绪不高也能理解。   陆桑说:“是啊。”她专心舀着老酸奶吃,脸色慢慢红润了不少。沈临州看了看她,忍不住说:“拿外套盖一下肚子,这回好不容易不疼,别又被空调吹痛经。”   陆桑脸上一红,含混应了一声。   过了会,陆桑偷偷看他一眼,见他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身上了,才放松神经开始出神。楚夏说,沈临州在婚前有个暧昧对象,她问过沈临州,沈临州说以前没有女朋友,两边说辞对得上。   那这个暧昧对象,究竟跟墙绘上那个小女孩有没有关系?沈临州也不小了,那个小女孩没准不是那个女人,也有可能是……女儿。   陆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沈临州见她浑身一激灵,问道,“冷么?”   陆桑看向他,摇了摇头。   虽然如此,沈临州还是把陆桑身边的车窗稍稍降下两公分。陆桑忽然问他,“临州,岁临科技是什么时候注册的?”   “我念大二的时候。”   陆桑当然知道了,那天她查过岁临的信息,她又问,“‘临’是你名字中的‘临’么?”   沈临州多看了她一眼,回答,“对。”   紧跟着,陆桑轻声问,“那‘岁’又是谁的‘岁’?”   沈临州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几秒,那几秒时空像是静止了。实际上,车子也确实因为前方红灯停了下来。陆桑的胸口在这短暂的沉默里越来越闷,呼吸渐紧,她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沈临州,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然而沈临州脸上无波无澜的,平静极了。   半晌,他道,“岁岁,我们养的猫,不然还会是谁?”   岁岁才多大,沈临州大二那会还没有岁岁呢,他的回答破绽太大了,偏偏陆桑没法出言质疑。因为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继续低头吃她手里的老酸奶。   沈临州开车左转的时候,借着看路况的功夫对着窗外叹了口气。   那口气太轻,没有任何声响就散了。   有些事,不是他不想说。   而是不能,不敢。   如果这仅仅是他跟岁岁之间的秘密,他何至于瞒到现在。可惜,还牵扯到许老师、老陆和陆宸。他承诺过苦苦哀求的许老师不说出来,也不能那么自私。   而且说了,未必就对陆桑好。   “带你吃饭去吧,”沈临州在前面道,“想吃什么?”   陆桑知道他此时肯定于心有愧,她吃什么他都会答应,指了指前面,“过了这个红绿灯,路右边有家炸鸡店,我想吃炸鸡。”   “只吃炸鸡?”   果然!陆桑小小地斜了他一眼,“它旁边还有个小店卖锅盔。”   那一丝怨念的微表情被沈临州捕捉到了,他心里有数,陆桑肯定是听人说了什么,还能是谁呢,应该就是那个楚夏。江铎说得对,哪怕楚夏跟陆桑没什么,就算他现在知道楚夏是女人,他心里还是会不踏实,因为怕陆桑之前跟楚夏无话不谈,担心一旦被戳穿了,夫妻恩爱的戏演不下去。   车子在路边停下。陆桑下来后被沈临州扶进了炸鸡店坐着,他则去旁边超市的停车场泊车。等他回来,陆桑已经点好了,手边有杯可乐。   她把菜单递给他。沈临州接了过来,摸了摸那杯可乐的温度,她要了常温款,他收回手,给自己要了一个套餐。   “你吃得完吗?”陆桑不禁问。   沈临州笑道,“吃不完不是还有你吗?”   陆桑哼一声,“我又不是饭桶。”   陆桑要了一只整鸡,沈临州帮她取了餐,她就戴上塑料手套埋头苦撕。   沈临州点的餐做好以后,她已经消灭了一半。沈临州那个套餐里有鸡腿堡、炸鸡腿和鸡米花,她把自己的推到中间。   “怎么了?”沈临州问道。   陆桑眼睛不离他点的东西,“你的好像更好吃的样子。”   沈临州看她神情,了然道,“想跟我换?”   “可以吗?”她抬眼,眼巴巴地瞅着他。   两个人相处虽然比她刚醒来时自然许多,但还有许多时刻,她会不自觉忘记他们是夫妻的事实,就比如现在。沈临州也把那三样放中间去,“不用换,我的就是你的,你想吃就自己拿。”   “那我不客气了。”   她先客套地拈着手指尝了一块鸡米花,见他吃自己的,没别的反应,又捞过一根鸡腿。   咬了一口,果然比她的好吃!   陆桑吃下这些其实已经差不多饱了,但又觊觎沈临州的汉堡。沈临州见她眼睛一直盯着鸡腿堡看,推过去给她。   “吃吧。”   “我就尝一尝,”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给我这一点就行了。”   沈临州拿起汉堡往她嘴边一递,示意她张嘴咬。   嘴边的美食太诱人,陆桑忍不住咬了一口。沈临州收回手,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陆桑见了,脸上有些不自在。   虽然在家吃饭,他也会把她剩的米饭、馒头吃掉,但现在是外面,还是有点不一样。   沈临州看了看时间,忽然说:“要不要给陆宸带一份回家?”   陆桑心不在焉地回,“陆宸?”   沈临州没说话。   陆桑反应了一会,一看手机,陆宸已经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都是在喊饿,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的。   最后一条能看出陆宸的无奈:“算了,姐,我自己叫了外卖。”   “他叫了外卖。”陆桑对沈临州说。   “那就不着急回家,一会等天凉了,载你兜风?”   “为什么忽然……”   “不想去的话,一会回家。”   陆桑没有不想去,她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才不想那么快回去。   去车上以后,沈临州开了导航。陆桑在后座照看着从炸鸡店买的几瓶啤酒和RIO,一个没察觉就发现沈临州开上了高速。   “我们这是去哪?”   “W市新修了一个玻璃栈桥,带你去看看。”沈临州道。   路途很长,车速却很快,开到隔壁市要走山路,沈临州这才放慢车速。陆桑坐在后座欣赏夕阳,拿手机拍了几段录像发给陆宸。   陆宸气地哇哇叫,“你们去W市玩不带我!”   “你怎么知道这是W市?”   “我跟我同学去过。”   “你也没带我啊。”   “你强词夺理啊姐!”   陆桑自知理亏,不理他了。   遗憾的是,一时冲动的安排并没有如愿以偿。   两人到达时接近七点,山底入口已封,只准下山不准上山了。但是来一趟不留点什么总觉得不对,陆桑指了指旁边,“我想去洗手间。”   陆桑出来的时候,门口一个小贩正要收摊,她借着山底灯光挑了几个纪念品,递给沈临州一个。   “给我的?”   “嗯。”   是一个檀木珠子穿的手链,三十块一个,很明显就是个玩具。沈临州接过来就戴到手腕上。   陆桑默默地想,怎么他的手戴一个假货也这么好看呢?   陆桑的拐杖在车上,沈临州扶着她往车边走的时候,陆桑借机摸了一下他的手。怕他发现,她的手掌很快移开了,改为握着他的小臂。   陆桑心虚的时候总有些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沈临州低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又在凉爽的山风中沉下去。患得患失的感觉真不好受啊。   归途中,陆桑在车上问沈临州什么时候喝酒。   沈临州问她,“我现在在做什么?”   “开车啊。”陆桑反应了一会,“开车不喝酒,那我能喝吗?鸡尾酒,没事吧?”   沈临州当然不同意,车里没开灯,陆桑嘴上说“那不喝了”,背地里偷偷摸摸开了一瓶Rio,从包里拿了根吸管。   味道到舌根又至咽喉,并不好喝,还有点古怪。但是陆桑闲着无聊,一口一口啜着玩,等到小区的时候,她一瓶喝光了。   到家的时候,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游戏室门上的小窗户透出橘黄色的光亮来。沈临州的手摸向墙边开关,被陆桑伸手按住。   “怎么了?”   陆桑抓着他的手,手指无意识地在他手上蹭来蹭去。黑暗里,她看见沈临州望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脱口喊,“临州……”   “嗯?”沈临州凑近了些,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酒味,沉声质问道,“偷喝酒了?”   “就尝了一口。”陆桑说。   沈临州摸黑从袋子里抽出一个空酒瓶:“……”   “这次不疼……”陆桑没什么底气地抓着他胳膊晃了晃,沈临州被她晃得刚张嘴又忘了斥责的话。借着黑暗和酒意,陆桑脸也不要了,她趁热打铁地转移话题道,“我一直有个疑问,我们既然是夫妻,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没有……”   一瞬间,沈临州意识到什么,顿时心脏狂跳,有种隐隐喘不过气的感觉。   只听陆桑说:“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亲过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无中生女·临州VS陆·自己绿自己·桑   红包照旧   下章入V,届时三更,感谢支持正版~   明天更新时间是0点,也就是今晚24点,早睡的小可爱可以明天早上再看~   顺便求个作收啦~   ————————   谢谢霸王票:   西河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7-08 18:17:39   ————————   放一下下一本的文案,求预收啦~(年纪大了实在写不来校园所以校园那个先放放)   文名《和醋王的恋爱花絮》   买下一栋二层别墅不久,江妍喜提室友顾稚。   顾稚高冷喜静,沉敛话少,一个月来与她楼上楼下从不干涉打扰,直到楼下的淋浴器坏了,江妍去楼上蹭热水洗澡……   -   后来两人在一起了,江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好好一个男人,恋爱之后就会变醋王?   最初顾稚吃醋,人畜不忌。   江妍注册登陆某游戏,新手引导有个不起眼的男性NPC跟江妍神似情侣id,作为该游戏运营公司的CEO和游戏制作人,顾稚马上安排人将NPC性别改了,维护公告称此NPC一直以来女扮男装。   收到发放的稀有物品补偿,玩家:我们信了!   后来顾稚吃醋,男女不分。   顾稚:“你跟那个谁出国旅游、野营夜谈、贴脸合照,把我这个男朋友置于何地?”   江妍:“心里啊。”   顾稚耳尖泛红,嘴上还是说:“那江小姐的心里未免有点拥挤。”   【日常向,非网游文,小甜饼=v=】 第十七章   两人还小的时候, 他把陆桑当作唯一的家人,也曾不切实际地盘算过, 假如有人来领养他,他想把她也带走、自己照顾。可谁会领养他那么大的孩子呢?有记忆了, 跟养父母很难真亲近。   后来她离开他身边, 他被领养后才找到她的所在,知道她窝陷在疼爱她的家人的爱里就放了心, 从来也没动过非分之想。哪怕是后来登门拜访许老师,亲眼见到长大后漂亮的小姑娘, 也没生出男女之情,他只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爬出黑暗、趟过荆棘,她却无忧无虑长得这样好。她当年年纪小, 那些阴暗处的苛待、辱骂和争斗, 没在她成长的轨迹里划下哪怕一笔。   陆桑送甜点那次,是他第一回 心笙摇曳,却是自作多情。   她写情书给江铎,他才知道她在他心里不是什么妹妹, 他嫉妒江铎。“离婚以后能把陆桑当作妹妹”的鬼话他能说给江铎听,却无法骗过自己。   但因为陆桑失忆才得来的亲密总是令他提心吊胆,等不来陆桑的签字画押, 他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陆桑恢复记忆后,肯定会怨他借着她失忆欺负她、占她便宜, 因此才一直忍着。   同床共枕这么多天,沈临州觉得自己快成为清心寡欲的和尚。   但也只是快要,他很正常。   陆桑迟迟没等来他的回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过于主动了,于是假笑着推了推他,“我喝多了,你……”   沈临州怕她站得累,忽然把人抱了起来。   陆桑后背贴着墙,感觉自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是你说的?”沈临州声音低沉,缓缓低头。他没有逼迫她,是她好奇,是她主动提,他不是趁人之危。   陆桑不明所以地含糊应了一字,“唔……唔?!”   尾音变了调,因为沈临州忽然贴近,含住了她的嘴唇。   沈临州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跟她接吻是这种感觉。就连陆桑毕业聚餐喝醉那晚,她再主动、粘人,也只是蹭了他满脸口水,两个人结婚两年,连个正式的吻都没有。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他眼睛竟然有点犯酸,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被空气中甜甜的酒味熏染。过会儿亲完,晚点开灯吧,要不会让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睛……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陆桑感觉脑海里叫做理智的那团东西被什么推到了最角落茧缠,她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肩膀,诱敌深入似的微微张开了嘴。   然而沈临州只是个初学者,他的吻技还很纯洁,贼胆也不足够支撑他对着怀里的陆桑来个深吻。   就在这时,沙发那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桑有醉意,沈临州却是清醒的,他立刻撤开唇看过去,“什么动静?”   陆桑不确定地说:“猫吧。”   陆桑话音刚落,沙发上就传来一声干咳。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沈临州单手搂过她,另一只手“啪”地一按打开了灯。沙发上,一脸尴尬的陆宸和岁岁望了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岁岁,它挣脱了陆宸方才按住它的手,往门口这边飞窜而来。   陆宸盖了盖眼睛,挣扎着起来要往屋里躲,嘴里嘀咕道,“这是给人看的东西吗?”   两个大人做坏事被抓个现行,都是首犯,没什么经验,一个比一个不自在。沈临州抱起岁岁摸了几把,把它往地上一抛,扶着低眉顺眼的陆桑去了主卧。   两个人在主卧对着彼此的脸各自沉静了一会,忍不住笑了出来。   过了会,沈临州去了书房,陆桑则把陆宸喊到了客厅。   “我什么都没看见!”陆宸一个劲强调。   “不是……”陆桑从一个小袋子里拿了一样东西出来,“从W市带回来给你的。”   “是什么呀?”   陆桑说:“不倒翁。”   陆宸把不倒翁放在茶几上,猛地拨了一下,不倒翁左摇右晃起来。旁边的岁岁新奇地跳上茶几,随着不倒翁左右摆头,这搞笑的场面总算把方才的不自然冲淡了。   “谢谢姐。”陆宸还挺喜欢的,纪念品的意义是印记,不是有多贵重或实用。   “还有炸鸡,”陆桑抱歉地递过去,“对不起啊陆宸,吃饭的时候忘了还有你在家。炸鸡有点潮了,你要是不想吃,明天带你去吃新鲜的。”   陆宸大方地摆摆手,“没事,我正好饿了,不嫌弃你。”   “你吃完早点休息。”   “你跟姐夫也早点睡。”   陆桑脸红了一下,去了洗手间。经过这次忽然的出行,车里吹了太久空调,陆桑又作死地喝了酒,还是有些腹痛。沈临州经过客厅的时候见厨房开了灯,走过去一看,发现陆桑在烧热水。   “怎么了?”   陆桑指了指肚子。   沈临州明白了,气都不知道冲谁撒,最后只叹道,“我来吧。”   没过多久,沈临州拿红糖和山楂泡了杯水给她,看架势应该做过很多次了,而她就连红糖山楂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陆桑接过来小口抿着,酸酸甜甜,真好喝啊。   陆宸打游戏开麦,话说多了渴了出来倒水,见陆桑在喝一杯东西,看她表情好像滋味不错,顿时好奇道,“这是什么?”   陆桑说:“女孩子喝的,你想尝尝?”   陆宸点了点头。   陆桑:“……”转过头,“你再给他泡一碗吧。”   陆宸最后喝到了姐夫亲手泡的“饮品”,没发觉来自两个大人奇怪的审视眼神。   啊,这味道他爱了。   放陆宸自己慢慢品尝,沈临州要扶着陆桑往卧室走,被她挡开了手。沈临州面露疑惑,“你自己可以?”   “我试试。”   陆桑天生痛觉灵敏,她的石膏早拆了,拄着拐杖是因为她不敢下地,不是真的腿疼。沈临州见识过她小时候怕摔怕疼、走路谨慎的样儿,看她悬着迟迟不敢踩下去的脚就知道她还是害怕。   他拽了一下陆桑的胳膊,“不用着急,慢慢来。”   “不行啊,我在家快闷坏了,陆宸可以打游戏消磨时光,我呢,我连画漫画都没灵感了,我一直走剧情流,卡剧情只好发展感情,结果我的粉丝说我的感情戏‘emmmm’,咱也不知道‘emmmm’是啥,咱也不敢问,”陆桑想到这就无精打采的,“必需要出门去,大街上瞧见一件事儿,我能发散好几话,我决定明天就出去。”   沈临州叹了口气,“那你走几步试试?”   “嗯!”   陆桑鼓起勇气踏出左脚,又抬起右脚。咦,好像没那么疼?   她绕着沙发慢慢走了一圈,走到沈临州身边开心道,“我的腿好像好了!”   “那也不能走太久,我找江铎确认过没事后,你才可以出门。”   “行吧。”陆桑蔫儿了一下,不过想到很快出门立马精神了。   所以这晚,别人喝了酒都贪睡,就她兴奋得跟喝了一罐红牛一样,一直拉着沈临州聊天,是问他给江铎看过后去锻炼走路的地儿。沈临州说:“我们小区外面挺大,在海边,车少,走路很安全。”   陆桑心里早有主意,闻言敷衍了几句,拿手机出来给他看了几张图。   沈临州挑了挑眉,“烧烤街?”   “嗯,我看那边有人拿着吉他唱歌,有人卖煮花生跟毛豆这些餐前小食,你知道缺什么吗?”陆桑问他。   “缺什么?”   “烧烤店里一般都有啤酒,有的女士夏天注意体型,并不愿意喝啤酒,如果是我,我会喝酸奶。我听同学说,那条街店里的酸奶又贵又难喝。”   “所以你想去卖酸奶?”   “没错,”陆桑仰头看他,“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酸奶从哪来,找好货源了吗?保鲜也是个问题,数量一多,我们家的冰箱恐怕也力有不逮。”   “我自己做。”陆桑说。   “那么数量怎么保证?”   “诶,不要数量,就是饥饿营销。酸奶不像啤酒、烧烤一样那么热卖,我看她们卖花生的也没什么生意。我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可以看别人的故事,又能锻炼走路,一举两得。”   陆桑不是个随时葛优躺的宅女,这段日子能让她老实在家已经很难得,沈临州知道,再不让她出门她大概要造反,于是点头应允,又说:“那我觉得你手机里缺个东西。”   “什么?”   “岁临最近研发了一个好东西,装上以后情侣、夫妻距离能更近,还能建立信任。”   陆桑:“定位啊?我就在烧烤街,也不乱跑。”   “……”沈临州说,“那个地段近郊,治安不好,我是担心你的安全问题。”   “那好吧。”陆桑大方地把手机递过去,怕他不知道密码,喊道,“1314!好记吧?”   沈临州的密码是4131,就是陆桑密码倒着来的,他含混点头,从自己手机上扫了个码把软件下好了。陆桑凑过去看,见他手指翻飞操作了几下就搞定,顿时羡慕道,“学计算机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你还知道我学的是计算机,谁告诉你的?”   “陆宸说的,他打算转专业,就是冲你这个榜样。”牵挂的事做完了,陆桑躺好,扑腾了几下已经没有疼痛的腿。   沈临州把灯关了。   房间一暗,刻意的热闹散去,陆桑又不禁悄悄回味那个吻。吻她的人就在身旁,她默不作声地向他看去,在昏暗里对上了他的眼睛。   沈临州以后要是有个女儿,眼睛像他的话一定很漂亮。   诶?好像那得她生才行呢。可是,她为什么忽然去想生孩子的事?   她俨然走神,没发现渐渐从上方凑近的脸。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沈临州撑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她。陆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这么被他看着竟浑身发烫,顿时不自在地扭了扭。   “你还记得……”沈临州忽然出声。   “什么?”   他专注地盯着她瞧,陆桑觉得自己被拘在了他的眼睛里,就快被他眼中的温柔溺毙。   沈临州接着道,“婚前我们有个约定,不洗脚不上床睡觉,你今晚还没洗脚。”   陆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   还有两章,往下看吧 第十八章   沈临州说:“我帮你洗。”   陆桑:“啊?”她洗漱前拿热毛巾擦了擦身上, 用花洒冲了腿脚,没特意泡脚, 毕竟不是冬天。他连这个也知道吗?   沈临州开了灯,起身去浴室接了一盆热水端过来, 看模样是认真的。   “试试水烫不烫。”沈临州把洗脚盆往地上一放, 他在一旁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仰头盯着陆桑。陆桑顶不住这个丝毫不收敛的温柔眼神, 乖乖把两条腿放下去,用脚尖试了试, 温度还行,于是两只白嫩小脚入了水。   沈临州伸手锁住了她两只脚的脚踝,凝眸道,“明天去医院看看?”   他掌心热烘烘的, 陆桑往后缩了缩脚, 却没能动弹,“嗯。”   “看完休息几天再去烧烤街。”   陆桑摇头,“明天下午我网购的材料应该就到了,后天我想过去。”   计策失败, 沈临州不慌不忙问,“你我都不在家,陆宸怎么办?”   “我给他做好晚饭再出门, 他一人在家更自由,不会怕的。”陆桑肯定地道。   她是铁了心要尽快出去,沈临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告诉她那个软件有遇危险一键发送定位的功能,陆桑记在心里并安慰他,“虽然那边治安差了些,但胜在人多,不至于受了欺负无人帮忙。有人打架闹事撒酒疯,我不过去凑热闹、躲得远远地,你别担心啦。”   沈临州撩着水给她洗脚,到底没说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去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只是道,“我担心照顾不好你,许老师跟老陆找我算账。”   “不会的,许老师拿你当亲儿子一样,”陆桑借机转移话题,“你给我讲讲你念高中时候的事吧?”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沈临州心里哪个点了,他面无表情问,“为什么想了解高中?初中呢?大学呢?研究生呢?”   陆桑:“……”   顿了顿,她道,“你要是想说别的也行啊,我只是找个话题。”   “我读高一的时候,班主任是一位姓何的数学老师,下学期文理分科,我选了立刻,这才成了许老师的学生。”沈临州心绪不佳地瞅了她一眼,见她瞪着眼睛的无辜样儿,跟着视线垂下落在她脚上,她脚上的血管很细,显得格外脆弱似的,他盯着看了一会才接着说,“江铎跟我同班,他偏科严重,分科考试排名原本居第二,政史地不参与统计成绩后,他排名到了我前面。我在念初中时追了两年多才成为年级第一,这次没用更久,但耗费精力很多。江铎读的初中教学资源好,他本人资质、底子又比我高,上课都在写别科作业,每晚熄灯就睡觉,早晨掐着许老师进教室的点儿起,边进教室边吃早点。我不一样,我必须要用他休息的时间追上去。”   沈临州一句话就带过他付出的努力,陆桑却知道那句代表什么。她高考那年,学校出了个省状元。听那个男生的室友说,他晚上就睡两个小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所以人家是省状元,毕竟拿命在拼呢。   想到这,陆桑伸手在他发顶轻轻拍了拍。   这个动作像极了那回她去学校找他,在校门口他弯下腰,她摸了几下他的板寸头,笑得弯起眼睛。沈临州陡然按住了她的手腕,洗脚水跟着溅出来几滴在二人身上,但谁都没顾上管。   他低声问,“刚刚你在做什么?”   陆桑不明所以地回道,“……摸头啊。”   “你在想什么?摸我头的时候心理活动是什么?”沈临州盯着陆桑的眼睛追问。   陆桑被问懵了,她反应好一会才说:“表达一下安慰?”   安慰?   原来如此。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可不就是安慰。   他当时竟然误会成喜欢他,也太自大了。   沈临州无声笑了一下,给她擦干双脚,端着洗脚盆走了出去。   陆桑盯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她又说错话了吗?   现在她腿脚利索、身上没伤,就琢磨着研究上回看过的哄人法子,手机刚拿到手里,银行APP跳出一条推送,她顺手点了进去,扫了眼余额。   个十百千万,陆桑揉揉眼,她住院花了几万,怎么这张卡余额没见少呢?显示延迟了?她重进几遍,余额依旧维持原状。回想起什么,她翻出那条迟到的扣款短信,定睛看了几秒,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沈临州还没回来,陆桑趿拉上拖鞋,下床走了出去。   客厅里没开灯,陆桑于是没关卧室门,借着卧室的灯光举目四望,最后在阳台方向瞥见一点猩红,沈临州的背影被那点红衬托得有点萧索,她悄声走过去,拉住他没夹着烟的手。   沈临州浑身一僵,转过脸一看真的是她,赶紧把手里的烟掐了。   “你怎么出来了?”   陆桑不答反问,“你在阳台干嘛?”   沈临州说:“抽根烟。”   “别抽了……”陆桑下意识说道,然后她抿抿唇,察觉自己的要求太僵硬,又找补道,“我不是管你的意思,抽烟对身体不——”   话音被沈临州打断,“嗯,不抽了。”   陆桑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心里忽然膨胀了一下。他瞒着她替她结清了住院费,还这么听她话,他也许有什么别的牵挂之人的事,她打算勉强原谅一下。   “回去睡觉吧。”   沈临州终于笑了一下,应道,“好。”   他的笑容好像变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上回提了以后他真的听进心里去了。她不禁想劝他,在外面还是不要笑太多得好。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一样意志坚定、能顶得住的。   睡至半夜,沈临州身上忽然被什么压了一下,他睁开眼,发现是陆桑将左腿横了过来,可见受伤那阵只能平躺真是把她憋坏了,一朝伤好,睡姿立马狂放起来。   她侧着身子拿腿勾着他,无意识地抱着他胳膊沉睡,看起来依赖极了,对他百分百都是信任。沈临州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小心侧起身体跟她面对面,伸手将人搂进了怀里。   她此时信任他,但这份信任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在黑暗里无声吐出一口气。   夏天不太适合这个入睡姿势,他第二天醒来时身上出了一层汗,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冲澡。他回来的时候陆桑惊醒了,想起今天的正事,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几点了?”   他喜欢她这时候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可爱,看了她一会才说:“六点钟。”   时间还早,她掀开薄被检查了一下,床单干干净净没沾上什么东西,于是做了个欢迎的姿势,“要不要聊聊天?今天该讲初中的事了。”   初中在校的事乏善可陈,重要的就是跟养父母在一起的日子。这些年,他其实不常去回忆,因为有的东西一旦曾得到过,失去时候的痛苦就会疯长多倍。   那时失去陆桑,他虽然痛苦了一阵,但也知道一定能再见面,毕竟他偷偷看了来接她的人那么久,将他们的长相刻在了脑子里,还记下了他们的车牌号,日后找她仅是时间问题。可人死不能复生,也许未来还会“两处茫茫皆不见”,他跟养父母的缘分很浅,或许他天生就该没有亲人陪伴,所以幸福的三口之家才在顷刻间破碎。   陆桑为了琢磨审讯剧情,查阅过有关微表情的资料,书是死的,有时并不完全对,但她还是觉得沈临州不太愿意提起这段往事,于是果断打断了他,故意问道,“原来你那天骗了我啊?”   沈临州一愣,“什么?”   “住院费啊,”陆桑说,“那条短信根本不是扣费信息,是你用代理发来的吧,号码还挺像那么回事。”   毕竟是计算机专业出身,虽然沈临州现在不再直接经手技术难题,成了策划统筹者,这点小事难不倒他。被拆穿了,他坦然一笑,“没骗过你,差点忘了你是做什么的。”   陆桑小声哼道,“你知道就好,骗我我总会知道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沈临州闻言心一沉,脸上不动声色道,“起床吧,一会载你去医院。”   江铎给陆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她的伤就算出去蹦蹦跳跳也没问题了才对沈临州说:“开门放她出去浪吧,看把人憋成什么样了,陆桑再在家闷几天,说不定得什么狂躁症,到时候受害者是你。”   “你少胡说八道误导他。”陆桑闻言剜了他一眼,完全没因为知道了自己曾经追过他的事迹就在看他的时候加什么滤镜,他还是那个熟悉的、她见了面就想跟他掐架的大兄弟。   沈临州没放过陆桑的表情,情敌面前他格外谨慎,见陆桑这么瞅了江铎一眼,心里甚至隐隐有些不舒服,他分辨了一下,好像有几分嫉妒的意思。   难道他也想被陆桑剜一眼?   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挺想的。就跟他羡慕陆桑边豪放地把陆宸的头用力往下按,边喊他小崽子一样。   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   咱也不知道为啥,睡觉腿啪唧搭在什么东西上才舒服   还有一章 第十九章   沈临州把陆桑送回家, 赶到公司后,把助理梁尘叫到了办公室。他没立刻交代工作, 而是神色焦躁地翻四处的抽屉,梁尘叠着手在身前, 看了一会问, “沈总,找东西啊?”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看来梁尘不太聪明的样子。   沈临州张嘴吩咐,“把小马叫进来。”   半个钟头以后, 沈临州对着对的人说:“你有对象吗?”   “啊?”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废话倒多。”   “对的人”张京惶恐地点头,“有, 结婚一年了。”   沈临州问他, “你太太对你好吗?”   “挺好的,晚上无论我加班到几点回家,她都给我留灯,有时候厨房还有热乎的夜宵备着……”张京借机控诉了一下最近频繁加班的问题, 见沈临州无动于衷,心里大声吐槽了几句,刚准备机警地转移话题, 被沈临州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你太太打你吗?”   张京:“啥?”   “看来是不打,”沈临州琢磨了会道,“那她会对你发脾气吗?”   张京点头如捣蒜, “会会会,每个月总有二十几天脾气特别大,一点就炸,一靠近她半米内就让我‘滚’。”   “……”沈临州接着问,“那你太太对你好的那几天,你会怀念被她骂的感觉吗?”   啊?张京眨眨眼,过了几秒顿悟,看来他误会沈总了,沈总不是不体恤员工的魔鬼上司,他肯定是操心他们工作压力大、怕他们心理出问题影响生活、危害生命才问这样的话。琢磨完后,张京果断摇头,“不,沈总,你相信我,我对工作的热爱和感情盖过一切,工作就是我的命,公司就是我的家,您就是我爸妈!我不会让家庭矛盾牵绊住我奋斗的步伐!我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岁临再创佳绩增砖添瓦!”   沈临州头很疼,挥手让他出去了。   张京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好像很感动?   沈临州:“……”   他叹了口气,给陆桑发了条短信。   陆桑回家后忙了起来,在家收了快递就钻进了厨房做酸奶,手机在围裙口袋里,她压根没听见手机震动的声响。沈临州等了半个小时没收到回信,揣着一肚子复杂开会去了。   张京把沈临州将他叫去问话的细节跟旁边的同事一说,十分钟内大家奔走相告,等沈临州迈进会议室,就见一群员工以一种等待发年终奖的表情盯着他看。   开完会,有几个跟他关系铁的老员工跑过来跟他说话。   “沈总,我们其实都习惯了,你不用太挂心哈,压力和坏情绪我们自己可以调节,这段日子,你照顾老婆辛苦了,我们都知道顾好自己,你多保重身体。”   “对,沈总太辛苦了,一定要保重,你看你都瘦了。”   “瘦了虽说好看,但眼角容易生皱纹,胖子老得慢……”   “你别理他们,有需要咱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沈临州脑子嗡嗡响,他说:“还真有。”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   沈临州指了指会议室的门,“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说完他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当晚十点,夜色四合,沈临州停步在家门外,下意识地掏出钥匙,半晌,他一顿,抬手敲了敲枣红色的木质门。半分钟后,没人应答,陆宸打游戏情有可原,莫非陆桑已经睡了?   他开锁进门,偌大的客厅没有开灯,游戏室里透出微弱的光亮,那扇门后传来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应该是岁岁想出门。他几步过去轻轻开门,把岁岁抱了出来,陆宸专心盯着屏幕,丝毫没发现。   转头望去,三间卧室里皆没有灯光,看来她真的已经休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顿悟后快步向主卧走去,眼梢扫到半开的书房门,他脚步一停,把岁岁丢下地。   书房的大桌上有个古老样式的台灯,陆桑抱着膝盖蹲坐在转椅上,一手抓着头发一手在写写画画,像个不忍心惊醒的美梦。沈临州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盯着她看了一会,出声问道,“今天在家做什么了?”   陆桑吓了一跳,她端正坐好,拍拍胸口说:“做酸奶啊,你忘啦?”   沈临州从她垂下来一晃一晃的两条腿上收回视线,“那怎么不回消息?”   “我没回吗?”陆桑摸出手机看了看,还真没回,她笑嘻嘻说,“我以为回了,看来是忘了。你找我有事啊?那怎么不打电话呢?”   她倒反过来怪起他来,沈临州失笑,“我以为陆小姐忙到回复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哪敢打电话打扰。”   又忍不住问,“刚刚我敲门了,没听见?”   陆桑奇怪道,“你不是有家里钥匙吗?”她茫然跟他对视,沈临州率先败下阵来,“以为钥匙不见了,不行吗?”   陆桑感觉沈临州今天有点不对劲,要不是男性不可能来例假,她差点怀疑处在经期无理取闹的人是他。清清嗓,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领他去厨房。   “你尝尝,今天的第一份成品,留给你的。”陆桑献宝似的把一个玻璃瓶塞进他手里。温度有点凉,但也不是刚从冰箱取出来的温度,应该有段时间了。   他摘掉桃红色的塑料小盖,接过陆桑给他的小勺,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味道还不错。看在酸奶的份上,他暂且原谅她了。   沈临州拿着酸奶去沙发上吃,陆宸伸着懒腰从游戏室出来了,一见两人在客厅,立马过来凑热闹,他坐到沈临州身旁道,“姐夫,味道不错吧?今天我吃了两个呢!”   陆桑:“嘘——!”   沈临州动作一顿,慢悠悠抬起眼。   陆桑没拦住陆宸那张快嘴,只好干笑几声,“陆宸尝的都是试吃品,他就是起个小白鼠的作用,你的才是成品。再说了,吃多了容易拉肚子,我也是为你的健康着想。你想想啊,陆宸又没事干,长在马桶上都可以,而你要工作赚钱,要为整个公司操劳,怎么能被腹泻束手束脚?”   陆·小白鼠·宸:委屈屈。   沈临州脸上露出微笑,陆桑后颈发凉,只见他把酸奶一搁,起身就往书房走。走出几步他又回来,捞起酸奶走了。   陆桑把陆宸摁在沙发上,拿抱枕在他肩上砸了几下,“都怪你,害我翻车。”   陆宸抱着头,“我要跟老妈说你欺负我!”   “你说吧。”陆桑气哼哼地跟去了书房。   陆宸对着岁岁来了套虚张声势的拳法,没碰到猫,倒是被岁岁一爪子拍在胸口,他更委屈了,于是真的给许老师打电话,那边一接通,他便开始哭诉,“妈,我姐欺负我,我想回家!”   “啊?哈哈,你再忍忍吧,”接电话的是老陆,“我跟你妈出来旅游了,我给你听听海浪声……呼呼,哗啦哗啦,你听——儿子,乖乖等我们回去。”   “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个星期以后吧,你姐夫给我们定的行程,钱都花了,我们不玩个尽兴,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安排吗?”老陆循循善诱道,“你跟你姐打架要留意些,你姐个子那么小,你别伤了她。”   陆宸:“?”再见。   沈临州进书房以后,把她画画的东西收拾到了一边,他开了电脑处理几封邮件。陆桑蹑手蹑脚进来后,他余光瞥见,偏头看了她几眼,注意力又放回电脑上。   陆桑小跑着过去,右脚忽然绊了一下左脚,摇摇晃晃往前扑去,被差点吓出心脏病的沈临州手疾眼快接住了。手臂快被他紧张的力道捏碎,陆桑收了蹙眉的表情,眨眨眼望着他,“哎呀,腿好像还没好利索。”   听她说话语气,沈临州顿时识破她的小伎俩,松开了攥着她小臂的手,冷静道,“既然这样,明天别出门了。”   “我可以,我没事,我刚刚就是逗你玩的。”陆桑果断扶着桌沿自强不息地站了起来,一把揽过自己的东西要走,走出几步了忽然回头说,“我今天忽然灵感如泉涌,就不在主卧睡了,睡睡醒醒地画东西,会影响你睡眠。”   沈临州神情平静地看着她,点头表示没意见,“你不睡主卧也可以,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之前你就总有许多理由,我习惯了。不过这几天还是注意好好休息,有灵感了半夜醒来往手机备忘录上记一笔可以,画画就免了。”   陆桑结结实实一愣,没想到沈临州会忽然承认。她之前看过手机里偷拍他的照片就猜测两人可能分房睡,问了他家中几间卧室后就更为确定,如今更是亲口证实了。   为什么呢?照他的意思,似乎是自己总找借口搪塞,难道他们之前感情真的有问题,还是她的原因?   陆桑“嗯”一声,慢慢点了下头,抱着怀里东西出去了。   沈临州忙完后去主卧休息,灯一开,他转头发现被子鼓起来一块,里面赫然躺了一个人。陆桑没有睡眼朦胧,相反,她神采奕奕的,一看就是压根没睡,与他四目相对,她侧起身子,撑着头问,“惊不惊喜?”   自己老婆睡在自己床上,可太惊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啦~ 第二十章   沈临州胸膛里像是盛满了可乐, 随着他往床边走的那几步摇摇晃晃,五味陈杂的气泡浮起, 到了嘴边变成一声轻叹,勾起了点笑意。他清清嗓子, 绷着嘴角坐到床边。   “不是说为了不影响我, 要到隔壁睡吗?”   陆桑摇摇头,“那怎么行?夫妻当然要一起睡了, 你看老陆跟许老师,老陆睡觉打呼噜声音那么大, 你也受不了吧?可许老师这么多年,不是也忍过来了吗?一块过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啦,要彼此包容才能和谐美满啊。”   过一辈子,这四个字太美好了, 沈临州有些不忍心戳破眼前的假象。他和衣仰面躺在床上、压住被子, 枕着胳膊道,“那你以后都不往旁边跑了?”   “嗯,”陆桑点头,“哪怕我们以后吵架, 也是你去客卧,我才不去呢。”   行吧。沈临州无声笑了笑。   陆桑见他终于笑了,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你不休息啊?”她问。   沈临州偏过脸看着她, “我看你挺精神的,今天想问什么?”   “唔,你之前不是说岁临招人么, 我想去试试。”陆桑道。   “想来的时候告诉我,我联系人事部门安排面试。”   陆桑点点头。   “还有别的吗?”   “有,你今天为什么情绪不太好?”   沈临州脸上的表情顿了顿,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因为她没回短信生了一天闷气,回来想找个“有人在家等他”的心理安慰也没成功,说出来太蠢了,还会显得他小气。沈临州深沉道,“工作上的事情,明天解决就好了。”   陆桑半信半疑看了他一会,没再多问。   跟沈临州相处其实很舒服,他很会照顾人,也不会没事就对她动手动脚,就像个兄长,陆桑觉得两人之间哪怕没有爱情,有亲情也能过一辈子。   不过两人才结婚两年,现在就变亲情会不会太早了呢?   仔细琢磨了会,等沈临州洗漱完上床,她忽然起身吧唧一声亲了一下他的脸,偷袭成功后抿着唇将灯“啪”地关上了,留下沈临州摸着脸颊独自凌乱。他没再开灯问缘由,那太破坏气氛了,他只是静静地躺下来,把装睡的人抱进了怀里。   隔天下午,陆桑跟陆宸一块吃了晚饭,她骑车载着二十瓶自制酸奶去了烧烤街。今天是周五,每家烧烤店外面的撑凳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人。天还没黑,太阳的热意不减,陆桑怕晒黑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卡通口罩,默默地沿街往前走。   遇到年轻的女性,她会上前问问需不需要酸奶,大概因为她是生面孔,她走了两圈都没有生意。角落一家店在阴凉处,陆桑挪过去,摘下了口罩。陆桑长了一张讨长辈喜欢的脸,这家店的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看她好像年纪挺小,便说店里的凳子她随便坐,陆桑笑着道谢,冲着风口坐了下来。   过了很久,夜色笼过来,每家烧烤店门前都坐满了人。她的机会来了。陆桑提着小筐一桌桌问过去,没过多久,一对年轻情侣要了两个酸奶。   打游戏疲惫的陆宸正在看书,手机忽然响了一声:X宝到账,十元。   陆宸:!!!   他姐怎么这么好啊,他是不是要发财了?   “开张”以后,酸奶卖得很快,自己做的跟外面买的口感确实不一样,陆桑人又干干净净的,还年轻漂亮,不少出来跟兄弟喝酒的小伙子也赏脸要了几个。   “美女,这里!要一个酸奶!”   身后一桌有人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陆桑提着小筐快步过去让他挑,伸过来的是一个女孩的手,她随手拿了一个,手忽然一顿,诧异道,“陆桑?你腿好了啊?”   陆桑抬眼看去。   竟然是许绵绵。   早知道她装作没听到了。   “是你啊。”陆桑假笑。   刚刚喊他过来的男人问道,“绵绵,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许绵绵道,“我们可是高中同学呢。诶陆桑,不是都说你嫁人嫁得挺好么,怎么你老公养不起你啦?需要你出来卖酸奶?一瓶五块钱,你一晚上能卖多少啊?够不够生活费,要不要我借你?”   陆桑不想跟她逞口舌之快,继续职业假笑,“我第一天来,也不知道能卖多少,不如你多买几个呗?”   许绵绵大方道,“行啊,我们这桌的一人来一个吧。”   陆桑这一看才发现,她们这一桌坐了五个人,四个男人,就许绵绵一个女性,她低头拿了四个酸奶出来。   “一共二十五。”   “不是吧,”许绵绵笑道,“我们同学一场,抹个零头行不行?二十吧,五块钱还要斤斤计较吗?”   “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来着?”陆桑好像忽然对许绵绵好奇起来。   许绵绵说:“我啊,在发廊给人理发。”   “哪一家啊?”陆桑扫了几眼其余几人,“我过去能打个八折吗?”   许绵绵一听面色难看,“这么小气,越是混得差的人越对钱计较,这话果然没错。”   陆桑不想再跟她纠缠,重复道,“二十五,怎么支付?”   这天回了家,陆宸猛地凑了上来,“姐,姐!你在烧烤街遇见同学了啊?”   “你怎么知道?”   “楚夏姐说的,你在烧烤街卖酸奶的事情,你们班级群里都传遍了,她没找到你,就跟我说了。”   陆桑摸出手机看了眼,群里果然有一阵子在讨论她。   消息当然是许绵绵放出去的。   感兴趣的大部分是女同学,有人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离婚了。陆桑十分无奈地在群里澄清。   “没离婚,老公没破产,我就是找个地方练练腿脚,真没想到这么巧碰到许绵绵了,她很支持我的生意,一晚上买了五个酸奶,你们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过来吃烧烤。”   然后,她回过头来质问陆宸,“你跟楚夏什么时候有的联系方式?”   陆宸回想了一下说,“啊?她有天找我,问我是不是A型血,她说她最近创作,需要研究A型血的行为特征。”   “她研究B型吗?要是研究让她找我。”陆桑往厨房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想起什么问,“你是A型吗?”   陆宸耸肩摊手,“我也不知道,改天我遇上无偿献血车去试试。”   沈临州晚上回来很关心她第一天怎么样,陆桑没把糟心事说给他听,只说生意还不错,“不过也有人给我提建议,说偏甜不够酸,明天我少放点蜂蜜。”   “开心吗?”沈临州盯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   “开心呀,我还听人讲了几个故事,一会说给你听啊。”   沈临州一笑,“洗耳恭听。”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陆桑觉得很有意思,今天有家烧烤店里的员工忽然急匆匆跑了出来,让店里的顾客也大惊失色,原来是店里烤炉旁的液化气罐管子没拿铁丝勒紧,被冲开了,漏气的声音听着很吓人,还好没发生危险,跟沈临州说完,她在备忘录上加了点内容:蓄意谋杀,瓦斯爆炸。   沈临州听她说起这个可不会开心,他甚至不想让她再去,谁知道那里的烧烤店经营是否合规,要是无法保证安全,真发生了事故怎么办?   “没事的,一般不会爆炸,”陆桑劝他,“而且我在室外,那块地空旷,一个液化气罐的爆炸范围影响不到我。”   “那你也要小心。”沈临州紧盯着她。   “放心吧,我一定注意。”   第二天晚上,许绵绵他们几个没过来吃烧烤,陆桑心情美好了不止一倍,而且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的生意格外顺畅。   “小妹,这里要两个酸奶尝尝。”   陆桑应了一声过去,让他们挑两个出来。她站着,桌上四个男人都坐着,其中一人正对着她,瞧见了她白皙的颈子和锁骨,嘴里问道,“酸奶是用什么做的?”   “纯牛奶发酵的。”   “有没有你的好喝啊?”   陆桑眉头一皱,出声的男人神色透着股醉态,满脸横肉,嘴角的笑容恶心至极,她受不了地别开眼,没接话。收完钱她要走,被那个男人拦住了,“诶,先别走啊,刚刚问你话还没回答呢?怎么这个服务态度?”   陆桑上下扫了他几眼,“猥琐。”   “你怎么说话呢?你一个出来卖酸奶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混在这里不就是想让男人看你摸你吗?跟我装什么呢?”他说着拉住她的手腕要往怀里带,陆桑手肘一弯,猛地挣开了他。   男人那三个朋友纷纷起身帮忙,四个人都不瘦弱,陆桑看一眼,拔腿穿过人群往前跑去。   四个男人紧追不舍,陆桑腿刚好,跑步有些吃力,没多久就被其中一人追上。她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陆桑抬腿往后一踹,没踢到东西,紧紧扒着她的人却忽然飞了出去。   陆桑吃惊地转头看去,顺着呼痛的胖男人瞪着的方向一看,只见沈临州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满身戾气地盯着地上那人,视线又慢慢移到陆桑脸上。   陆桑很识相,二话不说躲到了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哟,依旧零点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Va”,灌溉营养液+22019-07-10 00:33:02 第二十一章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 四周牛羊猪肉、孜然、辣椒面、啤酒的味道围过来,如同因为紧张又好奇看过来的许多双眼睛。从他们的角度看, 一个男人护着一个纤瘦的女人与面前四个魁梧的男人打架,肯定占不到上风。   但这种情况下, 各人自保是本能, 原本在靠近的几桌吃饭的客人迅速起身躲远,还不忘抓着几串烤肉和几包小饼, 边吃边看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只有极个别的人迟疑着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心里计较着是否上前帮忙。   但很快他们蠢蠢欲动的念头就被压制住了, 因为那四人中有个戴金链子的大汉两条胳膊上布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纹身,普通人在大街上遇到这样的人都躲着走,看见他闹事生怕牵连自己,顿时退得更远了。   他大概是这几人的老大, 一手抓起地上的肥仔, 醉醺醺的脸上浮起一个威胁的笑容,“你他妈是谁啊?别多管闲事!哥几个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娘们儿,不干你事你就少他妈多事,听明白没有?!”   沈临州没理他, 注意力没分给他半分,他指了指方才被他一脚踹翻在地的胖男人,“你, 有种再碰她一下试试。”他要抱陆桑还要权衡一下是否合时合地,担心她反感,怕太过火事后惹她不快, 怀疑会刺激她恢复记忆让一切成为泡影,这个死胖子算他妈个什么东西,也敢随便抱他老婆?   胖男人刚才被他一脚踹懵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当众出糗的奇耻大辱令他壮了贼胆,脸红脖子粗地呸一口说:“老子乐意碰谁碰谁!你他妈一个小白脸,吃屎吃多了出来替一个小骚娘们儿出头——”   “你嘴巴放干净点!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沈临州顿时火冒三丈,他双目赤红,又一脚把肥仔踹了出去,人群里漫过尖叫声,纷纷往人多的地方挤去,为他们留出一块无人空地。   肥仔一身赘肉陷在桌椅间,往旁边一瞧,瞄了沈临州一眼,一把掀起旁边的小桌,小桌飞了起来,碟子、佐料撒了一地,带着微弱火光的烧烤架却冲沈临州二人飞来,陆桑眼见有火星迸出来飞进了沈临州的袖口,她喊了声“临州!”,被他夹着腰提起、险险躲过了。   “你躲去人群里。”沈临州回头把外套交给她,小声对她道。   陆桑不想他受伤,怕他在这几人手里吃亏,刚想劝他跟她一起跑,沈临州抄起旁边桌上一瓶啤酒,对着桌角用力一砸,碎玻璃丁丁啷啷撞出去,他随手拉着肥仔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带尖的啤酒瓶在他胳膊上狠狠划过,顿时皮开肉绽,肥仔一边尖叫一边拿手肘往后撞去,沈临州一斜身子,顺势伸腿一别,肥仔脸冲下猛地摔在地上,肚子不知道被扎伤还是烫伤了,他呲牙咧嘴地喊疼,脸上直冒冷汗,半天没爬起来。   “还有谁碰了?站出来。”沈临州好久没跟人打过架了,但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他最是知道如何掐制旁人的要害,要想自己少受罪,就要花心思琢磨如何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   他也是在为最近的情绪找个发泄口,有的事情明明说出来就好了,但他偏偏不能开这个口,一腔憋闷要把他搞疯了,他昨天听陆桑说烧烤店液化气那事儿,今天要不过来看看,她会怎么样?气闷、愤怒、不甘,复杂的情绪将他淹没,他只想痛痛快快跟这几个地痞流氓打一架。   金链子闻言往前走了一步,大约是想给自己找回点场子,谁料他刚一动,沈临州已经一腿扫过去,当胸踢了他一脚。金链子退了两步,被两个小弟扶住了,老大挨了打,小弟们也不能站着不管,一人扑上来抱住了沈临州的腰,另一人冲着沈临州的手腕劈去,啤酒瓶顿时落地,两人心里同时一松。   就在这时,沈临州一手抓着这人的手臂向后一拧,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个小弟背对着他拼命挣扎,但就是无法得脱,要是警察在场,随手就能将人拷走。抱着沈临州的小弟一转头,刚要捞起旁边的啤酒瓶现学现卖,被陆桑发现,她飞快抱起几个啤酒瓶退远了。   “艹你妈!”小弟啐了一句。   沈临州像是刚发现背后的人似的,抓着他胳膊一拽,身后“啊”地一声惨叫,一秒后他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到了刚才趴地上的肥仔身上,两人同时痛叫了几声。   这几人仗着模样凶狠作恶耍横,其实打起架没什么看头,人多势众,本事也就够欺负小姑娘,一点技巧也没有。金链子已经发现他们碰上真正会打架的了,这么多人围观着实丢人,他低声招呼几人,“走!”   临走不忘指着沈临州说:“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他们灰溜溜地逃走,沈临州抓住陆桑的手就跑。   为什么要跑?   不知道。   一直跑到了车边才停下来。陆桑开始借着路灯检查沈临州身上有没有受伤,她紧张的神情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但他看她的眼神不同了,之前是看小妹妹,如今是看他的爱人。   他与刚才的狠戾完全不同,让他抬胳膊就抬,让他伸下腿就伸,大大方方让她瞧。陆桑看过一遍后,发现他身上除了被油渍和佐料弄脏之外,没任何皮外伤,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有些心虚地瞄了沈临州一眼,要不是她一定要挑这么个地方活动腿脚,也不会惹到这几个人了。   想了想,她张张嘴,“临州,你——”怎么忽然过来这里了?   话没问完,她忽然被沈临州拽进怀里抱紧了。   他的呼吸很沉重,气息里都是担忧跟后怕,陆桑从他绷紧的肩膀上读出了他此时不安稳的情绪,伸手在他脊背上慢慢拍了几下。沈临州情绪失控,箍得死紧,陆桑有点喘不过气来,过了会她脸都憋红了,脸埋在他胸前小声说:“你可以稍微松松吗?”   沈临州浑身一僵,紧接着胳膊松了,路边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几个女学生,陆桑搓搓脸,格外乖顺地站着没动。   沈临州看了她一会,说:“上车吧。”   “嗯。”陆桑绕过车头坐到副驾位置。   陆宸听说了这件事,从沙发上一跳老高,“姐,明天我跟你过去,我保护你!”   陆桑瞅了瞅他的细胳膊细腿,悄声说:“你姐夫不准我去了。”回来路上,沈临州说已经给她安排好面试,就在下周二,让她好好在家准备,这几天晚上她要是想走路,他回家陪她绕着小区散步。   “我让陆宸陪我吧。”她当时那么说。   沈临州没提出异议。   陆宸一听是姐夫安排的任务,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陆桑借着跟陆宸散步的机会问他,“楚夏找你一般都聊什么?”   “聊我和你啊,有时候也问姐夫的事情。”   陆桑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只关心后半句,“问他的什么事情?”   陆宸说:“就是姐夫平时工作忙不忙啊,对我们家人好不好之类的,我说姐夫对我对你对老爸老妈都很好,还出资安排他们旅游——”   “什么时候的事?我失忆之前的?”陆桑脱口道。   “就这几天啊,他们好像去海边了,明明A市就有海,搞不懂为什么跑那么远,我才不是羡慕,哼,”陆宸顿了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等等……姐,你刚说什么,谁失忆了?”   陆桑:“……”糟糕,说漏嘴了。   “我说错了,是想说车祸,”陆桑反应了一下,说,“最近画的漫画里主人公有失忆情节,我脑子里整天想,嘴说岔了。”   陆宸关键时刻也是有智商的,他回想了一下这段日子陆桑跟沈临州之间相处的细节,怪不得他们结婚两年了,他姐面对他姐夫还跟个敢想不敢动手的女流氓一样,原来是失忆了!   “你说谁是流氓呢?”听他这么一说,陆桑追着揍他。   “你是流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哼,我跟你一块长大还不知道你!”陆宸边喊边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陆桑在后面追。   旁边忽然有辆车开过来,按了几下喇叭。   吵闹声一下子消失,两人一块停住,转头认出来是沈临州的车,陆宸最先反应过来,一见沈临州下车就往他身后躲,“姐夫,我姐要打人,救命啊!”   “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挨打?”陆桑急地直跺脚。   沈临州无奈地看着二人,只听陆宸从他身后探出头说:“姐夫你评评理,我说‘我姐就是个流氓’,这句话有错吗?她就是老偷偷看你,跟你挽个手还趁你不注意动手动脚、摸来摸去的……”   陆桑撞上沈临州望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眼睛,顿时恼羞成怒,“陆宸你胡说什么?谁动手动脚、摸来摸去了,你给我滚过来!”   这一刻,沈临州好像醍醐灌顶,读懂了陆桑眼神为什么躲闪,缘何生气。因为大概可能,她被陆宸说中了。   所以,她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沈总A不A!(想昨天问的但后来想了想哪有这章A,但是你们已经喊过了怎么肥四   红包照旧,明天(13号)的更新在早上九点,再之后会恢复中午十二点更新,就不用这么晚苦苦等待啦,摸摸你们~还有考试的好好考呀   ————   感谢地雷:   随时飘过的路人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7-11 00:22:54   三玖天下第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7-11 22:14:26   感谢营养液:   读者“呱呱桃莓”,灌溉营养液+12019-07-11 15:05:51 第二十二章   “上车回家吧, 带了东西给你们。”沈临州一句话将打闹的姐弟俩安抚好了。等到了地下停车场,他从后备箱提出一个蛋糕盒, 陆桑顿时就有点兴致缺缺了,她不爱吃。   陆宸见了却很喜爱, 回家后一直眼巴巴瞅着沈临州切蛋糕。   陆桑撸着猫, 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临州说:“手里几张蛋糕券要过期了,回来正好路过蛋糕店, 就顺手买了。”   虽然不爱吃,陆桑还是尝了一小块, 然后把蛋糕上的樱桃全吃了。沈临州看出她吃得少,随口问,“不爱吃啊?” 陆桑不爱吃甜食可以理解,毕竟小时候那里的厨师做饭, 会用白糖盖住放了几天的面食的馊味, 她大概是真的吃够了。   陆桑不想糟蹋他的心意,说:“担心长胖。”   陆宸在旁边说了实话,“我姐不爱吃甜甜的糕点,说起来我姐跟我肤色、爱好、口味差别都挺大的, 楚夏姐那天还说呢,她觉得我跟我姐一点都不像亲姐弟。她才见过我俩两次就那么说,这说明我们……”   陆桑哼了一声, 接着他的话说,“必然有个不是爸妈亲生的,那个人就是你。我印象里没见过许老师肚子变大, 紧接着你就出生了,你就是被爸妈从大街上抱回来的。”   “你才是被抱回来的呢!”   沈临州一手安抚一个,心情矛盾地说:“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很像。肤色会有差别,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这很正常。”   陆宸一想也是,吃着蛋糕平静下来了。陆桑本来就是吓唬小孩,压根没往心里去,沈临州看了看她,揉了揉眉心。   陆宸吃饱了,知道陆桑的失忆好像只针对姐夫一个人,不影响生活,顿时放了心,拍屁股走人了。陆桑趁机对沈临州道,“谢谢你啊,还送我爸妈……我们爸妈出去旅游。”她话说一半忽然改口。   沈临州笑道,“都是我们爸妈了,不必言谢。”   陆桑脸一热。   沈临州送他们出去也有私心,就是让陆桑全心全意依赖他,不过他似乎多想了,陆桑今天才知道老陆他们出去旅游的事,证明回家后她也没天天跟他们联系。   陆桑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有警察因为昨天的事上门找你吗?”   “有,跟那家烧烤店主和解了,至于那几个混混……”沈临州一笑,从监控上看实在是他单方面殴打那四位,喊那几人做了个笔录,抓了几个钟头就放走了。   陆桑这晚又开始做梦了。她梦见那四个人追着他们跑,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耳旁风声也很大,往前一看,有一道破旧的铁门挡住去路,一个纤瘦的身影熟练地几下攀到顶,回头冲她伸出了手,“岁岁,别怕,来。”   她扒着铁门没动,他只好又下来,一手抱着她,一手抓着门往上爬。她偏过脸,看到他眼角结了痂的伤疤,身体的悬空感令她不太舒服,她往后去看那四个人,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重新回过头来的时候,她视线扫过他的耳朵,发现他耳朵下方有颗小痣。   “小江哥哥……”她听到自己喊,微微抬眸时竟发现梦中这人的脸不再是上回那个俊秀、脸上却脏兮兮的小哥哥,而是沈临州。   陆桑慢慢睁开眼,茫然地对着天花板喘了几口气,这才偏头看去。沈临州安睡在她右边,左耳垂下方真的有颗小痣。陆桑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还印在脑子里了,以至于做梦都能梦到。   她盯着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碰去。   “嗯?”沈临州被她弄醒了。   陆桑飞快缩回手假寐。   沈临州揉了揉脸,偏头一眼看见她紧紧阖着、眼珠却抑制不住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的眼睛,他撑起身体,在她脸颊上方吹了口气,低声道,“陆桑,别装了。”   “……”   陆桑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伸个懒腰问道,“几点了?”   “七点钟。”沈临州起床洗漱,过了会他回来换衣服,拎着一条领带来到床边,陆桑一直透过指缝偷看,还以为是被抓包了,腾地坐了起来。   沈临州伸过去的手一顿,把领带给她,“起来帮我系一下。”   这不是她买的那条吗?陆桑心中窃喜,沈临州在床边弯身,她贴过去翻起他的衬衣领,领带绕一圈交叉,几下系好了。   很容易嘛,不就跟小时候系红领巾差不多,陆桑心说。   “好了。”   沈临州抓着领带左右转了转,起身一边打开陆桑的衣柜一边道,“起床吧,带你出去玩。”   “去哪?”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沈临州也不卖关子,“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野餐,快起来收拾一下。”   陆桑以这阵子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从衣柜里拿了两条刚洗过的床单,又从厨房小柜里翻出来几个漂亮的碗碟和玻璃杯,用泡沫垫塞好装箱,冰箱里有三明治、纯净水、各式各样的膨化食品、许老师让他们带回家的自制酱料还有几瓶做好的酸奶。   站在冰箱前想了想,陆桑道,“我觉得我们最好去一趟超市。”   这种时候,沈临州不会打击老婆的热情,很配合地问道,“要买什么?”   “牛羊肉呀,这个夏天我还没有正经吃过一顿烧烤。”主要是在烧烤街那两天把她的馋虫勾起来了,陆桑说着去了厨房,到处找着什么东西,沈临州在她身后问,“找什么,我帮你?”   “烧烤炉,我记得我那天见过的,怎么忽然找不到了呢?”陆桑弯着腰各个角落都没放过,一回头,看见沈临州在打电话。   “半个钟头以内送一个烧烤炉到我家。”   陆桑:“……”   “对,电烤炉……那就再加一个发电机,或者逆变器。”   “要这么麻烦吗?”陆桑小声说,“要不不吃了吧?”   沈临州冲她摇摇头,对着手机道,“实在找不到,烧炭的也行。”   没有半个钟头,有人按响了门铃,沈临州把东西接过来,陆桑偷看了一眼,是上回在医院见过的男人。把一切收拾好,他们要出门时陆宸还在呼呼大睡,两人做好了早饭,给陆宸留了张纸条和钱,就理所当然地把他撂下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忽然带我出去?”陆桑忍不住问。她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常常幻想,周末一早醒来,有个人说要带她出去玩,没有比这句更惊喜的话了,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他提前安排,都代表他想让你开心的心意。   沈临州打着方向盘道,“因为一旦你正式被岁临录用,休息跟游玩对我来说就是劳动力损失。所以在你成为我的员工之前,多带你出去走走。”   陆桑:“?”她还以为是多浪漫的理由,沈先生你是魔鬼吗?她不乐意去了。   沈临州没发觉身边的女人谴责的眼神,他自顾自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让陆桑挑了新鲜的牛羊肉,麻烦师傅切好了,顺手买了签子,这才正式前往目的地。   路上,陆桑接到陆宸的电话,她料敌先机地把手机拿远了,一接听就听见那头小伙子不满地吼声,“姐!你又跟姐夫把我丢在家!”   “不是给你留了钱吗?好几百呢,你跟你同学出去看看电影、吃点东西,总比窝在家打游戏好。”   陆宸闷声道,“那我晚上不回去了,留宿朋友家。”   “哪个朋友啊?”陆桑问,“程旭吗?”   陆宸一噎,“我不,我要在朋友圈征一位好友陪同。”   电话一挂,陆桑看到陆宸已经在朋友圈发了状态,楚夏点了赞,她也赞了一下,问陆宸,“找到人了?”   陆宸没回复,因为楚夏刚刚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小孩,一起看电影吗?   陆桑心里不踏实,又发一条过去,“你想吃什么吗,回来带给你。”   陆宸:“不用啦姐,我晚上在外面吃。”   陆桑追问,“跟谁?”   “一个同学,你不认识。”   陆桑松了口气。   沈临州载她去的地方果真山清水秀,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一进那片林子,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桑对着窗外吸气,沈临州笑着看了她一眼,“地方不错吧?”   “嗯,这里真好看。”陆桑放眼望去,看到前方有一个湖,湖水清澈映着蓝天,湖边是翠绿色的草坪,还有颜色各异的花花草草相围。   车子在湖边停下了,陆桑对着四周美景拍了几张照片,回头帮沈临州忙。带的东西挺多,一样样从后备箱取出来往床单上一摆,成就感十足,陆桑心满意足地躺下,叠起腿欣赏不停变幻着形状的白云。   沈临州在她身旁坐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干嘛?”陆桑明知故问。   “你想要我抱你?”   陆桑摇摇头,躺在他腿上。   此时风轻云淡,身旁是柴米油盐,不知为何,陆桑眼眶有些发酸,就仿佛她求而不得的一件心事终于如愿,她抓住沈临州递过来的手,掰开他的拇指食指,跟她的手合在一起,对着天空那片云比了个心出来。   “幼稚。”沈临州说,他话里有笑意。   陆桑后仰了头看他的脸,盯着看了会忽然道,“我们有样东西忘记带。”   “什么?”   陆桑伸手,“啪”地一下拍在沈临州额头,“花露水。”   “……”   “跟你在一起真好。”过了会,陆桑忽然道。   沈临州脸上有点不自在,她怎么忽然这么会说情话了?   “怎么好?”他压住唇角问道。   陆桑说:“有你在,蚊子都不来咬我。”   沈临州:“?”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恢复12:00更新   弟弟不会喜欢上楚夏的,放心   谢谢地雷:   一只长颈鹿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7-12 10:21:43   ————   忍不住又开了篇预收《以婚相许》,先婚后爱文   朋友问:“假设有两个男人,一个温柔体贴但没什么本事、有时需要靠你才能养家糊口,另一个帅气多金可夜不归宿、婚后生活犹如丧偶,你选哪个?”   萧澜:“第二个,我主要就喜欢夜不归宿的。”   后来她真的嫁了这样一个男人,只不过结婚一年后,陆亭北一改往日做派,晚出早归、周末主动在家陪老婆不说,还开始研习煮饭,虽然卖相真的不好看……   萧澜苦口婆心劝他多出门走走,“周末打点生意是太辛苦了,理应有点别的乐子。那谁的老公你知道吧?他经常跟几个好朋友出去打球、兜风、出海,自由自在、年轻畅快,你不考虑考虑?”   陆亭北:“呵呵。”   【先婚后爱,甜文,HE】   感兴趣可以先收藏哦~ 第二十三章   他就知道不能从她这里期望听到多好听的话, 只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小就招蚊子喜欢, 小时候夏天午睡,她就喜欢挨着他, 这样她就能睡个安稳午觉。   想到这里, 他目光温柔了些,陪着她说话。   “饿了跟我说。”他撩开挡在她眼前的一缕头发。   “吃点零食可不可以?”   “吃什么?”   “芒果干。”   沈临州捞过一包拆开给她, 陆桑慢慢吃着东西,轻声问他, “你没想过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你是男孩子……也许他们不知情,或者有苦衷?”被丢下的婴儿大多为女婴,得病的男孩才会被遗弃,又或者他们家实在负担不起多一张嘴吃饭了。   “不找, ”沈临州也吃了一块芒果干, “我活了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再去找他们实在没必要。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想见我。”他对亲情有渴望吗?当然是有过, 如果他再年轻十岁,或许对于陆桑这个问题会有不同的答案。   陆桑先是对着空气“呸呸呸“几声,然后戳了戳他。   沈临州:“呸呸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还是照做了。   “什么半辈子,你要长命百岁,还不到三十, 怎么就半辈子了?”陆桑坐了起来,虽然没有瞪他,但是小脸很严肃。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沈临州一愣,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随口说的,以后我注意。”   “其实你这么优秀,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儿子,我多骄傲啊。只怕自己会不讨你喜欢,还会自责、愧疚,不会不想见你的,”陆桑想了想又说,“不过这样也很好,许老师跟老陆对你比对我跟陆宸还亲。”   沈临州问,“我很优秀吗?”   “这么年轻有为,不足三十岁,没靠家底支持就是岁临的老大,还不厉害啊?”   沈临州弯起眼睛笑了笑。   陆桑这才反应过来,沈临州就是想听夸奖,她这才笑了,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芒果干,见他脸蛋上被蚊子咬了一口,开始一心二用,一边拍蚊子一边吃东西。   欣赏够了美景,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   考虑到他们沈总开的车的价钱,梁助理送来的烤炉是烧炭的。沈临州把烤炉和炭装好,就擦了擦手,帮陆桑穿肉串。   陆桑问他,“你喜欢吃牛肉还是羊肉啊?”   “都喜欢。”   陆桑发现他第一反应的回答永远这样绅士风度,其实沈临州在饮食上比她挑剔,她于是问道,“一定要选一个呢?”   “牛肉。”他不太能受得了羊肉的膻味,其实也跟过去吃到嘴里的品质很差有关,且不新鲜,所以给了他这样的印象,这么多年也没改变,因为对于不喜欢的,他极少尝试。   陆桑一根签子上串七个牛肉丁,沈临州笑道,“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lucky seven啊。”   过了会,陆桑看串的差不多了,就让沈临州来烤。湖边虽凉快,沈临州卷起袖子烤了会牛肉串,额头也出了汗。陆桑抽了张湿巾出来,踮脚给他擦汗,手离开的时候她才留意到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沈临州的眼睛里一定长了钩子,不然她为什么丝毫移不开视线呢?   “陆桑。”   “啊?”   沈临州递给她几串,“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桑咬进嘴里一块,慢慢嚼了咽了,一边咬住第二块一边点头评价,“烤得很香,孜然和辣椒再多一点就好了。”   “你不试试吗?”她又问。   “正准备试。”   沈临州拉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低头吻了过来。   被含住嘴唇的那一刻,陆桑只有一个想法,她嘴里的那块牛肉还没咽下去呢!来不及她多想,他在她嘴巴里尝了一圈味道,隐隐响起的水声让她误以为沈临州吃了什么东西。   等下,她嘴里的肉呢?   沈临州……吃了?   陆桑一阵脸热。她之前有一年,对跟他人的肢体接触尤其排斥,单是想象一下就汗毛直竖,哪怕是女孩子也不行。   她一度怀疑自己要孤独终老了。   但是刚才那个交换了气息和津液的吻,丝毫没令她觉得反感和恶心,相反,她乐在其中,甚至有些意犹未尽。悄悄看了看他,沈临州已经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专注烤着肉,仿佛刚刚的亲密是她的错觉。   陆桑继续低头串牛羊肉。   等她的注意力不再在他脸上,沈临州飞快看了她一眼,将汗津津的左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这天二人到家的时候,陆宸竟然不在。   看来真的打算跟同学共进晚餐才回来。   陆桑把完好的零食堆到客厅茶几上,想着陆宸一回家就能看见,然后去了浴室洗澡。   陆宸到家的时候,沈临州在客厅坐着等他。   陆宸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喊了声姐夫,“我姐呢?”   “在洗澡,今天玩的开心吗?”   陆宸点点头。   “看了什么电影?”   陆宸报了个名字。   “晚饭吃饱了吗?”   “吃饱了。”陆宸站得越来越直。   “你有事就去忙吧。”沈临州忽然不问了,只冲他点了点头。   陆宸如蒙大赦,几步跑到卧室里,关门前又看了看沈临州,沈临州往门边一扫,陆宸身子往门后一缩,迅速把门关上了。   陆桑洗完澡出来,沈临州跟去卧室,给她吹完头发,忽然轻声说:“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   “关于陆宸的,你听完别急着找他。”   陆桑心一提,“你说。”   沈临州笑了声道,“我觉得陆宸谈恋爱了。”那副小心翼翼的躲闪样子,就是一个恋爱怕被家人发现的小孩样。   陆桑吃惊了一会就释然了,陆宸都十九岁了,谈个恋爱很正常。   “不知道他喜欢的姑娘什么样。”陆桑有点好奇了。   “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让我们知道的。”   陆桑点点头。不过年少的感情,也许没到结果的那天就烟消云散了,不知道陆宸跟他的小女朋友能走到哪里。   面试在周二,周一晚上,陆桑拉着沈临州当面试官演示了几次。   “你觉得可以吗?”她小心问。   沈临州斟酌着说:“声音可以再大一些,其他没什么硬伤,明天扎个马尾,利落些。”   得到他的肯定,陆桑点点头,信心倍增。   睡觉前,陆桑忽然收到楚夏的微信。   “陆桑帮帮忙,微博上有人攻击我,搞得我心情极差。”楚夏发了一个链接过来,陆桑点进去一看,原来是楚夏构思的新漫画今天更新的内容引起了争议。   里面有个之前出现的坏人,害两个主角多年未曾见面,其中一个还身受重伤,多年后才从病床上醒来,新更新的漫画里,这人被洗白了,因此引起了许多人不满。   现实不是非黑即白,但是看小说看漫画,谁都不是为了见识人间真实跟残酷,需要的是慰藉,而不是撕扯的人性和真相。陆桑深谙这一点,所以她画的漫画里坏人会坏到底。   “你想我怎么帮你?”   楚夏说:“你评论一下为我撑个场子,随便什么都行。”   想了想,陆桑敲了一句话过去。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半夏画的是真实,而真实往往不能令所有人都满意。”   她又补充,“这样可以吗?”   楚夏说可以。   陆桑发完评论,过了十分钟再看,许多人在她这条评论底下吵起来了,她头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你也别捧杀了嘻嘻。半夏是后起之秀却比你强,你嫉妒、看不惯,所以故意给半夏大大招黑吗?   真没有。怕撞脑洞撞梗,陆桑不再看内容,只是无脑赞,两人流量本来就不一样,没什么好比较的,更谈不上嫉妒。   ——只有我一个人不喜欢桑喃吗?她要真是名牌大学毕业,不去奉献社会,画什么漫画?   这话就不对了,简直是行业歧视。   陆桑看完,发微信给楚夏。   “你这届粉丝这么严格的吗?”   楚夏打了电话过来,一上来就道歉,“对不起啊陆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网上有的人说话就是不过脑子、嘴贱、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陆桑好脾气道,“评论我也不删了,任她们吵吧。你没事吧?”   楚夏吐出口气,“做了会瑜伽心情好多了,不打扰你休息,我先挂了。”   “拜拜。”   没过多久,楚夏把她做瑜伽的照片发微博,底下粉丝嗷嗷叫。   “女神发日常博了!”   “颜值暴击!阿伟死了!”   “他黑任他黑,我们半夏大大根本不用虚伪的闺蜜基友撑腰蹭热度。”   陆桑正好看到:“……”火气又上来,OK,以后这种事她再也不掺合了。   沈临州洗漱完回来,看到她对着手机纠结的小表情,问她怎么了。   陆桑冲他勾勾手指,沈临州几步过去弯下腰,陆桑嘟起嘴,“嗯嗯嗯”几声,沈临州会意,盯着她笑盈盈的眼睛,耳根一热,低头亲她的嘴唇。   他亲了她很久。   好了,现在不气了,只有她男人的美色能治愈她。 第二十四章   “在这儿停车差不多了, ”陆桑缩着肩膀往车外看了看,三三两两的员工正走进眼前这栋大楼, “从这个大门进去就是D区吗?”   她还不傻,沈临州笑了笑, “对面是D区。”   “没事, 我绕过去,”陆桑推开门又转过脸, “不给我加油吗?”   沈临州递给她一瓶水,“加油。”   提前半小时过来, 陆桑去面试会议室的路上瞧了瞧岁临的模样。规整的格子间里,几个人埋头在电脑前,手上劈里啪啦敲着代码,黑色背景的编辑器上不断有文字跳动。她原地仰望了会, 去会议室门口等。   面试官为一女两男, 过程还算顺利。   陆桑出来给沈临州打了个电话报喜,往外走的时候被一声“诶”拦住了。她回过身,一个年轻男人辨认了一会说:“沈太太?”   “嘘。”陆桑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天给他们送烤炉的助理梁尘。   梁尘低了低身子, “哦”一声,“明白了,这是秘密, 我不说。”   陆桑笑了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陆宸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殷勤得有点过分, 陆桑检查了一下家里东西,没有弄坏,奇怪,他在心虚什么?   “姐,我有话跟你说。”陆桑在书房画画,陆宸榨了杯果汁端进来。   “说吧。”   陆宸挠挠头,“那天,我不是跟你说和同学一块看电影了吗,其实不是同学。”   知道不是同学,小女朋友嘛,陆桑“嗯哼”一声,示意他继续。陆宸咬咬牙说:“我跟楚夏姐看的,晚饭也是跟她一起吃的。”   “什么?!”   楚夏?!   陆桑第一反应是抵触、抗拒,不是不喜欢楚夏,而是设身处地去想,倘若楚夏有弟弟,她是绝不会去招惹的。就算是楚夏哥哥也不行啊,两个人真发展出什么关系,她跟楚夏未来成为一家人可未必合适。   但要是现在就跟陆宸讲大道理,他不一定听得进去。   希望他只是把楚夏当成偶像,千万别是……   至于楚夏那边,不知道楚夏心里怎么打算的,跟陆宸看了电影吃了饭,却一点没让她知道。   陆宸也没料到陆桑的反应这么大,他缩了缩脖子,“……不、不行吗?”   陆桑觉得自己音量有点高得过分,清清嗓,“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陆宸碰碰杯底,满脸期盼地看着她,等陆桑喝了口果汁才说:“因为我怕你多想,后来我想说的,又见她的粉丝骂你骂得那么厉害,不想说了给你添堵。”   这小东西还有点良心,陆桑问,“除了看电影、吃饭,还做什么了?”   陆宸回想了一下,“我真遇上了献血车,于是顺便捐了点血。对了姐,我真是A型。”   “献血了?”陆桑听完松一口气的同时立刻站了起来,“那晚上给你熬骨汤喝,现在暂时喝杯牛奶吧。”   “姐,这都过去几天了。”陆宸小声道。   陆桑斜了他一眼,“怪谁啊,你早点说我就早点熬骨汤了。”   “好好好,喝喝喝。”   过了会,陆宸又忍不住问,“那天她的粉丝骂你,你为什么没管啊?”   “因为第二天要面试嘛,不想浪费精力,”陆桑打开冰箱挑排骨,“而且跟楚夏毕竟同学一场,跟她粉丝吵得不可开交、闹僵了也不好。网上骂人的那些人对我来说就是一堆数据,我跟她们较什么劲呢?”   陆宸想想也是,跟在陆桑屁股后面看她做排骨汤,想起什么又问道,“姐,你能提前把这一单元的凶手剧透给我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也没想好是谁。”   “……???”   面试结果出来,陆桑很快办好了入职手续。   第一天上班,她穿了件保守的衬衣跟长裤,沈临州的车依旧停在上回的地方、她下车,然后背着小包哒哒哒往大门跑,从背影看就知道她对新公司充满了向往。   毕竟是沈临州的公司么。   设计部前几日刚调来一位美女,陆桑一来,这房间的男员工顿时更有干劲了。尤其是两位美女的工位就在饮水机旁边,谁过去接水喝都能借机凑近多看几眼。   被格子衫淹没,不知所措,陆桑瞧了瞧对面的人。   化了浓妆,工作时戴着大大的金框眼镜,这位美女叫常冬,人如其名,是个帅气冷艳的气质型小姐姐。   “你要喝饮料吗?”陆桑从包里拿了两罐酸奶出来。   常冬没看她,“忙着呢,不喝。”   陆桑还是站起来,欠身把一罐酸奶放在她桌上。常冬看了眼酸奶,没说话,视线又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临近中午的时候,陆桑肚子咕噜一声,起身接了杯水喝。大家没人动身去食堂,她也不敢动。她坐回去没多久,身后似风一般闪过一人,脚步在门口顿住了。   “沈、沈总。”那声音哆哆嗦嗦的。   陆桑也跟着紧张,她绷紧了腰,借着电脑屏幕映出来的虚影看到沈临州点了下头走了进来,紧接着,他人来到了她身后,双手插兜不动了。   他想干嘛啊?   过了两分钟,陆桑装不下去了,站起来转身问好,“沈总,您有事吩咐啊?”   沈临州说:“有,跟我出来一下。”   陆桑“噢”了声,跟出去之前还不忘拿上手机,她没忽略四周投来的好奇跟打量的目光。   “你要去哪?”陆桑小跑着跟上他。   “去吃饭。”   陆桑往后退了退,“员工食堂吗?”   沈临州从她的鞋尖慢慢将视线收回,“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陆桑反问,“为什么我们结婚两年了,岁临只有梁尘认识我?”   好问题。   沈临州恰恰编不出合适的借口搪塞她,只好问,“你想去哪里吃?”   陆桑拍了下手又分开,“我们分开吃?”   沈临州深吸一口气,丢下两个字,“随你。”   陆桑哒哒哒跑回去,声音远远传来,“常冬,我们去吃饭呀?”   倒是没听到常冬的说话声,沈临州在电梯前等了会,陆桑跟常冬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呵。”沈临州走进电梯,飞快按了关门键。   “你来岁临几天了啊?”陆桑问常冬。   常冬惜字如金,“五天。”   “平时是一个人吃饭吗?”   “嗯。”   “那以后我们一起吃饭。”   “……”   陆桑觉得常冬就是话少,人还是很好的,要不也不会真跟她一块吃饭。两人打完饭,陆桑远远看见跟其他员工坐在一起的沈临州,跟常冬就近坐了下来。   沈临州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陆桑跟常冬好像聊得很开心,他看了会,给陆桑发了条微信。陆桑看了眼手机,对着面前的餐盘拍了张照片。没一会,沈临州收到她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照片,他问她中午吃什么,她连一个字都懒得打,一张图打发他完事。   “沈总,您在看什么?”张京问道。   “没什么。”沈临州低头扒了几口米饭。   唯一的知情人梁尘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不是很能理解这对小夫妻在公司装不熟是什么思路,也许是他们单身狗参透不了的情趣?   过了几天梁尘就发现,装不熟这一招好像是沈总太太单方面的,沈总本人挺想公开。他是怎么想明白的呢?   沈总最近三天两头就往陆桑的部门跑,找他们部门的人谈事就站在陆桑的工位不远处。他以前从来没这么反常,一个已婚人士,因为这个部门来了新员工,还是女员工,整天有事没事凑过去,也不怕别人误会他想在外面拉一张彩旗。   技术部的人也发觉不对,纷纷猜测沈总到底是看上了常冬和陆桑之中的谁,有同事凑过来暗示陆桑,沈总可能想红杏出墙,陆桑被这个词震了一下,脱口道,“他敢!”   这位男员工愣了一下,“这话应该他老婆来说,你怎么会这么激动呢?”   “我是……我是为他太太抱不平啊。”   男员工点点头,“总之,你跟常冬一定要注意,别被沈总迷惑住,有家室的男人不可靠,他享受野花带来的快乐,却不会对野花负责。”   陆桑没想到他能讲出这么一番话,冲他竖起拇指。   常冬理都没理。   陆桑看出来这令沈临州不高兴,她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理由不公开,是怕跟同事间拉开距离,为什么要在外面上班而不是在家中全职画画?就是因为她不想脱离社会,想有正常的同事关系。夫妻关系可以在家巩固,工作时就该有工作的姿态。   “吃西瓜吗?”陆桑端着一盘西瓜进了书房。   沈临州揉揉眉心,远远看着她。   陆桑笑嘻嘻走过去,沈临州低头一看,西瓜切得还挺讲究,差不多大小的几十块,在中间摆了个心出来。   看了她一眼,沈临州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你不是不开心吗,哄哄你啊。”   “你还知道我不开心。”沈临州拿牙签叉了一块喂进嘴里,西瓜很甜,汁水瞬间浸满唇齿间。   陆桑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笑一笑。”   沈临州敷衍地笑了一声。   “临州,你耳朵下面这颗痣,是从小就有吗?”陆桑转移话题。   “嗯。”   陆桑说:“我那天晚上做梦,梦到了这颗痣。”   沈临州一顿,“还梦到什么了?”   “记不清了,我常梦到躲藏、逃命、爆炸、被蛇咬、被狗追这类的惊险内容。”   “然后再把梦到的内容画进漫画里?”沈临州顺嘴问道。   “你怎么知道?”陆桑笑了笑,“莫非你也在追我的漫画?”   沈临州含糊地说:“之前无聊看过几次。”他叉了一块西瓜喂给陆桑,他眉眼间的冰霜化了,陆桑在心里偷偷一乐,张嘴咬下那块,听到沈临州问,“最近又画了吗?”   “是啊,今晚还更新了呢。”陆桑探身过去,用沈临州面前的电脑搜索她的微博,点了进去。   她往右上角扫了一眼,并不是登录状态,看来沈临州不常用微博,更可能连账号都没有。看他就戴了滤镜的陆桑觉得这样的沈临州也有点可爱。   不过仅是打量了几秒漫画底下的评论,陆桑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殆尽。   有个眼熟的id发了一条评论,被赞上了热门。   绵绵:画了这么多年还是籍籍无名,桑喃大大不应该率先反省一下自己吗?竟然还有脸更新鸭?   陆桑挺记仇的,于阿姨说的那些话她记到现在,这个顶着能让她想起高中同学许绵绵的id的人,就是上回那个让她别捧杀她们半夏大大的粉丝。   还没完没了了,撒泼都找到这里来了啊? 第二十五章   “去哪?”陆桑准备回屋跟这个叫“绵绵”的撕一场, 出于私心,她不想让沈临州看到她咄咄逼人、“小肚鸡肠”的样子, 没想到她一动,就被沈临州捉住手腕拉了回来。   “我研究一下怎么回怼。”陆桑照实说。   有时候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非但不能切中要害, 让对方闭嘴, 还会引来无关人士的误解跟攻击,总是事后才一拍大腿, 心想,我当初为什么不这么说呢?   “不用研究, 我教你。”沈临州说。   “你教我?”陆桑露出疑惑的眼神,沈临州如果再老成一些,加上气质威严,他的照片拿来除邪祟都行, 但是骂人他真的擅长吗?   沈临州当着陆桑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三两句说完,把手机按到陆桑耳边,“程恕,你跟他沟通。”   陆桑懵然看他一眼, 接住手机“喂”一声。   “你好,是沈临州沈总的太太对吗?”对面是个气质成熟的男声,“我是呈心经纪公司的负责人程恕, 有什么问题,你慢慢说,我来帮你解决。”   就是一个黑粉挑事, 需要这么大阵仗吗?陆桑眼神表示疑惑,嘴上还是跟程恕说明事由。   听完,程恕问道,“这个人单纯是你的黑粉,还是半夏的粉丝?”   “两者都是,”陆桑说,“我看过她微博,四年前转发的内容就是半夏的漫画。”   “你跟半夏关系怎么样?” 程恕顿了顿,“我想起来了,你们平时微博互动挺多的。那我换个问法,你想跟半夏彻底决裂吗?”   陆桑有半刻犹豫,“现在还不太想,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实认识,而且我们共同的同学知道她就是半夏。”   程恕说:“明白了,但是我也要跟你说清楚,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你们两个未来注定会分道扬镳,只是早晚的事情。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说。”   “是的,为什么?”   “因为半夏的经纪公司很厉害,踩着任何人蹿红都不意外,”他说,“她的营销策略很成功,每次都是我们年会重点研讨学习的案例。一般人会如此关注一部剧的导演编剧并成为誓死追随的粉丝吗?更何况,她还比不上导演编剧,脑洞都不是她自己的,经她手呈现而已,还有这么多拥趸,甚至比原作者粉丝都多,这不太正常,又不是偶像明星。‘涣呵,其若凌释’,好的教化都是润物细无声的,一下子让许多人为了她口出恶言、闹事,更像邪教洗脑。”   陆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程恕忽而问,“你知道‘虐粉固粉’的套路吗?”   “略有耳闻。”   “半夏的经纪公司做得很自然,让许多路人跟粉丝都真情实感,有人挑事,她们的反应很激烈,会百般维护。就拿这次来说,对方先是被‘抨击’,找你帮忙撑腰,结果她的粉丝顺势咬向你,你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问题吗?”   陆桑皱了下眉头,“你是说,那几个粉丝是故意的?”   “她们是否故意我不清楚,但一定有人引导她们发表了那样的言论,你没有回击,就被对方认定是一颗软柿子,正好可以拿来当‘虐粉’的工具。”   少顷,陆桑问,“经纪公司这么做,半夏是知情的吗?”   “当然了,会跟她商量,也未必是‘她’,我一直觉得‘半夏’的成功有点蹊跷。她对外说并非全职画家,新作品推出之前也说是无纲裸奔,而完成度却那么高,简直匪夷所思。是她撒了谎,还是有捷径?比如是由几人共同执笔完成,在她之前有个先例,后来那个人被扒出压根不会画画,树倒猢狲散,紧接着半夏就忽然蹿红,我怀疑她是经纪团队推出的备选。她现在开始秀身材晒脸,应该是成了团队门面,这个社会,不管干什么都能靠一张脸吸引流量。”   陆桑知道之前那个“画家”,但同样的事可能在楚夏身上发生,她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半夏前一阵子辞职在家,大概是那段时间积累了许多素材跟想法,画画才能一气呵成。”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给她开脱,”程恕似乎伸了个懒腰,忽然问,“你现在还生气吗?”   陆桑倒不是为楚夏开脱,只是陈述事实,她道,“……不生气了。”   “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桑笑笑,“知道。谢谢你。”   程恕笑了一声,“不客气,改天让沈临州找我们公司出谋划策时慷慨再加两成。”   陆桑说好。   挂电话前,程恕又道,“对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的经纪团队合作?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不需要你来费心了。”   陆桑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样大的转变,婉拒了。   “没关系,等你哪天需要我们,再联系不迟。”   “好,谢谢。”   挂掉电话,陆桑冲沈临州笑了笑。   “你这个朋友好厉害。”她说。   “不是朋友,合作伙伴而已。”想了想,沈临州补充说,“除了今天这种事,其他时候来找我,不要找他。”   陆桑也没想明白其他时候是什么时候,只是点头。   这天深夜两点钟,陆桑发布了一条微博。   ——我借机自省,深刻认识到这几年的作品的确没有突破,一方面悬疑尤其是刑侦题材局限性太大,另一方面与我灵感来得慢又爱摸鱼有关。但我是真的喜欢这个题材,开始创作的原因就是发现粮少只好自己产粮,佛系画画,随缘更新。佛系这词我也不太喜欢,从道理上讲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以我会尽力改掉这个毛病。   能够发挥自己所长跟他人分享、碰撞三观是很有获得感的事情,希望未来我一直可以坚持初心,不让大家失望。同时,从今日起,我接受商业约稿与合作,感谢。   她知道这番话避重就轻,有装大度嫌疑,她是故意的。因为正常吸引来的粉丝中极少有人喜欢自己的“偶像”亲身下场撕逼掉价,不到必要时刻,她不想直接硬碰硬。   网络这个词生动形象,就好像真的有一张网把人脸兜在里面,打压诋毁让你面目狰狞可憎,而你每一次挣扎跟反抗都会在你脸上毫不留情留下印记,这些印记在别管是真路人还是有心人眼中都叫做黑历史。   黑粉还没到场,估计也没料到她会这个时间发博。   她等着。   第二天一早,微博有动静了。   陆桑的粉丝见一向作息规律的她竟熬夜发博,知道她受到那个黑粉的言论影响,自发地发彩虹屁想把评论顶下去,陆桑一阵窝心感动,但她很快也看见了“绵绵”的新评论,有再次上热评第一的趋势。   ——白莲婊!!凭什么不让人评论?!!微博设置了评论选项就是让人评论的!!还真是玻璃心呢!花时间看漫画发现难看看不下去,差评有什么不对??   终于让她等到了。陆桑飞快开通VIP,删评拉黑一条龙。   “绵绵”发现后,换了个小号,发了张被禁止评论的截图。   陆桑照葫芦画瓢回复她,“凭什么不让人拉黑?微博设置了拉黑选项就是让人拉黑的。开通VIP看到不想理会的人,拉黑有什么不对?我不把人身攻击回敬你,还改动语气跟标点,你满意吗?”   “陆桑?”   陆桑心里刚舒坦了一会,看到了楚夏发来的微信。   “怎么了?”她回。   楚夏:“你能不能别跟这个‘绵绵’吵架,她是我的一个老粉,她没有恶意的,就是年纪小,人不坏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原谅她吗?”   陆桑看了看“绵绵”的年龄,只比她小一岁,哪里年纪小了?她想了想回复楚夏,“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完全可以让我的粉丝围攻她一个人,骂到她弃号,我仁至义尽了。”   楚夏发来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好吧,是我粉丝惹的事,对不起。”   “跟你没太大关系。”楚夏那么说,陆桑只好回了这么一句。回完她,陆桑掀被起床,没再看微信。   陆桑跟沈临州面对面吃早饭的时候,陆宸从房间里出来,拿着手机上前问,“姐,你跟楚夏姐因为一个粉丝吵架啦?”   “你怎么知道?”陆桑抬眸。   “她跟我说的。”   陆桑想了想就猜到了楚夏说了什么,肯定是想通过陆宸求情。她料敌先机,摇摇头,“不原谅,就算你说也没用。”   沈临州面色平静地吃着早点,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陆桑想起昨晚他的话。   睡前她说要定个闹钟,两点要起床发博,沈临州说,做什么随她,只要她开心就好了,有他在呢。然后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说睡吧。   陆宸挠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坐了下来,显得可怜兮兮的,“我也觉得不能原谅,虽然我挺喜欢楚夏的画,但是你是我姐啊,谁欺负你都不行,让你不开心的人我也跟着讨厌。说到底,楚夏也只是个外人,更何况这么一闹,我也有点不喜欢她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因为楚夏找到了我。原不原谅都看你开心,我不会道德绑架你。”   陆桑忽然一阵愧疚,本来跟陆宸无关的事情,现在将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起身拿了一份热好的早餐给陆宸,然后给楚夏发了条微信。   “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要牵扯无辜的人,陆宸他还是个小孩,很单纯,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事情你可以直接找我。对了,上回听说你请陆宸到大酒店吃了顿晚饭,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第二十六章   大家是同学, 原本关系也不错,所以听说楚夏请陆宸吃了饭, 她的第一反应是改天回请回来,可现在因为这个粉丝的事情闹成这样, 她情绪激荡, 忍不住就这么说了。站在楚夏立场上,她看到这句转账的话必然不会开心。但如果真像程恕说得那样, 这些事都是楚夏那方有心挑唆,把账算到楚夏头上也是应该。   “先吃饭。”沈临州说着一伸手, 把陆桑的手机抽走了,不容反抗地扣在他的水杯旁边。陆桑抬眼看看他,默不作声地点头吃饭。   饭桌上太安静,陆宸忍不住清清嗓子道, “姐, 姐夫,今晚有个音乐节开幕,露天的,不要门票, 你们如果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那个沙滩音乐节?”沈临州问。   陆宸眼中神采奕奕,“对,歌手都不大牌, 但胜在酒水免费,听说志愿者都是俊男靓女,跟我年纪差不多。”   沈临州转头看陆桑, “想去吗?”   陆桑点点头。   沈临州于是对陆宸道,“那好,晚上我跟你姐下班回来接你,到时一起去。”   沈临州开车上班路上才把手机还她,陆桑看了眼微信,楚夏果然已经回复了。   “你别误会,我是觉得跟陆宸挺投缘,我最近画的一个角色跟陆宸都是A型血、水瓶座,所以跟他聊得多了些。请他吃饭也是出于感谢,没别的意思,你如果不希望我们交往过密,我以后会注意。”   楚夏是个聪明人,她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说的也正中靶心。陆桑心想,她确实不愿意陆宸跟楚夏走得太近,也说不清具体缘由,就是打心底抵触。难道她未来会是那种看不惯弟媳的恶姐姐?陆桑想象了一下,陆宸如果跟其他的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在一起,她非常能接受。   那么就是楚夏的问题了。   她不喜欢楚夏跟陆宸有发展成为情侣的可能。   她跟楚夏的关系是不是也太塑料了呢?陆桑忍不住一笑,或许真让程恕说中了,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就会各走各的路。   “你笑什么?”沈临州问道。   陆桑说:“我或许把一个原本可以做知己的人变成了假想敌,我好像确实是嫉妒楚夏的,哪怕不多,怎么都有一点吧。她画得那么好,又有很多人喜欢,一个业余爱好就赚了许多钱。”   “也有许多人喜欢你。”沈临州说。   陆桑摇摇头,“我比不上她。”   沉默片刻,沈临州问,“你喜欢你自己吗?”   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在车里忽然讨论起这么深刻哲学的话题,陆桑忍笑道,“喜欢,不跟别人比较,我觉得我挺好的。现在年轻,长得也还不错,做事有耐心,又刚找到一份好工作,晚上有空余时间玩物丧志,还会做饭做甜点,谁不想要这么一个女朋友呢?”   沈临州笑道,“大言不惭。”   “你什么意思么,我说的不对吗?”陆桑佯怒。   “对,”沈临州用哄小孩的语气道,“你说的都对。”   “你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如果你是男人,会选楚夏还是陆桑做女朋友?”过了会,沈临州问。   陆桑毫不谦虚地说:“我当然选陆桑。”   “那你呢,我跟楚夏你会选谁?”她又反问。   沈临州轻道,“我还以为我没有选择权,我不是站在那里等你来把我领走的吗?”   沈先生你也太会说话了吧!   陆桑努力压着要翘起来的唇角,坏情绪都像可乐里的气泡,晃一晃,拧开盖就跑了个精光。   她低头回复楚夏,“我刚刚说话可能有点呛,但我确实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有所改变,现在的同学、朋友关系就足够了。”实在没必要亲上加亲,陆桑在心里补充。   陆桑问了陆宸到底花了多少,陆宸在楚夏结账时跟在旁边正好听到了数额,她于是把钱转给楚夏。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桑见常冬一直拿着手机戳戳戳,眼睛里在冒火,她小心问道,“常冬,你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能跟我说说么?”   常冬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懂。”之后她十指翻飞打字,嘴里还念念有词,从口型看,常冬应该是骂了句脏话。   陆桑:“……”   这套路她熟啊,常冬是不是在网上跟人吵架?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不多问了。   部门有男同事中午休息打鼾说梦话,于是二人在食堂多坐了会。陆桑无聊翻起微博底下的评论,已经渐渐被她可爱的粉丝控场,她明明嘴笨得很,粉丝们却一点都不随她,一个比一个会吹彩虹屁,她看得津津有味。   但也有气不过的耿直粉丝,在跟挑事的人掐架,只不过掐架的语气莫名可爱。   【关爱冷题材,珍惜画儿童漫的大大叭,别的人多少有车尾气,在这里连个屁都闻不着】   【说什么呢?这不就是个播报社会新闻的博主吗?还想有车?】   【ball ball you,给条活路叭,桑大本来就有无数借口断更,再来找事,她万一说心情不好不更新怎么办!】   【更新神秘消失之术!】   【断我粮者,必骂之!】   ……这都是亲粉丝。   她今天晚上要出去浪,就不能画画了,刚立下flag就秒打脸,多少有点过意不去,陆桑战战兢兢把手机收了起来,假装无事发生。   一天下来,陆桑就把那份愧疚丢在了脑后。   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   所以她才一直没接商业合作,也没与任何平台签约,大家有缘分就诈诈尸,看看漫画,讨论讨论剧情,没缘分那就好聚好散了。   毕竟刑侦题材的灵感这东西,一不小心就跟别人撞了脑回路,要想写出新意太难。所以要有与众不同的cp才行啊,看来她往后得要研究一下感情戏,干巴巴只有案情,确实让人难有代入感。   带着难得的对自己创作的反思,陆桑坐上了沈临州的车。   今天沈临州没到她们部门晃,陆桑倒是不习惯了一下,她一边扎安全带一边问,“今天很忙吗?”   “晚上的安排提前到了白天,所以比往常忙了一些,”沈临州看她一眼,“怎么,今天想我了?”   “谁想你呀。”陆桑嘴硬。   “不想我,那是想谁?”   陆桑说了个名字,“周锦珩。”   “……哦,”反应了一会,沈临州道,“你的男主角。”   陆桑怀疑地看着他,“我的男主最近才出场,你真的没有追更新吗?”   沈临州语塞。   陆桑一下子觉得好玩,故意道,“有人说,创作是人的一种寄托,得不到的、没有的东西,在作品中出现的频率就越高。就比如出色强大的男主角……”   陆桑一顿,沈临州马上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说,你身边没有这么好的男人?”   陆桑就是逗他玩,他脸色一不对劲,她马上说:“我有你。”   沈临州不吃她这套,“我谢谢你。”   粉丝对她的感情戏诟病太多,最常说的话就是“桑大肯定没有谈过恋爱吧”,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看出来的,眼神也太毒了。难道说她每一话更新都充满了单身狗的清香?   想起这一恨事,陆桑问道,“临州,你看完我的漫画,觉得我在处理男女主感情戏份上有什么缺陷?”   “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陆桑瞪了瞪眼,“……你还真说啊,我很玻璃心的,听个风声就自己碎了,你说话最好委婉一点。”   沈临州一笑,随即正色。   “进展太快,有时又未免机械。”他说。   陆桑撑着头回想,沈临州一边开车一边补充道,“我猜测原因可能有两点,第一是你在创作过程中与男女主角碰撞的次数跟时长比读者多得多,在你的意识里两人已经很熟,但其实读者才刚刚认识他们。第二是你太在意两人在一起的仪式感,谁都不是突然开窍的,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从朋友变为情侣,并不需要一个盛大的仪式,但也许从戏剧效果上来讲,的确得有情感爆发点,比如忽然得知一个重要真相,让一方抛弃长久以来的成见和误解,比如共同患难,然后绝处逢生。”   陆桑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沈临州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蛋。   “……你能再说一遍吗,我记下来。”   一直到把蹲在路边掐着汉堡在吃的陆宸接上,陆桑还在跟沈临州讨论,陆宸听了一会,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参与。”他把脑袋伸过去。   陆桑推开他的头,“你老实坐好。吃着东西呢,弄脏了车自己收拾。”   陆宸哼一声,“我都听到了,不就是感情戏吗。姐,你有不懂的问我,我来为你解答。”   陆桑挑剔地看他一眼,“你?你懂什么感情,你恋爱都没谈过。我问你,我疯球了吗?”   “你这属于经验歧视,你跟姐夫还不是没谈过恋爱的新手,结果上路就结婚了,这说明什么?理论丰富就行了。”陆宸在后面振振有词。   陆桑跟沈临州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一丝愧色,顿时回头斥道,“那也比你懂得多。”   他们两个都对彼此有愧,陆桑以为自己喝完酒“玷污”了沈临州清白、还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娶她,沈临州觉得是他一手把陆桑拉进婚姻,陆桑毫无底气的一句话之后,二人纷纷沉默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沙滩音乐节打出口号称众星云集、酒水免费, 陆桑他们到了才发现这可能是个虚假广告。酒水不光不免费,价格还很可观。至于众星……音乐节开始后, 一一上台表演的组合抱着吉他敲着鼓,穿着金银色的亮闪闪服饰, 他们一个都没听说过, 不过只听歌曲,旋律还有点熟悉, 口水歌的节拍起伏都差不多,歌词没听明白, 但调子朗朗上口。   “先生、小姐,要香槟吗?”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服务生端着几杯香槟过来问道。   “三杯。”沈临州付了钱,把香槟分给陆桑陆宸。   陆桑凑过去故意道,“我喝醉了没关系吗?沈总, 如果喝醉了, 明天可以请假吗?”   她夏天皮肤凉,呼气却热烘烘的,沈临州作势要将香槟收回,“那别喝了, 回去你开车。”   “我刚出过车祸,你敢坐我开的车吗?”   “有什么不敢?”沈临州睨着她。   “……我刚刚逗你玩。”陆桑认怂,小心把香槟从他手里撬出来, 放到唇边珍惜地抿了口。口感醇厚,味道还挺香,她忍不住又抿一口, 扶着栏杆远远地往舞台上望。   沈临州不想让她喝酒也是有原因的。   陆桑醉酒后太能闹了,她大学毕业那回能让他记一辈子。最为重要的是,他压根不知道陆桑酒量如何,也就无从出手束缚。他转过头看了看伸舌头小心舔香槟喝的陆宸,现在有第三个人在……喝吧,随她开心。   陆桑看着飘下彩带、偶尔燃起焰火的舞台,忽然灵光一闪,在备忘录记下:舞台事故、蓄意;踩踏;男女主角在场,调查,并在心里祈祷一切平安。   开幕表演到最后,总算来了个压轴男嘉宾,之前选秀节目出身,唱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情歌,是寸心老师那首温馨致郁的《喜出望外》,歌词跟旋律都异常幽默,但感同身受的人就容易卷入伤痛的回忆。   由沙滩到路边,遍布的人群来了个大合唱。陆桑最受不了这种场合带来的震撼,她搓了搓身上窜起来的鸡皮疙瘩,一口喝完余下的香槟,这才压住了从眼底漫上来的酸意。   模糊记得,毕业那阵子跟寝室的人去KTV唱歌,结尾时唱了《喜出望外》,后来她好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毕业快乐、离别却令人心生怯意。她似乎也喝了酒,许老师跟沈临州说的是否就是那晚?她心里细细琢磨,没敢往沈临州身上看。   亮如白昼的夜幕下,沈临州望着她,见她眼中攒起了小星星,在眼眶里晃啊晃,晃得他眼中也有一阵涩意,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手指触到里头的东西,竟然没化,他讶然地拿出来,在陆桑眼底摊开掌心。   是一颗费列罗,陆桑抬眼看他,沈临州说:“梁尘给的。”   “梁尘为什么要送巧克力给你?”陆桑诧异。   “……”沈临州收回手,“不吃算了。”   “诶!我吃呀。”陆桑连忙攥住他的手,把巧克力抠出来,剥开金色的包装纸慢慢吃了。   “姐,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陆宸在一旁瞧了半天忽然问道。   “不爱吃是不会多吃,不是不喜欢吃不可能吃。”陆桑一堆歪理,沈临州听完笑着摇摇头。   后面还有其他活动,都在台下,说是品酒大会也不为过。陆桑总算蹭了几杯免费的红酒、啤酒喝,沈临州一直没发现她竟然还有酒瘾。不过想想上回例假还要偷偷喝RIO的某人,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陆桑今天穿了条墨绿色吊带裙,来的时候套了件白色薄外套,玩high了就把小外套脱了,这会又喝了酒,她风情万种地往沈临州身上一靠,一边的肩带滑了下来。   沈临州二话不说给她勾好。   陆桑嗔他一眼,随手拨了下来,沈临州挑上去,双手按住了她的肩,示意她安分,陆桑总算消停了。陆宸在旁边忍不住感叹了句,“其他年轻人站在时代的浪尖上,我姐她自己就是浪尖。”   “说什么呢你?给我过来。”陆桑冲他勾勾手指。   陆宸哪里肯啊,他躲远一步,拒绝吃狗粮。   后来,陆桑喝得眼睛发亮,看着他的眼神黏乎乎的,沈临州将人拉到主路路旁,打电话叫了个代驾。陆宸坐在副驾驶座,他们两个坐在后面。陆桑眯着眼靠在他身上,离开的车太多了,前一段路堵塞严重,走走停停,她胃里有点不舒服,抱着沈临州胳膊哼唧一声。   “难受吗?”沈临州拨开盖住她眼睛的头发,露出额头。   陆桑头点了点,“想吐。”   陆宸顿时关心地看过来,从前面拿了瓶水递给她,“姐,喝点水。”   沈临州拧开水,放到她唇边,陆桑摇头没喝,自己抓着水,继续靠在沈临州肩头。过了会,路况好了些,陆桑恢复了些精气神,喝了口水以后开始到处找东西。   沈临州按住她,“找什么?”   陆桑没回答,从他腿边捞过自己的外套,沈临州以为她冷,只见陆桑抓着两只袖子在腰间一系,两手一捏衣角,跟风筝似的向后撑了起来。沈临州正纳闷她在做什么,陆桑开心地说:“临州你看,我开屏了!”   沈临州:“……”   陆宸吃惊地看着陆桑,过了会说:“姐夫,我姐以前喝酒也这德行吗?”   沈临州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有过一次,上回还没开屏。”说完他看了眼忍笑的代驾,代驾会意,咳嗽一声把隔板升上去了。   “看,好看吗?”陆桑凑近了点。   沈临州说:“好看,你最好看。”   “你敷衍我。”   “没敷衍你啊。”沈临州叹了口气,搂紧了她。陆桑大概也意识到车上有人,只安静往他怀里钻,过了会,她埋在他怀里睡着了。   下车后,沈临州拦腰抱起她,快步往家走,陆宸在后面跟着都得小跑。奇怪了,姐夫急着干嘛?把他姐扔了?   沈临州不为别的,因为在陆桑手里吃过亏。两年前她喝醉酒,他正好在那个城市出差,陆桑打电话给他之后,他拦了辆车去接人。她那几个室友醉得不轻,陆陆续续都被男朋友接走了,她可怜兮兮地自己一人蹲在路边,他把人接上以后,去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   他扶她去酒店路上,就见识了一个醉酒的女人力气到底有多大。她一见眼前是个酒店,“六亲不认”地走到门口死死扒住一根大理石柱子不让碰,他过去拉她,她就对过路的人说跟他不认识,沈临州西装革履地站在酒店门口看着路人看过来的谴责眼神,第一回 觉得自己还有当流氓禽兽的潜质。   后来她自己闹累了,这才乖乖地抓着他衣角跟他进房间。   沈临州原本订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行李都在这边的合作方安排的酒店房间,他安顿好陆桑就想离开了,结果陆桑跟变了个人一样,拉着他死活不准他走。   ……就像现在这样。   沈临州盯着紧紧抱着他腰的女人,心里叹了口气。   “把衣服换下来休息吧,明天要上班,乖。”他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很温柔,可不知道为什么,陆桑忽然就哭了。   沈临州顿时手足无措,就跟当年一样。   他记得很清楚,那会是陆桑忽然泪眼朦胧地跟他谈心,说别人都有男朋友,就她没有,他那时哄她,以后会有的。   “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她更委屈了。   沈临州听了,心里也难受,他不可能把江铎绑来跟她在一起,只能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   “怎么了?”这次,他耐心地在她面前蹲下来,盯着她泛红的眼睛。陆桑指着他,“你为什么没有羽毛跟尾巴,你不是孔雀吗?”   沈临州指指衣柜,“都在里面存着,每天早上醒来就换一个,你要看看吗?”   陆桑点点头。沈临州走过去拉开柜门,露出里面的十几件衬衣,陆桑满意了,坐在床边开始自己脱裙子。   沈临州站在原地没动,想帮忙又不敢帮忙。   犹记得当时她也穿了条裙子,肩膀处卡得紧,她张手往上掀裙子,结果在肩膀卡住了,沈临州替她着急啊,就说衣服不是那么脱的,要一鼓作气扒下来,不能先脱袖子。   陆桑拿脚踹他,就是不听,最后把自己急哭了。   他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哄,要上手帮她她还不愿意,非要自力更生,最后好不容易把裙子丢开,她伸手一拽,把他的衬衣扯开了。   “陆桑——”沈临州攥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她摇摇头,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这回陆桑顺利拽下了裙子,掀被仰面一躺,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沈临州躺过去后,她横过来一条腿,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很委屈,她醉眼朦胧地说:“我好喜欢你呀……”   沈临州一愣,“什么?你说……喜欢谁?”   “陆桑,陆桑?”   这次她没像两年前一样变着法儿地折腾他、搂搂抱抱蹭蹭地挑战他的自制力,陆桑眼一闭,皱着眉头睡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热气氤氲, 沈临州被溅出来的开水烫了一下手背,“嘶”一声后猛地清醒过来。把水端进卧室放在床头, 他凝眸看了会她的睡颜,去浴室洗漱。等他回来, 就看到占据一整张大床的人在张牙舞爪地摆字母。   放在往常他会饶有兴致的观看一会, 但他此时心绪不平,只在床边坐了下来。   下一刻即陷入思索, 她喜欢谁?还是江铎吗?   他隐隐觉得不是,“男网友”也不存在, 明明所有选项都排除了,还会有谁呢?   明知她说的是醉话,沈临州心里依旧掩不住有几分挫败。顿了顿又想,陆桑喜欢的人就不能是他自己吗?可之前他也这么认为过, 他以为小姑娘心思明显, 总羞怯看他,结果发现是他会错意。   无声叹一口气,沈临州贴着床边躺下,顺手纠正了下她的睡姿。   陆桑半夜果真被渴醒, 迷迷糊糊摸黑坐起来,才要伸手拿那只水杯,被陡然出声的沈临州吓了一跳。   “渴了?”   “……嗯。”陆桑一哆嗦。   沈临州撑坐起来, 拧开床头台灯,握了水杯递到她唇边,陆桑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后来干脆抓着他的手仰头饮尽。陆桑头有点不舒服,太阳穴刺痛,两边还会嗡嗡响,重新躺好后往他身边凑了凑道,“你头疼吗?”   “不疼。”   陆桑皱皱眉,“我疼。”   沈临州从抽屉里翻出一盒药,盯着她吞了才开口道,“也是我没拎清,你车祸才过去多久,大摇大摆喝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不应该放任你喝酒的。”   陆桑捂着头说:“会不会更难恢复记忆啊?”   “不清楚,最近一个月不准喝酒,听到没有?”   陆桑自知理亏,抱着他的腰点点头。   沈临州睡前洗了澡,身上是好闻的沐浴露清香,陆桑忍不住往前贴了贴,被沈临州无情地单手拎开,“老实睡觉。”   陆桑这段日子有个念头,这几天越来越强烈。虽说她年轻,所以对那方面没有多需要,但沈临州呢?她腿伤在身时他顾忌她的腿,她好了以后躺在他身边这么多天,有胸又有腰,人也不丑,为什么他脸上总写着“抱抱可以别碰我”?   他什么意思么,都结婚了,他嫌弃她?陆桑不服气,闭着眼粘过去。   沈临州只好无奈地说:“陆宸在隔壁。”   对哦,原来如此。陆桑睁开眼,眨啊眨地看了看他,沈临州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不想说什么,手脚并用,她想这样这样。   她是故意的,沈临州眯了眯眼睛,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忽然凑过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没轻没重的,陆桑痛得“唔”一声,也咬他作为回敬,还拿脚踹他。几个来回下来打闹的气氛就变了,沈临州咬牙攥住她脚腕,灵魂出窍一般问了一个清醒时绝对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如果我有事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陆桑乱踢的脚一顿,大方道,“那要看什么事,小事没关系的。”   什么事……   一件是他骗她那晚两人真发生了什么,以协议婚姻的名义跟她结婚,第二件是如今协议时间已过,他却趁她失忆妄想跟她发展出感情。   半晌,他问,“倘若不原谅,你会怎么做?”   陆桑听完他的话,顿时也没了玩闹的心思,随着他的声音正色问道,“你真的有事骗了我啊?”是他说之前没有过女朋友的事吗?她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个。   “没有,”沈临州很快意识到什么,否认,“‘如果’、‘倘若’,都是假设,我并没说是真的。”   陆桑又不傻,谁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破坏气氛?一定是有这回事,什么假设,他就是在试探她以后知道真相会有何反应,话又不说清楚,还想套她的话,她顿时有点憋气,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很久以后,感觉到背后凝望的视线,她又绷着背转过身来。   “你骗我是为了我好吗?”   盯着陆桑询问的眼睛,沈临州难以昧着良心说谎。   他抿唇沉默,陆桑明白了,她又问道,“那是为了我们两个好?”   沈临州这回勉强点了头。算是吧,他会照顾她一辈子,保障她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只要她不爱上别人。   陆桑松了口气,在他背上拍了拍,“那你这么紧张干嘛,我看起来像是记仇的小气鬼吗?你既然不愿意直说,那就慢慢等以后,没准你觉得不能轻拿轻放的事情,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呢?”   她自以为能说服沈临州,却不知道他依旧心事重重。   她睡着以后,沈临州对着天花板发了一整晚呆。   他第二天上班时精力不济,脸色有点差,给部门负责人开会时讲话顿了好几次,大家都看出他没休息好,散会时过来关心了几句,他都说没事。   陆桑从负责人那儿听说了这事,不由有点担心沈临州,有个同事正好要去沈临州办公室送材料,她自告奋勇要帮忙,好几人都奇怪地看了她几眼。   陆桑知道那些目光是什么意思,她此时顾不上这些,抱着几份文件去了楼上。结果刚从电梯走出来就看到了脚步匆匆要下楼的梁助理,他打量她几秒,悄声道,“来找沈总?”又往里指了指,“百叶窗没放下来,你往前走几步一眼就能看见他。”   “谢谢。”   陆桑往前走,果然一眼看见沈临州,他正捏着眉心在翻文件,看起来疲惫至极,她一阵心疼,快步过去在门上敲了敲。   “请进。”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有几分病态的沙哑。   他是病了吗?陆桑一面想一面推开了门。   沈临州抬头一见是她,微愣几秒后起身把百叶窗都放了下来。   “临州,你生病了吗?”陆桑在茶几上放好文件,快步朝他走去。沈临州还站在窗边没动,只是在她靠近以后握住了她的手。陆桑皱了下眉头,沈临州的掌心有点烫,发烧了?   沈临州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怎么上来了?”   “来看看你啊,听说开会的时候你状态不好,”陆桑抽出手,接了杯热水给他,仅是在他身边就感觉到腾腾而出的热度,“你是不是发烧了?”   沈临州还未回答,陆桑踮脚摸了摸他额头,掌心又贴着自己的感受了下,他稍微有点烫。   陆桑推了推水杯,“喝热水,你这里有体温计吗?”   沈临州说:“没有。”   “……那你喝水。”   他于是听话仰头把水喝了,脸跟嘴唇肉眼可见地比方才红润了不少。   “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昨晚没睡好?你还说不准我喝酒,我看你最近一月也戒酒算了,”陆桑瞅着一脸不在乎的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身体不舒服不跟我讲,自己也不知道及时休息,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方才没拉窗帘,否则在里面出什么事也没人发现……你笑什么?你还笑,我这么严肃跟你说话,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沈临州伸手一揽,把气哼哼的人拥进怀里。   陆桑有点喘不过气,“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说不出话了,你是不是嫌我念你烦呐?要不是看在你辛苦工作没人关心的份上,我才不管——”   沈临州蓦地松开她,捧起她的脸,低头亲在她唇上。   耳边清静了,他贴着她唇瓣轻声笑道,“你好啰嗦。”   毕竟是在他办公室,陆桑惊慌失措,耳根发烫,抓着他袖口对上了他的眼睛,又是这种眼神,陆桑望进去,在那双好看漆黑的眸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   亲完以后,沈临州脸色好看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好像吃了什么见效药。   陆桑放了心,这才想起正事,往茶几上一指,“有几份文件我帮忙拿过来,你看一下。”沈临州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迈开长腿走到了沙发旁,坐下以后他抬抬下巴,不忘给她安排去处,“你坐我的位子吧。”   陆桑应了一声,边看他边绕过大班桌坐到那张最舒服的椅子上。桌上都是文件,有的摊开做了标记,有的还没打开,她没敢动,怕弄乱了他会翻不见。   沈临州在专心看文件,陆桑晃了晃腿,小声问,“有吃的吗?”   她不想打扰他,寻思着他要是听不见就算了,没想到沈临州立马道,“抽屉里有,自己翻。”   陆桑左右找了找,六个抽屉中只有一个抽屉并非堆满了文件,她拉开一看,竟然有一包牛肉脯,陆桑抓出来“嘶啦”一声拆开包装,从里头拿了两小包出来。   沈临州被这个动静惊醒,猛然记起来什么,快步走了过来。   陆桑刚拆开一小包吃了口牛肉脯,见他一脸肃容走来的样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体,什么意思?这个不让吃吗?   “陆桑!”沈临州故意喊了她一声。   她神色疑惑,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沈临州一口气稍稍松了,陆桑却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低头往抽屉里看去。   沈临州整颗心一提,跟着神色一冷,陆桑看到这包牛肉脯底下其实有份文件,最后三个字是“协议书”。   第二十九章   她正要翻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 刚探出手,一双手比她更快, 关抽屉、上锁、拔钥匙一气呵成。陆桑反应过来的时候,沈临州已经把钥匙丢进了裤子口袋里。   他这么紧张, 陆桑顿时更为好奇, “是什么啊?为什么我不可以看?”   沈临州紧紧攥着那枚钥匙,心跳慢慢回到了正轨, 随口搪塞道,“一份重要文件, 牵扯公司机密,不能给你看。”   跟陆桑这个人相处有一点不好,就是她不容易被骗,还会充分发挥画家的想象力, 沈临州就见陆桑的表情慢慢变了, 最后盯着他时胸有成竹地憋着坏水。   太熟悉了。   沈临州一见她这个表情就想起过去的许多事。   有一回他应酬喝了酒,酒桌上他来者不拒,没烂醉如泥但身上味道也不好闻,进家门之前, 他特意绕着小区走了几圈才上楼,其实都被楼上的陆桑收进眼底,他那时却不知道。   陆桑问他喝了多少, 他随口撒谎说三盅。陆桑也没说别的,直接拿了一道数独题目丢给他,沈临州瞪着题目看了半天, 头晕眼花,最后只能摆摆手承认他喝多了。   陆桑刚跟他结婚时古灵精怪,有许多这种法子,所以后来他几乎不说谎,因为每回都被拆穿。可她已经好久没这样对他了,从她脸上又看到这种表情,沈临州一方面珍惜,一方面又心虚。   他第一反应就是坐回沙发上,离她远了些。   陆桑心想,一份机密文件上面决不可能随意地放一袋牛肉脯,沈临州肯定是在骗她。于是,她起身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她一贴近,沈临州的肩膀一下子绷紧了,心中已经十足十的警惕,眼睛却还在文件上。   过了会,沈临州余光看到一只手正谨慎地往他裤兜里伸,立刻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怕弄疼她,他没怎么用力,所以陆桑一挣就抽了出来,再想下手的时候,沈临州已经料敌先机地站了起来。   “做什么?”毕竟理亏的是他,沈临州对着她凶不起来,陆桑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更要看了。她蹑着步子绕到他身后,忽然往前一跳,跃上他的背。   沈临州怕她摔了,被迫一手按腿一手按腰护住她,陆桑趁机斜着身子摸向他的口袋,一把攥住了那枚钥匙。可就当她十拿九稳地要取出钥匙时,沈临州办公室门上被人敲了几下,紧接着被人推开了。   沈临州背着浑身僵硬的陆桑转过头,只见梁尘睁大眼睛站在门外,他身边还站了一位同样瞠目结舌的女员工,他一打眼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又叫不出名字。   直到他背上的陆桑忽然出声,“常、常冬?”   这种被原配老婆捉奸的渣男般的紧张语气是怎么回事?沈临州手臂一松,把人放了下来。常冬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看到了怎样的画面,她心里一面唾弃,一面小跑着往电梯方向走。陆桑赶紧追了过去,走廊里没人,她小声喊,“常冬,你别跑啊,你听我解释啊……”   梁尘杵在门口尴尬地笑一声,“沈总,我敲了门的。”   沈临州冲他摆了摆手,梁助理走后,他盯着手里的钥匙出神片刻,走到抽屉旁,打开了那个被锁上的抽屉。里面是两份文件,一份结婚协议,另一份是他上回出差前拟好的离婚协议,后来陆桑车祸失忆,或许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他如今没了离婚的打算,也不想让她见到。   他没想到陆桑今天会忽然过来,也差点忘记里头的文件她不能看。   差点出大事了。   最后,他将两份文件拿去粉碎机粉碎,又不禁想,陆桑的那份结婚协议在什么地方?   陆桑追上常冬以后,后者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陆桑卡了一下壳道,“我可以解释。”   常冬冷冷地看着她,“你跟我解释什么,对着沈总的太太才需要解释吧?我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平时他们的叮嘱你一句都没听进去。你明知沈总结婚了,你找什么男人不好,非要对有妇之夫下手,没脸没皮。”   哎,常冬这人看着冷,骂人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要换了许绵绵,估计都能让她骂出花来,陆桑顿了顿说:“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她摸向裤子口袋,咦,手机呢?不管了,先说了真相再说。   “我跟沈总是夫妻。”陆桑道。   常冬盯着她看了一会,有些不忍再看地别开眼,“魔怔了你,就那么想上位吗?”   “不是,是真的,我刚刚就想给你看我们俩结婚证照片,但我手机不知道落在哪儿了。”   常冬回想了一下说:“在你桌上,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了。”   陆桑去拉她的手,被常冬下意识躲开了,她没放在心上,“走,回去我就给你看。”   “英年早婚?”被拉到楼梯间的常冬看了眼陆桑跟沈临州结婚证上的合照问道。   陆桑点点头。   “那你入职的时候怎么不说呢?”常冬不解。   陆桑说:“因为担心你们怕我跟沈临州打小报告,或是怀疑我会端架子,不跟我以正常同事的身份相处啊。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就想有个正常轻松的工作环境。还有,目前这是秘密,只有你知道就行了,其他人是否了解我不关心。”   常冬皱起眉,“那要是以后被人发现怎么办?别人可未必有我这么好说话,特别是隔壁部门那几个,误会了还不知道要传什么流言蜚语。”   常冬关心她,陆桑不由开心,拍拍她的肩道,“那个以后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天晚上,陆桑绝口不提上午的糗事,想等沈临州放松警惕之后再问。然后她就发现这晚沈临州话也出奇得少,吃完晚饭就躲进书房锁了门,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也不知他在背着她找什么。   一个已婚男人背着老婆会找什么呢?私房钱?他们的钱各存各的,应该不是。那会是什么不能让老婆知道,莫非是……他一个人看的那什么片?   陆桑想象了一会画面,“咚咚咚”敲门,“临州,需要我帮忙吗?”   里面的动静停了,半晌,有脚步声靠近,门打开后,沈临州站在门后,发丝顶着不知在哪儿蹭来的白灰,陆桑伸手指了指,“……头发脏了,你在做什么啊?”她要探头去看,被沈临州若无其事地推了出来。   “找点东西,不用帮忙。”   沈临州一脸不欢迎,陆桑“哦”一声,回屋画画去了。   楚夏这天卡剧情,于是找陆桑讨论,陆桑被沈临州今晚的表现搞得有点恹恹的,她趴在床上跟楚夏聊了几句,坦白说:“我今天状态也有点差,可能提供不了多好的建议。不过依我看,如果你一定要保持更新,又暂时没有好想法,不妨充实一下人物背景。故事才展开,被一股脑地塞太多剧情,读者会吃不消。但也免不了会被部分人说注水,所以权衡一下,看你自己怎么决定了。”   楚夏:“好。”   楚夏:“你怎么了?新工作不顺利吗?”   出于私心,陆桑没说真话,“这么久没工作,忽然上班有点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沈临州在书房没找到陆桑那份协议,卧室也已经找过了,那会在哪?会不会被陆桑带到了陆家?他在思索问题,不可控制地木着一张脸去了浴室洗澡。   陆宸抱着岁岁,眼看沈临州面无表情地从他眼前晃了过去,皱皱眉,他去找陆桑。   “姐,你跟姐夫吵架了吗?”   陆桑盘腿坐在床上看柯南,闻言迷茫道,“没有啊。”要说吵架算不上,但沈临州肯定有事瞒着她,她小情绪去得快,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又问陆宸,“怎么忽然这么问?”   “我看姐夫心情不太好。”   “是吗?”为什么?白天不给她看抽屉里的东西,晚上还不准她进书房,该生气的不是她吗?他还生气了。   陆宸看陆桑一脸无辜,说了声“也许是我看错了”,然后走了出去。   陆桑继续看柯南。沈临州洗完澡进来,冷白的脸上忽地镀上一层暖色,她瞄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沈临州察觉连她的头发丝都透出不想理他的小脾气,知道今天所作所为令她很难不多想,主动凑过去道,“我刚刚是找这个。”   陆桑瞬间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一对铂金素戒,在暖融融的灯光下折出光辉。她掩去嘴角笑意嘟囔道,“……找这个做什么?”又偷偷抬眸看他。   沈临州笑着抓起她的手,他轻道,“今天不是被别人知道了吗,不如就戴上表明身份。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自己戴。”   陆桑没说话,努了下嘴,伸出手指。   沈临州拿出那枚女戒,慢慢套上她修长白净的手指。这对婚戒他很早就买下,不过一直没机会跟她一起戴,终于得偿所愿,他的手不禁有点发颤,就好像能够因此锁住一个不想醒来的美梦。   抓着她戴戒指的手凑到唇边一吻,他顺势把人拽进怀里。   “现在不生气了吧?”沈临州在她头顶出声道。   陆桑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呼吸轻得好似不愿反驳,默认了他的话,他心里顿时一轻,将人搂紧了些。   第二天,部门的小张见陆桑手上突兀地多了一枚戒指,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多想,毕竟这年头许多女孩都会为自己买戒指,戴在不同手指上代表不一样的意思,很复杂,他反正是一直没搞懂。   梁尘却明白得很,一见老板手上多了戒指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陆桑是他妻子的身份,不用再刻意隐瞒。于是这天在食堂吃饭碰见陆桑,梁助理上前打了声招呼,常冬没有出声,身边的几名同事却很奇怪。   “陆桑,你跟梁助理很熟啊?”   陆桑说:“见过几次。”   男同事玩笑道,“那就是梁助理也喜欢跟漂亮女孩子说话,不过怎么没跟常冬打招呼?”   要不是常冬知道真相,这句话真让人上头。她斜了这位同事一眼,揽着陆桑的肩去别的窗口打饭去了。   仅做了这些自然不够,这天临近下班的时候,陆桑说有个方案还一处需要修改的地方,让沈临州等她十分钟。   她埋头整理客户反馈的调研意见,忽然感觉众人正准备收拾收拾走人的躁动热闹没了、办公室诡异地一静。她手一顿,往周围扫去,余光瞥到一截深色衣角,慢慢转过头去。   沈临州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见状温柔道,“我等你忙完一起回家。”   陆桑:“……” 第三十章   这屋里除了沈临州气定神闲, 其余人神色各异,心里各有各的嘀咕。他都做到这份上, 陆桑只好硬着头皮说:“再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   他们部门的负责人姓陈, 跟着沈临州四年了, 其人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出声道, “小陆啊,工作明天再做吧, 你先跟沈总去忙。那个方案不着急,明天上班再做不迟。”   他这是把自己的责任撇清了,你看,是她自愿加班, 我可没强求。沈临州从他眼神里读出这层意思, 冲陆桑点了下头,暂时先出去了。   陆桑顶着额头的一层薄汗,飞快整理完,收拾好东西对大家打了声招呼, 走出去找沈临州。   她一走,小张立马站起来问陈工,“这是怎么回事?您给分析分析?”   陈工满脸深不可测, 转过头看着常冬。   他故意把问题甩出去,“你问常冬啊,她不是跟陆桑关系好么?”   “常冬, 你知道吗?”小张马上问。   常冬平时寡言少语惯了,也最怵头这种问话,她答应了陆桑保密,眼下这个情况看来是瞒不住,但她也不想亲口说,只随口搪塞几句,抓着包急匆匆跑了。   “陈工……”几个员工跟小张一块看向陈工。   陈工摸着下巴分析,“你们注意到沈总手上的婚戒没有?”   几个大男人谁会注意沈总戴不戴婚戒呀,又不想跟他结婚,闻言几人齐齐摇头。   “没救了你们,”陈工感叹了一句,“沈总戴了婚戒,同一天,小陆也戴了。还有沈总办公室有个跟他画风截然不同的粉色水杯,还是小娃娃喝水的那种,有个吸管的……”   陈工故意一顿,小张问,“您是说沈总有孩子了?”   “什么孩子,”陈工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陆桑桌上的同款水杯,“看到没有,情侣款,事实这么清楚明白了,你们几个还不懂吗?小陆是人家沈总的太太,明显是瞒着我们来上班呢。”   小张瞪大了眼,忽然一屁股坐了回去。   陈工关心问道,“怎么了你?”   “我……我那天还拿陆桑开涮,警告她别插足沈总跟他太太的婚姻,还说沈总要红杏出墙,”小张越说声音越小,“陈工,您看我明天要不要跟陆桑赔个不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我都是胡说八道——”   陈工抬手打断他,“你这些话留着跟小陆说,你们还杵在这干什么,沈总都回家陪老婆了,你们还不趁机下班?”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哄而散。   陆桑此时坐在副驾驶座,视线微含谴责。她没想到沈临州这么快就跑到她们部门来变相公开二人关系。   沈临州忽然说:“我觉得公开比较好,这样正好让那群小兔崽子别在你面前瞎说八道。”   “你连这个都知道吗?”陆桑奇道。   沈临州转过脸,“是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陆桑立马否认,“没有没有,我们部门没那么多八卦人士。”   归根结底不是什么错事,陆桑跟他聊了会就刷起微博,评论私信太多,导致她手机卡顿,她重启微博,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微微皱眉点开评论私信,略略扫过几眼后大体知道了情况,于是去了楚夏微博评论区围观。   楚夏还是更新了一话,有读者说补充的情节让主角更立体更丰满,纸片人忽然有血有肉,也有读者怪楚夏灌水,等待一周结果没盼到剧情有进展。褒贬不一本就是常事,楚夏却紧接着发了条微博解释。   ——大家的建议我都看了。我曾跟好友讨论过关于这一话的内容如何安排,更新其实是认真考虑过后的结果,画画不易,请大家多一点谅解。   楚夏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猜到楚夏口中的“好友”是谁,就有几个人或指名道姓或隐晦地说桑喃如何如何。   【阴谋论一下,@桑喃真的不是刻意误导吗?明知剧情流作品中最忌讳灌水,她自己没思路都不会强行更新,为什么会给我夏这样的建议?见不得人好吗?】   【红眼病死了,她还不是嫉妒我们太太比她红?】   【emmm说句不好听的,干什么都一定要远离小人,太太你擦亮双眼啊,别被有心人害了还感激涕零。】   【真的只有扑街红眼病才会整天给别人出主意,认真画画的太太根本没时间管这些,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琢磨自己的漫画。】   【害人精出门五百码。】   陆桑简直无辜死了,半夏的经纪团队太会玩,搞得一个普普通通漫画作者跟流量明星似的,还玩粉圈这套,她真是奉陪不起。楚夏也是,大家怎么都是现实同学,非要拉她趟这个浑水,有这么拉人当垫背的吗?   微博私信里有骂声,也有粉丝安慰她,劝她跟楚夏死基友算了,否则会被她吸血吸到死。微信上楚夏在找她,大概又是无力的道歉劝说,陆桑没仔细看,顺着往上一划,将那天楚夏找她问意见的记录截图。   桑喃:不知道的事情,能少说一句是一句,你们全凭脑补歪曲事实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配图是聊天记录截图。   陆桑料错了一点,她的粉丝没有因为她下场撕就跑掉,反而有种久违的兴奋感,因为她们的太太从来没这么刚过,当然之前也没这么多恶心事值得桑喃下场的。   她们飞快占领了评论区。   【恶臭半夏粉过来挨打,脸疼不疼?真是造谣无成本,自己是红眼病就看谁都是红眼病,谁给你们的勇气,微博小号还是因为不加三次?】   【脑残粉怎么会让爸妈同学知道自己脑残?否则脑袋还不被拧下来?我以后有孩子这么脑残,一定早早掐死。】   【毛都没退完就开始学人说话了,结果还不是被桑大教做人。】   【半夏粉真要闲着没事就去做垃圾分类志愿者吧,你自己是什么垃圾?】   【都在说半夏粉,半夏就没问题吗?她那条微博明显含沙射影、故意甩锅,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蹭热度说一句,半夏最近更新的内容是不是抄了桑大的梗,特别是上一话男性凶手伪装女性握刀用力角度、力度误导警察,而且新作品男女主角人设都跟桑大这部很像,巧合吗?】   【你们说的太好了,能删了让我说吗?不能的话,那我来催更了,请问今天有更新吗?】   还有路人也为她说话。   【站桑大,bxncf烦不烦?】   【半夏咋还没糊,半夏粉简直人间毒瘤。】   【不稀奇,跟以前那个画游戏同人漫画的作者有一拼,是不是同一个营销团队啊?这熟悉的画风扑面而来。】   【桑大的粉可能撕不过,谁家脑残粉有这种逮谁咬谁的本事。】   【半夏粉直接艾特桑喃显得非常傻逼,真把自己太太当娱乐圈人士了?】   【半夏粉好多都对桑大有意见,她们不是好朋友吗?忽然撕起来了,这是为啥啊?】   【她家粉对谁没意见,号称画圈第一嘛,这谁敢比。之前好几个小透明画手都被撕退圈了,基友算什么,不过是她们家太太的垫脚石。】   事情发展到这步,陆桑盯着手机等楚夏的电话,果然没过多久,楚夏的电话就来了。   “陆桑,你没看到我今天发给你的微信吗?”   陆桑说:“没看。”   没看不是没看到,是看到了却故意不看内容,楚夏懂她的意思,沉默一会说:“我没想把你拉下水,是一时情急才那么说,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没有捏造什么,是几个粉丝误解我的话才会出言攻击你。”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   眼前的红灯倒计时有一分半钟,沈临州听她的语气不对,打开微博看了看,不可避免地皱起眉。又是这个楚夏。   遇到这事,陆桑也没跟他说,自己默默解决了,他心里一面欣慰她能独当一面,就算没有他也吃不了大亏,一面又有些怅然,她没有给他发挥的余地。   楚夏似乎有点为难,她支吾了片刻才道,“本来只是几个粉丝话不好听,不理她们就是了,你现在直接跟她们对上,一个画手跟几个粉丝撕,这不是自降身份么?更何况,我们之前关系那么好,你现在这样是心里舒服了,往后我们怎么办呢?还是好朋友吗?”   陆桑有点好笑,怎么到头来还成了她的错,她看了眼松手刹开车的沈临州,底气顿时又足了些,“我对你本人没有任何意见,但你的粉丝确实很令人头疼,一次就算了,三番两次挑事,捕风捉影的事情往我身上安,让不知情的人一看,还以为我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次我不管就会有下次,下次还不一定要泼什么脏水,你的意思是要我每回都不跟她们计较,然后屡次被骑到头上也不反抗,让人觉得我很好欺负?”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句话有点苍白,楚夏又道,“那上回‘绵绵’的事,你真不是因为她跟我们高中同学重名才那么生气吗?虽然那个同学确实人品差了些,但是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那个粉丝年纪还小,耐心一些就能引导走上正路,不至于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什么意思?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你不是删评拉黑她了吗,她事后有点接受不了,失眠多天去看医生,医生说她有轻微抑郁症。” 第三十一章   陆桑愣了一下, 脱口道,“抑郁症?太巧了我也有过。你可以把她联系方式给我, 我跟她聊一聊,看能不能作为病友开导开导她。”   “……什么?!”本想拿粉丝“抑郁症”来压陆桑的楚夏没想到是这种发展, 她原本还想夸张一下, 说那粉丝想自残。   “要是不用就算了,我还有事。”陆桑没等她反应就挂了电话。   这还要感谢沈临州, 他那天在书房找东西,陆桑就在别处翻了翻, 看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翻箱倒柜、不顾形象的,结果在一个小抽屉里看到了几包过期安眠药,还有她的就诊记录。   在听到陆桑说她也有过抑郁症时,沈临州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陆桑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不走了?”   “你……什么时候, ”沈临州声音有点艰涩,“医生当时怎么说的?”   “你不知道啊?我没有记忆,还以为是你跟我一起去看医生的。”她还以为沈临州知道呢。现代人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失眠、焦虑、社交恐惧, 反正她现在已经好了,她看到也没当回事,刚刚就是随口一提。   虽然很长时间没有同床共枕, 但好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沈临州脸色变了几变, 发动车子往一家咖啡馆开去,“陆桑,我们聊一聊吧。”   咖啡店的装潢陆桑很喜欢,她喝着跟沈临州一样的热美式,一边往四周瞧。过了会她问,“我们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总感觉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沈临州点头,“曾经我们每逢周末会出来喝咖啡,就在这家。”只不过在他误会怀疑陆桑有别人之后,就把这个习惯戒掉了。   那怪不得,陆桑的视线落回沈临州脸上,正色道,“你想跟我聊什么?”忽然这么正式,她心里也有点忐忑,故意磨蹭到现在才开口问。   沈临州喝了口咖啡,他背着光,光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出来,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他酝酿片刻道,“其实我们结婚后,感情并不像现在这么和睦。我因为你之前追过江铎的关系一直对你跟江铎的交往很提防。还有楚夏,是我有天无意间看到她跟你聊天的内容,听到了她发来的语音,是个男人的声音,我以为你……”沈临州没说下去那几个字,“所以对你没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你生病了我都不知道。”   陆桑总算知道沈临州当初为何对楚夏有意见,原来陆宸没猜错,沈临州确实以为她跟一个男同学不清不楚。她想了想道,“那天我跟陆宸出去,碰到楚夏跟她哥哥,也让我记起来一件事,你听到的语音是楚夏哥哥发来的,那天楚夏不在,我找她有事,是她哥哥回复了消息。”   沈临州说:“原来如此。”   他的心顿时又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心疼占满了。陆桑坐在对面,脸上、眼中漾着柔和的光辉,看起来很快乐,很幸福。陆桑现在跟他在一起是幸福的吧?他又有些不确定。   陆桑见他眼中的光好像在慢慢变淡,马上说:“因为我记不清我们结婚的两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那时候应该不是只因为你才不开心。我记得上一份工作的领导和同事都让我不痛快,客户的要求总那么奇葩,工作又太累了,所以最后我才辞职,因此我猜测当初看医生跟我上一份工作脱不开干系。最多就是我瞒着你、没让你发现,不能怪你。”   沈临州摇摇头,“应该怪我,如果不是我计较来计较去,没有真正关心你,后来还总安排出差躲着你,你也不会生病,我更不会对此一无所知。我们刚结婚的那半年,你就是现在这样,无忧无虑,每天都有大把的欢乐跟活力。到了后来你变得不开心,我一下子就留意到了,是我太自私,没找你说清楚,我只当是你心不在我身上才会那样。”   陆桑猜到沈临州曾出差那么久是故意为之,也许沈临州说得对,倘若她那时候能有他贴心地在一旁聊聊天,就不会因为在领导同事客户那里生的气闷闷不乐,要不是她还对沈临州的私生活疑神疑鬼,也不会积郁成疾。   但当初二人渐行渐远并不是沈临州一个人的错啊,是他们两人都太别扭,没有及时沟通,两个人都有责任。   “我现在已经好了呀,虽然我不记得到底有什么事,只要我们两个人现在好好的不就行了吗?你不用自责,因为我也不记得当初有没有难受痛苦,即便我以后记起来,那也是过去式,现在再来追究让我们两个都不好受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呀。”陆桑握住沈临州的手,竟发觉他的手比她还要凉。   沈临州还没出声,陆桑在他手上拍了拍,“没事的,没事的。”   沈临州是自责又心疼,他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反握住陆桑的手,“你说得对。”他以后会好好照顾她,将之前欠她的都补回来。   把话说开以后,两人心里都有块石头落了地,交握的双手温度慢慢升了上来,陆桑单手端起咖啡抿了下,也因此注意到了隔壁一桌女孩子频频看过来的眼睛。   陆桑看过去,沈临州也跟着转头,年轻的女孩子们完完整整看到二人的脸,不可自抑地压着嗓子齐声尖叫。   “好帅啊!”   “好般配,这颜值我真的可以!”   “你可以什么可以,雨女无瓜!”   “别看了别看了,蛋糕还不够你吃,还要吃狗粮。”   “呜呜你再让我看一眼,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陆桑跟沈临州都有点不自在,转过头各自喝了口咖啡,牵着手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上班,陆桑明显察觉办公室气氛不对,她当然没忘昨天沈临州接她回家时留下的悬念。过了会,小张蹭过来问,“陆桑,你喝水吗?帮你接一杯?”   “啊?不用,我自己接就行了。”   “那个什么,”她拒绝了自己的殷勤,小张只好挠挠头说,“之前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沈总他人很好的,你来之前他对公司的女员工就没拿正眼瞧过,他绝对是个顾家又专一的好男人,我可以为他作证。”   “没事,我知道你之前也是开玩笑的。” 陆桑笑了笑。   小张借坡下驴,“啊……对,我是开玩笑的,我最喜欢开玩笑了哈哈。” 他双手合十祈求地看着陆桑,“对了,这事能不能别跟沈总说,他那个人很严肃,不喜欢别人拿他的事情开涮。”   陆桑道,“我不说,你放心吧。”但是沈临州恐怕早就知道了呀,他是不是还安排了眼线?陆桑举目四望,倒没发现谁的视线特别不妥。   中午跟常冬吃饭时,陆桑发现变化不止一星半点。一夜之间,她是沈临州老婆的事情就在公司传遍了,谁见了她都会打声招呼。大家的问候都没什么恶意,就连之前隔壁部门偶尔投过来的挑剔眼神也消停不少。   当然得消停了。   之前谁不知道沈总对他老婆多好,加班一定报备、应酬喝酒还得请示、出差必带礼物、周末要陪逛街吃饭。这下见了真人,都明白是为什么了,谁娶了这样一个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女人不好好疼?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沈临州应酬喝酒从来没请示过陆桑,只是在外面拿老婆管得严做幌子挡酒而已。   “陆桑,我们吃完先走啦。”隔壁桌的同事过来打了声招呼。   陆桑笑着点点头。   常冬性子冷,倒是丝毫没受影响,只不过陆桑发现她好像又拿着手机戳戳戳,又跟谁吵架啊?陆桑虽好奇但是没问,没想到常冬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句,“抄袭狗,太不要脸了。”   “啊?谁啊?”   常冬说:“一个画画的,你可能不认识。”   陆桑敏感地心头一跳,“叫什么,没准我知道呢。”   常冬说了两个字,“半夏。”   “咳——”陆桑被呛了一下,她灌了口水才问,“她抄谁?”   常冬没料到陆桑竟然知道半夏,抬眸骄傲地说:“她啊,她抄我们桑大的梗和人设,有人做了调色盘。”   陆桑:“……”谁的桑大?这是在说她吗?太玄幻了,常冬竟然是她的粉丝?   常冬见她发怔,皱皱眉,“你怎么这副表情,你该不会是半夏的粉丝吧?”   陆桑摇摇头,“不是,我……我路人。”   她抓起手机问,“调色盘在哪啊,我也围观一下。”   常冬把网址发给她,陆桑过去一看,发博的博主id有点眼熟,可不就是评论区那个提出来半夏抄了她梗的粉丝。   陆桑仔细看了看调色盘,从情节到人设,半夏最新作品与她雷同的地方确实很多,楚夏应该是确实参考了她之前的情节,但陆桑也不敢说哪些内容是她独创,毕竟有些内容是在现实内容上发散改编,所以当时她看到以后也没计较。   这条微博评论已经破万,评论区她的粉丝跟半夏粉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这回不能不管了。 第三十二章   【抄袭不要脸, 为什么对好基友也能下手?随意拿梗拿人设,还吹什么原创侦探漫画作家, 对得起原创二字吗?】   【某人不要碰瓷好吗,真是脸大, 什么梗都是你家的?】   【又来了又强行说别人碰瓷, 一说抄袭就让上调色盘,盘也上了又说碰瓷, 是不是抄的你们太太心里有数。】   【抄袭又怎么了,好看就行, 我们太太还不是比某人火?抄她的是看得起她,你们气不气嘻嘻。】   【嘻嘻nm,半夏粉这么多嘻嘻狗。】   【不在意抄袭,毕竟我看漫画不看作者, 管她是谁画的, 好看就行,看漫画又不是追星,搞那么累干嘛?微博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任何事都能吵起来。】   【女人就这样, 不光微博,女人待的地方都这样。】   【仇女癌来了,大家快来打死他!】   陆桑没发声, 她想看楚夏会如何回应。   这回楚夏没再微信找她商量和解,她用了一种比之前激烈的方式——放出了跟陆桑聊天的截图和电话录音。   截图内容是陆桑说过的几句话。   “你这届粉丝这么严格的吗?”   “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完全可以让我的粉丝围攻她一个人, 骂到她弃号,我仁至义尽了。”   陆桑又点开录音,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的粉丝确实很令人头疼,一次就算了,三番两次挑事,捕风捉影的事情往我身上安……你的意思是要我每回都不跟她们计较,然后屡次被骑到头上也不反抗,让人觉得我很好欺负?”   陆桑忍不住哼笑一声,她真是学到了,楚夏把她发过、说过的话剪出来,只剩语气冲的部分,好像陆桑真跟她粉丝有什么深仇大恨,同时还把自己撇清了。   常冬也听了录音,她的反应跟陆桑不太一样。   “桑大说这些话有种诡异的萌感,她的声音竟然这么甜,我还以为是个不折不扣的御姐。不过她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你觉没觉得?”常冬皱眉思索。   陆桑打哈哈,“没有,这种声音不都差不多嘛。”   半夏的粉丝找到了借题发挥的地方,想顺势转移大家对抄袭事件的注意力,不过没能成功。   【没想到桑喃这么凶,看平时更博也看不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恶毒女配的感觉,所以之前都是装出来的咯?】   【装个屁,我们太太上回不是直接发博怼了那个无聊挑事的粉丝,选择性眼瞎?眼睛不用了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你们还不明白吗?她根本拿不出东西证明自己没抄袭,丢出截图跟录音不过是借机往桑喃身上泼脏水,楚夏抄袭的事就不管了吗?去刷热度啊,让她上热搜,以为这么转移视线就变无辜了?我们又不是傻子。】   陆桑真没想到楚夏还有这一手,那正好,朋友别做了。陆桑直接点了取关。   对面常冬发出一声惊叹,“刚,太刚了,我早看半夏不顺眼,桑大总算取关了这朵绝世白莲花。”   陆桑陷入沉思,这样肯定不够,她想起沈临州的“合作伙伴”程恕。吃完饭,她溜去了沈临州办公室,想要程恕的联系方式。   沈临州问她什么事,陆桑就把微博上的糟心事说了。沈临州皱眉道,“之前我忘记提醒你一件事,给你在手机里装的APP有对通话进行录音的功能。”想了想他补充道,“放心,我没听过录音。”   陆桑第一反应是太好了,楚夏有备而来录了音,她本以为这事说不清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把手机里几次通话的录音都导了出来。   谁还不会放截图录音了,不过陆桑翻了翻聊天记录就发现,楚夏每句话都说得柔柔弱弱委委屈屈的,拿出来没什么用处。要不是这次翻聊天记录来看,陆桑之前都没发觉。她只好用沈临州的电脑有样学样,放出了两段录音。   楚夏:“网上有的人说话就是不过脑子、嘴贱、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这可是她说她自己粉丝的话。   另一段是最后那通电话的录音。她把楚夏说绵绵有抑郁症那段截掉了,毕竟牵扯那个绵绵隐私,而且她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也有过轻微抑郁。   桑喃的粉丝和路人听完不禁开玩笑说:【这扑面而来的白莲花气息,半夏嘴也很毒啊,还装什么宠粉。之前最烦人的那个女二号配音是不是半夏?腔调咬字一模一样,全天下的白莲花果然都是一个车间制造出来的。】   【半夏粉呢,你们太太亲口说的你们没脑子还嘴贱,服了吗?】   【我要是半夏粉丝,我会表演一个当场脱粉。】   【所以半夏什么时候道歉?抄了别人东西就这么算了?】   【抄袭狗道歉×10000】   “你说她会道歉吗?”陆桑问沈临州。   “会,”陆桑坐在他的椅子上,沈临州靠着大班桌面向她说,“再不表态,就连她的粉丝也会开始怀疑她的人品跟作品,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陆桑说:“她的粉丝不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爬墙头很轻易,半夏的粉丝就跟被捆在墙头上了一样。”   沈临州皱皱眉。   陆桑“噢”一声,轻声给他解释,“爬墙头就是说本来喜欢A,后来喜欢B,A和B都叫墙头。”   沈临州微张嘴,脸上这才露出了然的神情。   陆桑觉得沈临州这样有点萌。   没过十分钟,半夏发了一条微博,针对网上发酵的抄袭事件做出说明。   “近日因网上传言令我跟我的粉丝不胜其扰,特针对“抄袭传闻”做出如下说明:   首先,我与桑喃曾是多年好友,她的每一部漫画作品我都认认真真追更,所以情节的雷同不可避免,有些实在是印在了脑子里,画出来是自然而然。如果我能意识到这是她的梗,我不会拿来用。而且她也曾与我达成共识,我开始走原创道路,她支持我观摩她的作品,研究她的情节跟人设。都是朋友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最多是无形中画了她的梗,我并不是有意为之。如果给桑喃的粉丝造成不适,那我道歉,她画过的我以后竭力避免重复。   其次,关于调色盘中的几点我有疑问,就拿桑喃上部作品里的分尸案来说,最近她参考的大案刚侦破,既然以现实为基准,这并非原创,她一人用过,难道其他人就不能再用了吗?那是不是每一位这么做过的侦探小说作家、漫画作者都会被人说抄袭?   再次,我一直以来从来没有愧对自己的粉丝,没有欺瞒过她们任何事,也把自己的三次大方展示给粉丝看。对于恶意破坏我与粉丝之间关系的行为,我表示强烈斥责。   最后,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和信任,希望广大网友能够本着对自己负责、对他人友爱的态度,不造谣,不传谣,营造良好的网络环境。”   #半夏道歉#随之登上热搜。   陆桑想了想,应该是半夏买的。她这哪叫道歉?兴师问罪还差不多。   半夏的粉丝自然还在嘴硬。   【支持太太,诬陷不道德,还是好朋友呢,也太塑料了叭。】   【就是啊,分尸、碎尸什么的,又不是只有她的漫画里有,算什么抄袭,我们太太不需要道歉,我看该道歉的是某人吧。】   【那些骂别人抄袭的有能耐在这里逼逼还不如做个调色盘出来,用证据说话,看着你们整天吵来吵去着实头痛。说得好听点你们叫伸张正义,说难听了其实就是网络暴力。】   【你说得对,即便是有相似的地方,半夏也有自己的风格,她的主角互动就画得很好,反正很戳我的少女心。而且桑喃的画我一部都没看过,就只看过半夏的,她画得很好,这就够了。】   【张口闭口抄袭的,你们平时不会搜索与《XXX》类似的作品?我们没那么多要求,好看就行,剩下的留着她们作家、画家自己打官司吧。】   类似的言论她在抄袭者的评论区见过太多,她“啧”了一声,去看其他人的评论,果然网友眼睛雪亮。   【调色盘不是早就放出来了啊?你们太太自己都提了调色盘,是不是瞎?】   【我就奇了怪了,谁谁道歉都能上个热搜,她不道歉谁知道她那点破事?】   【道歉没用,首先你要搞清楚,之前桑喃作品中核心的大案有现实可循不错,可当初没破案,最终结果与桑喃作品中呈现的作案手法和动机八、九不离十,桑喃并不是未卜先知,你却是明知故犯。调色盘列出来的梗太多,那么多原创梗你白拿却不提,偏偏以此大做文章,我合理怀疑你是想拉其余也以现实案件创作的太太下水。你如今也是在偷换概念,没人说那是独创,但你新作品连一个独创梗都没有,全部从桑喃以往作品里搜集,偷羊毛的人还知道从不同羊身上薅,不太懂你这个操作,简直愚蠢,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厚着脸皮发出一份这样的声明。】   【恕我直言,没看出这是在道歉,更像是强词夺理,热搜是花钱买的吧?】   【没诚意,重说。】   【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搞什么原创,脑子里没东西建议还是做回老本行,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半夏的说明没有起到一点好效果,没过多久她主动关闭评论。   她想说的话,粉丝都替她说了,陆桑想了想,记住了那个条分缕析有逻辑的可爱粉丝id,又发了条微博,只有三个字。   “不接受。”   微博刚发出去不久,楚夏给陆桑发来一条微信。   “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聊一聊。”   第三十三章   楚夏约她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沈临州开车送陆桑过去,他则去了附近的网球俱乐部打网球。   陆桑走进咖啡店就看到了坐在角落一盆绿植旁的面容精致的女人。她走过去。   “你来了?坐吧, ”楚夏也看见了陆桑,挂上笑容道, “要喝点什么?”   “拿铁。”   点完单, 两人口不对心地寒暄几句,楚夏开始切入正题, “这段时间网上的事情,对不起啊, 我也不是有意要跟你闹僵,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如果有旁的法子,我肯定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你能原谅我吗?”   陆桑摇摇头。   楚夏神色一黯, “那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吗?”   陆桑反问道,“你说呢?”   楚夏:“我以为网上的事情跟现实我们二人如何没有关系。”   “你怎么会那么天真?”   楚夏一噎,她没说出话,陆桑紧接着道, “你为什么会有我们两人通话的录音,是一开始就准备录音吧?所以你本来也不是为了跟我和解,而是寻找日后可以抹黑我的证据。这次见面呢, 是不是也已经开始偷偷录音?”   楚夏没回答,她抬起了头,“那你呢?你怎么会有录音?”   “巧了, 我前一阵手机里刚装了个软件,最近的通话会自动录音保存,连老天都在帮我啊。”陆桑慢悠悠笑道。   楚夏看不顺眼她脸上的笑容,移开视线说:“我公开了自己的照片,我们共同的朋友、同学都知道我是谁以及我最近经历了什么,已经先入为主地同情我、关心我,如果她们知道桑喃是你,会怎么想?”   “你威胁我啊?”陆桑还是不紧不慢接了一句。   楚夏也一笑,“你当然不会被我威胁,毕竟有老公可以撑腰,不像我们要靠自己。”   陆桑点点头,“那你真可怜。”   楚夏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她理了理思绪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互动是什么时候吗?”   陆桑当然记得,当年半夏还没这么火,她见到自己喜爱的小说被改编成漫画,她注册连载网站的账号,充了钱买了vip,像个小粉丝一样。忽然有天,楚夏发现了有个一直转发点赞支持她的粉丝,但从不说话,她心血来潮点了关注,进桑喃微博一看,才发现她也画漫画。   后来两个人就熟悉起来,一直到加了微信,看到同城,互相一问这才知道对方竟是高中同班同学。   陆桑:“记得,怎么了?”   楚夏好像陷入了回忆里,“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没有这么多粉丝,每天画画是为了兴趣,没这么功利,自然也没这么多流言蜚语。那时候我们多好啊——”   她想打感情牌,被陆桑突兀打断,“功利?那是你,我从来不收费啊。”   楚夏轻轻冷笑一声,“对啊,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我哥的腿……为了治我哥的腿,我们家的积蓄都花光了,我辛苦画画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他,不是为我自己。你根本就不懂,衣食无忧的人凭什么指责摸爬滚打的我?”   陆桑说:“我没有指责你,只是不敢苟同。世界上没钱的人太多了,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去昧着良心赚钱,你扪心自问,你赚的每一分都是你该得的吗?”   最后那句,陆桑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楚夏一愣,“你什么意思?”   “抄袭就不说了……”陆桑想问,那些画真的是她一个人画的吗?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楚夏不会承认,反而还会提防起来。   “那你要说什么?”   “你宠粉是假的啊,”陆桑笑着说,“这不是大家公认的事情了吗?”   “可惜我的粉丝并不这么想,”楚夏也笑了笑,慢慢撕掉了一直以来的假面,“她们还是跟之前一样喜欢我、支持我,不管我做了什么,她们永远站在我这边,我哪怕骂她们中的个别人,也还是会有人跪舔,这些人就是这么贱。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桑皱了下眉头,没答话。   “因为她们要不年纪小,要么矮胖丑,心里自卑啊,”楚夏低头蹭了下指甲,“看到她们没有的东西,当然会费尽心思好好维护了。而且这种人最好指挥,就跟狗一样,让她们去哪就去哪,你说好不好笑?”   陆桑冷笑起来,“你就这么说你自己的粉丝啊?虽然里面确实有很多奇葩,但也不排除被你的外表蒙蔽欺瞒的可怜人。”   “那又怎么样?”楚夏满不在乎地说,“我现在这么说,她们也听不到,你又没录音,怎么证明我说了这样的话呢,陆桑?”   “我确实没你那么无聊,整天琢磨录音。”   楚夏摇摇手指,“我不需要录音也可以让我的粉丝对你群起而攻,只不过放出录音……唉,你说,除了已经知道你是桑喃的人,其余的人会不会怀疑桑喃是你啊?”   “无所谓,我又没做亏心事,暴力血腥的画面我都打了马赛克,也没引导青少年犯罪,更不涉及歪曲三观,我没什么好怕的。”陆桑耸耸肩。   “那你妈妈呢?她不是一直不同意你画画吗?”   陆桑眼中一寒,缓缓皱起眉。   这时,楚夏眼尾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忽然伸出手去抓住了陆桑的手,眼里有泪飞快凝聚又滑下,把对面的陆桑看呆了。   “你做什么?”陆桑挣了挣。   楚夏力气很大,拽着她的手没松,“对不起,对不起陆桑,都是我的错,我已经说对不起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好不好?如果你想要我以后不再画画,我也答应你……”   陆桑用力甩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我可没让你——”   “陆桑。”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桑一僵,转身慢慢看过去。   沈临州刚打完网球,穿着运动服出来了,宽大的衣袖底下是劲瘦的身体,他站定后,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   陆桑摇摇头说没什么。   沈临州伸出手,“那走吧,教你打网球。”   陆桑一愣,站了起来。她递出手去,沈临州紧紧握住,牵着她要走。楚夏忽然唤道,“陆桑。”   陆桑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楚夏眼眶泛红,“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陆桑没说话,她皱了下眉头,从包里掏出钱包要给两个人结账,沈临州拦住她,“我付过了。”   陆桑这才跟沈临州离开。   楚夏盯着二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慢慢擦掉了眼泪。   她起身走到门口,要出去时忽然被店员拦住,“哎小姐,您还没付钱。”   门口几桌人都看了过来,有几个学生指指点点,笑着闹着看向她。   楚夏挤出一个笑容道,“刚刚那位先生不是已经付过了吗?”   店员说:“是啊,他付了刚刚走掉的那位小姐的咖啡钱,您的还没付啊。”   楚夏顿时面色尴尬,她掐了掐掌心,付了钱匆匆离开。   陆桑跟着沈临州进了俱乐部,有个男人走上来跟沈临州打招呼。   “回来了?这位我没记错,是尊夫人吧?好久没见过了。”   陆桑一听这话有点尴尬,因为她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沈临州低声跟她说,“姓林,林佑。”   陆桑乖乖喊了声林哥。   “冲你这声哥,今天场地给你们免费了啊。”林佑爽朗笑道。   沈临州毫不客气地说“谢谢”,然后拉着陆桑从林佑身边经过,陆桑被他拽着往前走,对林佑点了点头。   沈临州领她去了更衣室换衣。   是一套白色运动服,陆桑对着镜子整理好半天才悄悄探出头,沈临州站在门口见了她,冲她轻轻招手。陆桑这才走出去,慢慢来到沈临州身边,又顺着他从上而下的视线看去,底下一双纤细长腿,白而笔直,她抬头问,“看我干嘛?”   沈临州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去场地吧。”   “你之前带我来过吗?”陆桑跟在他身后低声自问自答,“应该没有。”否则他刚刚看她换上衣服就不是那种眼神了。   “确实没有。”沈临州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打开眼前的玻璃门,把陆桑推了进去。   俱乐部里的场地都是单独的室内隔间,厚重的玻璃门隔音,里头是自动发球机。开始之前,陆桑苦着小脸有点担心,万一球砸脸上可怎么办呀?   沈临州像读懂了她的担心似的,把人安置在一个便于观看的角落,“你先仔细看,一会你再上来。”   她点头。   陆桑是不记得之前沈临州是否常来,但从他动作来看,肆意帅气又好看,挥拍的手臂结实,肌肉随着动作鼓起来。沈临州的腿也很好看赏心悦目,骨肉匀停,结实有力,小腿却一点都不粗壮。   等下……她在干什么?   陆桑一阵脸热,摸摸鼻子,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他的动作上。   又看了一会,陆桑得出结论,他应该没少打。   那他是一个人来的吗?还是跟生意上的伙伴一起?思来想去,应该是后者,因为没有应酬的时候,他更喜欢在家陪她。   额头发梢滚着汗珠,沈临州忽然拿毛巾擦了擦汗,朝她走过来。   陆桑肩膀紧绷,慢慢站直了。   “你来。”他拉过她的手臂,把人按到他刚才站的位置。陆桑又开始紧张,沈临州像摆弄玩具一样抬高她的胳膊,拿脚尖轻踹开她并拢的脚,造型摆好,沈临州很满意。   “集中精力。”沈临州凑到她耳边道。   “来了。”   陆桑一听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只见一颗黄色的球径直朝她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拿网球拍挡住脸,那颗球顷刻被弹飞了。   沈临州:“……”   “不用紧张,”沈临州忍笑道,“再试试,熟悉就好了。”   “……嗯。”陆桑小声应道。   又情不自禁躲了几次,陆桑总算成功挥拍打飞一颗球,她顿时开心得不行,转过脸看沈临州,一副求表扬的神情。他走过去,弯下腰亲亲她的脸。   “做得不错。”   陆桑推推他,“做什么啊,外面会看到。”   “外面又没人——”沈临州转身往外看,外头站了三个男生,本来正盯着陆桑的腿谈笑,一见他回头,神色不怎么友善,纷纷缩头,互相拉扯着跑了。   沈临州隐隐听到他们边跑边喊,“那男人谁啊?男朋友吗?怎么那么凶!”   “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姐姐,跟他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沈临州低头看了看陆桑的腿。   他琢磨着以后还是不带她来了。   回家路上,陆桑忽然问他,“你怎么也不问我,楚夏为什么哭了?”   沈临州淡淡反问,“楚夏是我老婆吗?”   陆桑一惊,恼道,“当然不是啊,我才是!”   沈临州说:“对啊,那我管她做什么?你没吃亏就好。”   陆桑心满意足。   过了会,她右眼皮跳得厉害,忍不住瞧了眼消息灯一直闪烁的手机。高中同学微信群里多了一百来条消息,她点进去扫了几眼,果然跟她和楚夏有关。   最新的一条是楚夏发的。   “唉,我今天也找她聊了,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还有两章 第三十四章   许多人对于不关己的事情火眼金睛、义愤填膺, 可一旦这中间有相熟的人,立场可就不一定了。平时谁都知道小三可耻, 可当自己朋友、同学是小三的时候未必会痛斥或绝交,更有甚者还心疼朋友不能跟心爱的人结婚。   现在群里的同学就是那样吧。   就连没任何关系的网友都知道孰是孰非, 可偏偏这群曾跟她一起呼吸过同一个教室空气的人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大家都是同学, 为这种事闹得这么僵真不好看,她不是嫁了个有钱老公, 生活非常富足的吗,怎么还会计较这种事啊?”   “就算是吃了点亏, 也不至于号召那么多网友来骂人,一般人谁受得了被人这么骂?楚夏也挺惨的。”   “我觉得差不多得了,没必要再闹下去,楚夏虽然有错, 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我们的陆桑同学看来还是没长大,情商高的人肯定不会跟人撕破脸。”   陆桑很快看到几个人的发言,瞅了眼是谁,默默把这几人记在心里。以后大家见了面, 最好也别打招呼了。   只有班长的话中听,他说:“大家都是同学,所以你们为什么对陆桑敌意这么大?这件事她才是受害者。楚夏是我们同学, 你们向着她我能理解,但无法苟同。”   楚夏看到后发了一条,“班长, 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现在大家意见都一致,为什么你要为了陆桑跟大家唱反调呢?”   班长:“你也别给我扣帽子了,我不是为了陆桑,要是你跟陆桑角色对调,我也会帮你说话。你好自为之。”   陆桑有点感动,她私聊班长说了声谢谢。   班长:“没事,你要是不想看里面乌烟瘴气,就把群聊屏蔽,开心最重要。”   陆桑:“好。”   但是只屏蔽是不行的,陆桑在那之前发了一段话。   “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大家讨论得这么激烈,那我就说几句吧。首先给大家捋一下时间线:楚夏卡剧情求意见-我给意见、提醒她可能会有人说注水-她更新被骂之后发博甩锅给我-我被她粉丝攻击于是澄清-我的粉丝发现楚夏抄袭并整理调色盘-楚夏忽然放出我们聊天记录截图和电话录音(非完整版)想借机转移视线并泼脏水给我、不过没成功-我放出完整录音打她的脸-楚夏被迫发布澄清抄袭的说明、没有丝毫逻辑和诚意-我不接受于是楚夏请我到咖啡店聊天,下面放咖啡店聊天录音。”   想不到吧?她还就是录了音。楚夏凭什么觉得她是好欺负的小白兔?发完她长舒一口气,舒服了,气死楚夏算了。   沈临州见她对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一通字,之后就扬眉吐气,不禁问她怎么了。陆桑把事情跟他一说,沈临州伸手过去揉揉她的头。   “别气着自己,以后可以跟我说,我帮你骂。”   “我不是担心你骂不过么,岂不是更令人生气?”   沈临州好笑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笨?”   “不是笨,是人太好了,肯定嘴巴就没那么毒,会吃亏。”陆桑收起手机指指前面,“小心开车。”   怼人一时爽,但陆桑还是有点后怕,陆宸是彻底对半夏脱粉回到她怀抱,可要是许老师有天真知道了她偷偷画画的事,还从大一就开始了,会不会生她的气?   陆桑的担心是对的,周六的时候,许老师忽然打来电话,让她回家一趟。陆桑进家门才发现,小客厅里楚夏也在。她愣住了,第一反应是皱起眉,楚夏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她有没有对许老师说什么?   许老师见陆桑眼神不善地盯着她的同学,起来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做什么你?你同学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这副表情,不欢迎啊?”   陆桑没说话。   楚夏笑道,“阿姨,陆桑肯定是见了我太意外了,对吧陆桑?”   陆桑假笑几声,“是啊。”   “爸呢?”她转过头问许老师。   许老师说:“临州帮他找了份新工作,在X行省行当保安,这个时间快下班了。”她转过头跟楚夏说:“楚夏今天就留下吃晚饭吧?”   楚夏看了眼陆桑道,“好啊,阿姨。”   许老师去厨房做饭,陆桑坐在楚夏对面。   “你来我家做什么?”   楚夏笑道,“来看看阿姨啊。你把录音发在群里,让我那么难堪,我会让你好过么?”   陆桑冷笑一声,“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楚夏脸色不变,“走着瞧。”   没过半个钟头,老陆哼着歌回了家,一见家里女儿在,还有位不认识的客人,顿时好奇道,“桑桑,这是谁啊?”   “一个同学。”陆桑说。   “叔叔好。”楚夏站起身问好。   老陆按了按手掌让她坐下,洗了个手去厨房帮忙。没过多久,晚饭就做好了。许老师关心地问起楚夏工作和家里情况,楚夏一一答了,许老师想了一会,转过脸看着陆桑,“你这位同学跟你同一个专业啊?”   陆桑敷衍“嗯”一声,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楚夏笑了笑,“阿姨,不光是专业,我跟陆桑爱好也一样呢。”   “是吗?什么爱好啊?”许老师接话。   陆桑死死瞪着楚夏,只听楚夏不慌不忙道,“我跟陆桑都在网上画漫画,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陆桑还挺有名气呢。”   许老师脸色一变,看向陆桑。   “妈——”陆桑有点害怕许老师露出这样的表情。   许老师盯着她看了一会,挤出一个笑容,“是吗,那她还挺多才多艺,你呢?画画画得怎么样?”   “还行吧,不过最近遇到了点事,陆桑也知道。”楚夏开始故弄玄虚。   许老师笑了一声,“什么事啊?阿姨能帮你吗?”   “阿姨您会用手机搜索吗?你搜索‘桑喃’,陆桑的桑,喃喃而语的喃,就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用多媒体教学的许老师哪会不懂电脑手机,她意识到什么,立马拿出手机搜索,陆桑这时候心灰意冷,也没拦着。   许老师看完什么反应,听天由命吧。   老陆也意识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停筷等着许老师看完。   好像过了很久,许老师开口道,“所以你抄袭我们桑桑,跟她在网上吵架,让人骂她,现在还好意思到我们家来吃饭?”   楚夏没料到她竟然是这种反应。   许老师当然护犊子了,陆桑是她女儿,而且她女儿明显占理,这个楚夏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许老师仔仔细细看了她几眼,见楚夏好像没反应过来,她站起来指指门外,“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出去。”   陆桑也愣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诧异,但更多的是踏实和感动。她还以为许老师会生气呢。   老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地盯着楚夏。   楚夏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一家人真是够呛,什么素质。”   老陆一瞪眼,“你说谁呢?小姑娘人长得还可以,怎么这么说话?懂不懂尊重长辈?”   “长辈?你们又不是我的长辈,”楚夏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衣裙,她说,“我今天过来本来是想跟陆桑和解的,但看来是不可能了,有你们这种家人,教出来陆桑这样的女儿,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什么叫陆桑这样的女儿,我们女儿比你强多了!”许老师道。   “看吧,陆桑的脸皮就像了你,一样不知羞耻……啊——”   楚夏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水,水流经过狰狞的脸上滴到她衣服上、地板上,她抬眸狠狠瞪去,“陆桑!”   陆桑重重地把水杯一放,冲楚夏喊道,“滚!”   楚夏也呆不下去了,她抓起包要走,到了门口却被许老师拦下来。   楚夏:“你们还想做什么?”   “陆桑,你过来,”许老师盯着楚夏,等陆桑不明所以走过来以后她吩咐道,“把她给我摁住。”   陆桑一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乖乖照做。   楚夏在挣扎,陆桑的力气又小,差点摁不住,许老师忽然进了卧室,老陆往那边看一眼,飞快走过来瞪着楚夏,“你别乱动,我们三个人还治不了你。”   楚夏尖叫,“你们想做什么?”   许老师提着一个东西走了出来,陆桑低头一看,是吹风机。   许老师插上电,打开吹风机,不由分说地对着楚夏的脸和衣服一通吹。不能让人看见楚夏这副样子从她们家走出去。   不顾楚夏挣扎尖叫,吹完后,许老师还帮她梳头,她的头发打了结,于是好几根长发被扯掉了。最后,许老师打开门,重重一推楚夏。   老陆等楚夏站稳,用力带上了门。   然后许老师转过身来盯着陆桑,跟外人的帐算完,该跟她算了。   陆桑哆嗦了一下,往老陆身后躲去,口中喊着,“爸爸爸……”   “别躲了,”许老师一脸肃容,“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因为大学画了漫画,才没打算考研究生?”   ……这个思路确实讲得通,陆桑摇摇头,忽然想起来一个不在场的人,她道,“不是的,我是因为看上沈临州,想跟他结婚才不读研的。”   许老师拎着吹风机往卧室走,“瞧你这点出息!”   陆桑拍着胸口一脸后怕,还好还好,蒙混过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还有一章 第三十五章   陆桑回家把所有事跟沈临州一说, 他不由担心起来, 这个楚夏似乎已经疯了,也不知道后面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瞒着陆桑,他先联系了程恕, 让他随时准备帮陆桑的忙, 不用担心报酬。   他难得大方, 程恕借机狠敲了一笔。   程恕:“沈总对您太太真好啊。”   沈临州一笑, “过奖了。我相信呈心的服务一定会物超所值。”   程恕:“期待我们进一步合作。”   沈临州:“一定。”   这天深夜, 原本静悄悄的微博又被半夏一条状态炸起无数水波。   她称从桑喃家人口中得知, 桑喃借车祸骗保。   【惊天大瓜,怎么会这样?桑喃人设崩了?】   【瓜个鬼哦,这个女人说的话有半个字是真话吗?你们这也信?】   【为什么不信啊, 桑喃好像确实中间有段日子没更新, 车祸了也有可能。故意车祸骗保险?这么缺钱的吗?】   【当然缺钱了,听说她父亲在银行做保安,家里肯定没什么钱咯。】   【这样曝光人家三次就不道德了,如果真骗了是一回事,但也不该无缘无故攻击别人的家人,保安怎么了,你们小区没有保安你敢住吗?银行没有保安你放心去存钱吗?】   【可别说桑大车祸不更新好吗?我们太太经常不更新, 头疼脑热不更新,没状态不更新,画得不满意不更新,没什么理由也有可能不更新, 别诬陷她了可以不?】   【哈哈哈哈哈姐妹牛批,走黑粉的路,让黑粉无路可走。】   陆桑正在沉睡,对此一无所知。   沈临州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早有预料,很快就睁开眼睛,慢慢扯开怀里女人抱着他的手,下床去了阳台接电话。   对面是程恕。   “怎么样,现在就反击吗?”程恕说完情况问道。   “按照你们惯有的思路来吧,”沈临州说,“我这边可以提供一段重要录音,整理、剪辑和发布就靠你们了。”   程恕笑道,“没问题,吃的就是这口饭。”   录音文件在陆桑手机里,沈临州悄声进卧室,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低声道,“桑桑,我马上要看你的手机,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顿了顿,听到陆桑低声咕哝一句什么。   沈临州:“……”   他咳嗽一声,“没听清,那我就当你允许了。”   沈临州拿上她的手机去了书房。手机解锁1314他知道,拿数据线连到电脑上以后,他很快找到文件,确认后发到了程恕的邮箱。   等了一会,程恕果真打来电话。   “这录音太重要了,半夏看起来也不傻,竟然放松警惕让人钻了空子?”   沈临州说:“聪明反被聪明误,更何况她不是真的聪明。”   程恕想到什么,“哎对了,我提醒你一点,如果就这么把录音放出去,能给半夏重重一击不错,但也会引起会抬杠的人的一些负面舆论,比如他们会说桑喃有城府,跟曾经的好朋友喝咖啡聊天竟然会偷偷录音。”   沈临州思索片刻道,“那就把录音处理一下,把音质做成非近距离能听到的声音,就说是有人在咖啡店喝咖啡,认出来半夏,于是留心听了谈话内容,后来直觉有必要,于是录了音。”   程恕“啧”了声,“要不是沈总事业有成,我会忍不住挖角到我们团队来,你太适合做这个了。”   程恕知道沈临州这会没心思开玩笑,说完又补充道,“你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们,等今天太阳出来,妖魔鬼怪都会消失不见。”   沈临州虽信任也担心,挂掉电话以后他对着电脑出神。   半个钟头之后,手机一声轻响,他低头看了眼,是程恕发来的微信,已经搞定。沈临州松了口气,马上去微博查看,他其实是有个人微博的,只关注了“桑喃”一个用户,陆桑更新漫画,他只要有空就会第一时间去看。只不过他也有个习惯,浏览器关闭前必清缓存且不存账号密码,因此陆桑一直没发现。   就冲陆桑平时面对他一举一动机警的劲儿,掉马是分分钟的事情。   程恕那边找了个生活气息浓厚的“漫画迷”的微博,把录音放了上去,带了半夏的超话。   “太失望了!对半夏粉转黑。最近听朋友推荐了她的新漫画,我兴冲冲跑去看,还觉得画得不错,人也长得漂亮,结果她紧接着被人扒出抄袭,道歉画风清奇,根本就是抵死不认。之前还有人说她宠粉,我一开始也被这个假象骗了,但不得不说老天有眼。前几天我去喝咖啡,看到一个人跟半夏长得像,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她跟朋友在聊天,我听了几句明白了,对面的人就是桑喃。原来两个人真的现实认识,楚夏应该是在跟桑喃商量怎么和解,我就拿出来手机录了音。半夏说她的粉丝“跪舔”、“贱”、“跟狗一样”,我都听呆了。这是我粉过却翻车的第二个墙头,悔不当初,感觉被喂了那啥。”   【最近的瓜层出不穷,比电视剧还精彩。】   【听了以后三观尽碎,我要是她的粉丝我宁愿吞粪自尽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骗吃骗喝可还行。理解一下吧,艹人设吗,别太真情实感了,出去容易吃亏。】   【感觉半夏有点飘了,年纪轻轻的,本来前途大好,结果不好好研究怎么画画,只想着走捷径,抄袭基友。现在又辱骂、贬低自己粉丝,简直是自毁前程。我只想说两个字,活该!】   【做半夏的粉丝真可怜,我甚至开始同情那群脑残粉了。】   【哈哈哈我现在就想知道半夏粉什么时候到场?忍不住想看她们的反应。】   【翻车的第一个墙头是谁?是我想的那个吗?】   【对个暗号,TH?】   【别缩写了,不就是瞳画么,之前封笔那个。以为是大佬,结果是个画笔都没拿过的low货,全靠脸炒起来的,跟半夏火起来的路子很像。别骂我,人身攻击反弹(开了闪避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叭)】   【同觉得很像,应该是同一个营销公司了。】   【半夏的画是挂羊头卖狗肉,跟不会画画的瞳画也差不到哪儿去。打着悬疑小甜饼旗号吸一波粉丝,结果男女主人公感情戏一开始就曲折得要死,又是渣男又是小三的古早风,跟她之前接的改编漫套路一模一样,她想不到新鲜梗吗?】   【别对抄袭的人要求太高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就想问博主见到桑大真容了吗?漂亮吗?】   这一次,半夏的粉丝到得尤其迟,评论区瞬间吵成一片。   【这什么录音啊?合成的吧?】   【合成那个你牛批,有这个智商怪不得会跪舔半夏。】   【我们太太该去拜佛上香了,最近招惹了什么东西?这根本不是太太的声音啊。】   【你可别大脸挑衅了,小心博主po出视频。】   【太太说这些话一定是桑某人故意误导的,你们都没听见吗?是桑某人提到宠粉的事情,我们太太才那么说的。】   【这尼玛什么地方,小学生放了假在微博买了房?】   【我看就是我们半夏太太太火了,才有人一直想污蔑她蹭热度吧?要不然怎么会整天这么闲盯着我们太太一举一动。】   【被害妄想症吗?有病去医院,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们太太都那么说你们了,还能洗白洗出花儿来。我可能没见识,反正是第一次见这么神奇的粉丝。】   【拒绝地图炮,如果这录音是真的,我要为粉过这么一个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我接受不了,竟然跟这么脑残的人喜欢过同一个辣鸡?都怪自己年轻时候眼睛瞎。】   【吃惊,半夏粉竟然有正常人。】   【她要真正常,扒出来抄袭那会就该走了。】   很快,#半夏人设崩塌##半夏什么时候糊#一起登上热搜。   事情发展到这步,一切皆在预料之中,沈临州伸了个拦腰,准备拔掉数据线把手机放回去。他视线一扫,忽然看见电脑屏幕上某个文件夹的封面有点面熟。   那是系统相机的相册。   迟疑了半分钟,沈临州还是点了进去。   最近的一张照片竟然是他,就是方才他觉得眼熟的封面。   照片上他穿着运动服走进更衣室,是一个背影。   沈临州呼吸渐渐变紧,他拖着鼠标往下看去,底下穿插着那天带陆桑去野餐时她拍的花、她的手稿,余下都是他的照片,却没有一张正脸。   有个念头疯狂地蚀向他的大脑,沈临州不是傻子,陆桑手机里有这么多偷拍他的照片,足以说明一个问题。   一个一直以来被他怀疑又否认的事实。   他抓着手机回了卧室。   陆桑睡得很熟,他不在身边她抱着卷起来的夏凉被蜷着身子靠在床边,眼看就要摔下去了,沈临州赶紧弯身把人抱了回来。   他想把人喊醒,现在就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不忍心扰她清梦。   他激动着,矛盾着,最后躺在她身边看着她睡。   清晨六点,陆桑抓着被子醒来,一睁眼就对上沈临州毫不遮掩的炙热视线。陆桑醒了醒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问道,“你是刚醒还是没睡啊?”   沈临州揽过她的肩,紧紧按住她后背,他没接她的话,也顾不上理会她诧异的神情,他辗转反侧一夜,胸膛里那些惊涛骇浪却丝毫没退去。   “你怎么了?”陆桑奇怪地看着他。   沈临州脱口问道,“桑桑,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依旧三更哦~ 第三十六章   醒来就被问这么直白的问题, 陆桑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到底是常常有贼心没贼胆的小怂蛋, 她往后缩了缩,支吾道, “大清早的, 你问这个干嘛?”   沈临州想了想,“那我晚上再问?”   陆桑张了张嘴, 眨巴眨巴眼睛。   沈临州跟她沉默对视了一会,忽然意识到这可能会让陆桑害羞, 他太心急、着急确认,没能顾忌她感受。想明白这点,沈临州忽然要起身,被陆桑一把拽住了, 两人顿时贴得更近, 她酝酿了片刻,大方道,“是啊,喜欢你。”   车祸醒来知道他是她老公, 见识他对自己多么好以后就开始庆幸。还好嫁的人是沈临州,他这么优秀,这样体贴温柔, 她是有多幸运才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她不仅喜欢,还喜欢得要命。   而且陆桑还知道,自己失忆前也是喜欢他的, 否则不会跟迷妹一样偷拍他的照片,还把人拍得那么好看。   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沈临州是她老公啊,喜欢自己老公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陆桑干干脆脆地承认,倒是让沈临州半晌没说出话。   许久之后,在静谧的空间里,沈临州耳朵的热度慢慢退去,他的脸渐渐靠近陆桑,在她放大的双瞳中看见自己专注深情的模样,掌心按在她颈后,沈临州闭上眼,吻住她柔软的唇。   有情人接吻是乐事,若即若离也好,紧贴纠缠也好,每一丝令人愉悦的声响都在倾诉着欢喜。陆桑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他肩膀,理智渐渐消磨在温柔亲密的唇舌厮磨里。   最后,沈临州将人圈进怀中紧紧抱着,等清晨的凉意散去了才放开她。   “有件事要告诉你,”沈临州坐起身道,“昨晚楚夏发博,说你故意车祸骗保,我帮你解决了一半,还需要你自己出面澄清。”   陆桑愣住了。   楚夏这是紧咬着她不放了?其实何必呢,闹得这么大,脏水最后还不是泼到自己身上,更何况她本身心就脏,这么做更像一个跳梁小丑。   沈临州把她的手机拿过来递给她,陆桑接过来看了看,网上关于她骗保的言论没见几个,倒是许多人在激愤地痛斥楚夏。她摸到发录音的微博,看完又听了下录音,顿时诧异道,“这个录音怎么有点耳熟?”   “是你录的,我找了程恕帮忙。”沈临州简单地道。   一瞬间,陆桑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   “昨晚你是不是很晚才睡?”怪不得她一睁眼,沈临州就在盯着她看了,就好像昨晚压根没睡一样。她不由怀疑沈临州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是不是就守在她身旁没合眼。   “唔,”沈临州含糊道,“还好,不算晚。”   陆桑明显不信,她凑过去,微凉的指腹贴上他,伸手轻轻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那你眼睛为什么有红血丝呢?”   “……”顿了顿沈临州道,“我从小就有。”   陆桑轻轻斜他一眼,开始琢磨怎么发博。   过了会,她忽然问他,“你把我的车拿去修,用保险了吗?”   沈临州说:“没有。”   “为什么不用?”   沈临州盯着她看。他在思索把真相说出来是否可行。   半晌,他斟酌问道,“你印象里,有没有出车祸时的画面?比如是疲劳驾驶、避让他车还是别的?”   “我……”陆桑皱皱眉,“我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具体为什么撞上去的我记不清。”   沈临州看了看她,说:“我让人去交警大队查过监控。”   陆桑预感到什么,她抬起眼问,“然后呢?”   沈临州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掂量了一下道,“他们说从视频上判断,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不是说有人想害你。”   一瞬间,陆桑从他委婉的话中明白了什么。   所以曾经的车祸,竟然是她有意为之?   那么是为什么?   陆桑抱着膝盖,被沈临州轻轻一揽,她顺势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不记得原因了,但应该不是因为抑郁症想自杀。虽然我没记忆,但我觉得不会。换个工作就能解决的事情,何至于拿生命开玩笑。”   沈临州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忽然记起写他和郑虹的那篇媒体报道,陆桑的车祸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不是没这个可能。   那么陆桑这么做是想吓唬他还是真的想……   “桑桑。”   陆桑转过脸看他。   “你跟楚夏有没有聊到过我们之间的事?是怎么说的?”沈临州问道。   陆桑意识到什么,从他肩膀上抬头,在这一刻选择了彻底坦诚,“我留存的记录不多,不过据她说,我曾怀疑你婚前跟一个女人有关系,婚后又跟一个女明星传过绯闻,她还说我曾经有过要跟你离婚的想法。”   沈临州一震,慢慢理清了前因后果。他以为陆桑心里有别人所以一直没有表露心迹,大概是这样让她误解他婚前爱过别的女人。那篇报道陆桑应该是看过了,所以认为他有出轨的迹像。陆桑对楚夏说她想离婚,隐瞒了协议婚姻的事实,说明她也曾跟他一样,抱着对彼此的不舍,不愿就那么离婚,但又因为不确定对方的心意,所以选择拖延。   他选择去国外出差逃避,而陆桑选择了……车祸。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在这段感情和婚姻里就罪加一等。   要不是他不敢让陆桑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她也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让他回来。万一当初出了岔子,就不是车祸失忆的问题了,他更有可能回国后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   后悔终生。   “我有个猜测。”沈临州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生怕吓着她一般轻声道。   陆桑抬眼,“你说。”   沈临州把他方才的想法一五一十道出,陆桑听完顿觉惭愧,“还是有可能的,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她看了沈临州一会,一咬牙,干脆道,“我想,我会怀疑你婚前有别的女人不是因为婚后你对我的态度,是因为我们卧室的墙绘。”   “墙绘?”   两人的视线一起落在墙绘上。   陆桑看着地上那道影子道,“我回家见到这幅画,第一个想法是觉得这影子的主人是你,而画里的小女孩是一个你十分思念的人。”她很快笑了笑,“我甚至还以为她是你的女儿,而且名字叫岁岁,所以或许之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猜测,才会认为你结婚前有个深爱的女人吧。”   竟然是这样。   沈临州一时无法言语。   他把岁岁和他画进画里时还不知道陆桑是个小心思很多、细腻到蛛丝马迹都会记在心里从而猜来猜去的小女人,后来知道后也没想过这幅画会令陆桑对他有这么深的误会。   原来一切的源头是他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临州出声否认道,“我从来没爱过别人,也没有过别人。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把墙绘涂掉换新的。”   陆桑一怔,摇头说:“不用,我现在知道就好了。”   沈临州见她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心里一口气也松了,他转而道,“那你现在开始想想,怎么澄清楚夏对你的污蔑。”   陆桑点头,“嗯。”   沈临州低头在她唇上飞快亲了一下,“不着急,先起床洗漱吃饭。”   陆桑刷牙洗脸的时候,沈临州就在厨房做早饭。她把自己收拾好,早饭也刚好出锅。陆桑不知道其他年轻夫妻是怎么生活,她只是忽然很想再打理一下这个家。   沈临州盛好早饭端出来,发现桌上忽然多了一个漂亮的玻璃花瓶,有风带着夏日的炽烈从阳台吹过来,夹杂着某种熟悉的清香,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见陆桑挑挑拣拣抓了一把绿油油的东西。   “你在干嘛?”   陆桑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说:“往花瓶里放呀。”   沈临州又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忽然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正吃着饭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陆宸要过去开门,被沈临州拦住,“让你姐去。”   陆宸疑惑地看向陆桑,陆桑不明所以地放下碗筷过去开门。   “请问您是陆小姐吗?这是您要的花。”   陆桑一开门,被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占据了视线,花香扑鼻。   她很快明白了什么,探头往沈临州那边看去,见他轻轻点头,把花接了过来。   陆桑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脚步轻快地抱着花回来。   “你怎么忽然要送花给我啊?”   沈临州说:“我以为这是你给我的暗示?”   陆桑笑了笑,又闻了闻花香,饭也不着急吃了,把玫瑰理好,放进花瓶欣赏了会才坐回来。   陆宸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副被狗粮噎住的模样。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我开学回去就谈恋爱!”他嘀咕。   陆桑得意,“你谈恋爱也没人送你花。”   陆宸气得说不出话。   沈临州摇摇头,在陆桑头上摸了摸。   把饭吃完,苦逼的小弟在厨房洗碗,陆桑则坐在电脑前组织澄清措辞。写好后,她让沈临州帮忙看了看,在他的指导下改了几处才发布。   “早上好,刚用完早餐,跟大家聊点事。最近我确实发生过车祸,不严重,就没说出来白让大家担心,只是贻误了更新总是不妥当。   修理车子支出一大笔花费,没找保险公司理赔,因为责任在我。用周锦珩的话来说,‘世上最难对付的除了女人以外就是保险公司’,我不会愚蠢到用这种卑劣行径骗取保险金,更何况如果不幸脱离掌控,你们现在看见的就会是讣告。   顺便提醒大家,开车集中注意力,对自己负责,也对别人负责。”   还配了一张图,是沈临州留存的修车账单。   被人诬陷,好好睡了一觉,吃饱了饭才慢悠悠道出真相,代表她丝毫没有心虚的必要。没有一句指责抹黑她的半夏,但每个字都在打半夏的脸。   【桑大有风度,我没有粉错人。】   【真的车祸了啊呜呜呜,心疼太太,好好休息,更新什么的先放放,我们可以等你。】   【看账单时间已经几个月了,桑大说不严重的话那应该已经好了,更新还是要有的,当然不强求。我现在就想问桑大的漫画什么时候出版,我等不到还可以让我孙子烧给我。】   【哈哈哈你好过分啊。】   【你是桑大你还笑得出来吗?】   【周队:我没有我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   【只有我一个人为她们撕逼兴奋吗?桑大总算要摆脱这个心机婊了我为她开心,真的。】   【你不是一个人,我感觉经过这次,大家都知道某人是什么玩意儿了吧?这种辣鸡货色不配跟我们太太做基友。希望某个人好好看看自己到底长成了什么毒虫,别出来害人了,小心最后被烧成一把灰。】   这次,号称史上最强脑残粉的那群人却没有出现维护半夏。   亏心事做多了,总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还有两章 第三十七章   网友们发现,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半夏把微博全部清空了, 摆明了自己心虚,没法抬头做人了, 所以干脆把一切黑历史删光, 余下一些还躺在坑底的无辜粉丝哭诉无门,只能发私信谴责痛骂她, 但是恐怕她一条都不会去看。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的故事注定有开始却没结局。   而渐渐地, 桑喃的粉丝发现,她们家太太画的漫画有了点别的味道。如果说之前是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现在就是蛋糕的甜香,她们看男女主的互动, 分分钟担心要得糖尿病。   于是有粉丝开始大胆猜测, “我们太太是不是谈恋爱了?”   【有可能!而且我还推测出太太男朋友跟男主性格差不多,一般画画啊,写小说啊,男主的性格多少都跟作者交过的男朋友有点相似。】   【不会吧, 周锦珩挺不解风情,太太会找这样一个人当男朋友吗?】   陆桑盯着评论陷入沉思,能用得上的互动灵感来源都是沈临州, 所以确实跟他有几分像。沈临州实在不是个会随时跟她黏黏糊糊的男人,虽然会主动带她出去玩,也时常会有小礼物、小惊喜, 忽然冒出几句漂亮好听的情话,但是男女主角要办案,哪能天天跑出去腻腻歪歪的?   沈临州看漫画的时候也发现了,所以开始自省,是不是自己哪里还做得不够好,才让粉丝有这种感觉。   于是陆桑就眼睁睁看着之前偏禁欲系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接吻狂魔。早安午安晚安吻,吃饭前要亲,吃了饭也要亲,送她上班亲,接她回家也亲,他还有亲着亲着换地点的嗜好。   不过……她还挺喜欢的,因为沈临州的吻技突飞猛进。   而陆宸同学也终于被狗粮刺激得忍不住跑回了家,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这阵子还有个关于半夏的消息,有人在大街上遇到半夏,请她签名时要求加个男主角的小人头图像,结果半夏下笔画了个奇丑无比的东西出来,应该是破罐破摔了。很快就有人怀疑之前的画是不是别人代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扒出来的,后来说半夏的哥哥好像是美院毕业,网友一联想就知道了真相。   半夏之前开的工作室叫“夏铭工作室”,而她哥哥的名字中恰好有“铭”字,这绝对不是纯粹的巧合,或是兄妹关系好。   所以是兄妹俩合作,妹妹拿梗,哥哥来画。当初改编漫画时,半夏本人就是什么都没做啊,坐着收钱而已。   【本来以为这个瓜已经吃完了,没想到现在才吃到最恶臭的部分。你们粉的美貌漫画家其实根本不会画画,背后是个男人在以女性视角画情情爱爱,还被你们天天喊老婆,你们惊喜吗?】   【创作不应性别歧视,但是这种欺骗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我之前是半夏的粉丝,在这之前从来没想过脱坑回踩,但到了今天我忍不住了,这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操作,不知道他们兄妹俩还会不会开新的马甲,我祝他们开坑必扑!永远别火!】   【激动什么,要不是你们养着这样的画手,会出这种事?以后绕道就好了,说到底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别人。当初你们能好好甄别,就不会被这种画手骗。】   【你说得容易,谁在开始看她漫画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什么人,这不是最近才忽然曝出这么多瓜吗?我们看个漫画有什么错?我看你好像也是个画手,是因为自己的漫画没人看,愤世嫉俗吗?】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哥哥为什么不自己画画,要以妹妹的名义赚钱?】   【这是重点吗?洗地新方式?】   【你们去看半夏微博了吗,她的签名改了。】   【“江湖不见”,呵呵说得好听,她干出这么些龌龊事,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她不是在网上放照片了吗?有人知道她三次是做什么的吗?】   【人肉就不好了吧,大家以后别再给这个人任何热度就是了。】   【我认识,跟她是高中同班同学,大家也别多问,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之前她不是被扒出抄袭桑喃吗,其实桑喃也是我同班同学,半夏就在我们群里卖惨,让很多人都先入为主地同情她,后来就被桑喃打脸了。】   【我竟一时分不清你是敌是友,干嘛要把桑大又拉下水?】   【天哪桑喃好惨一女的,怎么会有这么毒的同班同学啊!认识半夏真是倒霉!】   于是,万千网友知道了桑喃跟半夏是高中同班同学的事。   自然也包括常冬。   “我去……”常冬在跟陆桑吃饭,吃完这个瓜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陆桑也看到了,实在不想自己的三次曝光,但愿那个“同学”别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那个同学还真像网友说的不抱好意,被追着问了几句就说:“桑喃家挺普通的,但是嫁了个老公很有钱,至于人家为什么跟她结婚我就不清楚啦,可能男人都是看脸的吧哈哈。”   陆桑:“……”这个语气怎么那么熟悉?   这人这么一提,有的人更好奇了,问她桑喃到底有多漂亮,老公到底多有钱。   “这我就不能说咯,免得有人说我曝光人家隐私啊。”   有桑喃的粉丝出来怼她,“那你就闭嘴别说了啊,一边不想说一边什么都说,安的什么心?”   “哇桑喃的粉丝这么凶的吗,我也没说什么吧?”   网友:“大家别理她了,是个出来搅混水的,我们还是继续来骂半夏吧。”   常冬对自己的偶像有点好奇,桑喃的百度百科上面没什么个人信息,于是她去了半夏的词条底下看,见到了高中名字,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于是抬头问陆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陆桑面不改色说:“没有啊。”   “没有吗?”常冬想了一会,“你不就是这个高中毕业的吗?”   陆桑:“……对哦。”   常冬上下打量了她一会,斩钉截铁地说:“你很可疑。明明是自己念书的学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我刚才走神了。”   “你跟半夏还是校友啊,你是哪一年毕业的?”   陆桑说了个年份。   常冬又看了眼半夏的资料,“你们同级?你之前认识她吗?”   陆桑说:“不太熟。”   常冬忽然道,“陆桑,你说一下‘一次就算了’。”   陆桑眼冒问号,说:“一次就算了。”   常冬伸手指着她,“你你……你说话语气跟桑喃一模一样!这一定不是巧合,你跟半夏同校同级,桑喃和半夏同班,‘陆桑’、‘桑喃’……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亲姐妹?!”   陆桑:“……”   “不是,我是家里老大,我有个弟弟,没有姐姐妹妹。”陆桑说。   “行吧,”常冬一副失望的表情,过了会忽然说:“上一话周锦珩对他媳妇儿说‘摸够了没有’,是不是沈总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啊?”   陆桑下意识回,“说倒是说过——”   她忽然一顿,意识到什么,抬眼看向常冬。   常冬捂着嘴巴,一副粉丝见到偶像的标准姿态,激动、失语,有点想哭。   陆桑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被常冬套出话!她的粉丝果然套路很深,跟周锦珩那个狗男人一模一样!   陆桑:“呃……”   常冬好半天才找到自己舌头,“呜……我,我好喜欢你的漫画,你竟然是桑喃,天哪,我竟然跟桑喃吃了一个月的饭,你竟然是我同事,我跟桑喃竟然是同事……”   等等常小姐,你的人设是不是崩了?   接下来半个钟头,陆桑被常冬缠着问剧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晚要画什么,有时候也不知道凶手是谁,谁合理就让谁做杀人犯。”陆桑一摊手。   常冬现在看陆桑有粉丝滤镜,才不在意她创作的过程有多随意,她好激动,她看漫画磕的cp在现实有原型!   不过仔细一想,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所以沈总竟然是个亲亲狂魔?!   对此,陆桑紧闭嘴巴不表态。   陆桑在常冬这里掉马之后,常冬高冷御姐的人设就彻底崩了,第二天来上班妆容都变了,成了甜甜的软妹,把陆桑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跟沈临州说起这件事,沈临州脸上有点挂不住,那岂不是被常冬知道他私底下跟陆桑是什么样了?看来更要好好表现。   这晚,跟沈临州吃晚饭的时候,陆桑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她接起后才听出是楚夏的声音,正打算挂电话,楚夏忽然说:“陆桑,你知道关于你身世的秘密吗?”   “什么意思?”   “那天我去你家,看到了你小时候的照片,跟你现在不太像。”   陆桑没说话,楚夏接着道,“照片上的小女孩左手臂内侧有颗痣,你有吗?”   陆桑没有,她说:“所以呢?”   楚夏笑了一声,“这不怪我猜测,人都富有想象力,怪不了我,因为你跟你弟弟实在太不像了。你不是画悬疑漫画厉害么,到如今都推理不出自己到底是不是你爸你妈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还有一章 第三十八章   说自己跟陆宸有一个是爸妈捡来的只是她开的玩笑, 陆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成真。于阿姨曾说她丢过一个月,回来后性格大变, 如果楚夏说的是真的……陆桑的手发起抖来,那么她就是四岁那年来陆家的。如果仅仅是许老师跟老陆想要个孩子所以养了她就算了, 陆桑清楚知道家中相册有她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 那么四岁之前的那个小姑娘是谁,是原来的陆桑吗?她又去了哪里?是丢了还是……死了?空白的那一个月又发生了什么?   陆桑脸色一点点变白, 她又想到车祸后做过的梦,记起梦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还有那个陪伴她的小哥哥,那些会不会不只是梦?   那么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躲在衣柜、雨天到来的叔叔、小江哥哥脸上的伤、那道生了锈的铁门,她曾画过这样一个地方的……陆桑脑海里隐隐闪过什么念头,却没抓住, 只觉得头越来越疼, 好像有什么在一下下来回锯她的脑袋,将理智的思考割裂了,她捂着头,看到对面沈临州猛地站起身时惊惶失措的脸, 之后眼前一黑,身子倒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不是岁岁,你叫陆桑。”许老师看起来还很年轻, 她打开一本相册指着照片上的小女孩对她道,“这就是你小时候的照片,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可是不敢摇头,看了看许老师,顺着她的话说,“这是我,我是陆桑。”   “对,桑桑乖,”许老师的眼泪掉了下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说,“妈妈总算找到你了,一个月不见你,妈妈要着急死了,每晚都在想你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好想你,你想不想妈妈?”   她乖乖点头。   许老师开心擦掉眼泪,“那妈妈给桑桑做你最爱吃的菜怎么样?”   她点头说好。   午饭果真很丰盛,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菜,原来有爸爸妈妈是这样的感觉。许老师一直给她夹菜,把她面前的小碗堆得满满的,陆桑怕她以为自己不爱吃,把碗里的米饭和菜都吃进肚子,许老师看着她,果真露出了更满意的笑容。   “桑桑,叫妈妈。”许老师蹲下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她喊不出口,往年轻时候的老陆身后躲了躲,老陆摸摸她的头,对许老师说:“宁惜,她才刚来,你别逼得太紧,孩子喜欢你,以后迟早会叫你。”   许老师眼睛红了,她抹了抹眼角站起来,进卧室关上了门。   陆桑抬头看着老陆,小声问道,“我让她难过了吗?”   老陆爱怜地看着她,好像叹了口气才道,“不是你的问题,岁……桑桑回房间休息,醒来妈妈就好了。”   陆桑点点头。   画面一转,陆桑看着面前虚掩的木门,她倚在墙角往里看,老陆握着许老师的手,正低声安慰她。   “……你不要心急,她四岁也不小了,许多事情她心里都明白,你越是强迫孩子,她越会觉得有问题。我其实不赞成你硬是把她当成桑桑来养,她以前有自己的名字,我们能不能顺其自然地把她养大?”   许老师摇摇头,“她就是我们的桑桑啊,你看她的鼻子眼睛,是老天爷让我们重新找到她,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就被我们发现了呢?她就是桑桑……就是桑桑……”   “宁惜……”老陆叹了口气,伸手擦掉许老师脸上的泪,“那好,我听你的。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强制给她灌输她就是陆桑的想法,你可以喊她桑桑,但不要把她小时候的事再说给她听。她还小,记忆就是你说什么她信什么,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许老师点点头。   陆桑跑回自己房间装睡,过了一会,许老师轻手轻脚进去看她。她揉揉眼“醒”来,张嘴喊了声妈妈。   许老师浑身一僵,“你喊我什么?”   陆桑又叫了一声。   许老师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坐在床边紧紧抱起了陆桑,边哭边喊她“桑桑”,“我的宝贝,你答应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   她乖乖应声,“好。”   可她心里还记挂着小江哥哥,于是扯扯许老师的衣袖,轻道,“妈妈,小江哥哥他好吗?”   “谁是小江哥哥?”   陆桑说:“是我在福利院最好的朋友。”   许老师摸摸她的头,“他以后会有自己新的家人朋友的,桑桑也会有新朋友,不过桑桑要乖乖在家一年,爸爸妈妈不上班,在家陪你好不好?”   陆桑并没有非要结识新朋友的心思,听完点头,“谢谢妈妈。”   光影散去,她出现在一个幼儿园里,站在小朋友面前介绍自己,“我叫陆桑,今年五岁。”   下一秒,园长找到许老师,说陆桑很聪明,可以跳级,于是,陆桑背着小书包跟同班的小朋友挥手,去了隔壁的大班。这天是她中班开学第三天。   她很快听见于阿姨边给她扎小辫边说:“桑桑,你爸爸妈妈马上要给你生个小弟弟,有了弟弟,他们可不会疼你了。”   “为什么?”陆桑问。   “因为他们想要个男孩,之前啊,他们就把你弄丢了,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想不要你,后来良心发现,就把你捡回来了。”   “怎么样了?”许老师跟老陆急匆匆冲进病房,沈临州站了起来,皱眉道,“医生检查了说身体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人就是不醒。”   许老师身子一歪,被老陆扶住了。   她脚步踉跄地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了陆桑的手。   过了很久,许老师呓语似的道,“老陆,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她不是要人回答,自顾自道,“我把她接回来,以为能代替桑桑,让她以为她就是我们的女儿,我是不是错了,所以老天爷才三番两次地惩罚我?”   许老师摸了摸陆桑的脸,轻道,“她小时候就有一年病得厉害,我以为这个女儿又要活不成了,没想到她居然活了下来,还长到这么大。上次她出车祸,我就在心里祈祷,只要她能没事醒来,要我折寿十年二十年我也愿意。这次是怎么回事呢?是一定要我告诉她,她不是陆桑才行吗?”   “宁惜,”老陆靠过来,手搭在她肩上道,“你别太自责,桑桑一定会醒来的,医生都说没事,你别胡思乱想。”   许老师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喃喃地道,“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沈临州往陆桑身上看去,她安静躺着,像只是在安睡,仿佛没有任何痛苦。他却知道陆桑已经听说了自己的身世,方才在许老师他们进来前,他刚听完电话录音。   过了很久,沈临州听到许老师背对着他问,“临州,我瞒着陆桑你是她的小江哥哥,你恨我吗?”   沈临州轻轻皱起眉,“许老师——”   许老师轻轻打断他,“我知道你不会说实话的。你这个孩子一向很懂事,我要你不说,这么多年你就没对她透露一个字。明明编个谎言就能跟你的岁岁相认,你为什么不做?”   为什么?因为他从来没想骗岁岁。只是到头来却还是骗了她,而且不只是一件事。   “因为我怕……”沈临州说,“我怕她早晚知道真相,也不想给她创造不属于她的记忆,她记得就记得,不记得我至多原封不动告诉她,不会编织一份虚假的回忆。”他说完也心虚,那晚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让陆桑对他负责。   许老师浑身一震,因为老陆二十年前就同她说过类似的话,是她当时没听进去,她还是让岁岁有了陆桑的回忆,她对岁岁说的每一句属于陆桑的往事,都融进了岁岁的骨血里,因为她忍不住想让她们真正成为一个人。   是她太自私了。   这已经是陆桑昏迷第二天,沈临州昨晚听说陆桑没大碍就没有打扰二老,怕他们急匆匆赶来出什么意外,接近中午才打了电话。许老师跟老陆饭都没来得及吃就从学校银行赶过来,在病房陪了陆桑一会,他们打算出去吃午饭。   沈临州嘱咐道,“我陪陆桑就好,醒了我打电话给你们。”   他们从病房离开不久,陆桑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桑桑……”沈临州一下子抓紧了她的手。   陆桑皱皱眉,手有点疼,她却没抽出手,轻声喊,“临州。”   “感觉怎么样?”   陆桑摇摇头,“没什么感觉,我睡了多久?”   “从昨晚到现在,下午一点钟了。”   陆桑感受了下,肚子很饿,她问沈临州吃饭没有。   “还没吃,你饿了?”   陆桑点点头。   “我出门去买,你起来喝点水。”沈临州扶她起来,喂她喝了半杯水才抓着手机出去了。   陆桑目送他离开,微微闭了闭眼睛。   他很快回来,二人吃着东西,沈临州忽然出声道,“楚夏打给你的电话,我听过了。”   陆桑咀嚼的动作一顿,“嗯”一声,抬眼问他,“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种验个血就可能知道的事情,沈临州不敢贸然说什么,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   陆桑沉默了一会,忽然抓着他的手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小江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12:00见   谢谢营养液:   读者“嘘”,灌溉营养液 +6 2019-08-01 20:50:37   读者“木辛”,灌溉营养液 +2 2019-08-01 13:23:25   读者“Serendipity”,灌溉营养液+12019-08-01 12:34:14   读者“酒酒九”,灌溉营养液+102019-08-01 12:27:07   读者“so”,灌溉营养液+102019-08-01 12:04:27 第三十九章   沈临州倏地抬起眼, 表情有几秒空白。   陆桑从他的反应里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多了小江哥哥, 可也只有零星的片段,沈临州左耳下面的痣、给猫取的名字、墙绘里的小女孩、公司的名字, 这些都有了答案。   她的小江哥哥是不是一直在找她?凝望着他, 陆桑渐渐泪光闪闪。   “我……”沈临州开口说了一个字,被怀里忽然撞进来的人打断。陆桑紧紧抱住他, 在他耳边低声喟叹,“原来我一直以来怀疑吃醋的对象就是我自己啊, 原来我就是岁岁……”   沈临州也瞬间如释重负,抬手轻轻拍她的背,“嗯……你,都记起来了?”   “想起来的不多, 我只记得我们躲在一个房间的破旧衣柜里, 雨天有人来访,你教我把自己扮得脏兮兮,我还记得你眼角的伤,”陆桑抬手在他眼睛上抚了抚, “我们是在躲避什么呢?”   那个时候岁岁还什么都不懂,二十年过去,看着想知道真相的陆桑, 沈临州沉吟片刻道,“有几个男人会过来,看我们表演节目, 后来就让人挨个进小房间,他们……”   他说不下去,提醒道,“你之前画过类似的情节,记得吗?”   陆桑一激灵,瞬间什么都懂了。   “那当初福利院的孩子……”陆桑睁大了眼。   沈临州说:“应该是趁着懵懂占了手头上的便宜,没有人哭着出来,说明没被……我被接走的那年,福利院的事被曝光了,自那以后换了校长跟老师,比我们那会正规多了。”   陆桑从他怀里出来,仰头看他,“你回去过?”   “嗯。”   “等周末你带我回去一趟吧。”   “好。”   沈临州知道陆桑在逃避身世的问题,她只抓着问他的事情,却一字没提许老师跟老陆。过了会,沈临州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陆桑笑了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岁岁的?”   “在陆家见到你之前。”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沈临州半晌没说话,似乎陷入了回忆了,过了很久才出声,“他们带你走那天,我没去上早课,偷跑出来看见了老陆的车,就记住了车牌。后来读高中遇见许老师,那会觉得她面熟,是她认出了我。”   许老师把他喊到办公室,仔细问了问他这么多年的情况,又恳切地求他不要把陆桑是岁岁的事情跟她说。沈临州觉得领养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于是问许老师为什么。   许老师说:“因为原来的陆桑死了,四岁时死了,我找了一个月才找到岁……桑桑。”   这件事沈临州暂时没说。听完他的话,陆桑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轻巧地转移话题,“你老实说,你跟我结婚真的是因为我喝醉酒把你怎么样了吗?”   “不是,”沈临州脱口道,“因为喜欢你,在你对江铎告白之前就喜欢你。”   这是沈临州第一次说喜欢她,陆桑的脸飞快漫上绯红,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视线左摇右晃,最终停在沈临州耳下那颗痣上面,轻声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过江——”   沈临州听不得她说下去,低头咬住她的唇。   他的手温柔地扶在她颈后,动作饱含珍惜和虔诚,嘴上却丝毫不温柔,像一只凶兽在啃噬猎物,陆桑被他吻得有点痛,但后颈摩挲的感觉又奇异地抚平了舌尖跟唇瓣上传来的痛感。   “你咬人!”被亲完松开后,陆桑拿手指着沈临州。   沈临州笑,“没有。”   “我嘴角都破了,你还不承认。”陆桑舔了舔唇,尝到了血腥味。   “我没有不承认咬。”   陆桑反应了一会,“那你是说我不是人?”   沈临州在她头顶揉了揉,“乖,我没那么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陆桑也不计较了。   沈临州:“住院观察一阵再说。”   “为什么?我完全没事啊。”   “检查不出问题,你却晕倒昏迷这么久,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陆桑无话反驳,蔫儿巴巴地自觉躺下。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沈临州忽然站了起来。   陆桑挥手放行。   沈临州去走廊里打了个电话,对面是吞达的负责人。   “哟沈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沈临州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上次我介绍进吞达的楚夏,还在你们公司吗?”   对面“啧”了一声,“我以为什么事,你说她啊,那天我们公司有人看见热搜,知道了楚夏就是半夏,已经把人开除了。抄袭的人哪个设计部门敢用啊,不怕打官司把老底都赔掉?”   “嗯,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哎,你介绍来的人,结果有这种黑历史,你不表示一点什么?”   沈临州早有预料,“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个跟X市合作的项目,让给我们呗。”   沈临州大方道,“可以。”   对面立刻觉得不对劲,“你忽然这么好说话,是不是留了什么坑?”   沈临州笑道,“我是那种人吗?是那个项目有一位参与设计的员工生病请假了,有可能在约定期限完不成,与其失约失信,不如成人之美。”   “是什么员工,地位竟然这么重要?没有他就无法如期完成?”   沈临州说:“是我太太。”   “……”你真的不是打电话来炫耀自己有太太的?对方有点生气,道了声谢,直接把电话挂了。   沈临州给他发了条微信,承诺下次再有竞争,无条件让给吞达,对方这才高高兴兴发来一句:“沈总,祝你和你太太早生贵子!”   沈临州:“承你吉言。”   回到病房,他见陆桑在专心玩手机,没有出声打扰,拿了几个水果要出去洗,走出病房门前被陆桑喊住了。   “临州,我爸妈下午还过来吗?”   沈临州脊背一僵,回过头来道,“我跟他们说,等你醒了给他们打电话,现在还没打。”   陆桑松了口气,“那你跟他们说,我醒了已经出院,不用他们大老远跑来了。”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   想了想,沈临州说:“好。”   第二天早晨陆桑就办了出院手续,下午赶去公司。常冬一直没联系到她,见人好好的终于放了心,同时又忍不住关心道,“陆桑,昨天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陆桑笑道,“可能有点低血糖吧,早晨没起来床。”   常冬把包里的巧克力都扔给陆桑,“这些给你吃。”   “……谢谢。”这让陆桑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今晚能更新吗?”常冬小心问道。   陆桑好笑道,“你是魔鬼吗?那天那个要孙子烧纸给你看的是不是你?”   常冬摇头,“不是不是,但我贡献了一个赞。”   陆桑丢了个纸团过去打她。   周末,二人本打算去福利院看看,结果说视频电话不够的许老师跟老陆一大早就登门,许老师还特意带了一大袋生花生,嘱咐说让沈临州多吃,又看了看陆桑道,“桑桑,你如果想吃也可以跟临州一块。”   陆桑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顾不上记起往事、知道真相后见到许老师的不自然,诧异道,“妈,您怎么忽然……”   许老师今天望着她的眼神格外慈爱,她说:“没什么,妈妈就是觉得你太瘦了,吃很多也不会胖到哪里去。”   陆桑半信半疑地接过花生,抓出一把喂进嘴里一颗,许老师紧紧盯着她,陆桑淡定地把手里的花生吃完,许老师见她喝了点水,好像也没什么事,脸上紧张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陆桑这时跟沈临州对视一眼,沈临州会意,也意思意思地吃了几颗。之前说过他爱吃,总要装装样子。   “桑桑,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许老师问道。   陆桑摇头。   “那会不会觉得憋闷或着忽然心慌?”   “您还是担心我的心脏出问题吗?不会的妈妈。医生检查过了,说没有问题。”   许老师追问,“那为什么会忽然晕倒呢?”   这个问题她已经在视频电话里问过几次了,但还是不放心,一定要当面问才行。沈临州这时出声给陆桑解围,“江铎说可能是之前车祸的后遗症,但不是大问题,保持心情平静就好。”   许老师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哎对了,你们周末不准备出去啊?之前我跟你爸过来,你们总不在家,今天怎么了?”   沈临州为期一月的国外出差前,他们确实每逢周末就出去,有时喝咖啡,有时逛逛街。直到沈临州听到楚夏哥哥发来的语音消息以后才在公司渡过周末,只不过那段日子,许老师跟老陆也没来过。   不可能告诉他们要去福利院的事情,陆桑拿胳膊捅了捅沈临州,后者很快说:“本来打算带她出去的,既然爸妈过来了,我们明天出门也可以。”   许老师闻言立刻拉着老陆起来,“我跟你爸一会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有自己的安排就赶紧去吧。你们两个工作忙,周末有个放松的时间不容易。”   老陆也附和,“对,这年轻夫妻啊,生活一定得浪漫,时常出去约个会、看个电影能培养夫妻感情,今天准备去哪啊?”   老陆跟许老师一块看着两个年轻人。   陆桑马上指指沈临州,“我不知道,我听他的。”   沈临州想了想道,“W市有个玻璃栈桥,上回带桑桑过去没赶上开放时间。”   “桑桑会不会被吓到啊?我担心她的心脏……”许老师紧张起来。   陆桑思索几秒说:“妈,那我跟临州去栈桥附近的彩虹滑梯玩,那个不惊险也不吓人。”   许老师一听是滑梯,小孩玩的,她就放了心。   她不知道W市的彩虹滑梯依山而建,又高又长,滑一次要两分钟。   两位长辈离开后,陆桑期待地看着沈临州,“我们真的去啊?”   她眼中想去的情绪太显眼,沈临州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   “带你去,”沈临州推她进卧室,“去换衣服吧。”   以往陆桑换衣服,他像个刚恋爱的绅士一样躲出去或背过身不看,这回却跟了进去,且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   陆桑喝了酒放浪形骸,可不代表她清醒的时候也不脸红。   “你能转过去吗?”陆桑指了指窗户。   沈临州说:“不能。”   陆桑的手指蜷了蜷,收回来抓住了衣摆,一鼓作气要掀开,被沈临州按住小臂,他顺势将人一拽,轻轻压在床上。   “你干什么?”陆桑紧张地盯着撑着身子努力不压到她的人。   沈临州笑了笑说:“陆宸不在,玩个好玩的游戏。”   陆桑顿时眼含羞涩地看着他,沈临州目光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打开一款游戏递给她,“你如果能把分数刷到2000,今天出门就送你一部新手机,怎么样?”   陆桑:“?”   她老公到底是什么宇宙无敌大直男?!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还有两章 第四十章   “不过这个游戏只能躺在床上玩。”沈临州补充道。   陆桑一脸“什么?”, 被他握住肩膀侧起身来,他贴在她身后, 指了指几个技能,“通常先给对方挂消耗buff, 之后平A, 攒满杀气用大招,还有一个定身技能, 你试试。”   陆桑迷迷糊糊对着一旁的小怪练了练手。   “差不多了吗?”   “嗯。”   “那排吧。”   排什么?   沈临州的手臂越过她,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过图界面一闪,陆桑身边两个绿名,对面三个红名,看起来虎视眈眈, 陆桑忽然发觉她这会有点晕人。   “不用怕, 是人机模式。”沈临州在她耳边道。   陆桑松了口气,操作着屏幕上的小人昂首挺胸地上去,哪个图标亮了按哪个,还真杀了“人”, 不过“人”可以复活,她自信满满、全神贯注,过了会忽然羞愤地回头瞪他。   “沈临州!”   “怎么了?”他一派气定神闲。   陆桑一手松开手机, 把在她衣服里这样那样的手抓了出来。   “先别玩了……”热气喷薄在她耳后,陆桑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 手机已经被丢了出去,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过来,她回头对上沈临州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除了情意还有些她之前从没见过的东西,下意识觉得有点羞,她想躲,被他扣住双手压在两侧。   沈临州说:“游戏不好玩,我们玩点好玩的。”   半个钟头以后,陆桑嘴里边嘀咕边系着衣服扣子。什么2000分,什么只能躺着玩的游戏,他根本就是想耍流氓,还找这样的借口。   沈临州跟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天,要是挑战不跟老婆亲热,他已经挑战……数不清多少天了。方才是兴之所至,可到重要关头才想起家里没那个,只好黑脸皱眉停了下来。   “再抱一会。”沈临州将人捞回怀里。   陆桑抬脚轻轻踹他,“一会还出不出门了?”说完却静静待着,手搭在他腰上。   沈临州亲了亲她的额头,抱着她往上窜了窜,等跟她脸贴脸才道,“其实我……还瞒了你一件事。”   方才被他按在床上完完整整亲了一通,她浑身还有点软绵绵的,轻声问,“什么?”   “你毕业那天喝醉酒,我带你去酒店休息,你闹了一晚上。”   陆桑安静听着,只听沈临州紧接着说:“但是并没发生实质性的……行为。”   陆桑慢慢睁大眼睛,许多想不通的事在此刻有了解释。   好多人都说食髓知味,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怪不得她没有很强烈的想法,沈临州这个年纪也非常沉得住气。   她抬腿勾住他,“那你想不想啊?”   沈临州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什么?”他问。   陆桑搂住他的肩膀,软绵绵道,“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晚点出门。”   她话音刚落,沈临州将她猛地按在床上,俯身亲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不想呢?只是一直在忍罢了。   等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陆桑忽然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小江哥哥。”   沈临州被她喊得头皮发麻:“……”   陆桑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接着喊,“哥……哥?”   “嘶——”沈临州翻身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喘着气。   “怎么了?”陆桑无辜问道。   耳边听到她的问话,沈临州知道这个小东西是故意的,他斥道,“闭嘴。”   陆桑笑了起来,谁让他过一阵就告诉她他骗了她什么事。   “我起床了,”陆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好了就快点噢。”   半个钟头以后,二人终于出门了。   陆桑在副驾驶座玩手机,脸上一直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沈临州有点那什么不满,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过了会,他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在跟人聊天。”   “跟谁?”   “常冬。”   “你刚刚为什么那样?”沈临州又问。   “我怎么了?”陆桑收起手机。   “以后……你别在那种时候喊我小江哥哥,哥哥更不能喊。”   “为什么呀?”   趁前方红灯,沈临州伸手过去,捏住她的脸往外拽了拽,“别装。”   “行……”陆桑拉长了嗓音道,“那其他时候是可以叫的吧?”   “可以。”   到了地方,沈临州从后备箱拿了两顶鸭舌帽,一人戴一个,之后就是买票排队。陆桑拿出手机,搂过沈临州的肩膀给两个人拍合照,“笑一下。”   沈临州从善如流地露出笑容。   一连拍了好几张,陆桑挑了几张最好看的,发了条朋友圈。   ——[太阳][心][太阳]。   文采不够,表情来凑。   陆桑之前公司直属领导跟同事的微信还安静躺在她的列表,她不经常发状态,今天竟然晒老公秀恩爱,顷刻间就有好多人围观。其中有个前男同事酸溜溜地发来一句:俊男靓女啊[微笑]。   这个前男同事在整个公司名声都不好,之前还匿名举报她的设计抄袭,部门的人对此事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直属领导也明白他是个什么烂人品却只是劝她谅解,不要影响部门团结。   听说这个男同事也没什么背景,还曾向上面举报诬陷他们领导跟女下属不清不楚,她无法理解这个领导软柿子的行为,也很失望,对一个设计师来说,一旦沾上“抄袭”二字,设计师的“生命”就等同于终结,他却劝她装不知道。所以她当初利落地选择辞职,领导挽留也没让她动摇。   她之所以没删除这个人渣,是怕他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毕竟还在一个圈子,担心再被他闲得无聊陷害。看到他的评论,她专门给他加了个标签,下次发状态就屏蔽他。   之前被她因为楚夏的事怼过的几个高中同学什么话也没说,只客套地点了赞。   不过岁临的同事就不一样了……   常冬:我也想跟你去彩虹滑梯,下次可以跟我一起吗TvT   小张:常冬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梁尘:夫人跟沈总真恩爱!   张京:沈总劳逸结合、夫妻和睦,是岁临所有男人的榜样!   经理:沈总,我们还在加班啊……   陆桑把手机给沈临州看了看,他摇摇头,“不关我事,我没让他加班。”   陆桑笑了笑,挽着他的手随着排队的人群往前走了几步。   刚刚站定,身后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阿姨。”   喊谁?陆桑看了沈临州一眼,没回头。   下一秒,外套下摆被人拽了拽,陆桑回过头去,只见是一个个子跟她差不多高的女生,看起来二十岁左右。   “你叫我?”陆桑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   女孩说:“是啊。”   沈临州皱皱眉,“她跟你差不多大,你喊她阿姨?”   “啊?是吗,我没看出来……”女孩说,“对不起啊姐姐。”   “你有事吗?”陆桑的声音冷淡下来。   “姐姐,我是想问,我能跟你身边的哥哥合张影吗?”   陆桑笑了一声,“不能。”   “如果我偏要呢?”   “他是我老公,为什么要跟你合影呢?”   “就是合影而已,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我能看一下你的包,然后从这里丢下去吗?”   “什么?!”女孩的语气有点生气。   “不行吗?我又不是把你怎么样。”陆桑道。   女孩委屈起来,看向沈临州,“哥哥,我真心疼你有这样的老婆。这么不讲道理,还这么凶,你为什么会看上她啊?”   沈临州揽过陆桑的肩膀,两人一齐转过头往前看。女孩没听见沈临州说话,正想再开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   “你有病。”   “你——”   沈临州从钱夹里拿了一千块现金出来,对前面排队的一家人说:“抱歉,能让我跟我太太去前面吗?我和她都不喜欢排在我们后面的那个女的。”   这家的爸爸往后看了眼,回过头跟老婆眼神一商量就答应了。   二人换到前面去,沈临州把陆桑往前推了推,他挡在陆桑身后,一手搭在她肩上问,“还生气吗?”   陆桑摇摇头。   “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给我做啊?”陆桑仰头看他。   沈临州笑道,“给你做。”   身后的夫妻抱着儿子,互相对视一眼,妈妈道,“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也这样,现在有了孩子……”   就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了。   爸爸立刻说:“老婆,我爱你。”   排队一个钟头后,二人终于如愿从顶上滑下,沈临州在她之后,拿着手机给陆桑录了一段视频。   眼下是彩虹滑梯,头顶是九月艳阳,他的岁岁回过头,笑得那样好看。   “好玩吗?”他大声喊。   “啊啊好好玩,还想再玩一次!”   到了山底,两人当然没有再玩一次,排队太无聊太累。陆桑站了一个来钟头,脚疼。沈临州发现了,在她面前蹲下来,“来,我背你。”   “不用了,走几步就到车子旁。”   沈临州却很执着,“上来。”   陆桑看了看周围的路人,趴到他背上,沈临州起身背着她,稳稳地往停车区走去。   “小瑛,你在看什么呢?”一位中年女人问身旁的女儿。   小瑛往前指了指,“我说的那两个欺负我的人就在前面。”   女人往前看了看,有位年轻男人温柔地把背上的女人放到地上,等她坐进车里,他绕过车头开了车子左边打开车门。大约是察觉这边的视线,他抬眼望了过来。   女人一见到他的脸,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后面还有一章 第四十一章   是一对没见过的母女, 沈临州淡淡收回视线坐进车里。   陆桑见他进来,拽了一下他的小臂, “临州,旁边除了玻璃栈桥还有普通的索道, 我们过来一趟, 不去看看是不是有点可惜?”   “不累了?”沈临州看了眼她的脚。   陆桑摇头,往前指了指, “你看啊,前面呢是情人谷, 刚刚我们下来的地方叫情人坡,旁边就是情人吊桥,传说走过情人吊桥的恋人会一生一世不分离。”   就像恋人在摩天轮升到顶端时接吻就能长久一样,不过是人的祈愿, 但你相信, 那就有了意义。   “去看看。”沈临州凑过去给她解开安全带。   桥头果真聚集了许多年轻情侣,最小的一对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两个小孩等前头的人走完,男孩忽然蹲下来背起女孩过桥, 走到中间,两人同时对着山谷大喊对方名字,“我爱你!”   “天哪……”陆桑搓了搓胳膊。   “羡慕?”沈临州低头问道。   陆桑摇摇头, “太小了。”   小孩后面的人没那么讲究,一对对先后走上吊桥,很快就到了陆桑他们。越往前越是晃得厉害, 陆桑抓着铁索,一步步小心走,忽然听见沈临州问她,“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陆桑认真想了想,“怪盗基德算吗?”   沈临州笑了起来。   “你呢?”陆桑问他。   沈临州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那……”陆桑抿唇笑了笑,开始倒着走,“我是不是你的初恋?”   沈临州顿时紧张地伸出双臂护着她,无奈承认,“是。”   陆桑抬起一只手,握拳伸到沈临州眼前,“下面由我来采访一下沈先生,跟自己的初恋结婚是什么样的感觉?有没有觉得没能多挑几个非常遗憾哪?”   沈临州笑道,“不遗憾,我第一下就挑了最好的,其余的不必再看。”   “噗……”   沈临州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轻轻的笑声。陆桑歪头看去,发现也是一对年轻人,男人穿着休闲装,跟沈临州一样张手护在女人左右。女人见陆桑看过来,说了句不好意思。   陆桑摇摇头说没事。   沈临州回过头,跟后面的男人一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惊讶之色。   “邵董?”   “沈总?”   “你好。”两人异口同声,握了握手。   沈临州揽过陆桑,一边慢慢往前走,两边互相介绍了人。寒暄几句,走到桥尽头告别之时,两个男人客套地说有时间一块吃顿饭,却不知这顿要等到猴年马月。   目送他们离开,陆桑低声道,“他竟然是影之的董事长,看起来好年轻。”   沈临州说:“影之原来的董事长是他爷爷,高龄辞去职位转交自己的孙子,这位邵董是真正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   陆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点别的意思,拉了拉的手说:“影之虽然厉害,但是已经创立三十年,岁临再过二十年未必就比影之差。”   沈临州摸了摸她的头,“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替我大言不惭。”   “那你加油呀。”   “好,我加油。”   沈临州开车下山,在山底停车,带陆桑就近吃午饭。   走进一家餐馆,里头顾客很多,两人找了两个空位一坐,突听身边有个女人的声音道,“是你们啊?”   是没听过的嗓音,两个人偏头看去,只见是一个中年女人。   “你们好,见了你们觉得眼熟,打个招呼。”女人说。   沈临州迟疑道,“您是?”   “刚刚在彩虹滑梯那里,我见过你们,”女人笑道,她指了指一旁的小姑娘,“这是我女儿,她说同你们讲过话。”   陆桑跟沈临州都往小姑娘身上看去,辨认半天,陆桑说:“没印象了。”   小姑娘一听有点生气,“刚才不是你们说我有病吗?这么快就不记得人了?”   想起来了,是那个非要跟沈临州合照的小姑娘,这也不怪他们,她既没特色又不漂亮,转头让人不记得长相很正常。   “是你啊。”陆桑敷衍了一句,埋头跟沈临州研究菜单。   邻桌的中年女人却好似对沈临州很感兴趣,她问道,“冒昧问一句,你贵姓?”   “是挺冒昧的,”沈临州道,“姓沈。”   女人稍微有些尴尬,还是继续问道,“你……你们是W市人?”   沈临州摇头,“A市人。”   女人眼睛一亮,“那你今年多大了?”   沈临州皮笑肉不笑道,“阿姨,您问这些是……”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跟我一个亲人长得很像,见了你觉得有缘就多问几句,如果你不愿意回答,那就不说吧。”   陆桑听完这话看了眼中年女人,又看了看沈临州,他们眉眼之间也隐约有点相像,她想到什么,正欲开口,沈临州已经先一步说:“我不愿意。”   “好的,那你们吃饭吧,不打扰你们。”女人笑了笑,拉起不情不愿还回头对着二人翻白眼的女儿离开了。   陆桑见女人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回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临州,喊来服务员点单。过了会,沈临州说:“想问什么就问。”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陆桑小声说。   “没有,”沈临州望过来,笑着看她,“怎么了?”   沈临州这么聪明,肯定也察觉到什么了,却还是对方才的人那么冷淡疏离,一点继续搭话的机会都不给,肯定是有问题。   陆桑试探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的家人来找你,你是不是不愿意跟他们团圆?”   沈临州说:“让孩子在外面三十年不管不问的家人吗?我不需要。”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福利院那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把他抛弃不顾,他都不能原谅。   陆桑心想,肯定是方才遇见邵董,心理产生了落差,又被追着问隐私,让沈临州一时间浑身是刺,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糖,“给。”   “给我吃?”   “拿着呀。”   沈临州笑了笑,打开盒子以后下手抓了一大把,陆桑在对面忍不住小声道,“哎——”   “舍不得?”   陆桑马上摇头,“没有没有。”   沈临州把糖放回去,只拿了一颗出来就把剩下的还给她。   陆桑一边往包里放一边问接下来的行程。   沈临州想了想道,“看电影吧,想去吗?”   “那我现在买票,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都行,你决定吧。”   陆桑低头挑电影,买好后给他看,沈临州看了看名字,迟疑道,“恐怖片?”   “是啊。”陆桑晃了晃手机,“还是包场的噢,开不开心?”   沈临州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国产恐怖片,不好看吧?”   “我看评分还可以。”   “……”行吧,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桑当然没有奢侈到直接包场,只是恰好这场只有他们俩买票。进场以后,陆桑抱着饮料跟爆米花拉着沈临州坐了下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陆桑意外。   沈临州打起精神说:“刚刚拿了饮料,饮料太冰。”   电影开始播放,陆桑下意识抱上沈临州的胳膊,感觉他轻轻一抖。陆桑难以置信,“吓到你了?”   “没有,怎么可能。”   陆桑半信半疑看向屏幕。   一开始剧情风平浪静,一对夫妻新租了房子,丈夫上班,妻子就在家织毛衣。   这天,丈夫晚上回来拉着妻子亲热,陆桑的脸在黑暗中悄悄红了,沈临州慢慢放松下来,凑到陆桑耳边道,“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   是的,太眼熟了,他们今天出门前就是这样的。   陆桑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听到身边人的闷笑声。   夫妻俩睡到半夜,妻子忽然被一阵小孩的笑声惊醒,陆桑顿时紧张起来,忍不住靠在沈临州身上。他的身体也很僵硬,陆桑一时没察觉到。   大屏幕上,妻子循着笑声进了一间储物室,有个柜子里躺着一个穿裙子的漂亮娃娃。妻子一步步慢慢走过去,朝柜子伸出了手,陆桑屏息看着,那个娃娃忽然眨了下眼睛。   “啊——”   陆桑失声尖叫,不过不是因为电影,是因为沈临州忽然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啊,你干嘛?吓死我了。”陆桑惊魂未定。   “我……没什么,不小心。”   保险起见,陆桑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只见妻子拿起了娃娃,那娃娃嘴角一翘,竟然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沈临州猛地抱住了陆桑的胳膊。   陆桑的魂儿都快被他吓飞了,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反应过来后硬生生把他的手扒下来,她这会也意识到什么,对沈临州说:“你害怕的话就拿手挡住眼睛,等恐怖画面过去再拿开。”   “谁害怕了?”沈临州换了个坐姿,陆桑看了他一眼,还翘起二郎腿了,很膨胀嘛。   不过他没撑多久,被忽然出现在妻子身后的女房东吓了一跳,腿噌的一下放了下去,飞快往陆桑这边靠了过来。   陆桑:“……”   别人看电影,女孩子都往男朋友、老公怀里钻,怎么他们是反过来的?   就很令人憔悴。 第四十二章   电影结尾, 妻子因发现丈夫出轨女房东而喝下毒酒,女房东却在她身体里醒来, 夺了她年轻貌美的脸,当趴在桌上的妻子睁开眼的那刻, 陆桑瞬间做好了心理准备, 沈临州果然又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他陪自己看悬疑侦探电影时都是气定神闲,她之前都没发现沈临州竟然害怕看恐怖片!   观影结束, 二人出去。陆桑回想一下就开始忍不住偷笑,沈临州瞄了她几眼, 最后跟她一块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笑的?”   陆桑清清嗓子,“你之前都不看恐怖片的吗?”   “不看。”   “那我小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害怕, 不是你哄我吗?”   “不一样, ”沈临州笑道,“我也说不上来,明知是假的,也预料到会有惊吓, 可还是会被吓一跳。”   “你现在的手机还好用吗?”沈临州忽然转移话题。   陆桑说:“还可以吧,稍微有些卡顿。”   “那换个新的吧。”   “真的啊?”陆桑笑着挽住他手臂,她还以为早晨的事情他是逗她玩的。   “真的。”   沈临州开车载她去手机卖场挑了两只手机, 情侣款,他跟陆桑一人一只。沈临州是个做事极有条理的人,第一时间就在他跟陆桑的新手机里装了那个神奇的软件。   二人结伴离开, 两个女店员凑在一块说悄悄话。   “刚刚那个男人给他女朋友挑手机,不看价钱只问最好的配置,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啊?”   “你刚没看到吗?人家这样的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他女朋友多好看啊。”   “是啊,小鸟依人还那么爱笑,要我我也喜欢。”   一路上,陆桑都在下载安装重要的APP,偶尔分心跟他说几句话,到家以后,陆桑钻进厨房问,“你想吃什么?”   “你来做?”沈临州挂好外套问道。   “是啊,你今天送了我礼物,那我来做晚饭。”   沈临州想了想陆桑的拿手菜,说:“糖醋排骨吧,好久没吃到了。”   陆桑炒菜味道也就过得去,但做的糖醋排骨是真美味。骨头轻轻一抽就与肉分离,又鲜又香,酸酸甜甜,她本身不爱吃排骨,但自己做的能吃好几块。   沈临州已经有一年没吃过了,吃完心里格外感慨,要不是他当初情感迟钝没意识到陆桑对他的感情,后来也不会让二人之间那么疏离。   “你洗碗。”陆桑擦擦嘴巴站起来,说完一溜烟儿躲进了书房。   陆桑什么家务都能干,就是不爱洗碗,沈临州把碗碟洗了,也去了书房。靠窗的那张桌子旁,他特意给陆桑置了一章小桌,小桌底下有块白色的地毯,毛茸茸的,坐上去很舒服。   陆桑已经坐好开始画画。   沈临州坐到她身旁,陆桑“嗯?”一声,眼含疑惑看过来。   “打扰你吗?”   陆桑摇摇头,“没事。”   暖融融的灯光下,她一面思索一面专注画画,沈临州看着看着,视线就忍不住放到了她脸上。从侧脸看,依旧能看出她小时候的轮廓,她小时候也爱涂涂画画,福利院有一面墙的角落里都是她的大作。后来有个小姑娘拿煤块把她画的小鸡小狗小朋友都涂掉了,她伤心地哭了很久。   陆桑画完一个情节,正想伸个懒腰,忽然想起来什么,歪头看去。沈临州正专心看着她的脸,与她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下落几寸,缓缓落在她唇上。   低下头,他温柔地在上面亲了一下。   “桑桑。”他喊道。   “嗯?”   “我送了你礼物,你也送我一份礼物吧。”   “什么?我做了晚饭呀……”   沈临州笑了笑,没承认算也没说不算,只是问道,“好不好?”   “你要什么?”   沈临州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他轻声说:“一会别再喊哥哥。”   被抱起来进了主卧,陆桑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你会吗?”好半天,陆桑憋出一句。   “不会可以钻研。”   “……”   其实根本不用钻研,他简直无师自通,陆桑不由赧颜,都是新手,怎么差别就这么大。沉沉睡去时,她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这晚,沈临州做了个梦。他梦见跟岁岁的小时候,有天岁岁午睡醒来头发乱了,她睡眼朦胧地自己拆下皮筋,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空白出神。   他于是心血来潮帮她把头发扎了起来,两个长长的马尾,样子不怎么精致,但是小姑娘挺喜欢,一直对着镜子照。那天黄昏,他带她偷跑出去,在海边大树上搭了一个简易的秋千,她开开心心坐上去,他就站在她身后轻轻推。   那是岁岁被许老师他们接走后,他能记起来的温暖,所以后来他才忍不住在墙上画下当时的画面。   第二天,他睁眼看见身边熟睡的女人,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然,满足溢满胸间,他支起身子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起身去了浴室,拿了上回去W市买回来的纪念品牛角梳出来。   陆桑昨晚太累,这会还睡得人事不省。   沈临州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捋着她的长发,想了想,他从网上搜了个视频学了学,从头顶给她编头发。编到第二条小辫儿,陆桑醒了,她揉揉眼,觉得头上某处沉沉的,伸手一摸被吓了一跳——昨晚刚洗的头,这就打结了?   “醒了?”   陆桑转过身来,沈临州及时松开了手,好歹没扯疼她。她还很疲惫,不是那么想起,半眯着眼问道,“你这么早就醒了?”   “给你编头发。”沈临州笑道。   陆桑反应了一会,又伸手摸了摸头发,好像是那么回事。她于是恢复刚才的睡姿,昏昏沉沉闭眼道,“那你继续。”   沈临州给她编完头发以后就去了厨房做饭,又过了一个钟头,陆桑才起床洗漱,对着镜子照了照,没想到沈临州一个男人手还挺巧,她平时自己都懒得编,最多扎个马尾出来。   看在他一大早这么殷勤的份儿上,陆桑决定原谅他昨晚不听讨饶的行为。   陆桑循着食物香味去了桌边,沈临州用胡萝卜韭菜加鸡蛋烙的小饼,颜色金黄,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增。   “早,吃饭吧。”沈临州给她拉开椅子。   “你是跟谁学的呀?”陆桑好奇道。   沈临州说:“网上随手一搜,教学视频很多,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学。”   “你这么好啊?”陆桑抓着筷子笑道。   “你尝尝好不好吃。”沈临州在她身边坐下来。   温度刚好,陆桑张口咬了一块,又香又脆,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才说话,“这也太好吃了吧?”   “那多吃点。”得到这样的评价,沈临州也总算放心了。   过了会,陆桑想到什么忽然问,“临州,是不是你教我用筷子的?”   沈临州说:“是啊,当时孩子太多,老师不可能每个都顾得过来,甚至主动给汤匙,省了□□烦,但我觉得还是教一下你比较好,就教了。不过我用得也不好,所以你就……”   “没事没事,”陆桑夹了一颗两人自己腌的花生喂进嘴里,“你看,我觉得自己用得很好啊。”   于是两个人开始比赛谁夹花生夹得快,分到两个空碟里一数,竟然是陆桑比较多,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过了几秒,两人一琢磨,比这个干嘛?还是继续好好吃饭吧。   不过吃着吃着,沈临州沉吟半晌忽然道,“明天我要去C市出差,要五天。”   陆桑忍不住道,“这么久啊。”   “晚上有时间,我们可以视频电话。如果有可能,我尽力早点回来。”   陆桑摇摇头,“不要太赶,太辛苦了,你忙完回来就好,我在家等你过周末。”   话虽这么说,沈临州第二天一走,陆桑还是非常不适应。   常冬很快就发现陆桑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联想一下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想沈总啊?”   陆桑点点头,“有点。”   “那要不,晚上我们干点别的消遣一下?”   陆桑问是什么,常冬神神秘秘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下班之后,常冬带她去了人民广场。这边乘凉的人三三两两坐在草地上,不远处有群人闪闪亮亮,走近了才发现是玩轮滑的年轻人。常冬跟里头一个男孩认识,互相打了招呼,常冬拉过她对众人介绍,“这是我一个朋友。”   这群人有男有女,看到陆桑不免惊艳,有两个男孩子主动滑到前面来,要手把手教陆桑。陆桑摆摆手,指指常冬,“她教就可以了。”   常冬于是一脸高兴地跟她在花坛上坐下,一起换上轮滑鞋。   两个女人不用在意身体接触,在常冬的指导下陆桑学得很快,让刚刚那两个男孩子更跃跃欲试了。常冬单手拦住二人,“别想了,人家有主,比你们帅多了。”   碎了一地少男心,两个男孩结伴滑走了。   陆桑玩得太开心,把要跟沈临州视频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于是等她闲下来一看手机,沈临州发过来几条消息,语气一条比一条可怜。   “在画画?”   “可以视频吗?”   “不方便的话聊聊天也行。”   “不在?”   “桑桑……”   “理一下我。” 第四十三章   陆桑赶紧打电话给他。   “喂, 刚刚跟常冬在人民广场学轮滑呢,没看手机。”陆桑第一时间解释道。   “你会轮滑?”   “不啊, ”陆桑看了看一排从她眼前滑过的男孩女孩们,“是常冬教我的。”   “学会了吗?”   陆桑笑道, “刚刚离开新手村。”   “那改天你教教我。”   “好啊, ”陆桑应道,“你……忙完了吗?今天累不累?”   沈临州一一汇报, “坐了几个小时飞机,赶到C市开了一下午会, 晚上跟客户一块吃了饭,刚刚回酒店。”   结果找老婆聊天还没联系上人,陆桑默默地在心里替他补充。   她干笑几声,“我一会就回家, 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我们视频。”   “嗯,那你玩吧。”   “好,我先挂了。”   沈临州没说话。   陆桑等了一会,轻轻按了挂断。   又跟常冬在广场上滑了会儿, 二人互相告别、各回各家。   陆桑要坐的公交迟迟不来,她去一旁的小店买了只雪糕叼着,坐一边跟沈临州聊天, 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一开始她没在意,直到有声音喊她, “桑桑?”   陆桑抬头,只见是抱着一沓试卷的许老师,她悚然一惊,嘴里的雪糕差点掉地上,她咬了口雪糕,把剩下的藏身后,“……妈?”   “出来玩啊?自己吗?临州呢?”许老师像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似的问道。   “他出差了。”   “这次出差几天啊?”   陆桑木然说道,“五天,周六回来。”   “那这几天回家住?”   “……好。”   许老师笑了笑,伸手一指驶来的公交车,“桑桑,你是不是坐这辆?”   陆桑一看,赶紧站了起来。   “快回去吧,明天收拾收拾,带着岁岁回家,妈妈做你喜欢的菜等你。”许老师在她身后说。   陆桑手忙脚乱地挥挥手,打开扫码乘车,她身后挤了无数个着急归家的人,正当她脚踩上车时,沈临州的电话过来了,思考半秒,陆桑挂了电话,先扫了码上车。   等在最后一排找到空位,陆桑才把电话打回去。   陆桑不知道这短短的半分钟内,沈临州已经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好几十步。为什么挂电话?不方便?不是说跟常冬在一起吗,还有别人在场?还有谁呢?男的女的?   电话一接通,沈临州问,“为什么挂我电话?”   “……”陆桑顿了顿,“刚刚着急扫码上车,就挂了电话。我刚才遇见许老师了,她让我明天回家住。”   沈临州默默松一口气,“去吧,我回去的时候接你回家。”   “我……”   沈临州听她欲言又止,意识到什么,于是问,“不想去?”   “也不是不想,就是忽然有点不适应,不知道该怎么相处,”陆桑吸了口气,“明天回家住几天或许就好了吧。”   “别乱想,看好自己东西,回家再说。”   陆桑马上抓了抓包,坐好了。   到家跟沈临州视频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人没能腻歪多久就需要休息,于是沈临州提议视频电话不要挂,各自休息。   陆桑睡前挑了个拍得脸好看的角度放手机,睡着以后可就顾不上了,于是沈临州偷偷对着屏幕笑了很久,还截了几张有意思的照片。   第二天下班,陆桑拎着早上带来公司的包回了家。她进门的时候,许老师跟老陆都在厨房,一个是主厨,另一个打下手。   “回来了?饿了吧?”许老师回过头来问道。   “还不饿,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许老师说,“你自己洗点水果吃,买了你最爱吃的油桃,酸的,你肯定喜欢。”   陆桑笑笑,“谢谢妈。”   陆桑洗了一个,边吃边去了客卧。角落有个书柜,她站在跟前迟疑片刻,把最顶上的相册取了下来。   封皮中央有处椭圆镂空可以自行放照片,陆桑盯着那张照片微微出神。上面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超过两岁,戴着八角帽,她坐在沙发上,眼睛鼻子红红的,应该是刚哭过。陆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一直以为照片上的人是她自己。   翻开相册,她一脚踏进时间长河,试图对着照片把之前假的印象清除。这不是她,这是原来的陆桑,她这么对自己说。四岁之前的笑闹,都属于原来的陆桑。   翻完一整本,陆桑有些虚脱地坐回了床上。   她把桃子吃完,等脸色好些了才走了出去。晚饭恰巧做好,她帮忙盛菜,一顿饭下来没露出什么异样。   只是当她躺在床上,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袭来并挥之不去,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发微信给沈临州。   陆桑:“睡了吗?”   沈临州:“你睡不着?”   陆桑正要回,沈临州的电话打了过来。她被吓了一跳,又有种被安抚到的难言的感动,她眼眶一红,接通电话。   沈临州什么都没问,他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说:“别乱想,我陪着你。”   陆桑轻轻“嗯”一声,“还在看文件?”   “有几个地方刚改完,我确认一遍,很快。”   “好。”陆桑的呼吸慢慢放轻了。   没过几秒,沈临州就笑道,“桑桑,我住的酒店窗外是交通主干道,车辆来往很热闹,你不用担心吵到我。”   随着他这句话,陆桑心里的担忧跟恐惧慢慢散去了。   沈临州果真没过三分钟就合上了文件,听动静他应该是起身在走动,她忽然听见他说:“我找一下耳机,稍等。”   “好。”   “你也找一下。”他提醒。   “我在用耳机,跟你打电话之前在听音乐。”   沈临州离开了半分钟就回来,喉间发出一声响,陆桑估计他应该是躺在了床上,她于是放轻了声音说:“你要休息啦?那我挂电话吗?”   “你敢。”沈临州道。   陆桑笑笑,“昨天我挂了你的电话,你记仇了是不是?”   “是。”沈临州干脆承认了,他又说:“就这么睡吧,你如果想聊天,我就陪你聊,想睡你就睡,那我就不说话了。”   陆桑想了想道,“我刚刚看了一下相册,有许多原来陆桑的照片,之前我还不觉得,现在一看,我们两个确实长得不一样。我想,许老师当初接我回来,让我在家待一年才去幼儿园,应该是担心被街坊邻居发现我不是原来的陆桑吧。小孩子长相变化很大,一年呢,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   她有时候太聪明了,他想劝她,开口之前就知道骗不过,于是把要讲的推翻,设身处地地想了想,问道,“你待在客卧,害怕是不是?”   听他问出这句话,陆桑鼻头一酸,她压住哭腔说:“有点怕。就好像我占了她的房间,抢了她的家人,我怕她会怪我。”   “桑桑,不是你的错。”沈临州说:“如果你都觉得自己有错,那么其他人就是罪无可恕,你是无辜的,不必心虚没底气。这一切不是你主动促成,许老师原来的女儿也不可能回来了。”   沈临州是坚定的无神论者,陆桑曾经也是,但这会不是,她嘴上听了劝说要睡,情感上却无法接受,她知道沈临州还醒着,没睡着也硬要装睡。她的呼吸听在沈临州耳朵里,与熟睡到底有差别,但他没忍心拆穿。   到了后半夜,陆桑才终于睡去。   “陆桑,陆桑?”迷糊之中,好像有人在喊她。   陆桑睁开眼,发现有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人站在了她床头。   她悚然一惊坐了起来。   女人伸出手,“你好,好巧,我也叫陆桑,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陆桑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缩到了墙角,“你……找我做什么?”   女人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说呢?”   陆桑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女人爬上了床,慢慢凑近陆桑,在距离她十公分不到的地方停住了,她慢悠悠地说:“许宁惜是我的妈妈,陆友成是我的爸爸,你凭什么把他们都抢走!他们是我的,这个家也是我的,还有你睡的这张床,你的名字……你还我,你统统还给我!“   虚空中,女人忽然伸手掐住了陆桑的脖颈,窒息感浇顶,陆桑拼命挣扎摇头,却见女人的眼睛里忽然流出了黑红色的血液。女人面目狰狞,自己却全然不觉,瞪着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怨恨。   “啊——”   陆桑好像叫了一声,又好像没叫,直至睁开眼看见满室黑暗,沈临州急切的声音已经耳边响起。   “桑桑,怎么了?”   陆桑惊魂未定,她大口喘着气,对着无边的黑暗反应了很久才说:“临州,我刚刚梦到原来的陆桑了,我梦到她的眼睛在流血,她对我说,要我还她的床,还她的家人和一切,她要掐死我,她想掐死我,想我死……”   “桑桑,桑桑……”沈临州轻声唤她,“那是梦,都是假的,你把灯打开,别害怕,有我,跟我说说话,别怕……”   他一直念叨这几句话,陆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没真的开灯,只是呓语似的喊了声小江哥哥。沈临州马上道,“我在,乖,没事了,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还能跟我说话是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廊顶的灯忽然亮了,陆桑浑身一僵,有个人迟疑地推开了门。陆桑转过脸看去——   许老师满脸不可置信地站在门外。   “你刚刚喊了什么?”她问。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感谢营养液:   读者“路过打酱油”,灌溉营养液+12019-08-04 16:56:06   读者“嘘”,灌溉营养液+102019-08-04 12:31:37 第四十四章   “妈……”陆桑此时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许老师走了进来, 她狐疑地盯着陆桑的手机,陆桑急忙挂断, 可许老师眼尖,已经看见屏幕上沈临州三个字。   “临州……都跟你说了?”半晌, 许老师问道。   陆桑抱着被子呼出口气, “不是,他什么都没说, 是楚夏上回过来,看了之前陆桑的照片有所怀疑, 前几天就打电话对我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听完头很疼,所以才昏倒进了医院。躺在医院床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你等等, ”许老师脸色刷地一白,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我把你爸喊起来,我一个人, 我……”   陆桑安安静静望着她,许老师躲开她的视线,急匆匆去了主卧。没过半分钟, 她和老陆一块走了进来。   陆桑抱着膝盖靠墙坐在床上,两位长辈坐在床沿面朝她。   “桑桑,你都想起来什么了?”许老师指指自己, “你没想起来的、心里尚有疑问的,你问妈妈,妈妈都告诉你。”   老陆叹了口气,在许老师肩上拍了拍。   老陆:“桑桑,你跟我们说说吧。”   陆桑指了指这间房,“我记得我刚来陆家的第一晚就是在这个房间睡的,那晚你们给我看了‘自己’的照片,喊我‘陆桑’。”   许老师眼眶通红,一听这话,眼泪猝不及防滚了下来。   陆桑看了她一眼,给她递过去纸巾,随之,她的声音放得更轻了,把记起来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许老师的眼睛哭肿了,陆桑也想跟着哭,到底还是忍住了。   许老师问她,“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陆桑摇摇头,“我没怎么想,我要是有什么想法,今天也不会回来了。只是……”陆桑又想起刚刚的梦,不禁打了个哆嗦。   许老师伸手过去探了探她额头温度,正常没烧,她问道,“怎么了,冷吗?”   陆桑再次摇头,“我不知道你跟爸怎么想,我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生女儿之后一直在害怕,因为我是代替她活着的,我怕她对我心生怨恨,怨我鸠占鹊巢。我刚刚是……做了噩梦,我梦到她了,她左臂上有一颗我没有的痣,她长得跟我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比起我,她更像陆宸,毕竟是亲姐弟。”   许老师本来抑制住的眼泪又停不下来了,她伸手抱住陆桑,感觉怀里的女儿浑身僵硬,她的心也跟着被硌了一下,她拍着陆桑的背,哽咽道,“对不起,桑桑,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错了,当初把你接回来应该听你爸爸的话,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代品。妈妈真的错了,她死后,我不该抱着奢望让你顶着陆桑的名字活着,但是到了现在,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你只是我们的女儿啊,不管你叫陆桑还是岁岁。”   “我没有怪你们啊……”陆桑有些艰难地说,“我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妈,您能告诉我,真正的陆桑是怎么死的吗?她还那么小,为什么会……”   许老师慢慢松开她,把眼泪擦了擦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反对你吃花生吗?”   “……难道是,她花生过敏?”   “不是,是我跟你爸那段日子太忙了,又觉得四岁的小孩子可以独立挑选爱吃的东西,”许老师道,“那天,我跟你爸各自在忙,一时没看住她,她自己踩着凳子从墙上袋子里抓了一把花生,她年纪小嗓子眼儿也小,不小心呛进了气管……我跟你爸都不称职,不知道怎么急救,等送到医院已经晚了。”所以最初把陆桑接回来的几年,家里没有花生,但堵不如疏,陆桑就是爱那个味道,后来陆桑跟陆宸都长大了,家里才有花生。   陆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许老师都不准她吃花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许老师担心她会和之前的陆桑一样离他们而去。   老陆苦笑了一下,“想起那时候,我就觉得是老天爷惩罚我们为人父母没有上岗证,现在网络发达了,也有人科普这些急救措施,所以孩子们幸运多了,不会再遇上我们这样的父母。”   “爸……”陆桑拉了拉老陆的手。   许老师说:“她死了,我跟你爸一时都没法接受,跪在病房门口求医生继续抢救,医生说已经没用了,如果孩子有灵魂,急需抢救还会给她增加痛苦……之后,我每晚都梦见她,梦见她活蹦乱跳,还是那么爱哭闹,我大概是精神出了问题,总觉得她还活着。直到那天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家福利院的报导,十几个孩子的合照刊登在上面,我看到了你,我明知道你不是陆桑,却打定了一个主意,要把你领养当成陆桑养,因为你们那么像,年纪也相仿,于是我跟你爸去了福利院,把你接了回来。”   陆桑安静听着。   许老师:“你跟她不一样,你太懂事了,带回来之后不哭不闹,说是你爱吃的东西,你就吃光,说是你喜欢的东西,给你你就收起来。我跟你爸就故意养养你的小性子,想让你活泼一点、任性一点,生了陆宸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你又变乖了,大概是因为当了姐姐的原因——”   “不是,”陆桑打断她,平静地说,“是因为于阿姨告诉我,你们曾经丢弃过我,因为想要个儿子,她说你们有了陆宸以后就不会再要我了。”   老陆皱了皱眉头,“她怎么跟你说这些?”   许老师道,“我知道为什么,她当年第一胎是女儿,第二胎还是女儿,受了婆婆、小姑不少排挤,没想到我生了陆宸,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她心理不平衡吧。”   陆桑抿抿唇,有陆宸之后,她的记忆有两年空白,之后到了七岁,才有断断续续的记忆,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除非大事,否则都已经没印象了。   许老师被她打断之后也没再说,陆桑想了想,笑了下说:“我没事了,你们先去睡吧,再不睡明天上班要没精神。”   许老师知道陆桑心里的结不可能那么快解开,她于是让老陆回屋,自己在陆桑身边躺了下来。   “桑桑,妈妈今天陪你睡吧,好不好?”   陆桑点点头,重新躺回去之前给沈临州发了一条微信简单说了情况。   沈临州回复:“明早醒来给我打电话。”   陆桑:“好。”   关灯之后,许老师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你跟临州早就相认了,是妈妈愧对你,所以不准他跟你说出实情,怕你因此怨恨妈妈,我担心你接受不了,以后不再愿意回家见我们。我资助他念大学,也是他对我盛情难却,我是要他记着我的恩,才不会跟你说实话,是妈妈太自私了。”   陆桑一时没说话,因为许老师说得对,如果当初沈临州告诉她,他是她的小江哥哥,她或许就不会设计自己的车祸,也不会失忆,更不会在跟楚夏交锋时这么被动。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许老师已经五十一岁,她再去追究这些不仅没有意义,还会白白让她们之间的亲情产生裂痕,虽然现在就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陆桑侧起身抱住她的胳膊,轻声道,“都过去了,就翻篇往前看吧,您看我跟临州现在也很好。而且,没准我太早知道了,会把沈临州真的当哥哥,不就少了这份好姻缘吗?”   许老师不知道陆桑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到底还怪不怪她,只是陆桑都这么说了,许老师知道再谈下去也只会让陆桑不开心,于是作罢,在陆桑手上拍了拍,“快睡吧。”   第二天早晨,陆桑早早醒来,肚子“咕噜“一声,她小心绕过许老师下了床,去厨房一看,盐不够了,于是她出门去超市买盐。   买完一进小区门口,她看见有个熟悉的推着自行车的身影背对着她,是许老师。陆桑慢慢走过去,听见她在打电话。   “……老陆,我今早一醒,正好看见桑桑出门,她没跟我说要去哪,她饭还没吃,我急忙套上衣服骑上车子追,追到小区门口她就不见了……老陆,这怎么办?桑桑是不是还是不能原谅我,她是不是就这么悄悄走了?”许老师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出去得急没带手机,我怎么找她,她从小一心情不好就容易心不在焉,千万别……”   已经上班的老陆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桑看到许老师抹了抹眼泪。   她对着手机说:“我知道她不小了不会出什么事,我还是担心呐,那天她车祸我的眼皮就一直跳,现在就在跳,我怕她心情不好……我不说了,我先回家看看她是不是出门回来了,说不定只是出去走走,也未必就是赌气跑了。”   陆桑忍了一晚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她几步走过去,握住车把挡在车前。   “妈——”   “你……你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许老师眼眶通红。   陆桑没什么底气地把手里的那袋食盐拿给她看,“我起来发现家里没盐了,你还在睡,我就自己出来买了。”   许老师别过脸去,“那回家吧。”   说完她自己骑上车子走了,陆桑拿着盐慢吞吞走在后面,等到了家,许老师打开厨房里的柜子,伸手一指,“家里还有的,你没翻一翻。”话虽这么说,许老师还是接过陆桑手里那袋,剪开倒进盐罐。   “妈,”陆桑望着许老师开始忙活做早饭的身影说,“这些事就不要让陆宸知道了,我们在心里就忘掉吧,只有这样才能瞒着他一辈子。”   许老师先是一僵,随后点点头。   陆桑又说:“妈,这周六我想去看看她。”   她没指名道姓,但二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许老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说好,陆桑笑了笑,提议,“那今天晚上下了班,我们去商场逛街?临州送了我一部手机,跟他的是情侣机,我想买一对情侣表送他。”   “好,”许老师脸上有了笑容,“你们感情好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改个bug呜呜呜 第四十五章   陆桑挑了一对大方的情侣机械表, 花了一笔存款,但为心爱的人花钱她开心。还不忘提前跟沈临州打电话提示, “我给你买了礼物。”   “什么礼物啊?”沈临州问道。   “是个惊喜,暂时不告诉你, 等你回来就知道了。”陆桑卖了个关子。   沈临州在那头失笑, 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陆桑, “我听程恕说,有几家出版社跟你谈出版的事情, 被你拒绝了?”   “恩,他们跟约好了似的让我删掉一部分重要戏份,我不想,所以没同意。就因为这个没谈成, 他们也不是很有诚意, 所以拒绝了我也没觉得遗憾。”   沈临州沉吟片刻道,“那,把这一切交给呈心怎么样?程恕问了我好几次,他想让你跟他们经纪公司合作, 到时候你能轻松许多。”   陆桑这次答应了,沈临州马上联系程恕,后者之后就打来电话, 约陆桑见面详谈。   陆桑说好。   刚挂下电话不久,沈临州发来微信:“程恕约你见面不要去,电话联系就够了。”   陆桑:“……可我已经同意了。”   沈临州只好无奈地放行, “那去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程恕约她去呈心。陆桑跟许老师打了招呼晚点回家,下班之后赶去呈心,会议室的门打开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浅色西装、姿态随意的年轻男人,陆桑暗想这套西装沈临州穿也会好看,她敲门进去,对方抬头一见她,立刻站起来笑着打招呼,“你好陆小姐,我是程恕。”   “程总你好。”   两人握了下手,坐下来后,程恕问,“沈临州没跟你说我什么坏话吧?比如提醒你少跟我有太多接触之类的。”   陆桑忙摇头,“没有。”   程恕一笑,“这倒是新鲜。”他话锋一转,“我能否问一下那两家出版社提了什么怪要求,让你一下拒绝两家?”   陆桑说:“是几个我粉丝眼中的‘名场面’,这两家都要求我进行删减,说里面主角的想法太成熟,不适合学生群体,我没同意。”   “可以理解,”程恕将一份合同往前轻轻一推,“这份合同是我们公司刚刚赶出来的,纸都还是热乎的,陆小姐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提,呈心再做修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陆桑翻开合同,条款很多,她问,“我要在这里看完吗?”   “不用,沈临州也不会同意。”   “嗯?”陆桑没明白。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请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帮忙权衡这份合同对你来说利弊各有多少,不会让你一个外行人自己做决定。”   这倒是,陆桑笑了笑,“等我看完再拿回去给他看。”   陆桑翻着合同,程恕跟她聊天,“沈临州这几天不是在外地出差吗?”   “是啊,周六回来,”陆桑指着合同中某条款问,“程总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几个专有名词的意思吗?”   程恕看了一眼就知道陆桑真正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他笑道,“没想到陆小姐这么聪明,一眼就抓住要害。你放心,著作权属于你,呈心只是代理方,就算之后解约,我们也不会像有的公司一样,借着抬高漫画人物价值来向作者索赔。不过在争取出版、影视化等方面,公司有主动权。”   就是说像之前那两家出版社,如果呈心觉得合适,版权就已经卖掉了。陆桑想了想问,“有跟作者商量的余地吗?”   “当然有,但作为公司,最重要的就是盈利。”程恕道。   “我明白了。”陆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点。   程恕转移话题,“陆小姐,你对接下来的创作有什么思路?”   陆桑说:“合理加入感情戏份。”   她把自己对于创作上剧情跟感情戏份平衡性的见解一说,程恕点头道,“陆小姐跟沈总夫妻恩爱,我相信这样的婚姻会给陆小姐最好的创作环境,期待我们的合作。”   陆桑看完合同,没什么要问的了,于是把合同收进包里,跟程恕告别。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程恕立马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好。”   陆桑拒绝了,程恕还是绕过会议桌走了过来,“那不行,我不能让一个女人这么晚一人回家,我不放心。”   陆桑一阵无言,她还是想拒绝,掌心的手机忽然震动几下,她说了句不好意思,点开微信来看,是沈临州发来的消息。   “不准让程恕送你。”   陆桑:“……”   她抬起头,正看到程恕眼中的笑意,陆桑有点尴尬,正想收起手机,沈临州下一条消息也过来了。   沈临州:“我给你叫了车,已经到呈心门口,你下楼找车牌尾号2503的车,到家告诉我。”   “我……”陆桑干咳一声,“就先走了,程总再见。”   程恕笑着送她到电梯口。   “合同看好后就联系我。”程恕说,“路上小心。”   到家后,陆桑吃了许老师重新热好的饭菜,去客卧把合同放好。床头柜有个上锁的抽屉,陆桑从包里找出钥匙打开,她把合同放进去,过了会又觉得不对,重新把抽屉打开。   她拿起刚放进去的合同,下面有一个没见过的文件袋。出于好奇,她把里头的文件取出来,待看清文件名字,陆桑微微睁大了眼睛。   结婚协议书?这是什么?   她手指发颤,翻开那份只有四页纸的文件。   十分钟后,陆桑给沈临州打电话。   “到家了?”沈临州问。   “嗯,”陆桑应了一声问,“临州,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吗?”   前面几次谎言被拆穿,沈临州有点拿不准这次又是什么,只好默然不语,过了会道,“你指什么?”   陆桑盯着手里那份协议问道,“那天在你的办公室,我看到一份文件,是什么协议,你当时没让我看,说是公司机密。今天我回家往抽屉里放跟呈心的合同,看到一份文件。”   陆桑不用再说,沈临州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他干脆道,“你猜的没错,我公司抽屉里有我们的结婚协议,而且我当初还拟好了离婚协议,不过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不需要了,那天我就已经把两份文件销毁,你的留着用处也不大,扔掉吧。”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轻松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着手机的手抖成了什么样子。   陆桑叹了口气,“那我现在问你,这是最后一个秘密吗?”   沈临州保守地回答,“在我记得的重要事项里,没有别的了。”那么要是有漏网之鱼,就是他不记得,不是有意瞒着。   “那好吧。”说完,陆桑把手机放一边,将手里的协议书慢慢撕成了碎片。   “是我提的吗?”陆桑拿起手机,想了想问道。   沈临州立马说:“是我。我担心你还喜欢江铎,所以跟你商量,能不能拿两年来试试,期限一到,如果两人都想继续,那么期限改为永久,如果有一方不想就一拍两散。”   陆桑笑了笑,“上回你说,在我跟江铎告白之前就喜欢我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啊?”   听到陆桑带笑的语气,沈临州在那头松了口气,“挺早的,大概是你大一军训的时候我去看你就动心了,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自己对你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跟疼爱,直到你把给江铎做的甜点送到我手上。”   她参加军训,打电话给许老师抱怨太累,许老师担心女儿,又无法舍下工作赶到陆桑的大学,于是联系了他和江铎,江铎那段日子有妹要追,于是让他一人去了。   陆桑他们班当时的军训场地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他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坐在地上休息。小姑娘大概是有洁癖,在地上耐心地铺着纸巾,其他人坐着喝了几口水了她才坐下来。   天太热了,她摘下帽子在颊边扇风,一边歪头跟身边的女同学说话,过了会,有个男孩子拿了一瓶饮料过来,倏地往她眼前一杵,陆桑被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去,过了会又看向那瓶饮料,不确定地接了过来,她一拧就拧开了,然后递给男生。   “你也听说了我们寝室是我负责拧瓶盖吗?”陆桑问他。   男生满脸空白地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嘴角微微抽搐着走开了。   他不远不近地看了会,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感慨原来的那个小可爱长大了还这么可爱,一面心里又有些酸酸的。他那时还不知道那股酸意的根源是什么,只是意识到实在不合适出现,于是没跟陆桑说,自己悄悄离开。   提到了他的伤心事,陆桑低声道,“对不起。”   沈临州接着说:“你就那么风雨无阻地每周末都过来,送了半年,我就难受了半年。”   陆桑换位思考了一下,发觉自己当时真不是人,送江铎就送江铎,哪怕不知道沈临州喜欢她,次次让他去送那也不对啊,她顿时更愧疚了,“我那时不知道你喜欢我,如果早知道,我不会那么伤害你,我也不会去追求江铎,毕竟你们是好朋友,我——”   沈临州忽然打断她,“既然愧疚,周六来接机吧。”   “啊?”   “不方便?”   陆桑为难地说:“我跟许老师约好了,那天要去看看……‘陆桑’。”   “不冲突,你来接我,我陪你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七夕快乐 第四十六章   “旅客萧澜请注意, 请您现在到服务台来, 您的丈夫在这里等您。”   陆桑手拿两杯果茶,踮脚从人群的缝隙里往前望,听到这条广播, 她好奇地往不远处的服务台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西装的高个男人站在那里。没过多久, 有一个脸戴墨镜的漂亮女人踩着高跟鞋出现在男人面前, 两个人说了什么, 男人脸色有点不耐烦, 抓着她手腕把人带走了。   回过神来,陆桑看了看时间,沈临州应该快到了。   个子矮、人又瘦, 陆桑夹在人群中躲来躲去, 生怕别人一个不注意胳膊肘捣过来弄疼她,好在身边的几个高个男人见身后有个小姑娘踮着脚都看不见前头,一左一右给她让了下位置。   “谢谢。”陆桑道谢,她走去前面一站,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笑容,这个个头在前面, 连飞起来的头发丝都遮不住他们视线。   其中一个男人好奇搭话,“同学,你来接朋友还是爸妈?”   同学?陆桑回过头道,“我工作了。”   “那是刚大学毕业吗, 你看起来还很小,”对方道,“这么早来接机,不会是来接老板或者客户吧?”   沈临州当然也算是她的老板,陆桑一笑道,“来接老板。”   “工作就是这样的,许多事情身不由己,要是还在念书,周六这个时候还在睡懒觉吧?”男人道。   陆桑又看了眼手表,随口附和,“是啊。”   她一抬眼,一群人拉着行李箱出来了,不需她仔细找,沈临州出类拔萃的长相跟个头一眼就让她瞧见了,他原本在跟身边的人说话,转了个弯后视线一一划过接机的人群,最后定在一处。   陆桑跟他视线对上,见他微微笑着快步走来,心跳忽然有点快。他走到她跟前停下来,手指画了个弧形,陆桑了悟,从人群中绕了出来。   “给你的。”陆桑把果茶往他眼前一递。   沈临州没接,松开行李箱,忽然把她抱进了怀里。身旁的梁尘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过分了啊,一回来就被喂狗粮。   陆桑在推他,“很多人啊……果茶、果茶要被挤坏了。”   “你想我了吗?”沈临州在她耳边问道。   陆桑毫不迟疑地说:“想。”   小别胜新婚,沈临州又过了一会才松开她,把果茶接了过来。陆桑没料到他身边还有梁尘,只买了两杯,于是把自己那杯递过去,“梁助理,你喝这个。”   梁尘哪敢接啊,他赶快摆摆手,“不了,我这几天肚子不舒服。那什么,你们慢慢聊,我就先走了。再见沈总。”   沈临州点了点头。   梁尘走后,沈临州揽着她往前走,走出几步了,他忽然问,“怎么过来的?”   “开车来的。”   “哪辆车?”   “丰田。”陆桑道。   “自己一个人来的?开车不害怕?”沈临州低头看了看她。   “往这边开,车少,我不怕。”   沈临州笑了笑,“出息。”   见二人亲亲密密地离开,刚刚跟陆桑说话的男人对身边的男人道,“领导?现在的下属跟领导关系这么好的吗?”   “这你不懂了吧?人家很明显是一对儿,领导也可以是家里领导。”男人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成熟男人,我们这种的是不是只能对刚成年的下手了?”   他口中刚成年的小姑娘正好背着包想站过来,闻言看了看二人,快步找其他空地去了。   回去的时候,沈临州怎么都不让陆桑开车了,他自己亲自开。   调座椅的时候,沈临州忍不住笑了一声,陆桑发现后斜了他一眼,“个子高了不起。”   沈临州摇摇头,“娶了你我才是了不起。”   陆桑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给他那杯果茶插上吸管,“给,赏脸喝一口吧。”   沈临州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果茶。   “百香果?”他问。   “是啊。”   “味道还可以。”   沈临州说完探身过去,帮她把安全带扣上,他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蹭了一下她的衣服,陆桑顿时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沈临州微微眯起眼,他不是没注意刚刚在她身后那两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陆桑觉得他的气息逗留得久了些,扭头看去,刚要张口,沈临州双手将她往座位上用力一按,低头亲了过来。   他的吻里有百香果味的思念和占有欲,陆桑都细细感觉到了。   一吻终结,沈临州问,“还躲吗?”   陆桑摇摇头。   沈临州这才满意了,发动车子。   陆桑喝着她那杯果茶,安安静静坐在旁边。过了会她问道,“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哪天?”   “8月16,怎么了?”   “那就是领证日咯?”   沈临州说是。   “所以我们其实没有婚礼?”陆桑目不转睛盯着他。   沈临州也不知道怎么了,陆桑一翻旧账他心里就紧张,他盯着前方路况,轻声“嗯”了一字,“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决定的,因为当初是协议结婚,谁也不确定最后会不会还在一起,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去操办,只是把房子装了装。”   陆桑能理解,那时候沈临州喜欢她,担心他们离婚之后她会被流言蜚语中伤,所以把影响降到最低。沈临州的想法跟她猜得差不多,只是那会沈临州也是一时冲动,如果没被爱情冲昏头脑,他是不会亲手编织谎言把陆桑骗回家的。不离婚太容易了,只要不结婚。   陆桑记起协议书上的时间落款,看了看他问道,“所以我车祸的时间跟约定的期限只差了一个月。协议书期限临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沈临州现在没有瞒着她的必要,“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觉得跟我一起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明明之前的半年我们根本不像一对夫妻,我没有底气面对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你对我的看法,更何况我还误会你心里有了别人,所以最后我去了国外躲着。眼看还剩一个月,我还是拿你没办法,直到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了车祸。”   车外的光影在他脸上闪过,陆桑看得出了神。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注视,沈临州看了她一眼。   陆桑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在想还有什么旧账可以翻。”   “不着急,”沈临州笑道,“你可以翻一辈子旧账。”   陆桑眼睛忽然有点酸,她连忙喝了口果茶压了压,然后伸手从车前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是什么?送我的礼物?”沈临州忽然记起来了,陆桑那天说过给他买了礼物。   眼前的红灯倒计时有九十秒,陆桑把礼物给他。沈临州拆开一看,是一块手表,他方才心思都在她的人上面,这才发现她左手腕上戴了一块跟他同一个牌子的手表。   “情侣款?”沈临州笑问。   “是啊,我帮你戴上。”   沈临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蜿蜒往上、没入卷起的衣袖,他的小臂其实非常好看,写满了直击人心的男人味。陆桑低头帮他戴上,又拿出手机对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腕拍了张照片。   绿灯亮了,沈临州继续开车,陆桑则把这张合照设置成了朋友圈的背景图。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弟俩心有灵犀,她刚换不久,陆宸就截了一张图发了过来。   陆宸:“姐!我要举报你虐狗!”   陆桑回复:“你去吧,电话别打错了。”   到了陆家,老陆在银行上班不在,许老师洗了水果抱着岁岁等着二人。沈临州出差回来给他们二老带了礼物,一副许老师喜欢的书法家的大作,还有给老陆带的茶叶。   “我的呢?”陆桑悄悄问。   “……没有你的。”沈临州说。   陆桑张了张嘴,稍稍有点心理不平衡,“好吧。”   她失落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沈临州一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陆桑一下子眉开眼笑,“送我的啊?”   陆桑拆着礼物,沈临州解释道,“那天在恒安的CBD大楼旁有个活动,挺热闹的,我瞧了一眼,是你喜欢的悬疑作者在办签售会,顺手就把这个带回来了。”   是她喜欢的作者最新作品的签名书。沈临州说得轻松,陆桑问,“排队排了很久吧,我都看到微博上放的现场图了,那天从五湖四海赶去的读者很多的。”   沈临州说:“不久。”   陆桑翻开那本厚厚的书,扉页上面竟然还是To签。   “To:陆桑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   愿你一生与真诚善良为伴,不被秋风所伤,勇敢坚定,平安健康。   By 伴生”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是尼采《善恶的彼岸》中的句子,后一句是“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这才是伴生的小说文案中引用的话。   所以这些话,其实是沈临州想对她说的吗?   希望她即便面对网络上那些恶意满满的言论也要不忘初心,坚持做自己?这两句话,真是把世上最好的祝福都给她了。   陆桑抚摸着扉页上的黑色文字,抬头说:“伴生真好,连给粉丝的祝福都这么真心实意。”   沈临州沉吟了一会道,“是我让她这么写的。”   陆桑笑了出来,“我知道啊,逗你玩的。而且我记得这两句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是一个小粉丝的留言。你是不小心看到了,所以借来一用吗?”   “不是,”沈临州顿时有些头疼地说,“那个粉丝就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四十七章   陆桑的粉丝风格比较统一, 评论总是逗趣欢乐、萌梗百出,偶尔遇见一两个说话正儿八经的, 她就下意识记住了。这段话主人的id为用户加一串数字,只有一个关注, 不足十个粉丝, 没有点过赞,更未发过微博。   她那时还猜测这是谁的小号, 原来竟然是沈临州的微博。   陆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就停不住了, 好像自从揭穿一个真相后,沈临州跟个往外吐金币的嗅嗅似的一问就招,都没给她的计谋留下发挥的余地。   沈临州开着陆桑那辆丰田载着她跟许老师,连连看了她数眼, 直到接近目的地, 陆桑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了。   墓园在火车道南侧,露水很重,空气中的湿气仿佛粘在人的嗓子眼里,陆桑跟沈临州跟在许老师身后往前走,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过了很久,许老师的脚步才在一块墓碑前停下来。   ——爱女陆桑之墓。   陆桑看到墓碑上刻的字,脑袋嗡的一声, 她身子好像晃了一下,但很快被身旁的沈临州扶住了。   许老师放下手中的花,然后半蹲下来。   “女儿, 妈妈又来看你来了,这次爸爸在上班过不来,不过我带了姐姐哥哥过来。如果你还在,应该只比姐姐小两个月左右,姐姐已经嫁人了,她身边这位哥哥就是她丈夫。”许老师顿了顿,“女儿,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离开之后,妈妈就把姐姐领回了家,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代你照顾我们和弟弟,你看我这么健康就知道平时她有多孝顺懂事。姐姐很厉害,还会画画,有很多人喜欢她,如果你还在,一定也会喜欢姐姐。   女儿,是妈妈跟爸爸对不住你,那时候妈妈刚刚怀了弟弟,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又恰巧在带高三的哥哥姐姐,所以忽略了你。要不是那样,你也不会……妈妈跟你爸爸都很自责,妈妈不能在那个时候失去一个孩子,妈妈承受不了,所以有了姐姐。如果你不能接受,千错万错都是妈妈跟爸爸的错,姐姐是无辜的,希望你能接纳她。”   原来之前的陆桑死的时候,许老师已经怀了陆宸。   陆桑在许老师身旁半蹲下来,她盯着墓碑上的文字道,“桑桑,你好,我是……”   她到底没法说出自己被叫了二十年的名字,顿了顿接着说:“我在陆家二十年了,现在才听说你,如果我早知道,就会早一天来看你。我过得挺好的,因为爸妈把对你的爱给了我,虽然家境一般,但是从来也没因为寒酸让人瞧不起,我很感谢爸妈收养了我。我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这么多年我占了你的名讳,但往好处想,你就可以认为我是在替你活着,替你孝敬爸妈,好不好?”   “桑桑,”许老师转过脸道,“我跟你爸爸不是把对她的爱给了你,而是……”   “妈,没关系,”陆桑轻声打断她,“如果不是您跟爸爸,我一定比现在过得坎坷得多,或许没有大学念,更不可能有余力画画。”   许老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沈临州想反驳,沉吟片刻觉得此处不是合适场合,最终还是没吭声。   “爸爸身体很好,现在在银行当保安,做六休一,我着急来见你,所以爸爸没来。”陆桑小声跟她闲聊。   “对了,你应该没见过陆宸,他是你弟弟,读大二了,他小的时候跟你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陆桑轻轻笑了笑,“妈妈说你小时候爱闹,陆宸也一样,不过……”   陆桑瞧了许老师一眼,悄悄说:“他遗传了许老师的肤色,在家一直念叨自己不够白,从洗面奶到保湿喷雾,买了一堆护肤品带着去了学校,不知道他七天假期回到家,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还养了只猫,名字跟我之前的小名一样,叫岁岁,她长得很可爱,你见了肯定会喜欢。”   “还有,要给你正式介绍一下我的丈夫,他叫沈临州,”陆桑偏过头看向他,沈临州的视线笼在她身上,见状笑了一下,她接着道,“我们从小就认识,还在一起生活过,虽然中间经历了许多波折,也有重重误会,但最终一切心结和误解都解开了,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该走的弯路一步都不会少。你小小年纪就经受痛苦,早早到了路途的终点,但或许你走过的那条小路跟别人都不一样,生老病死,走到尽头都是一样的结局,有的人前半段虚无荒诞,有的人后半程索然无味,面目平庸地学习工作、拿着管饱肚子的薪水,就那么平平淡淡过下去,姑且能做到活着而称不上是生活,到最后化作一抔黄土。所以别看他们走得长,一辈子也许远没有你纯真幸福,所以也没必要强求跟遗憾了对不对?”   “你如果羡慕的话,可能是为了家人更长久的陪伴吧。我们家平时也会吵吵闹闹,毕竟是寻常人家,哪有那么多我爱你可以说啊,对家人的情感都化作了饭的香味和电话里的叮咛,然后磕磕绊绊地互相搀扶着走过一生。”   “……我会照顾好爸爸妈妈,盯着爸爸让他少喝酒少抽烟,让妈妈少操心多跟爸爸去各地走走,教陆宸勤俭,你放心,都有我在呢。”   朝阳冒出了头,慢慢把清晨的湿气蒸散了。   陆桑轻声说着话,三人身后的影子便随着时间流逝变化着角度。   最后,陆桑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才起身跟许老师离开。   沈临州出差回来了,陆桑自然要回两个人的窝。她抱着岁岁,看沈临州把许老师让他们带回家的吃的用的一一填进后备箱。   回去路上,沈临州忽然开口道,“不是那样的。”   “嗯?”陆桑在想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临州说:“就算没有爸妈收养你,我也不会让你浑浑噩噩地过生活,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提供条件好好念书。只要有我的一亩三分地,就不会让你露宿街头,会让你吃饱穿暖、无忧前途。桑桑,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爸妈爱你。”   “你也爱我。”陆桑眼眶一湿,飞快下结论。   “我当然爱你了,”沈临州温柔地说,“不管以后谁不再爱你了,我都不会不爱你。”   听完这话,陆桑一阵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他说话肉麻,而是莫名的熟悉感袭来,她仿佛在何时何地听过同样的话。心里这么琢磨,陆桑也就这么问了,“你之前对我讲过同样的话吗?”   沈临州想了想道,“说过类似的。是在你被爸妈接走之前,那阵子你不想走,心里不舍也只对我说,在别人面前你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心思没透露半分,所以老师和其他小朋友都不知道。说实话,我那时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见你掉眼泪,但是没办法,我知道去一个完整的家庭远比在当时我认为根本不正规的福利院好太多,我一边不愿意你离开,一边又希望你在新的家庭能好好适应,所以我对你说,‘别害怕,小江哥哥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哪怕养父母对你不好,也还有我,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陆桑顿时动容地望着他,等遇到了红灯,她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沈临州随意垂在手刹旁边的手。   “谢谢,”陆桑说,“虽然我那时候很小,也没具体的印象,但是你说的话起了很大的作用,才让我刚到陆家后不哭不闹、听话懂事,因为知道有你这个靠山。”   沈临州笑了一下,反握住她的手,他道,“我是你的靠山,那你就是我的动力,我小的时候总觉得,如果以后混得不够好,就没脸以你的小江哥哥自居,谁都能随便代替我了,比如……你的江铎哥哥。”   陆桑夸张地咳嗽几声,“今天我们不翻旧账。”   “怎么,这还有讲究?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沈临州继续开车,一边问道。   陆桑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我们补过七夕。”   他们今年确实没过七夕节,一切都乱糟糟的时候,谁都没那个心思,现在把一切都理清了,是该好好补过节日。   “行,”沈临州立马点头,“顺便也把结婚纪念日补了,你想怎么过?”   陆桑低头拿手机查着什么,嘴上道,“中午去一家贵点的餐厅吃饭,你有推荐吗?”   “有家酒店不错,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我带你去过。”   陆桑于是也不费心思了,直接指挥,“那就去那儿吧。”   半个小时后,沈临州开车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子一停,有门童过来帮开车门,陆桑抓着包下车,还不忘从车上抽屉里拿了几颗糖。门童去泊车,陆桑仰头看了看酒店的名字。   嘉邶酒店。   她好像有印象。大学毕业那会,班长曾开玩笑说毕业聚餐要在嘉邶订位子,被同学们坚定否决了,都是穷学生,谁都不想多花钱去要那个排场。   陆桑往沈临州身边凑了凑。   “怎么了?是记起来什么了吗?”沈临州看她出神,出声问道。   “没有,”陆桑小声说,“这一家是不是有点太贵了啊?”   去年她问过同样的问题,沈临州依样画葫芦,笑道,“我跟酒店的总经理认识,可以打折。”   女人听到打折就跟听见不要钱一样,陆桑二话不说,拉着沈临州进了酒店大堂。 第四十八章   大厅里有股香味, 陆桑鼻子动了动,沈临州在前台确认包厢, 她在他身边轻声说:“这个味道好好闻。”   前台有个小姑娘搭话,“是我们小贺总让点的熏香。”   “贺纶?”沈临州挑眉道, 余下一句“他一个大男人为何喜欢少女喜欢的甜香”咽回了肚子里。   小姑娘说:“可能是谈恋爱了。”   沈临州点点头, 确认好了,侍者领他们去了包厢。包厢里的布置有些像古代的酒楼厢房, 镂空的木雕屏风后有张软榻,陆桑坐上去试了试, 还挺舒服。   她欣赏够了,坐回来看菜单,沈临州的视线这才慢悠悠地从她身上收回。去年也是订了这个包厢,“余岁长”, 因为寓意好又有岁字, 不知道那时候觉得他清白的感情生活有鬼的陆桑是什么想法。   那天她脸上的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陆桑现在又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当初到底有没有被这个包厢名字影响心情暂时无法考证。   沈临州说他不点单,让陆桑来。陆桑翻了一遍菜单, 念道,“香煎羊排、乳猪烧味拼盘、花胶蟹肉燕窝羹、金香奶油焗波士顿龙虾、金砖翡翠黑椒牛筋骨……金砖翡翠是什么?”   侍者解释道,“金砖是炸至金黄的豆腐, 翡翠是翡翠酥。”   陆桑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侍者笑了笑。   她接着念,“清蒸东星斑、沙姜脆皮芝麻鸡、王子……王子炒饭?”   沈临州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嘉邶新来的大厨是外国人,似乎是某个小国家的王室成员,照这么看应该是王子来了。”   陆桑“噢”一声,沈临州跟侍者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把笑憋了回去。   她看向侍者,觉得他脸色有点奇怪,但也没多问,只是让他从刚刚的菜品里推荐五个特色菜。   “我们这里每道菜都是特色,”侍者说,“但你一定要我选的话,我选羊排、东星斑、芝麻鸡、燕窝羹和炒饭。”   陆桑把菜单还回去,“那就要这些吧。”   侍者出去以后,陆桑发给沈临州几张照片。   “你看看,这是那天去呈心,程恕给我看的合同。”   沈临州一条条看了看,心里默默记下几点,然后发给了岁临的法律顾问。   “跟程恕说过吗,你不想跟平台签约收费。”他抬眸道。   “那天没说,下次准备谈。”   沈临州问,“为什么不肯收费?怕更新无法保证?”   “我有个很大的饼要画,”陆桑说,“我想卖出各种版权,想靠这个赚投资商的钱,至于粉丝们,她们有些没这个支付能力,而且现在市面上的电子漫画价格是有点贵,属于不买可惜、买了又心疼的范畴,我担心这样的话,有些粉丝会被盗版盈利者欺骗而去购买盗版,明明花了更多钱,回过头来还会怪画手为赚钱而收费。”   “当然了,你追更新也知道,我的速度实在是有目共睹,勉强画出来更新的话,质量就大大降低了。”陆桑补充道。   沈临州点点头,“不管做什么,你开心就好了。”   陆桑撑着下巴看着他,笑着点点头。沈临州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低头看了看自己,抬眼问,“怎么忽然这么看着我?”   陆桑说:“因为你帅呀。”   “之前你为何没发现?”沈临州也不谦虚了。   “谁说我没发现,”陆桑低头翻出偷拍他照片给他看,“呐,从之前的手机里复制过来的,都是我们婚后拍的,正是因为觉得你帅气逼人才忍不住动手指啊。”   沈临州瞄了一眼说:“我早就看过了。”   “什么?”陆桑不敢相信,“什么时候?你怎么看到的?”   “那天楚夏造谣你车祸骗保,我联系程恕将你手机里的录音给他,就是那时候发现的。”   陆桑回想了一下,“所以你那天才忽然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是。”   陆桑伸出手,“我也要看你手机。”   沈临州解锁手机,大方递过去。   他手机毕竟是新换的,人都说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笑着看完男朋友或者老公的手机,但陆桑什么都没发现,就连浏览器搜索记录都是她看不懂的词汇,要不是沈临州就是她老公,每周末都带她出来,她都快觉得他其实是个技术宅。   但女人要想找茬是很容易的,陆桑指指他的相册,“没有我的照片。”   “有的,”沈临州说,“锁屏。”   陆桑瞬间按灭了屏幕,又按了一下锁屏键。   屏幕亮了起来。   陆桑看到自己坐在彩虹滑梯上,回头对着镜头笑。因为那时两人都在动,人影有点花,双眼皮都成了四层,陆桑仔仔细细盯着看了一会,把手机还回去。   “怎么了?拍得不好看?”沈临州问道。   当然不是,是他随手一拍就拍得很好看,竟然令她有点害羞了,不知道沈临州看到她手机里这么多他的偷拍照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陆桑往门口看了一眼,“菜来了。”   五星级大酒店饭菜的味道就是不一般,陆桑早上没怎么吃,这下放开了就吃得有点多。她实在不想紧接着就去车里坐着,在室外走又有点热,看到身边一辆辆驶过的公交车,她突发奇想,“我们就在前面的车站等车,哪辆车先来,我们就坐哪辆,一直坐到目的地,怎么样?”   “行。”沈临州无奈地看着她。   车站旁有对年轻夫妻在等车,妻子牵着四五岁大的儿子,丈夫在低头玩手机。过了会,妻子忽然问丈夫,“168路到哪里了,你用软件查一查。”   丈夫头也不抬地说:“你知道能有什么用,能让它快点开过来?”   妻子应该是习惯了丈夫说话的方式跟语气,她没接话,低头跟儿子聊起天。   陆桑问沈临州,“168路到哪里了?”   沈临州跟她对视几秒,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接过陆桑递过来的手机,陆桑给他指了指,是一个城市交通软件,沈临州打开,刚要输入数字,被跳出来的输入法界面吓了一跳,因为这界面竟然有图片背景,背景正是他的一张侧脸照。   陆桑见他发呆,凑过去看了看,这一看,脸上就有点挂不住。   她支支吾吾地说:“那天……常冬说输入法可以更换自定义背景,我就拿你的照片试了试。”   沈临州笑了笑,“那怎么不换成喜欢的?”   陆桑脱口道,“这就是喜欢的。”   两人互相对望,陆桑的脸越来越红,只好低头佯怒,“查到了没有啊?”   “查到了,”沈临州赶紧说,“刚过市实验中学站,还有两站路。”   妻子听完二人的对话,心里羡慕,她意识到身边的女人是故意让她男朋友查的,于是侧脸笑道,“谢谢你。”   陆桑赶快说:“不客气。”   丈夫无动于衷,陆桑转过脸,用嘴型对沈临州道,“丧偶式婚姻就是如此。”   沈临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第一辆公交车来的时候,168路还没来,等二人走后,丈夫才后知后觉抬起头,原来那对情侣并不坐168路,那为什么……   他看了看身旁一脸笑容的妻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女人都知道自己究竟嫁给了一个什么人,偶尔的好情绪是为陌生人设身处地考虑后给予的理解和关照。   第一辆驶来的公交车人不能算多,但也刚好没有空位,养眼的二人站在车厢里,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有女孩子偷偷拿出手机拍照,被沈临州看了一眼,手一哆嗦,照片拍花了,她赶紧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塞进包里。   平时私底下再亲密,在公交车上,沈临州做不来搂搂抱抱的事,只是跟陆桑低声说着话。沿路有许多没看过的风景,飞快退去的人影中,有有些人爱的或恨的、想见的或打算忘的人。   而他们爱的人就是彼此,正陪在身旁。   陆桑转过脸,仰头看去,沈临州也恰巧望过来,两人对视良久,心照不宣。   这趟车的终点站是火车站,本想趁着情绪冲动买票去外地,后来一想岁岁还一人在家孤孤单单等着人喂,后天还要上班,于是作罢。   回酒店取了车,开车回家路上途径一家花店,沈临州下车挑了一束香槟玫瑰塞进陆桑怀里,陆桑一路抱着花回家,到家之后浑身都是香扑扑的,然后就被沈临州拉进了卧室。   晚上临睡前,岁临的法律顾问看过合同后给了几点意见,沈临州给陆桑看了看,对她道,“明天我陪你去呈心跟程恕谈,我现在跟他约个时间。”   陆桑说好。   她又轻轻指指他,“明天有正事做,一会不能像下午那样了噢。”   “嗯,我会酌情放水。”说完,沈临州趁陆桑没反应过来,下床去了阳台打电话。   没过多久,他打完电话回来了,对已经有些睡眼朦胧的陆桑道,“约了十点,明早可以睡个懒觉,所以……”   陆桑努力睁开眼,“嗯?”   半分钟后,陆桑挠他的脖子,“喂,你刚刚答应了的!”   “我没有。”   第二天跟程恕见面,程恕一见沈临州的脸就夸张地“哎哟”一声,“春天提前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身边没电脑,周天晚上发红包 第四十九章   春风满面的沈临州没有计较, 跟程恕寒暄几句就谈起正事。有沈临州在旁,陆桑的心态轻松多了, 说话也有了底气。确认完双方义务,谈及她个人与经纪公司分成比例, 沈临州默默闭嘴, 想让陆桑自己说,也是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   陆桑很直接, “四六开我无法接受,三七开可以考虑。”   一开始的比例本来就是试探, 程恕笑了笑,“说说你的理由。”   “未来的绝大部分活动,呈心都不会露面,所以很多□□跟压力都还是我来‘承担’, 要么能让我在微博简介添加助理或经纪人联系邮箱, 要么就把比例降低。”   沈临州没说话,只是将视线从陆桑身上转移到程恕脸上。   程恕看了陆桑一会,又跟沈临州对视片刻才说:“在我这里不需要舍弃,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那就三七开,另外我会立刻给你安排助理,有时间你们可以见个面认识一下。”   得到满意的结果, 陆桑笑起来,“谢谢程总。”   合同一签,程恕把助理的联系方式给了陆桑。   “你存一下, 我会让她联系你。”程恕道。   陆桑点头,沈临州伸出手去对程恕道,“谢了。”   程恕跟他握了下手,下意识也对陆桑伸出了手,陆桑正要伸手过去,沈临州比她更快,先一步挡开了程恕的手。   “跟我示意一下礼貌跟友好就够了。”沈临州说。   程恕笑着摇摇头,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当晚,助理打来了电话,助理名叫纪佳,她告诉陆桑她的邮箱,陆桑跟她聊完后就修改了简介。   国庆节假期前一天,陆宸下午没课,坐高铁回了家。   虽然他才开学一个月不到,家里还是认真收拾了,许老师做了一桌子菜跟招待客人似的,非常隆重。陆桑跟沈临州晚上下班去了陆家,陆宸一见陆桑就问道,“姐,你是不是签了经纪公司?是哪家?”   “是签了,叫呈心经纪,你怎么知道的?”陆桑意外。   陆宸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的简介上面不是写了吗?”   “你天天盯着我简介看啊?”   “谁关心这个,我就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回家就问问你,你别自作多情了。”陆宸开始吧唧吧唧吃瓜子。   陆桑斜了他一眼,没跟嘴硬的人计较。   没过多久,陆宸又忍不住问,“楚夏没再找你麻烦吧?”   陆桑说没有。   “我就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删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陆宸道,“以前我还觉得她挺好,她问我什么我都说,现在想想她当时一直联系我就不怀好意,为了从我口中套话。”   陆桑摸摸他的头,“你也没傻到无药可救,我很欣慰。”   陆宸竟然没躲也没反驳,他乖乖点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记住了。”   小孩挺好教育,要是她以后跟沈临州的孩子能这么听话、成绩又这么好就好了。   陆桑往沈临州身上看去,殷切地看了他一会,没收到什么有用的眼神回应,于是开口对许老师道,“妈,我有时候好羡慕你和爸爸。”   “为什么?”许老师问。   老陆也好奇地看过来。   陆桑说:“羡慕你们有这么好的女儿跟儿子啊。”   老陆笑了起来,“搞了半天是在夸自己。”许老师无奈地看着她,道,“不用羡慕,你跟临州的孩子肯定更好更优秀。”   沈临州眼角悄悄一弯,不动声色收敛了笑意,抬头认真道,“那就承妈吉言了。”他在陆家是非常留意跟陆桑的互动的,谁的家长都不喜欢看到女婿在长辈面前就跟女儿黏黏糊糊动手动脚,陆桑刚才看他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许老师毕竟为人师表、人又保守,肯定无法接受年轻人腻歪的那套,他可以关心爱护陆桑,但不能在许老师面前举止轻浮。   如果没别人在场,他早就把陆桑按在沙发上了。   陆桑不知道沈临州的心思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见他终于“开窍”接话,暗想自己真是机智无比。   机智无比的人现在主动不吃花生米了,担心勾起许老师跟老陆的丧女之痛,直到陆宸忽然好奇问了句,“爸、妈,你们是什么血型啊?”   陆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忙抢白道,“A和B,A、B、O、AB和AB,都有可能。”   老陆听完头都大了,还是许老师反应了一下说:“我是A型,你爸是B型。”   陆宸一听“噢”一声,“那我就放心了。”   虚惊一场,陆桑也放心了,悄悄松了口气。   这晚回家,沈临州问她,“你想要孩子?”   陆桑正在喝水,闻言被呛了一下,她一边咳嗽一边道,“没有,我……我自己还年轻,晚两年也无所谓的。”她的潜台词是,再过一个来月,沈临州就要过三十岁生日,他已经不小了。   沈临州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现在记忆还没有恢复,我不敢冒这个险,什么都没有你重要,等你身体一切没问题了,再考虑孩子的事情,好吗?”   陆桑点点头。   陆宸这次放假,约了高中同学去外地爬山,不掺和他们的事儿。小两口一商量,决定趁假期去福利院看看,之前就有打算,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   第二天一早,陆桑用土豆丝和红萝卜丝烙了饼,沈临州熬了八宝粥,吃完饭后又去超市买了牛奶跟零食。福利院跟那天去的墓园距离很近,只不过那天有许老师在,他们单独跑来也不合适。   两人到的时候,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沈临州跟新院长打过招呼,所以他们的车一停,就有一位年长的男人带着四五个年轻男女迎了上来。   沈临州听着他们的问候跟感谢,陆桑则举目四望,试图将眼前的一切与小时候的记忆对上,可惜最近几年,福利院才刚翻新装修过,余下的旧痕迹不多了。   过了会,她回过神来,跟沈临州一块把后备箱的东西一样样提下来交给几位年轻老师。之前沈临州每年都过来,他们互相认识,有位女老师好奇道,“沈先生,这位是?”   沈临州说:“是我太太。”其余的他没多说。   陆桑对方才发问的人笑了笑,对方也报以友好的微笑。   “之前从没见过呢,今年刚结婚吗?”她问。   “不是,结婚两年了。”沈临州揽过陆桑的肩往前走,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院长使了个眼色,谁都不再说话了。   从福利院原来专门的会客室到各个房间角落如今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还是沈临州当年成家立业后资助的,除了摄像头,院里增添的许多设施都有他的功劳,所以院长对他很客气。   沈临州不太擅长跟小孩相处,所以每回过来都是默默地当提款机,并没打扰他们学习上课的秩序,这次陪陆桑过来就更不想走这个形式,他只想陪她走走。   院长很会察言观色,跟他喝了杯茶就回了办公室,于是沈临州带着陆桑去了角落的一栋小楼。顶层有个房间没上锁,沈临州领她进去。   陆桑往后退了退,“这么进去不好吧?”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别担心。”   陆桑这才抬脚跟进去。   她一进门,立刻有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她甚至能听见汗毛悚然立起的声音,太阳穴处似乎被什么缠紧了,脑子里嗡地一声。房间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她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破旧的衣柜,跟她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仿佛能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原本白净却刻意抹脏脸的小男孩,陆桑忍不住跟着他走到窗边,随着他往下一望。   小男孩确认了什么,转过身,快步朝柜子走去,弯腰温声细语地说话,然后把一个小姑娘牵了出来。陆桑看着他们悄悄离开房间,一低头的时候才发现有眼泪砸了下来,径直落到地板上。   “怎么哭了?我带你过来不是让你哭的。”沈临州伸手一拉,把人抱进怀里,还不忘转了个身背对摄像头,把怀里的女人完完整整遮住。   陆桑摇摇头,“谢谢你,谢谢你那时候像真的哥哥一样保护、照顾我,教我用筷子,夏天午睡还替我扇风。”   沈临州笑道,“那以后还说欠你一个哥哥吗?”   陆桑摇头,继续摇头,“不说了。”   过了会,沈临州松开她,指指角落,“有监控。”   陆桑好奇看了一眼,她一动,摄像头的角度偏了一下,陆桑轻轻推了他一下,连忙跑出去了。   她顺着感觉去了后院,角落有一块帖了白色瓷砖的矮墙,每块正方形的瓷砖上面都有小朋友画了画,有花草动物,也有小女孩小男孩,陆桑模糊记得,她似乎也曾站在这面墙下面画过画。   沈临州跟了过来,在她身后提醒,“时间过去太久了,这些都是后来的小朋友的作品,不过也有个地方保留了你的画。”   陆桑立刻兴奋地转过头,“在哪?”   沈临州牵着她一步步往海边走。   陆桑后知后觉地问道,“是……秋千?”   沈临州但笑不语,直到他们来到当年的那棵大树底下,秋千当初就简陋,过了二十年已经不能坐人,陆桑眼眶红红地摸着微微扎手的粗绳,她感觉自己稍一用力绳子就会断掉,质感有些像炸腐竹。   陆桑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吞了吞口水。   “饿了?”沈临州问道。   陆桑哪会承认,她摇摇头,又顺着沈临州不知何时伸出来的手指看去,只见旁边是一棵杨树,青白色的树干上面似乎刻了字。不知道当年这字刻在哪,如今已经比沈临州还要高。   她踮着脚辨认了一会。   树干上刻了两个字,“江”、“岁”,中间还有一颗因为树干变粗而撑变形的心。那时候的岁岁只是随手一画,不知道画什么符号的时候,女孩子就爱画一颗心。   没想到她真的会成为小江哥哥的爱人。   陆桑拿出手机,让沈临州帮忙拍了一张照片。沈临州拍完后指指秋千,“你可以坐上去试试。”   陆桑怕摔,她虚虚坐到秋千上,就像底下是沈临州的腿一样,她不敢用力,假装自己只有二斤重。   沈临州盯着她的背影一时感慨,他从没想过二十年后他还可以带她故地重游,更没想到她还能坐上当年的秋千。更庆幸的是,他还能从陆桑身上看到当初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的影子。   时光虽然残忍,但对有些人充满了仁慈。   他的岁岁就是被岁月善待的人之一吧。   “好了。”沈临州拍下眼前的画面,把手机递还给她。   陆桑接过手机去看照片,太阳竟然挂在她一只耳朵上,像漂亮的耳坠,陆桑抬头夸他,“你拍得真好。”   沈临州开她玩笑,“一个好字走天下?”   “临州,你拍到了什么仙女?”陆桑笑笑,“难道我这样说会比较好?”   沈临州把人拽进怀里亲了一下。   他说:“你确实是仙女。”   陆桑吃不消这么直白的夸赞,拉着他快步往回走,“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或者你想看看这里的孩子怎么上课?”   陆桑点点头,她确实关心。   沈临州带她去了教室外,她透过教室后门的玻璃往里看,里面的孩子差不多年纪,正跟着台上的老师念课文。   “比我们那会条件好很多了。”沈临州说。   陆桑点点头,“但他们还是很可怜,希望不久后就有人来领养他们,能有一个正常幸福的家庭。”   他们小声说着话,听见有人谈论着什么朝这边走来,谈论的声音在不远处戛然而止,陆桑奇怪地看过去,只见刚刚的院长正陪在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身边,老人身后有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沈临州也看过去,没过多久,那个女人摘下了墨镜,对着沈临州的方向微微张开了嘴。   陆桑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他们那天去W市遇见的那个询问沈临州年纪的中年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五十章   沈临州下意识蹙起眉, 拉着陆桑要走,想了想, 还是过去跟院长打了声招呼,毕竟以后还要来往, 院长的面子不能不给。   “林院长, 我们接下来还有事,就先走了, 改日有空我再来拜访。”   “好,沈先生, ”院长忙道,“我这边正好有客人,走不开,这样吧, 我安排人送送你们。”   “不用了, 让他们忙自己事吧,门口几步就到了,不必麻烦。”沈临州一口回绝,牵着陆桑走了。   在这期间, 中年女人的视线一直黏在沈临州身上,等他们离开,她问身旁轮椅上的老人道, “爸,您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年轻人跟大哥年轻时很像?特别是鼻子跟眼睛。”   老人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像是陷入深思, 过了很久才道,“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也未必就是……老林啊,我能不能问一下,刚刚离开的年轻人是谁?”   林院长说:“他经常来给福利院的孩子送东西,说起来跟这里也有渊源,多年之前,他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被一对夫妻收养了,孩子现在有出息了,又知道感恩,很不容易。您问这个是……?”   老人忽然抓住了林院长的手,“你说他之前也在福利院待过?那他今年几岁,收养他的是什么人?”   林院长下意识看了中年女人一眼,回过神道,“再过几个月三十岁,不过这里孩子的生日是来福利院的日子,但他应该是十一月生人。您今天来找的人……不会就是他?”   老人握着林院长的手在颤抖,他有些激动地说:“快带我去看看,那年十一月到这里来的,是不是就只有他一个。”   “好好,我带您过去,您别激动伤了身体。”林院长在心里叹了口气,领他们去了资料室旁的接待室。   没过多久,他让人翻出当年孩子们的资料和照片,中年女人跟老人一起翻看那些陈旧的纸张,很快就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睛。   中年女人指着照片上的小男孩,“林院长,这位是……?”   林院长接过一看,说:“这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位沈先生,他是你们的什么人?”   老人眼底泛起泪花,他道,“如果我们没认错,他是我的孙子。他父亲就是我的大儿子徐尉东。当年尉东与这孩子的生母被我拆散了,听说她嫁了人,尉东死了心,可没过几年就得病去世,一直是我心头的结。那天蔚宁从W市回来,说是看见一个年轻人跟尉东长得像,我这才让人调查,结果发现当年这孩子的生母没有嫁人,而是生下孩子死了,听说孩子被送来了这里,我就跟蔚宁过来看看。林院长,我想见到刚刚的人,我想跟他见个面、说说话。”   沈临州开着车,手机忽然响了,陆桑帮忙看了一下,是林院长打来的电话。   “接吗?”陆桑不确定地问。   “你接。”沈临州道。   陆桑于是按了接听,“林院长,我是小陆,他现在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这位是……?”   那边传来一位陌生老者的声音,陆桑意识到什么,林院长应该是开了公放。很快,那边林院长道,“她跟小沈是夫妻。”   “夫妻……他已经成家了?!”老人的声音似乎有点激动,旁边有人劝道,“爸,您别着急,来之前刚量了血压,好不容易正常一回,别再进医院了。”   陆桑等那阵纷乱过去,轻声问,“请问你们是?”   沈临州听她嘴里的称呼,察觉不对,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给我吧。”他伸手拿过电话,喊了声林院长。   林院长跟徐蔚宁交换了一个眼色,对着手机轻声道,“小沈,是这样的,方才你见过的老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有些事情想当面问问你,你看你现在方便回来吗?”   沈临州说:“不太方便,有什么事一定要当面谈?我跟我太太一会还有别的安排。”   “你是姓沈吗?”中间插进老先生的声音,“不瞒你说,我是过来找我孙子的,从林院长提供的资料来看,你应该就是我们徐家人,你现在能不能回来见见我?”   “您搞错了吧,”沈临州笑了一声,“我姓沈,不姓徐,以后也不会姓徐。开车打电话不方便,先挂了。”   怀里被塞进一个手机,陆桑迟疑地问道,“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沈临州知道陆桑猜到了,点头又摇头,“不是找我,是来找他们家人。”   倘若陆桑也跟沈临州一样,几乎独自长大成人,那她就有劝他回去的底气跟资格,可毕竟二人是不一样的,陆桑身边一直有家人陪伴,可沈临州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成家立业之后再被人找上门来认亲,就像被人白捡个大便宜一样,萝卜自己独当一面地长得又大又水灵,结果没施肥没浇水的人来坐享其成。   可是,也许他们真的有苦衷呢?丢掉一个健康好看的男婴本就很可疑。   于是陆桑拉了拉他的手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的,只是那位爷爷年纪很大了,身体好像也不太好,万一当年是有人把你从他们家偷走的呢?也许这么多年他们都在找你呢?临州,倘若这个爷爷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以后如果后悔要怎么办呢?”   沈临州不答反问,“如果你的生父生母来找你,你愿意认回他们吗?”   陆桑有点明白了,她是不愿意的。   “那我们走吧。”陆桑指指前面。   他们这天没回福利院,倒是几天后,那位老先生找来了。他靠在车边拄着拐杖,身边跟着两个戴墨镜的保镖,不远不近地站在岁临的大楼门口。   沈临州接到前台电话,说有位老人找,姓徐。他一会要主持全部门会议,于是安排人把人先接了上来。   徐老先生走进沈临州办公室的那一刻,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岁临。陆桑正在喝咖啡,五分钟里就听到三个版本,有说是来了个大客户的,有说是沈临州的远房亲戚的,更有甚者猜测来的人是陆桑的父亲或是爷爷。   她不免被呛了一下,对面常冬朝她使了个眼色,陆桑一看,常冬给她发了条微信。   “来的人是个什么人物啊?”   陆桑回,“确实是个大人物,但我还不确定。”   常冬目露疑惑,连陆桑都不知道,她没再多问。   一个钟头以后,沈临州回到办公室,把百叶窗放了下来。徐老先生坐在沙发上打盹,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沈临州进来了他也没醒。   沈临州去休息间拿了条毛毯出来,正要给他盖上,徐老先生睁开眼睛,“你开完会了?”   “嗯。”   “我是自己找来的,林院长看出上回你不高兴,没告诉我你更多的信息,所以你别错怪他。”   沈临州看了他一眼,“您过来找我有事吗?”   徐老先生把茶几上放着的几份文件拿给他看,“我来之前了解过岁临,你干得不错,但是要在短时间内干出大成绩恐怕很难。这些都是我们徐家的产业,你看看对哪个感兴趣就跟我说,比你在这样的公司自己打拼强。”   沈临州推回去没看,“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徐家家大业大,但跟我没什么关系。听说您还有几个儿子跟孙子,随随便便就许诺给我东西,他们难道不会不开心?而且,我未必就是您孙子。”   “所以我今天来还有件事,你跟我去做亲子鉴定……”   沈临州打断他,“不必了,不管我是不是跟你们徐家人有血缘关系,我的家庭跟人生都已经走上了自己的轨道,没有岔路,我也不想走出岔路。您的子孙这么多,也不差我一个,我劝您回去吧,珍惜现在的家人比什么都好。”   徐老先生叹了口气,“你这个脾气跟尉东一模一样,他当初执意要跟你母亲在一起却被我阻拦,加上身体本身就比一般人弱,又以为你母亲瞒着他嫁了人,积郁成疾,最后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临州眼眸轻轻一动。   徐老先生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据我所知,你母亲当初也是性子傲,我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怀了你,没跟尉东说,偷偷把你生下来,当时难产,你出生后她就离世了。她一直跟着哥嫂过,大概是哥哥听了嫂子撺掇,不想帮忙养孩子,就把你丢到了福利院。”   沈临州在福利院待久了,面硬心却不硬,如果徐老先生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不能怪生他的父母,他甚至在心底捕捉到了一丝难过,没有很多,毕竟父母在他心中只是一个词汇,跟白云、拉面、樱桃之类没什么区别,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一点因为他们的不幸而波动的情绪。   这丝异样的情绪很快从心底的一道缝隙漫上来,渐渐浸满了心头,让他眼睛发酸。这些年来除了因为陆桑,他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尤其是在徐老先生面前,他赶快收起所有失控的情绪,与徐老先生对视。   “我怎么知道您说的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徐老先生听他这么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很赞赏,他把压在最下面的文件袋拿出来给他,这回沈临州没有拒绝,他接过来把里面的资料一股脑倾倒在茶几上。   最显眼的是几张照片,不用多猜他就知道照片上的男人女人是谁。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确实跟他长得很像,不仔细看的话,说是沈临州的照片,也会有人信。沈临州又往女人身上看去,一头乌黑长发,人长得眉眼温柔,她一边依偎着身旁男人,下巴却稍稍抬高了。   “她叫什么?”沈临州轻声问。   徐老先生说:“凌寻,冰凌的凌,找寻的寻。”   沈临州抚摸着手中照片,事到如今,他已经没理由再将人赶走。徐老先生见差不多了,又补充说:“你方才说我子孙多,不差你一个,但是尉东,就是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不能不管你。当年确实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拆散他们,你也不会流落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所以我的报应就来了。”   沈临州眼波微动,没开口接话。   “我这几年住院越来越频繁,家里孩子们都怕了,担心我情绪太激动,都怕我脑溢血、脑中风,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就怕我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沈临州问,“您有高血压?”   “是,脾气还大,跟你父亲一样,”徐老先生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愿意跟我去做亲子鉴定了?”   沈临州摇摇头。他在福利院见过徐老先生后觉得眼熟,回来查了查才知道他是徐家的当家。兴许是因为徐老先生年纪大了的缘故,这几年徐家内斗得厉害,如果他忽然出现,徐家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到时候矛、头都指向老先生,就怕他身体承受不住。   徐老先生笑了笑,“那就等你愿意了再说。”他紧接着丢下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和助理的联系方式,我有时候睡着了听不见手机响,我如果不接你就找他。我闲着没事的时候会常常过来看看你的。”   沈临州没置可否,起身送他离开。   回来后,沈临州打电话把陆桑喊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五十一章   陆桑早就好奇得不行, 一进门就问他们聊了什么。沈临州把她叫上来就是要说这个,于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还把徐老先生带来的几份资料给她看。   陆桑之前还猜测沈临州的长相是像妈妈,竟然像爸爸更多, 有种穿过时空的冲击感, 也怪不得当初徐家的人见了他就追问他年纪跟名字。   “你担心徐老先生会被他的儿女寒了心,可我却觉得他到了这个年纪, 什么世态炎凉都见过,而且他这个时候来找你, 很明显是为了弥补对儿子的愧疚跟亏欠,你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就会一直遗憾。”陆桑顿了顿,“所以只要你不是抵触找回亲人本身, 那就没必要把每一步都算无遗策, 并不是世上所有事都是你的责任啊。而且很多事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没有一切都完美无缺的方法。”   沈临州盯着她看,等她一番话说完,他伸手过去掐了掐她的鼻子, “现在都学会教育我了?”   “不行吗?”陆桑抓住他的手。   “行,怎么不行,你不教育自己的老公, 难道要去教育别人老公吗?”   “好有道理,那我们晚上吃什么?陆宸今天在A市有个比赛,他说给我们带了礼物。”   “小孩长大懂事了, ”沈临州感慨了一句,“那就去吃他最爱的火锅吧。”   陆桑说可以。   陆宸给二人送了两副耳机,是他亲手做的,透明外壳,里面能清楚看见勾勾连连、五颜六色的线路,像水母一样,竟然还挺漂亮。   “对了姐夫,今天的预赛结果还不错,我回去以后要研究参加这个智能车比赛的决赛,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沈临州说:“你问。”   于是两个人开始探讨一些陆桑不懂的问题,不过她没觉得无聊,一切新鲜的事物她都有兴趣,因为说不定创作的时候就用得上。   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说起沈临州最近接的一个项目,稳稳当当完成就挺好,但他也想有所创新,于是问起陆宸的意见,小孩感觉自己受到重视,很开心地跟沈临州攀谈起来。   等两人说得差不多了,陆桑说:“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沈临州偏过头望向她,“你说。”   “现在的APP推荐的出行路线不够智能,有时倒车四五回,有时步行二三千米,推荐的意义不大。能不能优化一下,考虑出发地及目的地远离公交站点的情况,计算乘坐出租车的成本,比如起步价内的距离最远可以在何处下车,再与公共交通方式结合,既省钱又省力,这样的线路才是人真正需要的吧?”   沈临州惊喜地看着她,“还有其他想法吗?”   陆桑摇摇头,“没了,就能想到这么多。”   “哇,”陆宸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姐原来不傻啊。”   陆桑要起身打他,被沈临州按住了,他笑着说:“别闹了,快吃饭吧。”   这天睡前,陆桑又收到一个好消息,有公司联系呈心,咨询陆桑之前完成的作品影视出版问题,出价挺高,助理听了都心动了,不过还是打电话过来问她的意愿,最后决定周六见了面再谈。   “这家公司出价高,但他们想一次性购买四部漫画的版权,我在想,如果先卖出一部,等上映后口碑上来了再卖出去其他作品的版权,是不是利益就更多?”   陆桑觉得助理说得有道理,“那能否跟对方商量一下暂时只卖一部呢?”   “我去找他们商量,你来挑一下吧,先给他们哪一部。”   陆桑不爱冒险,她对助理说先卖出最新的那部完结漫画,第一部 作品太青涩,几年过去,现在来拍摄播出未必好看。助理答应下来。   程恕跟沈临州关系密切,所以呈心对她很重视,派了一个伶牙俐齿的人跟她助理一块去谈,最终对方公司也答应了,毕竟桑喃这边拿目前最好的一部作品给他们,也能看出来诚意。   选角很快,男女主角都是当红的年轻明星,有颜值有演技,海报一放出来就连续上了三天热搜,陆桑的微博粉丝数目蹭蹭上涨,评论私信多得翻不过来。   随着拍摄推进,“桑喃”的名气一点点变大,陆桑还忍不住对许老师跟老陆炫耀,结果许老师说:“我早就看到了,要演女主角的那个女明星不是跟你一样也是90后吗?她演技还不错。”   陆桑很意外,“妈,您怎么知道的?”   “我无聊看到的。”   许老师马上换了话题,问她工作怎么样,陆桑拿着手机在笑,好半天才说:“一切都挺好的,有时间我跟临州就回去。”   挂了电话以后,沈临州问她笑什么,陆桑说:“许老师一定偷偷关注了我,要不然也是常常搜索我的消息,我觉得很好玩,她就跟你一样。”   沈临州想起之前的掉马,摇头笑了笑。   生活不可能总是风平浪静,更何况,人红是非多。楚夏那些糟心事过去之后,陆桑的更新底下平静了一阵子,现在是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人多嘴杂,总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天,陆桑在微博发布更新不久,评论里就吵了起来。   起因是一条评论。   ——我很反感女主谈了恋爱对着男主撒娇。因为我从小就不懂撒娇,挨打骂了也不哭,长大后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后,厌恶极了那种撒娇爱哭的女生。大大为什么要这么画?本来还想好好看下去的,现在呵呵,以后看到这个画手就绕道,神经病一样,毁了我爱看的漫画。   她没有画这样的内容,只不过是女主怀孕情绪敏感,就主动抱了一下男主角,此人在歪曲事实,陆桑看到之后不想吵架,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装没看见,不想直接点出来她根本就没认真看。不料这个人又发了一条评论。   ——桑喃怎么都不回复?这么高冷的吗,呵呵。   陆桑这才回复她说:“祝你遇到让你满意的漫画。”   之后评论区就彻底吵了起来。   【大大为什么这么赶客啊?人家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评论区不就是用来批评吐槽的吗?看得不爽的地方还不准人说了吗?我们谁都不说你怎么进步?】   【我寻思大大也没说什么啊,没回复的时候说不回复,回复了又说赶客,难道不是它自己说要绕道准备走的?你想让大大说什么呢?求求你别走?】   【这个“它”很灵性了。】   【女主怀孕了有点累,抱了一下男主就成了撒娇爱哭的女生了?某些人在现实中遇到不满不要来网上对着无辜的人发泄行吗?估计在你眼里所有女生你都很讨厌吧,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总觉得别的女生这不好那不好,不如回炉重造吧,这样快一点。】   【开始为大大担心,虽然她现在火了我为她开心,但不免就会有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出来找存在感,摸摸大大,我们爱你,我们都在这里,我觉得女主角很好啊,坚强聪明而且独立,难道女人怀了孕,连抱一下丈夫的资格都没有?】   【或许她丈夫对她很差吧,所以就嫉妒了。】   这场争论最后也没有个结果。   几天后,陆桑听了她之前的心理医生一堂给新入职员工的授课,讲年轻人一定要有上进心才行,她听完回来后感触很大,于是发了条微博,只有一句话。   “死鱼才会随波逐流。”   有个眼熟的id发了条评论:在说我?[微笑]   陆桑眼冒问号,这就是说要绕道走的那位,她还以为真的走了,竟然还在。她依旧不想管。   Roro:大大又不回复了?被我猜中了吗?我前脚刚发布微博说“人有很多无奈,有时候需要随波逐流”,你就发这么一条,不是针对我是什么?   桑喃的粉丝怼了回去。   【微博是你家吗?还有这什么大小姐脾气,谁规定大大必须回复你了?上万条评论,大大回复得过来吗?】   【你的脸有这_____________么大。你算个什么屁,大大哪有时间看你发了什么?】   Roro:记仇了呗,谁知道呢?   陆桑觉得这个人多半有病,一点都不想理她,有的人你越理她她越兴奋,跟疯狗较劲就只能被疯狗咬。没过多久,她连载中漫画的超话里多了条与其他内容风格迥异的微博,说话挺难听的,她看了一遍就觉得自己要长针眼。   Lily:女主有前任还是处,你真敢画,女人没有欲、望,就是充、气娃娃,给男主发泄用,呵呵,既然给男主守贞就守到底呗,还安排个前男友真是难为你了,口区。   陆桑没搞懂这位网友的逻辑,什么意思,找个男朋友谈个恋爱就要跟人上床,这么随便的吗?她不好亲自下场,粉丝大概也在酝酿,倒是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Roro:不过我确实觉得只谈恋爱不上床挺不现实的,像我就天天带着套,我男朋友挺多的,不带着我不放心。而且这种YY的作品里吧,只要女主有个前男友,一定得是没上过床的,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可是一旦男主年龄大一点,有过前女友的,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觉得男主不是处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   助理在下一刻打了电话过来,陆桑的手已经快忍不住要回复了,这两个人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她接起电话,助理在那边说了这个情况,陆桑说她也看见了,助理就问,“你想怎么办?”   陆桑说:“我想怼回去,她们说的根本不是事实。”   助理:“但我要提醒你啊,你亲自下场的话,她们会跳得更欢,我没别的意思,你可以试试看,到时候反正公司会出面帮你解决的,能开心也很好。”   陆桑于是回复了lily。   ——女主是珍惜自己并懂得自重,跟男主无关,一直是婚前没有跨越雷池的行为,你可以仔细看一下。   她又对roro以牙还牙。   ——不过我确实觉得你好像重点歪了,一部漫画明明有这么多重点,感情剧情案情,而你眼里只能看见是不是处的问题,男女主不全是处要吐槽,男主有前女友不是处要吐槽,女主有前男友还是处还要吐槽,不知道为什么。   【随身带套还看很开,怕是特殊行业啊……】   【大大真可怜,这种嘴脏心脏的人就该出门撞死。】   桑喃的粉丝已经到场帮忙,只不过夹在这些扎眼的刺耳的话中间,作用微乎其微,因为这两个人并不针对反驳的粉丝,她们一致将矛、头指向了桑喃。   Roro:什么叫重点歪了,我就是看了别人评论发表自己意见而已,这样难道不行吗?我是刨你家祖坟了是吧?你他妈的画个画,人家想怎么评论就评论,有本事关了微博评论,个傻比,惹我老娘天天来骂你。   Lily:我没仔细看?不好意思我可没看你的漫画啊,这种漫画倒贴我我都不看谢谢,少拿自重来强词夺理,女主跟男主恋爱是不是也不上床啊,柏拉图谈恋爱啊?还自重,女主把之前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渣男前男友身上就是自重了真牛逼,这不光是充、气娃娃,还是脑残呢。   助理很明显也看到这两人回复了,微信发来一个摊手的表情。   助理:我没说错吧?   陆桑:我长记性了。   跟疯狗撕逼果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陆桑心情有点差,沈临州看出来以后,切了点水果给她,然后去书房操作电脑查出了那两个人的ip,巧的是,两人竟然都是A市人。   其中那个叫roro的,在超话里刷了许多人身攻击桑喃的言论,观感尤其差。   “这个画手私底下很脏的,不知道多少个男人呢,大家不要被她表象骗了啊,我就见过呢,哎呀真是没眼看的。”   沈临州心疼陆桑,不想让她看见,于是过去把她手机要了过来,让她专心吃水果。   桑喃的粉丝要气坏了,在粉丝群自发喊了许多有时间的人到微博上跟这两个人对撕。   【这个叫roro的嘴是真的脏,看了看她的关注跟点赞的微博,我好像发现了她的学校?还是大学生呢,素质竟然这么差劲,看起来也不像小号,她嘴里喷那啥,她男朋友知道吗?】   【这属于人肉了吧?】   【别了吧,人肉是把个人信息扒出来,名字年龄家人学校小区,这才哪到哪,互联网非法外之地,言论自由也要有度,人得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那个lily前言不搭后语,一边吐槽漫画设定,一边说没看过,女主是不是处要到婚礼后才知道,她说没看漫画,那在这大放厥词真的合适?而且渣男是恋爱时对你很好的,通过劈腿伤害你,他劈腿之前谁能知道他是渣男,这人嘴里想说的应该是男人对你不好还不离开吧?这种男人叫人渣谢谢。还有,这真不是别人请来的水军在表演?】   【应该不是水军,你们去看看两个人的微博就知道了,她们不是在表演,她们只是真的脑残,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开一家能治疗脑残的医院。】   【去围观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忽然不生气了,怎么能那么弱智,我看到这个roro说“别学了‘杠精’这个词就拿出来乱用,家里怕是要办丧事哦”,这人嘴巴是真的又臭又恶毒,不知道哪几个男生这么倒霉有这种女朋友。】   【“几个男生”亮了。】   【就当看猴子表演了,我看桑大微博不在线,应该不会看到堵心,那我们来接着骂吧。】   沈临州虽说也算半个技术宅,但他的技术用在查这种小人身上,自己都有点不屑,不过还是查了一下。人在网上浏览过就会留下痕迹,他只用了半个钟头就知道这个roro叫什么瑛,至于lily的信息还不充足。他把ip跟楚夏跟绵绵的对比了一下,都不是。   陆桑吃完了水果,心情好些了,溜溜达达进来找他拿手机。   呈心安排了许多号下场把这几条从广场上刷了下去,这些号演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沈临州看了都快信了,要不是中间一个微博眼熟,他还真没发现,那个熟悉的微博是程恕的小号,之前也帮过岁临的忙。   事情接近解决了,沈临州把手机还给了她。   陆桑去微博看了一圈,刚刚的吵嚷已经过去,又恢复了之前欢快热闹的气氛,到处是调侃男女主角相处的小段子,陆桑看了一会,感叹她家粉丝有才的同时也对沈临州说了声谢谢。   沈临州一愣,知道陆桑这是猜到了,于是大方接受了她的道谢。   他搓了搓手,对陆桑说:“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陆桑抢白道,“你要去跟徐老爷子做亲子鉴定?”   沈临州意外地抬起眼,“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陆桑笑了笑,“你去吧。”   沈临州之所以妥协去做鉴定不是为了什么认祖归宗,只是看徐老爷子这么大年纪活得有遗憾,他心中不忍。就只做个鉴定,至于会不会成为亲人,看缘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五十二章   亲子鉴定几天后, 徐老先生拿到结果一看高兴坏了,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沈临州,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还邀请他去徐家吃饭。   “把小陆也带上, 家里你的几个弟弟妹妹都还没成家, 看你娶了老婆肯定要羡慕,”徐老先生笑着道, “那天只在福利院打了个照面,也正好让徐家这边的长辈见见她, 之前你只有一个人,彩礼婚礼你肯定也没经验,她嫁进我们家来,不能让人受了委屈。”   沈临州对这个结果心情没什么波动, 听他提起陆桑才稍稍有了一点兴致, 不过他没给一个肯定的允诺,只说:“我问问她吧。”   徐老先生便笑道,“你在家是不是怕老婆?”   “是啊,”沈临州说, “所以我希望,要是我把她带去了徐家,您能保证她不受欺负。”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徐老先生问道。   “上回我跟桑桑去W市, 遇到过您外孙女,她跟我们闹过不愉快,所以我担心她见到我们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她迁怒桑桑,”沈临州顿了顿,“爷爷,您如果无法保证,我不会带桑桑过去,当然我自己也决不去徐家。”   徐老先生知道他说的外孙女是谁,所有的孩子里,就只有她最任性胡闹,而沈临州连“爷爷”都喊了,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一面心情激动,一面沉声道,“你放心,有爷爷在,谁都不能欺负到你们头上去。”   沈临州把要去徐家的事跟陆桑一说,搞得她紧张无比、思绪万千的,很晚都没睡着。   “别担心了,不是还有我吗?”   陆桑神思不属地点点头,低声说道,“明晚过去的话,在那之前,我们要准备好礼物是不是?第一回 去,不能空手。他们……你们徐家人是不是很多?那要早早就去买礼物吗?他们都喜欢什么,你了解吗?”   沈临州揉揉她的头,“他说会帮我们准备,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陆桑知道沈临州口中的“他”是谁,顿时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问道,“那我明天要穿什么衣服?你明天要穿的西装挑好了吗?”   她说着就要坐起来,被沈临州按了回去抱进怀里,他说:“你不用讨好他们,爸爸不在了,对我来说最亲的是……爷爷,至于其余的人,哪怕明晚过后,也只比陌生人多同桌吃过一顿饭,但你对我而言不一样,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重要,我五岁认识你,可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存在。你是我的一切,这一点哪怕在他们出现后也不会变,如果带你去去徐家让你压力这么大,那么我就跟爷爷说我们不去了。”   那怎么行,陆桑心里感动,她赶快摇头,“我不想了,我什么都不想了,赶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她趴进沈临州怀里装睡,没过二十分钟,她听着耳边属于他的平稳的呼吸跟心跳慢慢睡着了。   陆桑第二天穿了件浅色的连衣裙,腰线很高,让她这个小个子仿佛也有了一双大长腿。常冬见了惊叹不已,一直花式吹彩虹屁,最后问她今天是不是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   陆桑简洁地说:“去跟他的家人吃顿饭。”   好在常冬不常关心公司里的八卦,否则就会知道沈总之前没有所谓的家人。对于陆桑无意透露出来的大消息,常冬并没往心里去,结了婚到公婆家吃饭多么正常。她只是在想陆桑跟沈总感情真好,结婚两年了,回个婆家吃饭还如此重视,是神仙爱情没错了。   下班后,陆桑看到沈临州车子里装的礼物才放了心。   “都是爷爷派人送来的吗?”   “是,上午就让人送到了。”   陆桑想了想,不免纠结问道,“万一你们家人送我礼物怎么办?这些都是爷爷准备的,我再收礼物那不是什么便宜都赚了吗?”   沈临州好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要送你的礼物,应该也是爷爷操心置办的,所以算来算去,只是爷爷把该给孙媳妇的东西送到你手上而已。”   其实还真被沈临州猜对了,徐老先生也知道忽然把在外的孙子领回家会人心惶惶,再让人家准备见面礼着实说不过去,所以两边的东西都是他派人买了送上门,就为见面时双方面子上都好看,这样省了许多不必要的矛盾和埋怨。   徐家有个老宅,沈临州开着车弯弯绕绕才到,早就有个年轻男人抽着烟站在那儿等着,确认过车牌号,他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就又有两个男人从屋里出来,不只是迎接小两口,还为把他们带来的礼物拎进屋。   陆桑到了这里倒是忽然不紧张了,她下车后跟几人微笑打招呼,听三个年轻男人分别对二人做着自我介绍。他们都文质彬彬,又长得像,她就好像有什么认知障碍一样,只能通过西装分辨,颜色由深到浅分别叫徐长风、徐秋景和徐叶生。方才一早在这里等着他们的是他们中的老大徐秋景。   “外面热,进屋吧。”徐秋景几人往旁边一站,让出一条路。   沈临州牵着她往前走,徐叶生小跑几步去开了门。大门大户的人不管心里想什么,行动上都会在细枝末节处体现体贴和涵养,陆桑打量了一下院子,跟沈临州一块进了门。   客厅里坐满了长辈,一见他们,都客气地起身相迎。   沈临州往带来的礼物上面指了指,说是给他们带的,他们出于礼节往那些东西上瞧了瞧,面上露出几分喜色,纷纷道谢,心里却想肯定是老爷子准备的,只有徐老先生看过后皱了下眉头,这孩子带来的东西不全是他买的。   “快坐吧,外面热不热,快坐下来喝茶,”徐蔚宁招呼道,“小陆坐到我身边来,不跟他们在一块,让姑姑也好好看看你,上回见了面太匆忙,也没来得及跟你说说话。”   陆桑隐隐觉得徐蔚宁应该是有几分真心,否则看到沈临州以后不会急切地问他姓甚名谁,还亲自陪徐老先生去福利院找人,看来她跟她大哥之前感情不错,所以也关怀他的儿子儿媳。   跟沈临州对视一眼,陆桑坐了过去,手里很快被塞了一杯茶,温度正好,徐蔚宁劝道,“你尝尝这个茶,姑姑刚学了泡好的。”   徐叶生听完开了句玩笑,“姑姑这就开始偏心了啊,大哥跟嫂子过来,第二泡茶都不给我尝了。”   徐蔚宁笑道,“你想喝自己倒。”   陆桑笑着抿了口茶,说了句好香。她忍不住往沈临州那边看去,他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正跟一左一右的徐秋景和徐长风说着话,他从二十岁就独自出门谈生意,在这种时候更是丝毫不会怯场,他与他们坐在一起,像是天生属于这里一样,相似的相貌,同样的血脉,他本来也该在这里。   她为他高兴,那些骨子跟血脉中的东西没因为小时候的坎坷就磨灭,相反,他独自长大成人,甚至比他们更要闪闪发光。但心里又有一点点的失落,她在这之前从来没觉得二人之间差距多么大,到这一刻才明白别人口中的门当户对是什么。   如果沈临州不是被舅舅跟舅妈丢弃,就不会认识她,他们俩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倘若沈临州在徐家长大,那么他就会娶一个跟他家世差不多的美貌大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那天她瞒着沈临州偷偷去见了她的心理医生,除了听了她给入职新人讲的课,还问了问自己当初的情况,医生给她的说法是,她的病因归根结底还是自卑感,而陆桑的自卑大部分滋生于沈临州的优秀跟“他不爱她”,她没跟沈临州说,怕他自责。   沈临州察觉陆桑的注视,跟身边二人的话题停下来看了过去。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思却飘远了,从她的神情看,思索的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好事。他这一停,屋子里都随之一静,徐蔚宁很快发现了陆桑的异常,低声唤她,“小陆,怎么了?”   “嗯?”陆桑回神,不明所以地往旁边看去。   徐蔚宁笑道,“跟临州分开这么一会都不行吗?”   “不是——”陆桑赶紧摇头。   “坐过来吧。”沈临州忽然说。   陆桑窘迫地往那边一看,徐长风已经主动让出一人的位置,陆桑抿抿唇,起身坐到沈临州身边。他的手臂伸开,虚虚揽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低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陆桑说没有。   沈临州追问,“那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桑说:“粉底涂多了。”   旁边的徐长风忍不住笑了出来,“嫂子真幽默。”   “不幽默不幽默。”陆桑因为这个称呼脸上一红,她顿时不再说话,沈临州叉了一块水果给她,陆桑心不在焉直接吃了,吃完才想起来问,“刚刚那是什么?”   “你觉得像什么?”   陆桑品了品嘴巴里的余味,还是茶的味道更多几分,于是摇摇头。   沈临州说:“苹果。”   苹果你这么神秘干嘛?陆桑没说出口,给了沈临州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总算生动起来,沈临州默默松了一口气。   午饭前,客厅里的气氛还算其乐融融,直到要吃午饭,陆桑才记起来还有一个人没出现。上回那个没礼貌的小姑娘去了哪里?   大白天的,人不经想。   陆桑才刚想完,有个人从二楼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下来了。   “要吃午饭了吗?”她站在楼梯上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五十三章   徐叶生笑道, “要吃饭了才知道下楼来?你眼里还有别的吗?”   楼梯上的小姑娘有些不高兴地说:“又不是我自己想在楼上,是外公他——”   徐老先生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小姑娘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陆桑猜到了什么,往沈临州身上看去, 他冲她点头, 低声道,“我跟爷爷说了。”   陆桑轻轻点头, 看来徐老先生对沈临州这个找回来的孙子很看重,否则也不会为了他让疼了多年的外孙女待在楼上不准她下来瞎掺和。   徐老先生想息事宁人, 徐蔚宁却不能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她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她可是清楚得很,沈临州跟陆桑一看就是不会主动挑事的人,肯定是徐瑛嘴巴厉害惹到人家了, 于是她冲女儿招招手, “小瑛,你下来。”   徐瑛不情不愿地走下来,坐到了徐蔚宁身边。   徐蔚宁指指对面的陆桑跟沈临州,“小瑛, 跟哥哥嫂子道歉。”   众人一听都不明所以,沈临州抬眸看去,徐瑛看了他一眼, 果然还是把愤恨的目光放到陆桑身上,这么多人在场,她咬牙说:“对不起。”   小姑娘被这么多人看着确实难堪, 陆桑正要回没事,徐瑛又道,“但你们就没错吗?我只是要求合个影而已,为什么对人那么凶啊?”“我问你,”徐瑛盯着陆桑道,“他难道是你的私人物品吗?”   陆桑说:“是啊。”   沈临州无奈又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听到身边两位兄弟没有克制住的低笑声。   徐老先生一听是这么回事,立马敲了敲拐杖,“徐瑛,你怎么这么跟你嫂子说话?礼貌跟家教都丢到哪里去了?”   徐瑛梗着脖子道,“她就很有家教吗?我不过当时看哥长得不错,想拍个合照而已,她就冲我发脾气——”   徐老先生打断了她,“我看是你被拒绝发了脾气,你看看你现在,二十岁了还整天跟个小孩一样,谁都得依着你,你这个样子哪个男人敢要你?”   “徐瑛?”沈临州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美玉那个瑛?”   徐瑛一愣,说:“是啊。”   “桐林中学毕业的?”   徐瑛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在这里常住吗?”沈临州又问道。   徐瑛道,“是啊,你问这些做什么?”   沈临州没回答,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一声,问左手边的徐秋景家里的wifi密码,徐秋景不明所以,但还是告诉了他,沈临州低头连网,没过多久确认过ip之后抬起头,他脸上满是鄙夷地盯着徐瑛问,“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什么,你……”徐瑛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临州。   沈临州却没再多说。   徐蔚宁一听,立马抓着女儿的手问,“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你还这么小,你——”   徐瑛难堪地打断她,“我不小了,我都二十岁了,谈个恋爱怎么了,她不是也二十二就跟哥结婚了吗?”   陆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没明白沈临州是怎么知道徐瑛有男朋友的。   徐老先生懒得纠正徐瑛嘴里“她”不“她”的,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连声嫂子都不喊,一点教养都没有,跟她那个吊儿郎当还进过局子的爹一模一样,他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起身说:“都先吃饭吧,吃完饭再闲聊。”   他一开口,众人都听话地站了起来,往饭桌边移去。徐老先生坐下后招招手,让沈临州跟陆桑二人坐到他身边,徐叶生刚要往陆桑身边坐,被徐瑛一下子挤走了,而徐瑛一入座,沈临州就面无表情地起身跟陆桑换了位置。   徐老先生看在眼里,暗想这个孙媳妇可一定得好好护着,要是对陆桑有不好,沈临州估计会当场跟他们翻脸,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他赶紧给了徐蔚宁一个眼色,让她看好自己女儿,别让她丢人现眼。   一大桌人面色各异地吃着饭,徐瑛忽然站起来夹菜,其余人都习惯了,只有陆桑跟沈临州看了看她,虽然是跟自家人吃饭,但是毕竟来了客人,这么做确实不太好看。   徐瑛像没看到二人眼中的情绪似的,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忽然手一甩,把肉甩了出去,正好落在陆桑的浅色裙子上。   “徐瑛!你干什么!”徐蔚宁吼道。   “我不小心啊,谁让她正好坐在那里!”徐瑛吼回去。   沈临州给陆桑飞快递着纸巾,眼睛瞄到徐瑛要坐,他抓住她的椅背往后一拉,徐瑛一下子只坐到凳子边儿,差点摔地上,她正要开口骂人,沈临州冷声道,“道歉,现在。”   徐瑛抬眸往左右看去,家里人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关爱,都在看热闹,她更生气了,但是外公在场,外公虽然不够疼她,但是零花钱给的跟几个哥哥一样、一分不少,所以她还不能把人怎么样,忍辱负重地对陆桑说:“对不起。”   这是徐瑛今天说过的第二声对不起了,陆桑看出这小孩欠教育,她不想接受,可毕竟是在徐家,她不想让沈临州跟刚认回的亲人产生矛盾,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没关系。   “我去一下洗手间。”陆桑对沈临州道。   沈临州要起身跟着,陆桑把人按了回去,“你吃饭吧,我自己可以。”   陆桑去了洗手间,用沾了水的纸巾擦了擦裙子上的油渍,默默叹了一口气。外面那个小孩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于是靠着洗手台给沈临州发微信。   陆桑:“不想出去。”   沈临州:“我进去陪你?”   陆桑:“不要,那样太奇怪了。我待一会就出去。”   沈临州:“她上楼去了,你回来吃饭吧。”   陆桑看完消息正要出去,洗手间的另一扇门被人打开了,徐瑛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几步来到陆桑面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陆桑还在因为徐瑛忽然出现诧异,她反应了一会才问,“为什么?”   “因为你跟我讨厌的一个人声音太像了。”   陆桑皱了下眉头。   徐瑛接着道,“你们这种声音的女生都一样,靠着对男人撒娇得到你们要的一切,你们凭什么这么轻易地抢走那么多东西?为什么男人都那么喜欢你们这种只会撒娇的贱、货?”   “你嘴真脏。”陆桑忍不住说。   “我嘴脏,你这么会哄男人,让男人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晕头转向,功夫很好吧?你就不脏吗?你脏死了。”   陆桑冷笑了一声,“你年纪这么小,哪来这么多不堪的思想?自己说出这种话,就一点都没有羞耻心吗?临州说你有男朋友,难道说你跟你男朋友平时说话也是这样的?他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女孩做女朋友,估计人也很差劲。”   徐瑛推了她一把,陆桑的后腰磕在洗手台上,疼得闷哼一声。   “那我也比你好,你在我哥面前装什么呢?你们这种女人我最清楚了,还不是为了我哥的钱,平时柔柔弱弱的,让男人为你们出头,其实自己也嘴贱得不行。”   陆桑嘶着气,“比起你差远了,而且沈临州可未必肯认你这个没教养的人是他妹妹,徐家人除了你都挺正常,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东西呢?你也配在徐家赖着不走?”   徐瑛浑身发抖,她忽然伸手攥住了陆桑的头发,往墙上用力一撞,陆桑头痛得发懵,眼前星星点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徐瑛没感到后悔或害怕,她胸腔里迸发出的都是快意,徐瑛对着地上的陆桑冷笑了一声,在洗手台洗了手,从偏门出去,静悄悄去了二楼。   沈临州没等到陆桑的回复,又等了一会,总觉得心中不安,他按了按不停跳动的右眼皮,起身说:“我去看看她。”   他快步走向洗手间,猛地推开了门。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沈临州浑身一寒,他飞快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   “桑桑,怎么了?桑桑……”他低头用下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正要将人抱起来,他怀里的人醒了,陆桑睁眼看清是他,指了指偏门,“徐瑛……侧门进来的。”   “好,我知道了,”沈临州咬着牙,他眼眶通红,“我送你去医院,你别睡,好不好?”   陆桑点点头,她靠在沈临州胸前,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沈临州把人抱了出去,在吃饭的人一见此景,顿时也都坐不住了,都关心地问陆桑怎么了,沈临州对徐老先生说:“把您的外孙女看好,我回来再找她算账。”   徐老先生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瞪向徐蔚宁,“还不把楼上那个混账东西扔下来?!”   沈临州没再管,他抱着陆桑往前走,徐秋景主动上前帮忙,“我来开车吧,我怕你开车出什么事。”   沈临州考虑半秒后说谢谢。   一路疾驰到了医院。江铎一听说陆桑又昏倒,赶紧过来给她做检查,拍了脑部CT一看,左侧额叶血肿,他问道,“陆桑不小心摔倒了?你怎么也不把人看好?她车祸的伤还没好利索。”   沈临州说:“是有人故意弄伤她的。”   “谁啊?哪个孙子?”   “你不认识,一个混账东西。”   徐秋景站在旁边,一个字都没说,他也看不惯徐瑛,默默把这些话吞进肚子消化了。   陆桑躺在病床上,江铎说醒来肯定还需要时间,于是沈临州让徐秋景先回去,后者却坚持没走,估计他们徐家人很快就会赶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徐老先生带着一家人来了。   VIP病房里挤满了人,徐老先生在过来路上已经了解了情况,徐瑛一点理都不占,于是把人往前一推,对沈临州说:“她人在这里,要打要骂都随你,只要你能出气。”   沈临州没看他们,他盯着陆桑的脸说:“桑桑前一阵子出过车祸,颅脑受过伤,这次的伤几乎在同样的位置,您觉得这是打她骂她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徐蔚宁一听,上前往徐瑛脸上用力甩了一巴掌,徐瑛差点摔在地上,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徐蔚宁,“妈,我是您女儿啊,您怎么会为了个外人打我?!”   徐蔚宁脸上火辣辣的,她简直后悔生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来,她气愤不已,指着徐瑛的手都在发抖,“你跟你爸爸一样不是东西,我真是后悔没听你外公的话,非要跟了你爸爸还生下你,你从小心眼儿坏、性格偏激,我以为能教育好你,没想到你变本加厉,根本不知悔改,你的教养是刻在基因里的,我竟然还妄想能改变你。你以后从徐家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妈——”   沈临州打断她,“先别让她滚,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他刚刚借了江铎的办公室,把徐瑛以“roro”这个id发布的脑残言论打印了三份,分别给了徐老先生、徐蔚宁和二叔。   他们一边看,沈临州一边解释道,“里面用红色马克笔标记的人就是徐瑛,我在徐家查了无线的ip,与我当初查出来‘roro’的ip一样,她能说出这些话,可不只是教养问题,自轻自贱、满嘴脏话、恶意诋毁,像疯狗一样咬人,我建议你们送她去精神病院看看,那里应该适合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徐瑛吼了起来。   没人顾得上管她,没拿到材料的几人因为好奇围上去看,看完纷纷不屑地别开眼,徐老先生一字字地看完,拿起拐杖用力地往徐瑛肩上敲去。   “我们徐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脏东西?!你怎么不跟你爸爸一块去死?!”   徐瑛生生挨了那一下,她吃痛,差点跪下,又听外公这么说她,心里的不满跟愤恨却堆满了胸腔,她看了床上安静躺着的人一眼,忽然发疯一样往床上扑去。   时间像是忽然慢了下来。   不知哪里来的小球滚到地上,好巧不巧地,徐瑛踩到了球,她脚底一滑,身子往旁边歪去。   像慢动作一样,她整个人摔进了墙边的茶几里,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所有人都仿佛被定在了原地。过了几秒,徐蔚宁才反应过来去扶血泊中的女儿。   沈临州冷眼看着,徐瑛怎么样都是她自找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唯一牵挂的人,此时正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正文快结局了 第五十四章   玻璃划伤了她的脸跟身体, 徐瑛在放声尖叫,徐家人跟着连声惊叫, 病房里乱成一团,除了徐蔚宁, 其余人都避着碎玻璃过去帮忙。徐叶生靠门口近, 正要出门喊护士,一开门就有几个护士飞奔进来, 把人弄上担架车,赶紧送去了急诊室, 闹哄哄的四周也终于安静下来。   出去之前,徐秋景和徐老先生不约而同地往沈临州身上看去,他事不关己地望着床上的人,仿佛刚才血淋淋的意外对他没有半点触动, 也是在这一刻徐老先生才惊觉沈临州跟他父亲骨子里的相似, 不在他眼中的人,就算是在他面前饱受折磨死了,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更何况徐瑛还伤害了陆桑, 估计沈临州心中也不盼着徐瑛能有什么好下场。   徐老先生没看错人,沈临州给熟识的几个人说了楚夏的事,只是随口闲聊几句, 意思却是赶尽杀绝,让她再也吃不了设计这口饭,而面对污言秽语、让陆桑躺在医院的徐瑛, 他巴不得她干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至于她是五马分尸还是什么别的死法,他不关心,只要这个混账东西别再靠近陆桑半步。   许老师跟老陆听说了女儿昏迷的消息,再次急匆匆赶到了医院。就这样,双方家长在这样紧迫的气氛之下见了面。徐瑛在手术室,但徐家人没一个能说谁的不是,都是徐瑛自找的,要不是她坏到底了,到最后还想扑过去再次伤害陆桑,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就连徐蔚宁也擦擦泪,赶紧从手术室门口迎上来,先打起精神向牵挂着孩子的许老师跟老陆道歉。   “对不住你们,第一回 见面就是这种场合,小陆是个好孩子,真跟我的女儿不一样,你们很幸运。是我没管教好孩子,让她伤了陆桑,我听临州说陆桑之前出过车祸,本来就……这次还被徐瑛推倒撞了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实在是无法推卸责任,你们对我要打要骂都随意,我绝对不躲,是我欠你们的。”   许老师跟老陆虽然心疼女儿,但毕竟也是第一次跟沈临州的家人见面,一来听说沈临州找到了家人,他们还在为女婿开心,又一听就是这边的一个孩子伤了陆桑,两人心里顿时就五味杂陈起来,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女士如此真诚地道歉,更让他们难办。说原谅,过不了心里那关,不原谅又显得咄咄逼人、斤斤计较。   还是徐老先生出来打圆场,“现在先别说这个了,等两个孩子醒了再说,徐瑛虽然受了伤,但她该承担的责任就得担起来,不然就报警。”   “爸……”徐蔚宁的眼泪掉了下来。虽然徐瑛坏在骨子里,她对教育女儿这事不抱什么希望,也不指望徐瑛做个手术出来能变好,但是徐瑛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而且她也曾真正期待过徐瑛的降生,徐瑛出生前,她就把名字想好了,希望她以后能像一块美玉,善良纯洁,没想到……   徐老先生瞪着她,“那你想怎么办?我反正自认没本事把她教育好,这次是伤人,要是不给她一个真正的教训,下次她就成了杀人犯!我们徐家窝里斗的事情虽然不少,但从没这样伤过人,难道你要等她杀了人才明白?”   许老师跟老陆对视一眼没表态,其他事都好说,就是伤害他们女儿这点是大事,不能随随便便妥协。徐老先生放完话,也不在手术室前守着了,由徐秋景扶着去了陆桑的病房。   沈临州还维持着他们方才离开的姿势,他们进来他也像没发现,徐老先生跟徐秋景交换了一个眼神,徐秋景会意,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沈临州。   “喝点水吧,陆桑肯定不愿意看你这样,我问过江医生,陆桑虽然还醒不过来,但情况还算乐观,你别太担心了。”   沈临州其实是在愧疚,他当然愧疚了,除了对徐瑛的深恶痛绝,他还在自责,如果不是他把人带去徐家,陆桑也不会跟徐瑛碰上面,现在就不会陷入昏迷。听到“陆桑”二字,他眼波动了动,看向那杯水。   过了很久,他伸手接了过来,却不是自己喝,而是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未开封的棉棒,他拿棉棒蘸了蘸水,轻轻地点到陆桑紧闭的、苍白的唇上。   沈临州不厌其烦地做着同样的动作,徐秋景看着,好像忽然琢磨出了沈临州脸上的慌痛,他心想,以后要想讨好这个大哥,必须要对陆桑好才行。父亲这辈争强好胜的劲头都过去了,原本他们几个小辈听说要回来一个长孙还在纷纷担忧,听说他是沈临州,又见识了他的谈吐气质,他相信爷爷说的是真的,以沈临州的本事和性格,他是不会跟他们徐家几个兄弟争什么的。   徐瑛的手术做完了,除了脸上的伤医生说很难消除,她年轻、身体底子好,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就是会让人疼个十天半个月的、倒不严重。徐蔚宁一听这个结果,一面庆幸,一面又有些不忍心地看向徐瑛的脸。徐瑛跟她不像,更像她爸爸,徐瑛从小就埋怨她没给她找一个帅气的老爸,结果好的她没遗传到,她爸的缺点倒是一样不少。   如今这张脸,像蛇虫趴伏的一张脸……   徐蔚宁看着看着,再次落下泪来。以后她的女儿,还能找到好婆家吗?她转而又想到沈临州拿出来的那些心里肮脏的发言,想到徐瑛有几个男朋友,还可能是同时发展的,她擦擦泪,打了个电话让对面的人帮忙查查都是谁。   江铎又来看陆桑的情况,跟许老师也打了个照面,聊了几句后,他对着屋里人嘱咐照看陆桑的留意事项,说完后冲沈临州使了个眼色。许老师陪着陆桑,沈临州松开陆桑的手,跟江铎走了出去。   “你不去看看你刚认回的妹妹?人家都毁容了,你一句话都不表示?”江铎问道。   沈临州毫不留情地说:“别了,我可不想要这么一个妹妹。”   “她怎么样?”沈临州顿了顿问道。   江铎刚以为工作做通了,紧接着听到沈临州问,“少给她开止疼药。”   江铎打了个哆嗦,他结结巴巴地说:“她、她可不是我的病人,用药我管不着,还有你的语气能不能别跟‘快给她喂安眠药’一样,怪瘆人的。”   沈临州没接他这句玩笑话,他的心大概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坚硬,陆桑上回车祸,他差点失去她,现在她又被害成这样,要是陆桑有什么问题,徐瑛也别想好好活着。   江铎从他眼里见到了令人畏惧的东西,赶紧夹着尾巴溜走了。   夜幕降临,许老师白天没休息,老陆过来替班,许老师一走,病房中剩下沈临州跟老陆两个人。   这个场景跟他几个月前从国外匆匆赶回来时一样,旧伤口结了痂,这回重新被人拿刀子顺着疤痕再狠狠地割开一次,沈临州仿佛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那天要失去陆桑的恐惧陡然袭来,让他红了眼眶。   “临州啊,要不你去休息休息,你眼睛都红了,很累了吧?”这时,老陆开口问道。   沈临州像是被惊醒,他摇摇头,“睡不着,就看着她吧。”   老陆摇摇头,无声叹了口气。他跟许老师这辈子也没做过坏事,除了骗岁岁她是陆桑,难道老天爷要因为这个惩罚他们到死吗?为什么他们疼爱的女儿这段日子总是被送进医院,陆桑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受这个苦?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渐渐安静下来。   后半夜的时候,不远处徐瑛的病房里传出尖叫声,徐瑛醒来看到自己的脸一时接受不了,开始摔东西,病房里能摔的东西除了她自己,她都摔了个遍,更是冲着人大喊大叫,她嘴里骂得很难听,一群人除了徐蔚宁,都皱着眉一脸嫌恶,只想快点堵住她的嘴,丢人丢到医院来了,而病房外走廊里频频有人露头查看究竟是谁这么没素质。   主治大夫不在,值班护士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老陆一抬头,见沈临州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张了张嘴,半晌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虽然他也生气,但是沈临州因为陆桑跟徐家闹得太僵对他以后也不好。沈临州却早跟徐老先生说过,除了他们要给他的亲情,徐家的一切他都没兴趣。   这晚很快过去,天亮之后,沈临州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去楼下买早餐,他自己没怎么吃,余下的都给了老陆,可老陆其实也吃不下,直到许老师过来,才盯着二人把早饭吃了。   “临州,”许老师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要劝劝眼前的孩子,“我听你姑姑说,徐瑛是推了桑桑一把才导致桑桑晕倒,所以她也未必就想到会让桑桑磕到头,你还是……”   沈临州轻声打断她,“除了桑桑跟她,没人清楚真相,但是她嘴里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究竟是推了一把还是别的,等桑桑醒来就能知道答案,而且就算只是推了一把,桑桑昏倒在地,她却弃之不顾还上了楼,那更可恨。卑劣的人始终卑劣,不会忽然改过自新,您倘若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就不会替她说话了。”   许老师苦笑了一下,“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女儿,什么大度容忍、为人友善的,那都远了,我是担心你刚到徐家就跟他们闹僵不好,毕竟是血亲,就算你不原谅徐瑛,多少也该安慰一下你姑姑。我看得出来,你姑姑跟她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儿不一样,你别因为这件事跟你亲姑姑之间产生裂隙,桑桑吉人天相,肯定会醒来的,所以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要现在就钻了死胡同,以后逢年过节,亲戚总要走动的,不要让外人有说你闲话的机会。”   沈临州这次听进去了,点点头走了出去。   徐蔚宁从病房出来,正要过来看看陆桑,见到沈临州也往这边走,眼中有点惊喜。   “临州,你过来看小瑛的?”   沈临州实在不想见到徐瑛的脸,他说:“跟她无关,我是来看看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就休息一下,我听医生说了,她的伤除了影响美观,没什么大碍。”   “影响美观”四个字此时就像一把刀扎向徐蔚宁心头,但她知道沈临州没有恶意,于是她强撑起精神笑了笑,“我去个洗手间,回来就休息,你也别太累了,养好精神才能等陆桑醒来。”   “嗯,我回去了。”沈临州没再多说,点点头原路返回。   推开病房门的那刻,沈临州的心脏忽然剧烈地一跳,被一股强烈的预感指引着往陆桑手上看去,他紧紧盯着,眼睛眨都不眨。   下一刻,陆桑的手果然又动了一下。   “桑桑。”他飞快走到床边。   许老师在旁边有些尴尬地说:“她刚刚醒了半分钟,见你不在,就又睡了。”   他刚走开几分钟,就错过了她醒来的那刻,沈临州心里一瞬间堆满了遗憾,他心情激荡,耍赖似的脱口道,“桑桑,你要不要睁眼看看我再睡?”   “不要。”陆桑忽然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 第五十五章   陆桑刚刚在装睡, 就连许老师都被她骗住了,许老师反应过来后在陆桑肩上轻轻打了一下, 笑骂道,“坏丫头。”她知道小两口肯定有许多话说, 于是借口去外面打热水走了出去。   许老师一走, 沈临州忽然将人用力地抱进怀里,他贴着陆桑耳边道, “你究竟做了什么美梦,竟然这么久都不醒, 你知不知道我快急疯了。”   “我知道,我知道,”陆桑轻轻拍着他的背,“不过, 我倒是真的做了一个美梦, 你要不要听啊?”   沈临州笑了一下,松开她,“你说。”   陆桑一只手握拳转了转手腕,“你挑一根手指, 我来告诉你,每根手指代表的事情不一样,一共五件事, 我全告诉你。”   沈临州伸手点了点她的无名指,“这个,听这个。”   “你为什么不挑大拇指?”陆桑说着拿另一只手从拇指滑向无名指, 并把无名指伸开,“事件转移,好了,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沈临州紧紧盯着她,只听陆桑说:“我好像把之前的事都记起来了,这算不算美梦啊?”   “什么?”沈临州以为自己没听清。   陆桑好笑地看着他,“我说我好像什么都记起来了。”   此时此刻,沈临州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他开心惊喜,过了老半天才说:“好……那我之前有回出差三天,却骗你说是五天,其实最后两天跟朋友一块出海玩了,钓了鱼不过放了生,这件事你也记起来了?”   陆桑眨眨眼,“你还干过这种事?”   沈临州马上说:“没有,我就是试一试你是不是真想起来了。”   陆桑半信半疑看了他一会,让他继续挑手指。   沈临州指指大拇指。   陆桑抿唇想了想,“这件事有点复杂,你让我喝口水慢慢说。”沈临州立刻殷勤地喂她喝了半杯水,陆桑清清嗓子,慢悠悠开始说。   “你还记得你跟江铎当年来我家祝贺我被学校录取吗?”   沈临州点头,他当然记得。   “我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两个陌生人同时出现,我会有认知障碍,而且还总喜欢先入为主地给他们安名字。比如我见了一个人,之前听过一个名字,我见了他就觉得他应该叫这个名字。”   沈临州意识到什么,屏息听着,心脏扑通乱跳。   “所以当时许老师介绍你跟江铎的时候,我下意识就以为……”陆桑顿了顿,“你叫江铎,江铎叫沈临州。有意思的是,我那会脑子里还冒出几句话,‘天对地,陆对江,毒药对鸡汤’,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把许老师口中‘江铎’二字安到了你身上。”   现在知道了沈临州是她的小江哥哥,也不知道当时会忽然冒出那个念头是不是与此有关。   陆桑记得那天沈临州的样子,白衬衣、黑色休闲裤,帅气利落的板寸,她一见他心就扑通扑通跳,都不怎么敢拿正眼看他,也就没注意许老师在介绍两个人的时候其实是拿手指指给她看过的。   那顿饭吃得又激动又紧张,她到最后也没搞清楚两人的名字,所以在目送沈临州和江铎离开时,她对着沈临州的脸默念江铎的名字。   她那时候以为的“江铎”送了她手机,所以她格外珍惜,充个电都要盯着充满,只要电量一满就拔下插头,当宝贝似的。   陆桑还偷偷跟“江铎”发短信,老找他怕他看破她心思,觉得她小小年纪见人就喜欢很奇怪,所以还费尽心思跟他用英文交流,美其名曰埋头准备四六级。后来,她越来越喜欢“江铎”,又见室友都耐心温柔地给男朋友绣十字绣、制作精美的纪念相册,她也眼馋,心中蠢蠢欲动,于是学了烘焙,就为给她那时以为的“江铎”送去她亲手做的东西让他尝一尝,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   可给他之后,他竟然没任何表示,于是她才有了送情书的举动。   她很主动,勇气可嘉,可怎么都想不到“江铎”其实叫沈临州。那天还是她不小心听到了许老师跟沈临州打电话,一听他声音她就认出来了,陆桑听到许老师喊他临州,后来委婉一问,这才恍然自己闹了个乌龙,好几天没敢跟沈临州说话。   后来送去的饼干也都不再带卡片,试图抹去之前的尴尬。现在想想,她那时候也是笨得可爱,年少时莫名其妙的执着和自尊心没能让她及时跟沈临州说清楚,所以才造成后来沈临州跟她之间的重重误会。   沈临州一听送给自己的饼干,都被江铎那小子吃了,心里就有点难以平静,他还没来得及深想,这其实代表陆桑从始至终喜欢的就只有他沈临州一个人。   等他慢慢理清了,心头一时之间被疯狂的喜悦漫过,原来他没有误会,陆桑那时候就是看上他了,所以还好他后来死皮赖脸地骗她结婚,否则两个人这辈子肯定就这么错过了。   但同时,他心里对陆桑也有那么一丝责怪,只有一丝,没有再多,没等他说什么,陆桑就已经先发制人地道,“我以为你心里没有我,因为怕你觉得我喜欢你有负担,结婚后说也不敢说,不能太亲近,担心让你反感,同房睡也不安心,怕对你不轨,所以我才积极地跑去客卧睡,也不敢喝酒,怕发酒疯疯狂对你表白,所以你真的不能全怪我,这两年我也一点都不好过啊。”   “是,”沈临州直点头,“我的错,我不该在江铎拒绝你之后还不对你说清我的心意,更不该在跟你结婚的时候做出那个让你我都付出了代价的馊主意,也不该在婚后还记着你对江铎的感情,随便怀疑你想跟别的男人跑掉。”   陆桑笑了笑,斩钉截铁地说:“你说的没错。”   沈临州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又点点陆桑的小拇指。   “这是一件小事了,”说起来陆桑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毕业那晚喝醉,其实早上比你醒得早,一睁眼看见你,我吓了一跳,所以……”   沈临州接话道,“一脚把我踹下了床,还跟我说是我睡觉不老实自己掉下去的?”   陆桑心虚地点头。   沈临州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了,那晚喝醉的又不是我。”   太尴尬了,陆桑想跳过这个话题,“还剩食指、中指。”   沈临州说:“食指。”   “我那天车祸,确实是我故意的,”陆桑伸开食指,没什么底气地说,“我看到你跟郑虹的牵手照,再联想之前你给岁岁起的名字,公司的名字,还有你望着墙绘的表情,当然担心两年期限一到你就要跟我离婚,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才……”   沈临州不忍责怪,但还是说:“你不应该用这种激烈的方式,万一你不是车祸失忆,而是更严重的后果呢?就算当初不是为了我,也应当为许老师他们着想,你如果当初因为那场车祸丧命,让他们怎么办?”   “我错了,”陆桑拉了拉他的手,“那时候就剩一个月,你又躲了出去,我以为你打定主意要跟我离婚,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个办法,我出了事你怎么都会回来看看我的,也许见了我的惨状一时怜悯,就不忍心跟我离婚,可我也没料到车祸真那么严重,我还失忆忘了你,要是早知道那样,我肯定要想别的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   “比如告诉许老师你竟然想跟我离婚,拿她来压你……”陆桑越说声音就越小,直到沈临州听完笑了声,“当初这样多好,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罪。”   “但没准不如现在。”陆桑肯定地说。   倘若当初她真告诉了许老师,哪怕后来跟沈临州过下去了,中间的误会隔阂依旧存在,是一粒随时可能被风吹动起来的火星,迟早要烧起来的。   虽然她付出了代价,但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   “还剩中指了。”陆桑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于是让沈临州也跟她做同样的手势,“你把手这样按在床上,抬起无名指试试,有人说,抬不起来的男人那方面有……”   “问题”二字还没说完,沈临州已经面无表情地把无名指抬了起来。   陆桑惊讶,“你是人吗?”正常人是抬不起来的,她只是逗逗他而已。   沈临州一笑,“你继续。”   “最后一件了,”陆桑说,“徐瑛不是推了我一把,她是跟我画过的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样,按着我的头往墙上撞,所以我才昏倒。”刚刚醒来那一会,许老师一问她,陆桑就意识到徐瑛对他们都说了谎。   沈临州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陆桑张了张嘴,最后也像许老师那样劝他,“临州,你刚认回家人,对徐瑛再怎么不满,也不要迁怒到其他人头上,爷爷跟姑姑对你都很好,几个弟弟对你也很客气,你虽然说许老师跟老陆是你的爸妈,但归根结底还是不一样的,而且我也想这世界上能多一些人跟我一起爱你啊。不管你跟我感情多好,家人的爱都是不可取代的。”   沈临州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不会跟他们闹翻,你放心。”   许老师还没回来,两个人说着悄悄话,陆桑困了,沈临州就让她睡。第二天一早,江铎来查房,听说陆桑恢复了记忆道了声恭喜。沈临州望着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江铎倒是挺意外,主动问道,“有话跟我说?”   “有。”沈临州冲他笑了笑。   陆桑猜到沈临州要跟江铎聊什么,轻咳一声背过身去假装要睡觉,两人识趣地走了出去。   “什么事啊?”江铎一脸笑容,他今早过来医院没堵车,刚刚还吃了过来实习的师妹送的爱心早餐,此时心情很不错。   沈临州忽然抓住他肩膀用力按了一下,“你把那几个月吃过的饼干吐出来还我,那是陆桑做给我吃的。”   江铎一脸懵,一晚没见,沈临州是不是忽然得了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明天见,正文明天结局   感谢营养液:   读者“霏鎖斯”,灌溉营养液 +1 2019-08-16 12:12:18 第五十六章   沈临州刚刚知道真相, 当然要忍不住对着江铎炫耀一番,江铎是谁啊, 是他白白嫉妒了那么多年的“情敌”,打击“情敌”不能吝惜力气。   江铎听完, 默默消化了一会才说:“怪不得我每次吃完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时候还拉肚子,原来不是做给我吃的。”“哎, ”江铎捅了捅沈临州,“你现在知道了, 以后更要对陆桑好点儿啊,人家一个姑娘,当初看上你那么风雨无阻,又是饼干又是情书, 你想想你做了什么?”   沈临州细想一下, 还真没做什么。当初为什么不说呢,要是早些告白,说不定两个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何至于等到她毕业喝醉才伺机骗她结婚。   他点点头, “我以后会尽我所能对她好的,我跟陆桑之间的许多事你还不知道。”   江铎被迫听了他跟陆桑从小就认识,互相照顾, 后来长大还暗恋彼此的历史,又听说陆桑是为了挽留沈临州才故意车祸,感觉肚子更饱了。   江铎:“嗝。”他心里也很感慨, 原来陆桑竟然不是许老师的亲生女儿,怪不得他也时常觉得陆桑跟许老师、老陆他们俩谁都不像。如今真相大白,江铎对陆桑,对她一家都只有祝福。   沈临州拍拍他的肩,“你去忙你的,我回去陪陆桑。”   “喂完狗粮就一脚踹走,沈临州你可以。”江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了。   沈临州回去的时候,许老师正坐在床边给陆桑削苹果,他接手了这活儿,让许老师回家休息。   “没事,我请了假。”陆桑进医院,她每回都提心吊胆的,干别的事情也老是走神,许老师不愿走。   陆桑:“其实我没事了,我觉得我可以出院。”   “你老实待着。”沈临州轻声说。   “噢。”   沈临州削完苹果,刚喂了陆桑几块,外面有人“呼啦”一声推开了门,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徐瑛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后,她脸上的疤痕触目惊心的,很快,徐蔚宁跟沈临州的二叔徐蔚承一左一右把徐瑛拉住了,拼命往回拽。   但徐瑛情绪激动,力气也很大,她竟然甩脱了两个人,猛地冲进了病房。沈临州站了起来,像铜墙铁壁一般挡在病床边。徐瑛看了他一眼,忽然对着床上的陆桑冷笑道,“我说的没错啊,你这种女人就是只会躲在男人身后,有本事你就出来跟我单独对质。你看看我被你害成了什么样?你这个贱、货、扫把星!你怎么不去死啊?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怎么有脸还躺在那里跟没事人一样?”   “徐瑛是吧?我是陆桑的妈妈,”许老师皱紧了眉头,站了起来,“作为受害者家属,我是有权利追究你责任的,但我没有这么做,知道为什么吗?我跟我教过的每一个学生说,他们有他们独一无二的价值,不管成绩好还是差,学习只是人生的一条路而已,而他们自己是人生唯一的主角,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不欠别人什么,也不该被人指责,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机会,但你太令人失望了。人生有那么多条路,你才二十岁,大好年华,可你偏要剑走偏锋走上歪道,成了打扑克时引出对方大小王的那张2,牌打出去以后,你就算是死了化成一缕青烟也没人再关心,你低头看看你自己,不觉得可悲吗?”   徐瑛被她一番话说得头痛欲裂,她指着陆桑,“你看看你,只有别人在为你说话,保护你,你呢?你还不如我呢,为什么不敢站出来?你在心虚吗?是不是心虚自己其实配不上沈临州,他是谁,他是岁临的老总,科技新贵,现在还成了我们徐家的长孙,而你呢?不过是只会喊苦喊疼的无知妇孺,我看不起你!”   “徐瑛!你真是死性不改!”徐蔚宁感觉徐瑛每多说一个字,就有一巴掌用力地甩在她脸上,陆桑、沈临州、许老师,他们没有一个人说出这么没素质的话,而她的女儿,她花了二十年养大的女儿,竟然低劣到这种程度,低劣到她不忍让徐瑛抛头露面让人笑话。   “既然你这么说,你以后也别靠任何人吧,”沈临州慢慢地说,“陆桑二十岁的时候就不向家里要生活费了,相反,她的奖学金跟平时赚的外快都贴补了家里,她之前车祸,几万块的手术费说拿就拿得出来,你能做到吗?你花着你外公给的零花钱,坐在几个男朋友的高级轿跑里,年纪轻轻就轻浮得跟纸一样,你有想过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到底配不配么?他们喜欢你,到底是因为你这个人不错,还是因为你是徐家唯一的外孙女?看了你这么多天,我更相信是后者,因为你身上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你胡说!他们喜欢我、爱我!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徐瑛又瞪向陆桑,“你看我做什么,有话就说,我不过就让你撞了下头,你哑巴了?”   陆桑笑了一下,“你想听我说什么?”   之前,陆桑还因为徐瑛对她所做的一切生气,现在看着她,只觉得她可怜,徐瑛活得还不如他们小区里老头老太太养的鸡,鸡养肥了还能吃鸡肉,徐瑛能做什么?她活着真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你难道不自卑吗?”徐瑛对上她的眼睛,一字字说,“哪怕真像沈临州说的那样,你也还是不如他,他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能为他做什么?他根本不用你为他做什么,你活着这么没用,为什么有脸笑我?”   陆桑慢慢坐了起来,问了她一句话。   “你有没有听过长颈鹿和小猴子的故事?”   徐瑛没接茬,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陆桑。   陆桑说:“有一只小猴子跟一只长颈鹿成了朋友,他们结伴在森林中玩耍,长颈鹿想吃高处的树叶,于是小猴子爬上树,帮他将鲜嫩的树叶摘下,长颈鹿很高兴有这么一个伙伴,可是周围的小动物都对长颈鹿说,‘你自己稍微伸长脖子就够得到,小猴子为你做的有意义吗’。你觉得有意义吗?”   徐瑛吼道,“当然没意义!小猴子很多余。我也有很多男朋友,我可没这么多余。”   “怎么会没意义,你同别人一块吃饭,难道是因为一个人没办法吃饭吗?是没有手还是没有嘴?都不是的,你需要这样的陪伴,你需要一份稳定的关系,你需要别人的爱,这些怎么能说是多余的呢?就连比肩站在一起的大树也为彼此遮风挡雨。我问你,你跟你的几位男朋友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倘若什么都不需要,你何必交男朋友呢?”   徐瑛冷笑一声,“一堆歪理,我交男朋友又不图他们什么,不像你,跟我哥在一起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我什么都没要,他们还是把好东西给了我啊,有一个男生说结婚以后买了房子就写我的名字,他爸爸也很喜欢我,彩礼都准备好了,承诺我以后不用出去工作,你呢?”   徐蔚宁脚下一软,她按着额头靠着墙站住了,被女儿的话刺激得脑袋一阵阵发晕。   沈临州刚要说话,被陆桑拉住了,陆桑说:“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给你了,你才能站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要是你什么都不图,就该在他们给你那些的时候说‘我不要’,你说了吗?”   “我为什么要说,是他们主动给的,可不是我要来的,这还不能证明我有多讨人喜欢吗?”   “看得出来,”陆桑点点头,“所以你没要求,你的男朋友们就不来医院看你是吗?”   “你!我要撕烂你的嘴,贱、人!”徐瑛要被气疯了。   徐蔚宁彻底听不下去了,再多一分钟,她估计要少活十年,于是连拖带拽地把人拉去病房外。不知道徐瑛哪里来的脸提起男朋友的事,她之前还真不知道女儿这么小就已经跟那么多男孩子过过了,徐瑛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父亲如今跟她比起来都变得没那么肮脏了。   徐瑛哪会轻易妥协,她一边挣扎一边开始破口大骂,徐蔚宁忽然崩溃,松开她之后将女儿用力推到了地上,她听到徐瑛的尖叫,无动于衷地对徐蔚承说:“二哥,麻烦你帮忙叫几个人上来把她带回家关起来,我受不了这么丢人现眼,要是她偷跑出去,就让人直接打断她的腿,就说是我说的。”   徐蔚承点点头走了。   没过多久,几个穿深色西装的保镖上楼来,把像疯子一样扒着病房门不走的徐瑛生生拖进电梯,下楼后塞进了车里。   而病房里,徐蔚宁长舒一口气,对着许老师的方向弯了弯腰,“实在是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教出这样一个女儿,我推脱不了责任,我会把她看好,不会让她再伤害陆桑。”   许老师刚想劝她,徐蔚宁又对陆桑说:“徐瑛在网上说的那些话,对你做的一切,我一句对不起恐怕抵消不了一星半点,我看她那个样子,管教是没救了,也不指望她能真心实意跟你道歉,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临州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陆桑摇摇头,“您没有错,我不会跟您要什么的,我只想让徐瑛受到惩罚,但现在看来,她的脸跟心都厚得如同钢铁,再多的道理、亲人恋人的反感抛弃或许对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她就像生在这个世上的一颗毒瘤,也许等她哪天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个东西之后,我心里才能舒坦吧,我大概见不到那一天,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以后别再遇见她这个人。”   徐蔚宁点点头,“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她再来你面前撒泼。”   徐蔚宁走后,陆桑这才问沈临州,徐蔚宁嘴里说的网上说的话是什么,沈临州就把徐瑛是那个“roro”的事说了。   听完,陆桑轻轻说:“怪不得她们说话的风格差不多。两个毒瘤其实是一个人,少了一份膈应,挺好的。”   这天,在陆桑坚持下,沈临州还是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外面天气不错,秋高气爽,反正这个月全勤也没了,也请了假,陆桑于是拉着沈临州在路边走。过了会,她忽然问道,“临州,你有没有觉得我有招小人的体质啊?”   “木秀于林而已,不是你的问题。”   陆桑挽着他的胳膊,轻轻笑了出来。   沈临州低头盯着她的脸问她,“上午那个故事,是谁讲给你听的?”   陆桑说:“我自己随口编的。”   “所以我是长颈鹿,你是小猴子?”沈临州问道。   “是啊。”   又走出一段路,沈临州慢慢地说:“你对我来说,不是需要爬到树上为我摘树叶的小猴子。”   “那我是什么?”   沈临州笑道,“你为什么要是小猴子,你就不能是个人吗?”   “沈临州!”陆桑气得掐他。   沈临州揽过她的肩,不开玩笑了。天宽地阔,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他轻声说:“你没必要那么费力,你可以踩在我的肩膀上。”   我护着你,你为了我。   这才是爱与被爱的意义啊。   (正文完) 第五十七章 番外一   陆桑的第四部 漫画电影、电视剧纷纷开拍, 制作方邀请陆桑去现场指导剧本改编,她高高兴兴去了,要了一堆签名。陆桑的长相扎在一群年轻明星之间丝毫不逊色,有个当红女明星的经纪人见了她还开玩笑,问她愿不愿意签深川。   陆桑当然摇头拒绝了。   这次请陆桑来,是因为有场男女主角重要的对手戏悬而未决,两位演员虽然年轻却演了很多年电视剧,说是戏骨也不为过, 两人对于剧本感情的表达有不同见解,编剧哪个都不想得罪,所以把陆桑请了来。   “你不太了解女人, 白妍此时对路队还只是误会刚解开, 觉得这人还可以,但并没有动心,你琢磨一下白妍的性格, 一个学院派助理会这么快就接受刺头的流氓头子领导吗?她如今只是觉得这个流氓还有点可取之处而已。”女演员说。   男演员:“可在我看来, 感情的转折就在一瞬间, 有纯洁的男女关系吗?我认为没有,白妍对路队就是已经产生了感情, 对一个人的改观很大程度上说明她正在允许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渗入自己的生活。”   陆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想息事宁人,她画漫画的时候真没想这么多,不过仔细想想的话, 她的想法跟女演员不谋而合,她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我当时画这个情节只是走一个过程,就好像一个洁癖不会爱上不讲卫生的人一样,当误会解除才有发展的可能,但也只是可能,纯洁的男女关系是有的……”   陆桑顿了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男演员,“就像我跟你。”   “噗。”女演员笑了出来。   男演员饶有兴致地盯着陆桑看了会,“这你倒是说服我了,不过我对自己有自信,而路队作为漫画男主角更有这种资本,靠近我和靠近他的女人,想法都不会太纯洁。”   陆桑笑了笑说:“你确实很自信。”   男演员耸耸肩。   一起吃饭的时候,陆桑故意跟女演员的经纪人说:“冰姐,你上午问我的事情,我考虑了一下。”   冰姐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是什么事。   冰姐:“你说。”   “我回去问问我老公再答复你。”   桌上的人都一脸被噎住的表情,直到男演员率先出声,“你结婚了?”   “是啊。”   男演员:“看不出来。”表情稍稍有点失落。   陆桑回到家就跟沈临州炫耀,“临州,我结了婚别人都看不出来,一下子知道我已婚有的人还很遗憾,就比如那个谁,演路队的那个演员,他本来还打算让助理帮忙送我到机场呢,一听我已经结婚了,好像就忘了这茬事,最后是制作方派车送我去的机场。”   她躺在床上,两条腿竖到墙上,脚丫子动来动去。   “哎,为什么区别对待呢?”   沈临州坐在床沿看书,闻言捏了捏她的脸,“早结婚,后悔了?”   陆桑点点头,“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后悔,是因为我们两个结婚前都没好好谈恋爱,直接就迈进婚姻,有点遗憾而已。”   “唔,”沈临州想了一会说,“你如果想享受恋爱的感觉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就可以搬去另外一套房子,我们假装独居,这样可以好好谈恋爱。不过没人给你做早饭,或许也不会天天接你回家。周六日倒是可以约会,但是累了就各自回家。还有雨天打雷你害怕,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打电话危险,所以只能发消息陪着你。你做噩梦醒来,不会有人抱着你哄你睡,你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如果你考虑到了这些还是想恋爱,那我没问题。”   陆桑张了张嘴,放下腿,手脚并用扒住他。   “我随口说说的。”   “我是认真的,”沈临州说,“我们可以先尝试一周。”   “不行。”   “三天。”   “不。”   “一天。”   陆桑马上点头,“那好,不过……这样的话我可以带朋友回家吗?”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过夜吗?带回家做什么?”   沈临州肩膀都绷紧了,陆桑说:“还能做什么,一起做饭、看动漫,第二天早上再把她送走。”   沈临州想了想,“常冬吗?”   “是啊。”陆桑说。   “常冬可以,其他人就算了。”   陆桑正要说话,沈临州补充道,“你认识的人里面,比你傻的除了陆宸就只有常冬,你跟她在一起,我不担心你被欺负,而像楚夏那样的,你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陆桑:“……”喂,不带这么歧视人的。   第二天下班,沈临州主动要送陆桑回家,被她拒绝了,她拉着常冬去坐公交车,看起来还挺开心。沈临州此刻已经万分后悔,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松开了风筝线,陆桑这个小风筝呼悠悠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陆桑有自己的朋友,他最后也只好把江铎约了出来。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咖啡厅十来分钟,江铎这才问,“你跟陆桑吵架了?”   沈临州把情况一说,遭到了江铎大声的嘲笑,“你也有今天,人家情侣谈恋爱,晚上下了班,那肯定可劲儿地腻在一块,看看电影逛逛街、钻公园的小树林什么的,你怎么就被她排斥在外呢?不行我要发群里,让大家知道你过得有多惨。”   江铎说发就发,拦都拦不住。他们高中同学建了个微信群,里面全是同班的男人,大部分也都成家做了奶爸,除了个别人还自诩单身贵族,比如江铎。   江铎:“沈临州被他老婆赶出来了,人家带了朋友回家,不带他玩,现在他在市中心这边跟我喝咖啡呢,晚上听说也得在别的地方凑合一晚,你们说惨不惨。”   好多人都说“惨”。   同学一:“不过你也挺惨的,毕竟你连老婆都没有。”   同学二:“也没有孩子。”   同学三:“也没有狗。”   同学四:“还没有喵主子。”   江铎气急败坏,“我有无数单身少女仰慕的目光,你们这些老男人懂个屁。”   沈临州看了看群聊内容,给陆桑发微信。   “在做饭吗?”   陆桑很快就回复,“常冬在做,看架势应该能做满一桌,到时候摆好盘拍给你看呀,我爱你。”   沈临州看着最后三个字出神,直到江铎出声问,“你被赶出来这么值得开心吗?你在笑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沈临州敛去笑意,一字字打出来,“我也爱你。”   陆桑都这么主动示爱了,沈临州心情顿时大好,看江铎也顺眼了很多,还带他去买男士香水,企图把这个单身的好兄弟推销出去。   “我不买这个,我在医院就是一股消毒水味,喷了也没用,说不定我的病人闻了还不舒服。”   “这倒是,”沈临州沉吟了一会,“包起来吧,我要了。”   江铎:“?”你不是来带我买的吗?   两个人从商场出去,沈临州接到了陆桑的电话。   “常冬家里有事先回去了,你回家吧。”   沈临州故意矜持了会,“不是说要过夜吗?你不用考虑我,今晚你是自由的,我去渡江那边睡一晚,明早接你一块上班。”   陆桑应了声,好像在思考,“……也行,那我自己去看几部夜场电影——”   “你等等……”沈临州马上打断她。   “怎么了?”   沈临州说:“半个小时到家。”   “好。”   江铎满脸鄙夷地盯着沈临州,见他挂了电话,冷嘲热讽道,“这就回去了?你妻管严啊你,陆桑让你出来你就出来,要你回去就回去,你的尊严呢?”   “我没有。”沈临州看了看时间,“你自己带够钱了吗?”   “有手机支付。”   “嗯,那我走了,你自己打个车回去吧。”沈临州拍了怕他的肩。   然后沈临州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弃了好兄弟,开车赶回家。   他开锁的心情是迫不及待的,就好像刚结婚那会一样,知道家里有个人等着你,不管她是在看电视还是做饭,哪怕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跟他交流,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我回来——”   “Surprise!”“砰!”   沈临州前脚踏进门,一脚踩到一个气球,他吓了一跳,往沙发后盘腿坐着的人身上看去,她面前放了一个大大的蛋糕,他屏住呼吸往前走,看到上面写着:30岁。   沈临州环顾四周,家里被特意布置过,气球跟鲜花铺了满地,墙上挂了橘黄色的小灯,一闪一闪的跟星星一样,他没想到陆桑会准备这些,难道她跟常冬回家来,就是要常冬帮忙布置吗?   他定定神,听到卧室门上传来的抓挠声,应该是岁岁。   陆桑担心岁岁把气球抓坏,也怕吓到她,就把她关在了卧室。   “今天是我生日吗?”终于,沈临州不确定地问道。   陆桑好笑,“当然是啊,是你真正的生日,我问爷爷才知道的,应该是你舅舅或者舅妈说的,要不要插蜡烛?”   “嗯。”沈临州走过去,居高临下,却无端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段日子福利院的孩子们也是会过生日的,这天有蛋糕吃,没过期的新鲜蛋糕,但是模样差强人意。   但面前这个,白色的底,上面躺着粉色的小花,一朵朵,一层层的,又精致又漂亮。   “我做的,好看吗?”陆桑抬头问道。   沈临州坐到她身旁地毯上,温柔地凑过去亲了亲她,说:“好看。”   陆桑插了一根蜡烛,拿打火机点燃,“快许愿。”   沈临州笑着看了看她,闭眼默念。   ——盼长久,少别离,常相伴。   他吹灭蜡烛,陆桑让他切蛋糕,沈临州规规整整切了八块,陆桑只吃了一块,她跟沈临州说,得腾出肚子吃饭吃菜。他跟着陆桑去厨房,把六道菜端上桌。   “都是自己做的?”   “常冬也帮了忙的,否则我一人怎么会这么快啊?”   “你不留她吃蛋糕吗?”   “我做了两个,送了她一个,她已经提走了。”常冬拿到自己大大亲手做的蛋糕,打算回家放进冰箱瞻仰,可不能草率吃掉。   陆桑现在已经有了六道拿手菜,她对沈临州说:“以后你要是把朋友请回家吃饭,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沈临州笑道,“你光是站在那里就给我长脸了,哪里还需要做什么饭?”   “就你会说,吃饭吧。”   等沈临州吃完饭,陆桑忽然搁下筷子问道,“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家里还会有打火机?”   沈临州一顿,说:“有回接电线用到,就放在书房了。”   “书房也有?”   “……你这个从哪里拿的?”   陆桑说:“厨房啊。我前一阵子发现你总爱往厨房跑,这里这么闷,你开了抽油烟机就会好点吗?”   “会好很多。”   陆桑眯眼看了他一会,“常冬说,她爸也喜欢往厨房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沈临州淡定自若。   “他抽烟。”   “我不抽,我戒了。”   陆桑凑过去闻了闻,他身上非但没有烟味,还有种清淡好闻的香气。“什么味道?”她问。   “香水,刚买的。”沈临州拿出来给她看,陆桑高高兴兴接过,“送我的吗?”   “我们两个人一起用。”   这段日子,陆桑给他买了不少东西,最后她都自己用了,男式衬衣T恤被她当睡裙穿,还喜欢喷男士香水,说是喜欢这样的味道。沈临州不太懂,喜欢闻的话,过来闻他不就好了?   陆桑喷了点香水在手腕,又抹到耳后,然后一把抱住沈临州。   “谢谢老公。”   沈临州抱住老婆,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