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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今夜盛放
作者：Jilly

　　文案：
　　林初棠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九岁的男人。
　　江起昀温柔多金，长着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就是大写的勾引。
　　林初棠撒起娇来要人命，顺利成了江起昀的小女友，还在手机里给他备注：“小江叔叔”
　　江起昀的控制欲很强，有一套“爹言爹语”：
　　舞蹈比赛第一名给她买birkin。
　　期末绩点4带她去斯里兰卡。
　　？？？
　　我拿你当男朋友，你却想当我爸爸？不给你展现一下渣女的实力，真以为你这“小爸爸”当的挺优秀？
　　溜了溜了。
　　*
　　直到长辈过寿，席上来了一位神秘宾。
　　家人领她过去：“这是小江叔叔，刚从德国回来，叫人。”
　　江起昀坐在沙发上与人聊天，呈众星捧月的姿态，他懒懒地弹着烟灰，一双深邃的眼睛摄人心魄。
　　林初棠吓得腿软：“…………”不叫行不行啊？
　　——救命啊渣了长辈怎么办？
　　挺正经大佬x骚话满分少女

　　排雷：
　　#sc#
　　#男主27，女主18。#
　　#男主前期会真的管教女主，后期有点火葬场。#
　　#纸片人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非道德模范，男女主皆有心机，道德要求高者勿入。#

　　一句话简介：年龄差
　　立意：长大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主角：江起昀，林初棠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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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初棠遇见江起昀的那天，像是一场被刻意安排的意外。
　　晚上九点，学校礼堂依然灯火通明，平日里鲜少露面的学院领导与社会各界名流这会儿正襟危坐，维持着社交场的体面，观看台上的校庆表演。
　　而后排早有人坚持不住了，垂着脑袋昏昏欲睡，像一群哑巴。
　　礼堂后台十几个舞蹈系的小姑娘身着统一的表演服，在进行最后一遍彩排。
　　林初棠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后，便在距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向远处。杏眼微翘，皮肤透白，看上去有些稚气未脱，却难掩的清纯明艳。
　　她态度散漫的原因无他——太饿了，腹部仿佛闹饥荒的孤城，肆虐叫嚣。
　　负责校庆表演舞蹈部分的宋老师，把亲自编纂的独舞《点绛唇》的表演机会给了林初棠，就连舞蹈衣都是特别定制的。
　　这种在全校师生面前挑大梁的机会实属稀有，其他小姑娘掩饰不住的歆羡，频频侧目往她这边看。
　　“林初棠，跟你商量件事儿。”肩膀被拍了下，方若琳提着裙子走过来打断她的思路。
　　“怎么了？”林初棠抬起眼皮。
　　“能跟你调换一下表演顺序吗？”方若琳是和其他人跳群舞的，十几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裙子，她解释道：“今晚我爸爸回来，我一个月没见他了，想早点跳完回家。”
　　说完，她看着林初棠的眼睛，又笑着补充了句：“拜托拜托，一定帮个忙！”
　　请求的语气里裹挟一丝细弱的强迫意味，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一般人都难以拒绝成全父女天伦。
　　林初棠眼波动了下，打量对方几秒，笑了笑：“不行。”
　　很明显，她就是那个二般人。
　　方若琳一怔，以为自己听岔了，“啊？”
　　林初棠轻轻扯唇，露出贝齿，“我爸爸今晚也回来。”
　　这拒绝的有点儿敷衍啊……
　　“她爸妈不早就离婚了？听说她爸都不管她，回来什么啊？”有人提了一句。
　　方若琳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青一阵白一阵的，手指头揪着裙边，看上去她非常想扁林初棠了。
　　“干什么你们？”
　　突然，宋老师推门走进来，她平日里就很严肃，脸稍微一板，女生们就很害怕。
　　“……就，想换一下顺序。”有人弱弱地回答。
　　“做什么梦呢？”宋老师眼神凌厉，指尖抬起，点了点外面，“以为这是你们村口的二人转舞台吗？知道下面坐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一个个的都飘了？我为这次校庆表演足足准备了三个月，都少给我搞事情！”
　　说完，她似乎意有所指的，朝着方若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否则都给我滚蛋！”
　　话音落地，威慑力十足，青涩的小姑娘们纷纷如鸵鸟般埋起了脑袋。
　　*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
　　说到外面坐着哪些大人物，林初棠坐在椅子上，听到有人八卦今日签到的嘉宾：政界要员，学术界泰斗，知名媒体点评人，还有财经周刊的常客……
　　“哎，你们知道坐在赵院长身边的人是谁吗？”有个刚下舞台的人问道。
　　“怎么了？”坐在院长身边……身份可想而知。
　　“好年轻啊。”她笑了笑：“而且帅得不像话，猜不出是做什么的。”
　　“哪一个啊 ，你这么说我好好奇。”
　　那个人想了会儿，发现自己根本描述不出来他的相貌，含糊地说了一句：“反正你去台前扫一眼，就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很显眼。”
　　……扫一眼就知道是谁了？
　　后面的话，林初棠没来得及听，因为报幕已经报到她的节目了。
　　宋老师走过来，抚摸了下她的后背：“检查一下，衣服，鞋子，都没问题吧？”
　　林初棠弯弯唇角：“来之前就检查好了。”
　　宋老师“嗯”了一声，笑了笑给她鼓励：“好好跳，放轻松。”
　　“嗯。”
　　*
　　舞台布置很隆重，三米多高的暗红色幕布，流光溢彩的镁光灯，上千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她身上。
　　林初棠还是无法抑制的紧张了，身体很虚浮，仿佛飘零在黑浪上的一块儿浮木。
　　当舒缓的配乐响起，脚尖轻盈地点出第一步的时候，又很快调整过来。
　　灯光稍稍下移，观众席第一排蒙上一层浅淡的光晕，一溜儿的西装革履的男士。
　　林初棠的曼妙身姿就这样落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黑沉，倦懒。
　　柔和的光落在他的黑色短发和鼻梁上，在皮肤上拓下淡淡的阴影。嘈杂的人群中，他安静得仿佛沉入另一个静谧的时空。
　　他坐在一众德高望重的领导中间，神思有些游离，甚至称得上散漫，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扫一眼就知道是谁”是这个意思。
　　林初棠和他对视的那个瞬间，呼吸莫名有些急促。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他的目光平静移开，看向别处。让林初棠有些怀疑，那一秒的对视是不是真的。
　　音乐起。
　　她踩着乐点婆娑起舞，霓虹半掩，露华零地，每个动作自然而流畅，渐入佳境。
　　临近结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她做一个动作，侧腰回眸，脑袋需要有一定角度的伏低。
　　这时，头上一轻，缝在发带上的珠花忽然就掉了下来。
　　那瞬间，她的鼻尖儿都在冒汗，而人一紧张就容易犯错误，她竟然伸手去抓了一把珠花，全乱套了……后面她还有一个定点动作要做。
　　就连在后台观看的宋老师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替她担心。
　　这是个舞台事故，她的心索索发麻，像被人狠抓了一下，许多混乱的画面闪过脑海。不过半秒的功夫，她反应迅速，扬手将珠花抛向观众席，当做献礼，继续做定点动作。
　　这样不懂的人就会毫无察觉。
　　事实证明效果很不错，能带动观众的情绪，气氛热烈起来。将本来一个稚嫩少女的暗恋故事的克制与彷徨引向高|潮。
　　没人看出来她失误了，以为这是精心设计好的。
　　林初棠完美地完成了定点动作，结束。
　　林初棠的目光再次去寻找那个人，而他正侧头与旁人聊天，并未看向台上。昏昧的光影下，他的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下颌很窄，五官英挺，侧脸轮廓倒是显得有点儿风流的味道。
　　他身边的那位校领导努力比划动作，声情并茂地与他描述着什么，而那双寡冷的桃花眼浮现一层浅浅的笑意。
　　*
　　晚会结束已接近十一点。
　　结束了兵荒马乱的一天，大家都很疲惫。宋老师还是抓紧时间跟大家总结了这次表演，表扬了下林初棠的临场反应能力。
　　而后又询问珠花的事情，林初棠说，来的时间检查好了，但不知道为何缝的线断了好几根。
　　宋老师没再追究，接着说了几件事便放大家去休息。
　　林初棠走出礼堂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丝丝细雨，夜晚的风卷着裙边拍打着小腿。她想，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男人了。
　　告别了一起跳舞的小伙伴，林初棠裹了下身上的外套，到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冰的，仰头喝起来。
　　她想到有一份资料要打印，便攥着手机向校外的图文店走去。
　　这个点，络绎不绝的校外车辆向门口驶去。被雨淋湿过的林道呈现出一种深灰色，光照出几片亮堂堂的水滩，还有些树桩下的淤泥被冲刷下来，淌在路边，有些滑。
　　林初棠撑着伞，挨着路边，她现在很困，更多的是身体上的疲惫，因此脑子反应也慢了半拍。
　　电话响的时候，她正要绕到林道的另外一边的图文店，而这时迎面而来的一辆车打起了大灯，导致她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直行道上的一辆白色的宾利欧陆开过来，车主也是被黑|车的大灯晃得没看到她，林初棠赶紧往后趔趄了两步，依然没能躲过去，摔倒在地上。
　　好疼，林初棠坐在地上摁住脚腕。
　　罪魁祸首的黑色车早已溜之大吉。
　　倒是宾利的车门打开，车主走了下来。
　　一双男款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然后人蹲了下来，白色的衬衫布料勾勒出清晰的手臂线条。
　　她的目光上移，看到一张英挺的有些冷感的脸，袖口有一阵极淡的木质馥郁香调，如雨后的绿茵，轻柔和缓。
　　“能起来吗？”这是他今晚问出的第一句话，尾音轻扯，手并没有碰到她。
　　林初棠有些混乱，却又下意识道：“没……没事。”
　　“没事？”他缓缓重复了这两个字，看了下她的小腿，视线再次回到她的脸上，胸腔里似乎闷着几声细碎的笑，又好像不是。过了好久，语气里多了丝戏谑，反问她：“真的？”
　　当然是假的。
　　林初棠指着车轮子底下，舔了舔嘴唇，问他：“要不你躺进去让我撞一个试试？”


第2章 
　　后来林初棠一直觉得，泡江起昀，简直艺高人胆大。
　　她不知道，彼时的江起昀还不到三十岁，他的新翼科技已经在科创板上市，估值高达数百亿。他曾是十四岁考入中科大少年班的天才少年，早已在名利场上走了遭，说是站在人生高处也不为过。
　　而她还是个只喜欢和同学斗斗嘴，满肚子坏水儿，耽于男人美色的肤浅小姑娘。
　　*
　　去医院的路上雨已经停了，他开了车窗，一条胳膊搭在车窗上，神情有些散漫，似乎碰见这事儿也有点无语。
　　阵阵凉潮的风灌进来，林初棠的脸颊被吹凉，脖子里黏黏的。
　　雨后的夜空，墨蓝得纯粹，医院大楼的窗户里发出方块亮光，莫名有种暖意。
　　林初棠落后他约半米，发现他的腿很长，身量高大。肩膀宽，到腰间收窄，好看匀称的身形，是一种成熟的男性特有的魅力，和学校里的小破孩儿不一样。
　　“身份证给我。”他抬手指了下挂号窗口，补充问道：“带了吗？”
　　林初棠的身份证是一直放在钱包里的，她拿出来，交给他。
　　“还没成年？”江起昀的手指捏着薄薄的卡片，扫了眼上面的信息，语调有些松散，连她的名字都省了。
　　“小孩儿啊。”他勾唇笑了下。
　　？
　　林初棠感觉到一种年龄上的压倒，这人不是想打架就是在歧视未成年。
　　“还有一个月。”林初棠梗着脖子补充，带着一份倔强：“我就成年了。”
　　江起昀鼻音里“嗯”了声，低垂着眸，对她的辩解有一丝不屑。
　　“……”
　　林初棠从他漫不经心的眼神里读出来一种“哦，反正都是小屁孩”的调笑，见他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干脆撇开脸。
　　江起昀拿着身份证走到自动售卖机那儿，摁了个按钮，扫码付款，然后一瓶纯净水从冰柜里滚下来。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着，喉结随着水流滚动，握着瓶子的手指骨节分明，长腿抻着地面，姿态很放松。
　　林初棠“啧”了一声，喉咙也莫名跟着痒了下。
　　还挺有感觉。
　　*
　　江起昀挂到号，扬手把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走。”
　　林初棠抓起书包站起来。
　　骨科在三楼，两人走到电梯边上的时候，正好有个担架车进去，两人再进去就没地方了。
　　他看着她，问：“走楼梯，行吗？”
　　林初棠没法，点点头，但是走到楼梯口她就犯了难。从车上到这里没有几步路，她还是能坚持走的，但是爬上三楼难度就比较大了，跳舞的人都是比较爱惜的自己的腿的，这决定了她的舞蹈生涯。
　　忍着痛爬上去？不行！
　　单脚跳上去？太丑了，也不行！
　　江起昀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他皱了下眉，看向林初棠，胳膊微抬，又在半空停住。
　　林初棠倒是挺想让对方抱自己，尽管有些羞赧，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于是她将书包勾在肩膀上，张开手臂。
　　江起昀一眼就把她看穿了，撩起眼皮笑了一下，绕到她受伤的那一边，把她的粉色书包接过来，手掌握住她细细的胳膊，低声道：“我扶着你，慢慢走。
　　”
　　“……哦。”林初棠一时无言，但他的手掌宽而热，很有安全感。
　　她再次闻到他身体上的味道，清冽干净，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好在晚上骨科的人不多，效率很高。他们上去就能看了。医生检查完，让她去拍片子，这个要等个把小时。
　　结果出来，脚踝韧带轻微撕裂，软组织擦伤，没什么大的问题。
　　医生给她开了一堆活血止痛化瘀药，还有中医理疗。
　　又叮嘱道：“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让受伤的脚踝使力，注意休息，不要吃辛辣和油腻的食物了。受伤了及时来医院这个处理方式是对的。你年纪还小，要多注重保护自己的身体。”
　　然后开了句玩笑：“让家里人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周末再过来做理疗。”
　　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了。
　　两个人都有些疲倦。
　　乘电梯到楼下，江起昀忽然开口：“给你的家长打个电话。”
　　“嗯？”
　　“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他重复一遍，是淡淡的命令口吻。他看过她的身份|证，知道她是本地人，甚至家住的离这边都不远。
　　林初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要跟家里人汇报一声吗？还是要家人来接，他就不管她了？
　　林初棠拿出手机，看他一眼，江起昀像是懂了，背过身走到大门口等待。
　　她慢吞吞挪到窗户边上，握着手机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打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不想打。
　　外面的天依旧阴沉沉的，干净的玻璃倒映出她的脸，有些苍白，柔软的头发乖巧的落在肩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过一丝坏坏的情绪。
　　过了会儿，她走到门口，江起昀转过身来。
　　她的心在噗通噗通狂跳，对他撒了谎：“家里人的电话都打不通，我爸在出差，我妈……电话也关机了。”
　　江起昀看着她的眼睛，极淡地“嗯”了一声。
　　林初棠觉得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小姑娘，跟家人吵架了？”他轻微挑了下眉骨，声音很好听，口吻也是很随意的。
　　？
　　抱拳/
　　搞了半天，对方只以为她不打电话的性质是因为小孩子跟家里闹别扭？
　　林初棠感觉到自己的演技，受到了那么点儿侮辱。
　　*
　　林初棠回到学校的时候，寝室里只有室友沈惟在，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去练功了，一日之计在于晨。
　　沈惟用冷水拍脸，终于驱散了瞌睡虫，盯着她的腿看了会儿，问道：“真废啦？”
　　林初棠放下书包，走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地喝着，她捡起一个抱枕向沈惟砸去，“说点阳间的话吧。”
　　沈惟抽了张面巾纸擦脸，嬉笑着躲开：“听说昨晚方若琳要跟你调换顺序，还在后台起冲突了。”
　　“她跟我提了，但是没有起冲突。”林初棠说：“后来宋老师来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沈惟说：“那憨批说这话前也不过过脑子，这是校庆晚会诶，想道德绑架你下不来台吗？太可笑了吧。昨晚那珠花的事儿我觉得就是她干的。”
　　林初棠有些犹豫，没出声。
　　“校庆独舞的机会太珍贵了，宋老师把机会给你，是挺遭人嫉妒的。”沈惟感慨了一句，看看时间，说道：“哎呦，我得赶紧去早课练功了。对了，宋老师早上在群里@你，让你有空去她办公室一趟。你记着这个事啊。”
　　沈惟说完，抓了手机便离开宿舍。
　　林初棠将最后一口水喝完。
　　她当然知道昨天晚上的珠花被人动了手脚，她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早早就把一切道具都准备好了，偏偏做造型的师姐给她戴上去，竟然断了几根线。
　　林初棠不是个软柿子，此仇她一定要报。
　　她跟老师请了假。从衣柜里拿起睡衣和毛巾，去浴室洗澡，冲去一身的疲倦，精神终于集中了一点。
　　躺在床上，阖上眼想赶紧睡觉。很奇怪，脑子里忽然冒出那个人喝水的样子。
　　喝水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常行为，发生在他身上却很有感觉。
　　*
　　就这样过了一天。
　　隔天太阳终于出来了，温度也冷了一些，早上去练功的时候，都要穿外套才行。
　　林初棠吃过午饭，去找了宋老师。
　　宋老师给了她一张单子，是省卫视电视台明年春季要举办的舞蹈大赛，要开始初级选拔了，宋老师想让林初棠去参加。
　　初级选拔赛在半个月后。
　　林初棠看看自己的脚，跟宋老师说明了情况，这伤不是特别重，但最好还是要多休息。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宋老师也思索了一下，然后对她说：“脚伤肯定是要养的，不能胡来，留下伤病就完了。比赛的事情到时候再看吧，暂时先不要练习。”
　　林初棠答应了宋老师，捏着单子走出办公室。
　　午后的太阳有些晒，温度比早上高了不少，梧桐树叶都软趴趴的。
　　林初棠走到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柠檬水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喝着，手指撑着下巴，又瞄瞄被晒蔫了的树叶，有些无聊。
　　“欢迎光临！”
　　每当有人进来的时候，收银台的女生都会机械化的喊一声，林初棠没有好奇去看。
　　林初棠抬起眼睛，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那个瘦高的身影，骨感的手指夹着香烟，指尖自然下垂。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OK，老天给她机会了。
　　看到林初棠，他掐了烟，走进来。
　　“……”她一张口，忽然就有点怂了，不知道怎么喊。
　　“脚伤好了？”他没有理会她卡壳的话，径直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fine，接着来：“还没。”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扫到她盖着外套的腿，那一截小腿很纤细，修长，脚上穿了一双很可爱的白色袜子，包裹住踝骨。
　　“还疼？”
　　“疼，疼到生活不能自理。”
　　透白的眼睑下边儿泛着红，还挺委屈。如果演技分等级，那么她的等级肯定是奥斯卡超级黑金卡。
　　闻言，江起昀手指勾了下眼尾，很低的问了声：“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想讹我，是我的错觉吗？”


第3章 
　　这就有点气人了。
　　林初棠有点被人拆穿的恼羞成怒，她看江起昀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一边羞恼，一边在心里头疯狂哔哔：
　　不是吧？不是吧？
　　把人弄受伤了你都不在意，那你在意什么？
　　在意大利吗？
　　奥斯卡超级黑金卡得主表示她绝不认输，眼睛该红就红，眼泪该掉就掉，泛着白的指尖轻蹭了蹭眼泪，“我没有啊。”
　　“……”
　　“中医理疗你继续去，费用我来付。”
　　江起昀当然不在意大利，还是比较在意心中的道德法则，他不在乎这点钱，也懒得询问她的具体伤情，只想尽快解决问题。
　　“你不陪我去？”
　　……还得陪？
　　江起昀觉得这小姑娘过分娇气了，去个医院还要人陪。
　　“你加我微信吧。”他思索片刻，敷衍道：“有问题再联系我，我有时间就去。”
　　林初棠在心底笑出声，加上微信也算进展。对方还算上道，没让她心里的“你连本天仙的微信都不加？那你加什么？加拿大吗？”哔哔出来。
　　*
　　拿到江起昀的微信后，林初棠扫了眼他的名字，还挺好听，一看就是家里很有文化底蕴。再结合他的姓氏，林初棠能立马在心中勾勒一幅画面。
　　——薄雾冥冥，江上缓缓升起日光，温柔又和煦。
　　很快，上课时间要到了。
　　便利店在学校对面，但是S大很大，她还得去寝室换衣服才能去上课。
　　这个点儿的校门口已经没什么学生了，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那里有几个小青年，看着年纪都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蹲在长椅上抽烟聊天，脚下满地的烟头。
　　他们是附近职校的，经常在这边打架，偶尔拉黑车赚钱。
　　她过了马路，走到这边，小青年的眼神便黏在她身上下不来了。
　　尽管光天化日之下，并不会做什么，但他们的眼神很令人不舒服。毕竟眼神猥琐也不犯法。
　　林初棠选择无视。
　　如果这些小青年有眼力的话，应该可以看出林初棠脸上明晃晃地写了凶巴巴的几个字“我很不好惹离我远点”以及“老子很难泡”。
　　几人交流了一下，发出“咯咯”的笑声，内容可想而知；然后对林初棠吹了个口哨：“美女，能认识一下吗？”
　　林初棠站了一会儿，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
　　一个牛仔裤的裤腿卷到膝盖的人，从长椅上挑了下来，用板鞋的鞋底狠狠碾了烟头。
　　讪笑着：“这么高冷啊，你叫什么名字？”
　　林初棠的一张脸没有表情，说：“可以跟你说说我的英文名。”
　　“哦？还英文名呢？我英文很好的，叫什么啊？”那人咧着嘴笑起来，用一种看笑话的态度。
　　林初棠：“father。”
　　“……”
　　林初棠：“自己滚，别逼我动手。”
　　“……”
　　本来在马路对面的江起昀，看到林初棠朝着那几人走去，一个娇气的小姑娘应该没什么应付的能力，送佛送到西。
　　直到听到她嘴里冒出的单词，拿烟的手指抖了下。
　　林初棠也轻飘飘地走远了，白裙子和午后绿茵格外映衬。
　　*
　　林初棠的伤不是说着玩的，处理不好是真的会影响以后跳舞。
　　她养的很仔细，尽量减少走路，每天都用中药敷一敷，还自己轻轻按摩，想让淤血尽快化开。
　　她跟辅导员请了假，不再参加集体活动。但是专业课还是会去上，只不过避免用脚。她想让自己的伤快一点好，尽早训练。
　　他们这学期学彝族舞，最多的课还是基本功，上课的时候她就在教室坐着看。
　　“棠棠，你干脆回家养半个月得了，反正宋老师会答应你的。”下课的时候，沈惟扶了一下林初棠的肩膀，并肩走出舞蹈室。
　　“不行啊。”林初棠说：“我想尽快恢复。”
　　“怎么了？我要是你我都能爽死，能逃避半个月练功。”说起这事儿来，沈惟一脸的羡慕，自从林初棠受伤以后就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林初棠小声说：“我想参加电视台的舞蹈比赛，能晋级到决赛也是好的。”
　　“你还要参加电视台的舞蹈比赛？”
　　有人忽然插嘴进来。
　　林初棠回头，一个人形制冷机就站在她身后。
　　“是啊，怎么了？”林初棠说。
　　方若琳冷笑一声，撇撇嘴道：“都这样了你还要去争，林初棠，你的功利心可真强啊。”
　　“你有什么意见吗？”林初棠觉得逗方若琳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她跟个大爷似的勾着朋友肩膀，对方若琳说：“你不想让我参加啊？不想你就说，只要你求我，我就不去了，你求吗？”
　　“……”贱死了。
　　“哼。”方若琳拿着手机走了。
　　*
　　江起昀的列表里多出了一坨很奇怪的东西，转头就忘了这件事。
　　他这段时间个S大的信息学院合作了一个实验室，比平时还要忙一些，周五才回燕家巷的家里。
　　周灵正与一帮富太太推牌，一屋子的香水味，江起昀皱了下眉。
　　见儿子进门，周灵立即推了牌局，把他拉到偏厅说话：“这种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
　　周灵说：“陪我去看望一个老人呗，临城的林家你还记得吗？林老太太和孙女终于来开城了。”
　　*
　　周日。
　　林初棠准备要去医院做理疗，接到奶奶摔伤住进医院的电话。
　　林初棠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醒过来了，大腿骨摔骨折了。
　　要搁在平时，林初棠这种会讨老人欢心的性格，肯定就跟她来一段单口相声了，可眼下……除非是郭德纲亲自来表演。
　　“是不是很疼啊？”
　　奶奶露出一个笑来，安慰她说：“年纪大了骨头比较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初棠碰了碰她，一张小脸绷着：“对了，爸爸怎么不在这，谁送你来的？”
　　奶奶说：“你江爷爷家的小儿子，小江叔叔，还记得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初棠摇头。
　　奶奶接说明了情况，她在洗手间摔跤的时候，幸好对方来家里拜访，将她送到医院，否则保姆一个人根本没办法。
　　“这个小江叔叔之前在德国工作，近期因为公司业务才回来，长的一表人才，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奶奶回忆起来说：“过两天他们估计还要再过来，到时候你见见，好好谢谢人家。”
　　林初棠心想，算了吧。
　　被林宏源拉着在外人面前表演父女情深吗？她是对“表演艺术”感兴趣，但也不是什么垃圾剧本都演。
　　子孙两个正说着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林宏源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电话，很匆忙的样子。他的目光掠过林初棠，略微点头，然后走到窗边继续打电话谈论公司的事情。
　　林初棠抿了抿唇，从桌上拿起水壶，去开水房。
　　回来的时候林宏源的电话也打完了，他扫了一眼她不太自然的走姿，问道：“脚怎么了？”
　　她的脚腕一直绑着绷带，走路也很小心，尽量不使力。
　　“被车撞了一下，崴到了。”她说，倒是稀奇林宏源竟然关注到她的脚了。
　　话还没说完，林宏源就已经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去：“待会你阿姨和圆圆就过来了，奶奶这边不用你照顾。”
　　果然是她想多了，林初棠眼神淡了淡，说：“那我待会回学校。”
　　“嗯。”林宏源没注意到，电话响了起来，他走出去接。
　　林初棠本想陪奶奶坐一会儿的，但是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中年女个人牵着一个小胖姑娘走进来，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和小皮鞋，蹦蹦跳跳的，很是可爱。
　　看见林初棠，中年女人稍稍一怔，随即笑着说：“棠棠也在？”
　　“嗯。”林初棠点头。
　　这俩人一来，病房里的空气都凝住了，怎么看怎么尴尬。
　　“嗯，那我走了。”林初棠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边，听见中年女人跟小姑娘说：“圆圆跟姐姐说再见。”
　　“再见。”小姑娘跟她打招呼。
　　走出病房的时候，林初棠才感觉胸中的空气顺畅不少。
　　中年女人和小姑娘是林宏源的第二任妻子和女儿，其实她们对林初棠也不算差，可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一家在一起的时候，林初棠总觉得自己……像穿一件不合适的衣服，勒脖子，呼吸困难。
　　*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林初棠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要干嘛来着。
　　她点开人民医院APP，发现距离预约的时间只有不到五分钟了，得赶紧过去，要不就得重新排队。
　　她扫了眼微信，江起昀并没有给她发消息解释，自己到底有没有时间陪她来医院。
　　原来大人们常说的“有时间就去”就是明晃晃头的拒绝吗？
　　林初棠冷哼一声，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她收了手机，向理疗室走去。路过停车场的时候，看见一辆很黑色的奔驰S63，在一众车流中显得尤其高贵冷艳。
　　窗户半降，里面的人一手挂在玻璃上抽烟，低着头看手机。
　　林初棠挪两步仔细看了看，竟然是江起昀。
　　那一瞬间，她胸中划过一丝乱七八糟的情绪，还有不切实际的猜想。
　　“巧啊。”林初棠脸上挂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在这遇见你。”
　　江起昀从工作中收回神思，眯了眯眼，才辨认出这个上来搭讪的小姑娘是谁。
　　这两天忙，差点儿忘了。
　　林初棠：“你怎么在这啊？”
　　江起昀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竟顺着对方的话回答起来：“有长辈受伤，过来帮忙。”
　　“哦，那个长辈伤情怎么样了？”林初棠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金色的阳光在他的碎发上镀了一层光晕，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有种专注的深邃感。
　　江起昀一怔，说：“不清楚。”
　　不清楚？
　　wait……
　　等等……
　　林初棠验证了心中所想。
　　原来“口是心非”和“装不在意”也是成年人世界的俗称约定？
　　也不怪林初棠多想，她从小到大都是夺人的长相，但是脾气又不好。很多男生喜欢她却不敢追，只会嘴巴上否认三连“不喜欢林初棠”“对她没印象”，但其实明里暗里给她献殷勤。
　　要陪她来还拉不下面子，非得兜这么大的圈子。这大的人了遮不住心底那点儿蠢蠢欲动，还要扯这种拙劣的谎言，他家里长辈知道自己受伤了吗？
　　看你平时装得又高又冷，原来这么好泡！
　　……都没点儿难度：）


第4章 
　　江起昀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的确不清楚林老太太的病情。
　　周灵给他发了消息，“老太太的儿子和家人都来了，应该没什么事，可以回家了。”
　　江起昀回了个“好”然后收了手机。
　　待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的时候，不远处林初棠还定定站在那，一脸研究地看着自己，晚霞在天边翻滚着，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栋白色的楼：“看见那幢了吗？走，我带你过去。”
　　仿佛她指的，是一条阳光普照的大道。
　　江起昀眉峰稍抬：“？”
　　林初棠快速催促：“走吧，要不然得重新排队。”
　　余光中，她看见江起昀给车熄火，然后推门走下来，她直接忽视江起昀眼底的复杂情绪，深深吸了口气，昂首阔步走出去。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迈出去的步子有点儿飘啊。
　　但要说泡人这件事，林初棠现在总算有点成功的经验了，还真不是谁吃的饭多，谁读的书多，谁就永远觉得对的主导权。
　　虽然她年纪小，但她能力强，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
　　*
　　这边理疗室是医院的康复中心，林初棠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请进。”
　　换医生了，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医生，皮肤很白，清秀漂亮，她微笑着站起来问：“林初棠是吧？”
　　林初棠扫了下门口的牌子，许知云医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许知云笑了笑，反问她：“你说呢？”
　　许知云将她带到里面的治疗室，自我介绍了一遍履历，她曾经为很多运动员，明星、舞蹈家做过康复训练，经验丰富，“本来这伤做个普通的中医理疗就好了，但是你这个是江总特意安排的。”
　　随随便便就能轻这么贵的理疗师，林初棠消化了片刻，心里顿时百转千回。
　　偶遇，最好的医生，这熟练的霸总手法……某人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啊。
　　林初棠躺在蓝色的治疗床上，当脚被人碰到的时候，她有些敏感，但医生的手指是温热轻柔的，还有点舒服，她问：“我这个伤怎么样啊？”
　　许知云沉了沉脸，说：“蛮严重的。”
　　“啊？”林初棠一听就有点着急，她已经很用心保护了。
　　“我接触过许多带有伤病的运动员，只有你比较特殊。”许知云手放在上面，继续说：“再不来找我，这伤都快好了。”
　　“……”
　　许知云拆了一副手套，一边给她做理疗，一边说：“这个韧带撕裂处理的很及时，而且你自己保护的也很好，多注意休息很快就能好了。”
　　林初棠点点头便没再说话，淡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张脸蛋明艳得有侵略性。
　　“对了，你和江总什么关系？”许知云问道，面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心中有了些些猜想。
　　——没什么关系。
　　“就那种关系啊。”林初棠大言不惭地道。
　　这种隐喻，许知云一下子明白了，江起昀这种身份，找一个年龄小又长得漂亮的女朋友，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有一些养成的味道在，有钱人还蛮会玩的。
　　林初棠又反问她：“你呢？”
　　许知云一愣，嘴角含笑：“朋友。”
　　林初棠隐约觉得这个女医生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却并不觉得诧异，似乎是心里有了点数。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她缩了缩试探的小jiojio。
　　许知云将林初棠放出来，交到江起昀手里，交代的还是那些话，又说道：“明天周末，正好我有空，再带你家小朋友来一次吧。”
　　江起昀眼底流露出一丝诧异，语气略微停滞，然后道：“好，谢谢。”
　　……你家小朋友……咳咳……
　　林初棠弯弯嘴角，眼神飘向远处，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
　　林初棠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沈惟在，她单腿压在床栏杆上做基本功，一边敷着面膜看手机。
　　“棠棠，有情况啊。”沈惟的腿从栏杆上收了回来，跟林初棠说：“方若琳那个憨批不知道怎么回事，私下里传你能在校庆上跳舞，是因为与宋老师有私交，家里人给她送礼了。”
　　这扯得都是什么？
　　林初棠说：“我跟宋老师有私交没错，但是没有送礼。”并且她都不知道还可以给老师送礼物走后门。
　　沈惟撕下面膜，认真跟她科普：“可方若琳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这件事如果传开了，即使不是事实，就凭宋老师和你亲近的关系，你才上大一就能在校庆上跳舞，谁说的清楚呢？宋老师的风评会被害的。”
　　林初棠散了几天的精神又凝住了一些，她手指划过太阳穴，问道：“知道方若琳现在在哪儿吗？”
　　沈惟：“这个点儿应该在宿舍吧。”
　　林初棠放下背包，卷了一下袖子，向门口走去。鞋子踩在地板上，带起“嗖嗖一阵风”
　　沈惟在后面喊：“哎，棠棠你要去撕她吗？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肯定骂不过她的。”
　　林初棠依旧淡淡地说：“我不会骂她，只是想教她一点做人的道理。”
　　沈惟一听，眉角直抽抽。
　　林初棠径直往方若琳的宿舍走去，在楼道里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我就说林初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拿到《点绛唇》的机会呢？大二大三的学姐都被刷下来，她凭什么啊？就凭她功底好吗？那功底好的人可太多了哇。”
　　“可是林初棠的功底确实很好啊，而且身体条件也很有优势，她是专业课第一考进来的吧，脸也很漂亮，我要是宋老师我也会考虑把机会给她，毕竟这些老师很看重天赋的。”
　　“真的很奇怪啊，宋老师这么严厉的一个人，怎么会对林初棠这么好呢？”有人好奇道。
　　“这有什么奇怪？林初棠家不就是有钱吗？从艺考开始就一路走后门，校庆出风头，还要参加电视台的比赛，想出名呗，以后说不定为了出名还要陪人睡。”
　　有人嬉笑了一下，说道：“想出名也没什么错，只要她有那个本事。”
　　方若琳冷笑：“贱死了这人。”
　　寥寥几句，就把林初棠所有的表现都归功于她耍了手段，这定论让大家心里宽慰很多。话虽然脏，但耐不住都笑了。
　　只是她们还没讨论完，寝室的门就被人踹开了，顺带着一阵风进来。
　　方若琳悠闲地喝着茶，扭头对上林初棠的眼睛，冷得可怖。
　　确切地说，是林初棠走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方若琳登时疼的矮了半个身位：“林初棠你他妈疯了吗？你松开我！”
　　林初棠的手抓的紧紧的，一字一句问道：“你编排了我好几天了，不就等着我来给你捧场吗？我来了你开心吗？”
　　“你他妈放开我！”方若琳疼的面部扭曲，林初棠看着纤细，实际身体很有力量。
　　林初棠轻轻勾唇，扫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吃瓜群众，话不多说，拎着方若琳的衣领往洗手间抡过去。
　　方若琳比林初棠高，被她拎得像个废物一样，轻飘飘地丢了进去。
　　这下不止寝室，整个楼道都炸开了锅，就是没人敢上去拉架。
　　“卧槽林初棠竟然直接上手了牛逼。”
　　“！！！！不愧是我林爸爸，人狠话不多啊。”
　　“方若琳的确很婊气，早就想看林初棠收拾她了，这波天秀啊。”
　　……
　　更多的是纯吃瓜。
　　林初棠把方若琳摁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开了淋浴，往她脸上滋了一阵给她“醒醒酒”。
　　方若琳被喷的睁不开眼，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拨都拨不开，只能肩膀往后缩，她觉得林初棠这种无法无天的骄纵大小姐真有可能弄死她。
　　她想挣扎，但这会儿被水呛得说不出话，只顾着咳嗽。
　　最后体力不支，挨着洗手池瘫坐下来。
　　“清醒了吗？”林初棠看差不多了，扔掉花洒，慢条斯理地抻抻被弄皱的衣服，蹲下来在她耳边轻笑：“再让我听见你在背后编排，我不会告诉辅导员，也不跟你撕逼。”
　　她稍顿：“我这人没道德底线，懒得讲道理，但会直接揍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方若琳粗红着脖子道：“林初棠，你给我等着！”
　　林初棠站起来，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便扬了扬手机：“你刚刚造的谣我都录下来了，有本事你就去告我，看看是你玩儿的起还是我玩儿的起。”
　　“别打了，老师上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姑娘如鸟兽散去，不过也算吃瓜够本了。还没有哪个女生宿舍，上演过这种剧本。
　　林初棠站起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地笑，顺便也帮方若琳拉了起来，嗓音里带着调笑：“下次别cue你爹了，不然我以为你崇拜我。”
　　方若琳：“……”
　　*
　　林初棠出完了气，回到宿舍的时候有点累。
　　另外两个室友也回来了，而且在方若琳的宿舍门口围观林初棠的战绩，都被“林初棠会打架”这件事震惊到了，顺便孝敬了在门口小吃街买的烤冷面。
　　“方若琳这下不敢再惹你了。”肖琪琪说道。
　　林初棠一边吃着烤冷面，一边纳闷：“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惹我，梁静茹给的吗？”
　　沈惟继续敷面膜，说：“这个梗太老了，诶，明天周日不用早起，我们今晚出去唱歌吧。”
　　时间还早。
　　“可以啊，好久没放松了。”肖琪琪想了想又说：“我觉得棠棠在我们宿舍，我好有安全感啊。”
　　林初棠笑了两下应承道：“别矜持，小林爸爸罩你们，尽管投入爸爸怀抱。”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也皱了下眉，其实每个人都需要安全感的，但是她的安全感去哪里寻找呢？
　　四个人收拾了外卖盒，准备出门，林初棠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脚竟然又肿了一点。
　　刚刚踹方若琳宿舍门的时候，用的就是受伤的那只。
　　完蛋了。
　　她在心里头说，再这样下去，舞蹈比赛真得泡汤。
　　临睡前，林初棠准备玩会儿手机，这才看到手机里多了条消息。
　　江起昀：【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
　　看吧，从“有空就去”到“我来接你”的距离，也不过短短几天。


第5章 
　　那天江起昀正好要来学校开会。
　　林初棠到达门口的咖啡馆的时候，才十点。林初棠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姿势和昨天有些不同，他多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江起昀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午后才能带林初棠去医院，便给她叫了一杯香草拿铁，另加一小块草莓蛋糕，莹润的奶油上面撒了一颗草莓丁，看上去很诱人。
　　林初棠用勺子撇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草莓是新鲜的，酸酸甜甜，奶油味也不腻。尽管宋老师对她们的体重要求很高，但林初棠还是把蛋糕都吃完了。
　　她悄悄抬头看看对面的人，发现他工作的时候神情很专注，眉宇微皱，也会偶尔看一眼窗外，但眼神里自带一种冷漠。
　　林初棠顿时有一种“那么优秀还那么努力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的顿悟，于是她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古筝曲鉴赏的小论文，是这周末的作业。
　　江起昀余光一瞥，便看到对面的小姑娘脑袋压得很低，细细的手指捏着黑水笔，在认真只写着一份作业，模样专注。浓黑的睫毛卷曲翘长，清亮的光线在睫毛尖闪了下，她虽然很清瘦，但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下巴颌儿还是圆圆的。
　　密密麻麻的一张纸都快写完了。
　　他扬起嘴角，无意义地笑了下。
　　一晃午休时间过去了，江起昀开车带她去了医院，把她送到理疗室门口。
　　许知云扯掉她的袜子的时候，见到昨天明明已经只剩下淤青的脚踝，这会儿又红红肿肿的，她神色凝住，问道：“怎么回事？”
　　林初棠知道这下躲不过去了，“就，走路的时候又不小心崴到了。”
　　许知云是什么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林初棠眼里的闪躲，“真的吗？此前你一直给自己绑着绷带，看得出来是很小心的。怎么走路会又崴脚？”
　　林初棠咬着嘴唇不说话。
　　许知云见她绝意不提，也就没再追问，林初棠松了口气。
　　疗程结束的时候，许知云跟着林初棠一起出来。江起昀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低头看手机，黑色风衣搭在沙发扶手上。
　　照射进来的阳光，将他颀长的身姿割裂成两个部分，一半在明亮的阳光下，一般在晦暗里。
　　“江总。”许知云脱掉了一次性医用手套。
　　江起昀收起手机，抬头。
　　许知云：“麻烦过来一下，跟您沟通一下。”
　　江起昀利落起身，带起细微的一阵淡淡的冷杉的味道，他扫了一眼林初棠，走向许知云的办公桌。
　　“怎么了？”
　　许知云笑了笑：“跟你聊一下，你女朋友的伤。”
　　？？？
　　林初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如烟花一般炸裂四散。
　　救命啊！
　　我日！
　　我让你这么说了吗？
　　“女朋友？”江起昀眉宇紧蹙，抬手松了下领口的那一枚银色的领带针，眼底压着情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许知云看向林初棠，“你们不是……？”
　　“……”林初棠不知道自己该看向哪里，自己眉毛下长得那俩窟窿只是用来透气的！
　　江起昀停滞一刻：“没事，你继续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虽然被他平淡掩饰掉，但林初棠猜测，对方估计猜到她昨天捣了什么鬼。
　　许知云用负责人的态度告诉了江起昀，她的脚伤情况，并且指出，今天比昨天加重了很多。
　　*
　　夕阳渐沉，晚霞渐染，医院门口的参天梧桐树上停了两只飞鸟，被开进来的汽车惊吓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林初棠觉得气压有点低，但是江起昀也并没有说什么。
　　走出医院的时候，林初棠想起奶奶住院了，自己今天既然过来医院这边，应该去看看她的，但处于一种矛盾的心理，她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的事情。
　　她停下，有些犹豫地看向住院部的窗户。
　　江起昀走到车边，看到她没跟上来，回头：“过来。”
　　“嗯。”林初棠看着他在夕阳下高高瘦瘦的身影，疏阔的风衣，还有清冷俊秀的眉目。她想明白了，自己其实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江起昀这个人的存在。
　　林初棠收了收脸上的尴尬，赶紧走过去，拉开侧面的车门。
　　江起昀并没有立即开出去，林初棠问：“怎么了？”
　　“昨天晚上回去，发生什么事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初棠的腿，眼神已经不似早上见面时的那样温柔了。
　　林初棠知道自己完蛋了，并且这个时候还不能撒谎。因为她已经对许知云撒过一次谎被拆穿。
　　她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来话。
　　江起昀瞧着小姑娘绷紧了脖子的模样，竟扯唇笑了下，他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手搭在玻璃上缓慢地抽着，似乎在警告她“你想好了再说。”
　　林初棠认命了，抱着一种“恶毒女配领盒饭”的心情，“昨天晚上回去，我跟别人打架了。”
　　主要是揍了别人。
　　“打架？”江起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初棠点点头，带着巨大的羞耻感，一五一十地把昨天的事儿全都告诉了江起昀，说到最后，她感觉自己的语气好像在学校受了欺负回家跟爸爸告状似的。
　　当然，江起昀，江爸爸，是不会拉着委屈巴巴的女儿的手去学校找人算账的。
　　“听你的意思是你把人打了。”他目光下移，看着大家的结果，语气有些嘲弄。
　　林初棠觉得他的总结能力非常强：“嗯。”
　　“嗯。”男人依旧没什么表情，手掌拨了一下档位，将车开了出去。
　　他最后“嗯”的这一声，已经坐实了对她的嘲讽，但是林初棠的脑子里已经想不得什么了。她这种战斗力负五的渣渣，在宫斗剧里肯定活不过两集。
　　在江起昀看来，她现在的脚伤其实算是跟人打架造成的，而他带她来做理疗，已经仁至义尽了，后面就不关他的事了。
　　林初棠垂着脑袋想，等下他把她送回学校，应该不会再联系她了。
　　泡男人真难，泡好看又有钱的男人难上加难。
　　第一次就出师不利。
　　江起昀停车的时候，林初棠还在心里在另想办法，泡江起昀虽然难，但是她林初棠最不怕的就是苦难，毕竟真正的勇士都是迎难而上的。
　　秦始皇统一六国难不难？长征万里难不难？克服了困难就是万里山河！
　　小问题，放轻松。
　　“下车。”
　　林初棠再听见身边的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坍塌的心理世界也快建设好了，她赌气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放弃的。”
　　江起昀并不知道这小女孩儿心里头在想什么，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
　　林初棠抬眸往外一看，江起昀并没有把她送回学校。
　　这里是外滩，车流如织宛如红色的飘带，各色的外国建筑绮丽多彩，在傍晚浅金色的霞光中熠熠生辉。
　　江起昀并没有等林初棠的回答，他径直下了车，林初棠赶紧跟下来，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江起昀装起手机，“吃晚饭。”
　　林初棠眨眨眼睛，这个走向……好像也没那么悲观。
　　*
　　江起昀带林初棠来外滩的一家法国餐厅，鹅肝都是法国空运过来的，一块价值上万，这家餐厅是米其林星级的，要提前预约才能有位置。
　　江起昀走进去报了名字，身穿三件套制服的服务生热情礼貌引路：“江先生，请跟我来。”
　　两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身边就是一线江景，远远能看到翻滚的江面和对岸潋滟的烟火，将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展现的淋漓尽致。
　　林初棠想，这边靠窗的位置其实比中间的位置服务费更高，而且很难预订。
　　他什么时候定的啊？
　　这么好的位置，应该情侣来才不算浪费。
　　服务生递过来菜单，江起昀熟练的翻了几页，没问林初棠想吃什么，擅自给她做了决定，合上菜单后，对服务生说：“餐后甜点加一份冰激凌，草莓味的。”
　　林初棠知道冰激凌是给自己点的，他好像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了，总之不是平等的关系。
　　这种感觉，说好，也不好。
　　“之前来过这儿吗？”法餐上菜都比较慢，等餐的时候，林初棠摸了下银质的餐具，听到江起昀这么问。
　　“嗯。”她露出一个笑来：“去年过生日，我爸爸带我来过一次，他们家鹅肝做的很地道。”
　　去年她十七周岁生日，也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高考；林宏源想对林初棠好一点，但当时他的第二任妻子任红因为女儿上学的事情产生分歧，夫妻两个经常吵架，如果在家里给林初棠过生日，恐怕会给任红添堵，于是林宏源把林初棠带了出来，父女俩悄悄在外面过了个温馨的生日。
　　好在林初棠这小姑娘，平日里有些骄纵和小脾气，倒是挺会理解父亲的。
　　只不过久而久之，不哭的孩子就真的没奶吃。
　　林宏源很久都没注意到林初棠了。
　　而林初棠说完这句话就非常想掌自己的嘴，爸爸带自己出来吃法餐的确是个美好的回忆，但是这样说的话……会不会显示出自己真的很幼稚啊。
　　吃个饭还要爸爸带着，巨婴么……这特么是什么屁话。
　　江起昀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点点头，好像这下点头，对她有了初步的判断似的。这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受到了较为优质的教育；家境也不错，被家里人宠爱娇惯着，因此有点小脾气……
　　林初棠没话找话，手下动作也不停，抠抠餐巾布：“你怎么带我这里啊。”
　　“有什么问题吗？”江起昀问。
　　林初棠左右看看，都是情侣啊，但是她不好意思这么讲，只好说：“这家餐厅很贵。”
　　江起昀看着她，眼皮稍稍下敛，显得稍宽一些，细碎的灯光下有一种深邃感。他看人的时候也很专注，是看着对方的眼睛。
　　“别人定的。”他平淡地移开目光，下颌收紧，脸上没有笑意，解释道：“我应该请你吃一次饭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初棠自然是明白的。他请她吃饭肯定不是喜欢她，而是想就车祸那件事赔礼而已。
　　所以现在这顿晚饭，不是另有转机，而是一种告别。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这样坚决而毫无退路，成年人做事都是滴水不漏，进退得当的。
　　林初棠重新建设好的心理忽然又坍塌了，总之，她的心理太脆弱了……
　　“其实不是我故意找别人打架的。”林初棠有点着急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是想讹你。”
　　这个时候正好上餐了，江起昀喝了一口红酒，淡淡地对她说：“吃饭吧。”
　　林初棠看着眼前精致的摆盘，表面煎得很香的鹅肝，只有一小块，旁边配了一小块儿面包。她拿起叉子小小地吃了一口，口感香滑，入口即化。
　　她偶尔抬头看看江起昀，也有点不好意思，怕他看到自己不好的吃相。
　　有好几次，林初棠都想讲话，却不知道怎么说，而江起昀也看出来她有话要说，但是他装作没看到，就是不接话。
　　沉默地吃着一顿饭。
　　“江总？”附近桌子边上忽然冒出一道男声，一位中年男士认出了江起昀，还有些不确定，就过来打了个招呼。
　　只见他一身高定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人也是足够挺括体面的，看得出来保养得很好，标准的成功人士打扮。
　　江起昀侧头，看见来人便站了起来，脸上浮现一层生意场上才有的笑容，和林初棠在校庆晚会上看到的一样，这笑只浮于表面。
　　“李总。”他声音很淡，与对方握手。
　　“江总来这边吃饭啊。”中年男人看了眼林初棠，目光又转了过来，对她的身份一点好奇感都没有。看她年龄，穿着，面相，百分之百不会是江总的女朋友。
　　至于具体什么关系，对方也懒得猜。
　　这边说话不方便，于是两人移步外面交谈了几句。
　　林初棠悄咪咪地看过去，发现江起昀面对她时露出的笑意，其实和一个社交场上的生意人没什么区别，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应付，明晃晃的社会人的特质。
　　她想，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追名逐利，趋利避害，纵横捭阖，勾心斗角。
　　过了一会儿，寒暄结束，江起昀回来了，重新在她对面坐下，而林初棠也放下了刀叉。
　　“吃好了？”他轻轻靠在椅背上。
　　“嗯。”林初棠眼皮垂了垂，问他：“是不是要走了？”
　　江起昀没动，手指还搭在高脚杯底座上，指骨明晰，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他稍停片刻开口对她说：“小姑娘，对于让你受伤这件事，我很抱歉。”
　　他一开口，林初棠心都跟着颤了下。
　　“既然认识，也算缘分。我比你年长几岁，有几句话，你觉得有道理就听听。”他气定神闲地靠坐在丝绒蓝绒布的椅子上，脸上透着散漫，“看得出你是个被从小呵护到大的小姑娘，没吃过苦，有些娇气。但是你应该学着长大一些。撒谎、打架，都不是好习惯，没有人能一直为你负责。”
　　他的脸被丝绒蓝衬得很白，薄唇泛红，有股冷冰冰的高级感。
　　这个时候服务生见林初棠起了身，便走过来问道：“江先生，要结账吗？”
　　江起昀递出一张黑色的卡，交到服务生手里，没有密码。
　　划卡的声音很轻，倒像是划在林初棠的心上。
　　同时她知道，在医院偶遇，是她误会了。


第6章 
　　江起昀付了钱后，两人一起下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对岸的广告牌灯光照射在黑黢黢的水面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反光，耳边尽是水浪翻涌的声音，呼啸的冷风中卷来一丝甜腻腻的棉花糖味道。
　　林初棠走在江起昀的后面，她的心早就被丢进了江底，被吞噬，有那么一刻，她都不敢跟他说话。
　　只在距离他一米多的位置慢慢走着。
　　“过来吧，我送你回学校。”在斑马线和去往停车场的分道口的时候，江起昀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要送我啊？”
　　江起昀挑眉：“你要自己回去吗？”
　　林初棠赶紧迈着小瘸腿儿，快步跟上：“那还是你送我吧。”
　　上了车以后，林初棠一直很难受。这种难受不仅仅是因为江起昀和她撇清关系了，而是担心江起昀把她打成碰瓷的。
　　驶过市中心那一段，交通堵塞明显好了很多，到郊区建筑物变得很少，眼前的景象不断倒退，很快就到了S大。
　　快下车的时候，林初棠在“我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和“不要丢人现眼”之间反复横跳，她攥着安全带没有打开，食指和无名指牢牢抠在上面。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在江起昀的注视下，识趣地打开车门，下去了。
　　这时间点的学校门口有很多学生，都是出来买水果小吃的，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说笑着，脸上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天真，就算有烦恼，第二天也就忘了。
　　见到林初棠从一辆奔驰AMG上下来，不免露出打量的目光，只可惜奔驰车主很快将车驶离学生们的视线里。
　　于是，林初棠这辈子第一次泡男人的历程就这么结束了。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江起昀还会认为这人就是看他有钱，碰瓷的。
　　林初棠拖着脚回到宿舍以后，心情难过到无以复加。
　　宿舍里漆黑，安静得喘息声都能被无限放大，林初棠把自己的身体摔在床上，长久的没有动。甚至她还想纪念一下第一次暗恋失败哭一会儿，但哭不出来。
　　想装一下林黛玉都不行，大家都姓林，怎么她忧伤不起来呢？
　　是她爱的不够深吗？
　　是她不够努力吗？
　　直到十点多，舍友们都回来了，见到她床上躺了那么一小坨坨，和断气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林初棠照常起来去舞蹈房练功，尽管脚上还绑着绷带，但上半部分肢体的动作还是可以做的，上搬，横叉竖叉都可以做。
　　课间的时候，大家坐在地板上拿出手机开始玩，林初棠点着屏幕，又点到了江起昀的聊天界面。
　　瞧瞧这语气多温柔啊，如果不看他的脸，会以为他是一个很好亲近的人。
　　一点有钱人的架子都没有。
　　林初棠觉得很刺眼，赶紧退出他的对话框。这个时候，有人拍了一下林初棠的肩膀，是一个男生，舞蹈系的男生堪称稀有动物。
　　这个男生叫赵阳，个子不算很高，但长得清秀干净，一看就是乖弟弟的类型。
　　“林初棠，宋老师是不是让你参加电视台的舞蹈比赛了？”赵阳在林初棠身边席地而坐，有些套近乎的意味。
　　“嗯。”林初棠如实说道：“我不一定能去。”
　　赵阳又问：“那你需要舞伴吗？”
　　林初棠笑了笑：“就算我去，初赛都不一定能过，想这个太早了吧。”
　　赵阳浑不在意说道：“我觉得以你的实力，肯定能过初赛啊。如果你晋级了，你能选我当你的舞伴吗？”
　　林初棠不好拒绝，她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又问道：“那万一你初赛被刷了怎么办？”
　　“……”赵阳无语了都。
　　林初棠赶紧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开玩笑的啦兄弟，你肯定也可以晋级的。”
　　赵阳拿出手机：“我加你一个微信吧，以后训练咱们好交流。”
　　于是，林初棠跟他加了微信。开学两个多月，林初棠并没有把全班同学都认全，赵阳拿到林初棠的微信后，和另外一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教室门口余下两个男生聊天的尾音：
　　“林初棠其实人挺好说话的啊，也没传得那么凶。”
　　“那怎么听说她在宿舍里把方若琳打了？”
　　“看不出来啊，但是她长得好漂亮哦，就那张清纯的小脸儿往那儿一摆，绝了。”
　　……
　　林初棠：“……”
　　现在的小男生都这样八卦吗？好没意思啊 。
　　过了一会儿，林初棠也走出教室。每个楼层最边上一间大的卫生间，比较简陋，一个长条的池子，中间是十几个水龙头和镜子。
　　林初棠贴身的舞蹈衣和脖子里都是黏黏的，她捧了一把凉水往脸上冲洗，舒服又凉快。
　　左边的水龙头也被人拧开，林初棠条件反射地往身边看了一眼，是方若琳。
　　方若琳一开始也没看见林初棠，这一秒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脸。方若琳宛若得了“林初棠ptsd”，那天晚上被雨淋的记忆重新，她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林初棠平静地把目光收回来，淡淡问道：“你怎么了？”
　　“……”
　　“？？？”
　　你他妈问我怎么了？
　　林初棠看她表情古古怪怪的，显然没有想到有人见她就有了应激反应。方若琳匆忙洗了手，都没擦干 ，快速离开林初棠的视线。
　　她就不能跟林初棠呼吸同一片空气，不然又被提及被打那晚的事儿。
　　*
　　下午，林初棠没课在宿舍写作业，奶奶打电话来叫她去医院，子孙两个聊聊天。
　　林初棠这才想起，这两天忙着自己的事情，就没去陪奶奶。
　　林初棠换了一身衣服，又看了下脚，其实踹门那下也就肿了几个小时，一天过去，养着养着，也就快好了。
　　于是在潜意识里，似乎关于那个叫江起昀的人，也就该消失了。
　　林初棠走进医院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想起了江起昀。
　　她快步走过医院的草坪，走向住院部的大楼。
　　病房被陇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林初棠推门进去，病房里不止奶奶一个人，还有小女孩，圆圆。
　　她正趴在小凳子上画画。
　　小女孩脸蛋和眼睛都是圆圆的，像个玻璃珠儿似的，皮肤娇嫩，胖乎乎的，和林初棠某些角度上看长得还挺像。如果小孩子学会把“排斥”掩饰好，就更好了。
　　圆圆看见林初棠的时候，懵了一下下，随后不太自然地喊了一声：“姐姐好。”
　　“圆圆，你好。”林初棠同样有点意外，随手将门关上走了过去，“你今天没去上学吗？”
　　小学和大学不一样，虽然放学早，但家长们一般都会给小孩子报各种作业补习班。
　　圆圆没说话，奶奶替小朋友回答：“她今天发烧了，你阿姨就没让她去。”
　　林初棠这才看见小女孩额头上贴了个退烧贴，挡在刘海里面。
　　奶奶招呼林初棠过去说话，林初棠问：“爸爸今天没过来吗？”
　　奶娘说：“有事出去了一趟，待会过来。”
　　林初棠点点头，她坐到圆圆身边，看见她正在用彩笔往纸上涂颜色，“你画的什么呀？”
　　小女孩瓮声瓮气地说：“全家福。”
　　好多小孩子都喜欢画全家福，还喜欢给爸爸妈妈画像。
　　上面的三个人，林初棠一个人也不认识，甚至雌雄难辨，她好笑地问：“这都是谁啊，我都看不出来。”
　　“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圆圆柔柔的手指头又指向旁边的一只狗：“这是我家阿黄。”
　　林初棠眼皮垂了垂：“哦。”
　　他们是完整的一家三口，连狗都安排上了，可是林初棠呢？
　　林初棠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意思来，但是奶奶听出来了，她赶紧打岔过去：“棠棠，去打壶水。”
　　林初棠并没有感觉到心里不平衡，反正都习惯了，早在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她就料到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是不怕，她已经要成年了。
　　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把水壶抱回来的时候，林宏源已经在病房了，臂弯里抱着小女儿，疼爱地亲亲她的脸蛋：“圆圆还难受吗？”
　　小女孩儿委屈巴巴地扒着爸爸的脖子。
　　林宏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奇趣蛋放在圆圆手里，圆圆立马就不委屈了。
　　林初棠在门口站了一下才推门进去，林宏源看见她，一愣，想放下怀里的小女儿，腰弯到一半却又觉得不妥，就这样进退维谷。
　　她知道爸爸也是为难，他不想让大女儿觉得怅然若失，又很心疼小女儿。
　　可是爸爸越是这样为难，林初棠约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一股淡淡的心酸在胸口蔓延开。
　　她没吃晚饭就回学校了，借口是上晚自习，林宏源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
　　她在学府路那一站下来，这会儿挺热闹的，没有城管来，小摊贩都出来了。其实肚子里空空的，需要吃一点东西，可嘴巴却不想动。
　　最后在便利店买了瓶酸奶。
　　年纪轻轻的，这他妈真是糟糕的一天啊！
　　付了钱后，她插上吸管，刚要伸手推门，玻玻璃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第7章 
　　林初棠把自己的惊讶全写在脸上了，只可惜江起昀个子太高，并没有低头看撞进自己怀里的人是谁，等他看到的时候。
　　林初棠的吸管已经插|进去了，塑料酸奶瓶子在二人中间挤压，一滩浓稠的白色酸奶全都挤在了江起昀的白色衬衫上。
　　林初棠：“……”
　　主要是这滩白色的液体吧……它吧……它不像个正经的液体啊。
　　林初棠眨眨眼睛，迅速说：“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这酸奶毕竟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0度，江起昀感觉到胸口一阵透心凉，他差点儿被气笑了，这会儿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对这个小姑娘。
　　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张小脸单纯的像是没心机。
　　半天，他扬唇笑了下，反问她：“你说我该信吗？”
　　“……”林初棠不敢说话，都忘了之前的事儿，背脊发麻，快速说了句：“再见 ！”
　　“……”
　　说完，她赶紧溜出便利店，腿还没迈出去，手腕被人牢牢抓住了。
　　她的手腕细细的，虽然也有力气，但是男人和女人的体力上是悬殊的，江起昀指骨很有力量，骨感明显，林初棠感觉被攥住了以后，动都动不了。
　　江起昀感觉到一阵莫名：“你跑什么？”
　　小姑娘的眼睛里这次是肉眼可见的委屈，还有恐慌。江起昀不是不知道林初棠这个小姑娘其实挺有心机的，但这都是合理的，在可接受范围内，十七八的小女孩没大人想象的那么单纯。
　　但这会儿看，她是真的怕了，是怕他责备吗？
　　之前不是挺有胆子骗他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呵。
　　其实林初棠不是害怕，而是不想让自己再丢脸了。车祸，撒谎，自己弄伤的还要讹在他身上，对方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为她买单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初棠解释，声音低低的，再见到江起昀她是有些害怕的。她将酸奶放在地上，从衣兜里拿出一包洁云来，说道：“我先给你擦一下吧。”
　　江起昀眼神聚拢，没说话。
　　“干洗的钱我也会给你的。”
　　江起昀依旧没管她在说什么，顿了一会儿，才松开她的手腕，指指便利店外面的桌椅命令道：“你去那里等我一下。”
　　“嗯？”
　　“快去。”他重复一遍，林初棠不敢不听话，乖乖走了过去。
　　大概三分钟以后，江起昀从便利店走出来了，他已经用湿巾擦掉了衬衫上的酸奶，虽然胸前的那一片还是湿的，但好在衬衫衬衫是白色的，在晚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手里不止有一包烟，还有一瓶全新的酸奶，和她之前的口味一样。
　　“喝吧。”他淡淡道，将酸奶递到她手里。
　　“你的衬衣？”林初棠指指他衣服。
　　江起昀：“没那么娇气。”
　　“哦。”林初棠认真吸着酸奶，饱满的脸颊因为肌肉稍稍用力，会往回收一点，怪可爱的，她模样认真地解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逃跑的，只是脑子一热，就像司机肇事逃逸一样。”
　　“不是怪你。”江起昀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跑这么快，脚还疼吗？”
　　“不疼的。”她说。
　　江起昀没有点烟，盯着她半天，说了句：“你真是个……”
　　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下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江起昀的这句话一问出来，林初棠就有了落泪的冲动，这一天的委屈，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心中又燃起了熊熊的焰火，翻车一次又怎么样？
　　奥利奥还都要泡一泡呢，这么好的男人不泡一泡就真的可惜了啊！
　　也不过两三秒的功夫，林初棠的眼睛里已经充盈着湿湿的眼泪了，眼梢发红，其中参杂半分真情实感半分演戏，她对江起昀说：“我想跟你道歉。后来的脚伤是我自己弄的，我不应该讹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很忙，时间很宝贵，却愿意浪费精力陪我治疗脚伤。是我对不起你。”
　　江起昀：“……”
　　被发了好人卡。
　　林初棠说：“我想跟你道个歉，我的伤后面就不关你的事了。”
　　江起昀无奈一笑：“小姑娘，我昨天的话不是推卸责任。打架和撒谎都不是好习惯。”
　　林初棠赶紧说：“那你不要生我的气了行吗？其实我不是非要讹你的，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很负责任的人。”
　　刚刚江起昀被发了好人卡，戴了高帽，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个小姑娘她知道要去迎合别人，只是还没学会一个适当有自然的办法，尽管她已经努力了，那些话多半还是显得有些僵硬。
　　倒也显得可爱。
　　十一月的天气很凉，他指间的火苗明明灭灭，但一直没断。
　　“别哭了。”他其实不擅长和这个年龄的小孩儿相处，还是个小女孩儿，思考了半天就只有这么一句话来。
　　想拿纸给她擦擦眼泪，可手边也没有。
　　过了半天，他忽然出声：“你过来一点。”
　　“嗯？”林初棠不太明白他意欲何为，但总不至于打她，于是乖巧的把屁股下的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于是，江起昀抬手，在她的发心揉了揉。第一次碰到小姑娘的脑袋，柔柔软软的，发丝间带着洗发露的橙花香，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不哭了好吗？”江起昀揉了一会儿，手掌在她发顶落实，嗓音略低哑。
　　“嗯。”林初棠果然被安慰道。
　　不考虑头发被揉乱和脏的风险，那一刻是真的很是熨帖，但是很奇怪，林初棠竟然有种被爸爸关爱的感觉！
　　这个想法倒是吓到了她。
　　江起昀移开手掌，看到她手里的一张单子，问林初棠：“下周四又要跳舞了？”
　　“对。”林初棠说：“是一个电视台的选拔赛。”
　　“那个时候伤应该好了，好好去跳，知道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跟她说：“如果晋级，可以跟我提要求，要一件礼物。”
　　他这是在哄她吗？
　　可是真的好像爸爸啊，呜呜呜，这个走向不太对啊！
　　看他的眼神，似乎在说是真的。
　　虽然像爸爸奖励女儿，但是林初棠也不想浪费这个机会，她抠抠手指半天都想不到自己能提一个什么要求。
　　江起昀肩膀松了松，往后靠，等着她说。但林初棠愣生生从这个动作里读出了“没想要的就算了”
　　她说：“请你参加我的十八岁生日晚宴。”
　　江起昀目光里微微诧异：“我能问问，晚饭是几个人吗？”
　　林初棠伸出两个手指头：“就我和你。”
　　“……”
　　林初棠也反应过来这个要求似乎有点强人所难。她有自己的小心机，但也不会胡作非为，如果是普通的吃一顿饭就还好，但是在成年那天吃一顿饭，意义就略显不同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起昀的神情，只见他手肘撑着桌面，眉心微粗。
　　又迅速说：“如果觉得你不方便就算了，其实吃不吃也没什么关系。”
　　江起昀说：“好，你先看好想去的餐厅，周六早上起来接你。”
　　两人讲通，这件事就算是告一个段落了。
　　时间也不早了，江起昀像是知道她的作息一样，手指敲了下表盘面，提醒她：“你该回学校了。”
　　“哦。”林初棠跟在他身后站起来。
　　她想到一个问题：“我总是能在学校看到你，你是在附近工作吗？”
　　江起昀看了她一眼，林初棠缩回目光，这个问题能问的吧。
　　过了会儿他简短概括：“我在你们那学校信息学院，有个合作项目，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开会。”
　　怪不得。
　　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隐私保护很重视，并不愿意跟林初棠透露太多，包括上次在医院。于是她也很知分寸的不问了。
　　知道这一点，也是足够让人高兴的，林初棠指指自己说：“我是舞蹈系的，跳古典舞的，今年大一。”
　　跟等价交换的意味差不多。
　　江起昀闻言一笑，说：“嗯。知道，不用跟我透露太多，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林初棠怔了怔，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他，“那你是坏人吗？”
　　江起昀唇边哼出一丝散漫的笑来，又揉了下她的头，淡淡反问：“你说呢？”


第8章 
　　重新练舞之后，时间过得很快。
　　比起林初棠这种玩心很重的小姑娘，反而宋老师更迫切的希望她能跳出去，对她更加严厉，这一个星期里，林初棠吃了不少的苦，还挨了几下宋老师的小藤条的皮肉苦。
　　“林初棠，你那个大跳怎么搞得？软绵绵的，早上没吃饭吗？”
　　比赛前一天早课，宋老师又拿着小藤条往林初棠的腿上轻轻抽了一下：“你怎么回事？”
　　林初棠感受着皮肤上的微微刺痛，小脸微皱，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我担心牵扯旧伤，影响比赛。”
　　“撒娇没用。”宋老师板着脸，做出要再打她的样子：“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放平心态，不要过度担心，哪个跳舞的不受伤的？再让我看见你不用心，就不是几下那么简单了。”
　　跟林初棠又叨叨了几句之后，才叫下一位同学。
　　“方若琳做的还可以。”
　　只获得了“还可以”一句话评价的方若琳，不自觉又看了眼林初棠，眼神复杂，那种感觉很奇怪，虽然林初棠是挨骂的，但她生生体味出宋老师对她的偏爱。
　　因为爱之深，所以责之切，不过如此。
　　*
　　林初棠直到周四才有时间联系江起昀，问他能不能来看她跳舞，顺便对自己的技艺进行一番吹捧。
　　当然，一般小姑娘是没这么厚脸皮的，可她是二般小姑娘。
　　消息发出去之后，也没指望他能回，于是就把手机装起来，出发去比赛场地了。
　　初赛的场地就定在S大的礼堂，面向的是全市的参赛人员，分为现代舞，古典舞，芭蕾等小组。
　　刚到礼堂，宋老师又逮着她耳提面命几句，无非是“你这小孩要是上点心我至于那么骂你”“不好好跳看我怎么收拾你”之类威胁的话，她也不怕林初棠心态不好，毕竟知道她心中自有一套法则，很少被外界影响。
　　正当她耳朵生茧，想要溜之大吉的时候，手机响了。
　　很好，不用找借口了。
　　江起昀：【地址发给我。】
　　没想到他还真来，林初棠心中的喜悦瞬间拔高了一百八十度。
　　*
　　江起昀之所以答应林初棠这种无理的要求，一来是那天在便利店里她哭得声泪俱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二来他上午一直在信息学院开会，这会儿还没回去。
　　去看看小姑娘，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对S大并不熟悉，就校庆那天去过一次礼堂。后面连着人工湖，江起昀让司机开过去，按照系统规划的路线，车便停在了后门。
　　“江总，是这吗？”司机看着不太像。
　　学校开着车绕影响不好，江起昀坐在后排，跟司机说了句：“就停这吧。”
　　他自己从后门绕过去。
　　因着临湖的关系，走廊两边的白墙都因为太潮湿而落下斑驳的霉斑，光线也显得略微晦涩。
　　江起昀路过的第一扇门，便看到一个女生穿着长袖舞服，正在悄悄关门。
　　门头上写的是古典舞组更衣室。
　　“林初棠。”他觉得这背影差不多，学跳舞的小姑娘么，都是柔柔顺顺的。
　　那女孩转过来，是一张陌生的脸，看到他的时候表情略带惊惶。
　　江起昀这才发现不是林初棠。这个女生个子比林初棠高，也胖点，没她漂亮的那么明显。
　　方若琳是真的被忽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略低的嗓音里参杂着点儿颗粒感。
　　她转过头来，便看到走廊里站着的男人，那么惨白的灯光下也经受住了颜值的考验，眉目英俊，他指间夹着烟燃了一半，白色的衬衫，黑西装脱下来挂在臂弯，看人的时候眼神有些松散。
　　发现自己认错人之后，他低声念了句“抱歉”后离开。
　　*
　　古典舞那一组的参赛人员多，但是换衣室却只有一间，林初棠在隔壁热了会儿身，初赛不用化妆，但是她拜托学姐帮她搞了个发型，这才匆匆跑回更衣室换衣服。
　　大家都换好了去前面等待，只有她一个人了。
　　林初棠穿好衣服，换上水蓝色的软底舞蹈鞋，她的动作很快，脚蹬进鞋子里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又快速退出来，指甲和甲床指甲的缝隙，扎进了一枚图钉。
　　人都说十指连心，脚也是，满清十大酷刑里也有针扎进指甲里的这种。
　　钉子扎进肉里。
　　脚疼得林初棠那一瞬间竟然不敢去触碰，她呆滞了一会儿，才忍住眼泪用手指把小钉子从肉里□□。血珠不断往外冒。
　　怎么会这样？林初棠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都模糊了，脊背绷直冒冷汗。
　　她盯着白嫩的脚趾一直往外冒血，眼泪没忍住掉下来。鞋子里为什么会出现钉子，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前阵子崴脚差点儿不能参赛，她就很担心；现在又来这一出，伤不重，但是她的心态有点崩了，心跳不断加快，额头泌出细密的汗。
　　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心虚，必须得冷静下来。
　　这样不行。
　　她用手背抹抹眼泪，把血擦干净，重新穿上舞蹈鞋，走出更衣室，外面已经在叫她的名字了，让她赶紧准备。
　　宋老师看她不自然的样子，皱眉问：“怎么磨蹭半天还不过来？”
　　林初棠摇了摇头，很是平静：“没什么，碰了点小意外。”
　　宋老师没再说什么，拍拍她的后背：“记住我教你的，别紧张。”


第9章 
　　林初棠上台前，略微凝神，扫了眼和人说话的方若琳。
　　方若琳转过来与她对视一秒，旋即又扭头，若无其事地与旁人说着话。
　　行！
　　你牛逼！
　　林初棠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台前，坐在椅子上的方若琳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脚，似乎没什么问题，她手指点了点下巴。
　　她真的没事吗？
　　*
　　【033号选手，林初棠，来自S大古典舞专业。】
　　上面统筹的老师一报到林初棠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选拔赛观众席不对外开放，但也有参赛同学的朋友，室友陪同比赛，或者打发时间。
　　江起昀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暗红色的绒布座椅，衬得他这个人愈发的挺拔清瘦，五官深邃，过分成熟显眼，在一群青涩的学生里有些格格不入。
　　报到林初棠的名字，他的目光从手机里收回来，看向灯光下面的小姑娘。
　　一张清凌凌的素颜，头发全部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皮肤白得晃眼。她选了一首叫《赤伶》的古风歌曲作配乐。
　　腰软的不像话，那双腿笔直有力，微笑的时候美得有侵略感，眼睛会跟着弯，还有点儿孩子气。
　　江起昀下意识摸了摸喉咙。
　　【！！！林爸爸加油！胜利是属于你的！】
　　【呜呜！！！棠棠是最棒的，妈妈爱你！！】
　　【艹！棠棠这腰软的好想上她哦！！】
　　？
　　江起昀侧过头，瞧见斜前方坐着三个小姑娘，用气音，声嘶力竭地喊着给台上的加油，但看上去更像是自嗨。
　　江起昀抬手挠了下眼晴下的皮肤，嗤笑一声，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初棠的综合分数是九十三分。江起昀不知道这是什么打分机制和标准，刚刚看手机的时候，似乎听到大部分选手的分数都在八十分上下。
　　林初棠走到台下的时候，先是被舍友们招呼过去，一番吹捧，因此就没看到坐在窗帘旁边的江起昀。
　　坐在椅子里，她就开始龇牙咧嘴地叫起来，软底鞋的鞋尖沾染了一点儿血。
　　“卧槽，棠棠这是怎么回事？”沈惟惊讶问道。
　　林初棠脱掉鞋子，用纸巾擦了擦血，鞋子上的血迹干脆没管，她哼哼了两声，冷笑道：“看来有人不听话，又欠打了。”
　　看来方若琳这方面的影视剧看得多，一跳舞比必被放钉子到底是什么定律？
　　肖琪琪秒懂，她张了张嘴，不敢相信道：“不是吧，方若琳那逼竟然还敢惹你？”
　　沈惟跟着说：“是她林爹不够狠吗？是她林爹站得不够高吗？”
　　另外一个室友比较冷静，建议道：“我觉得你和方若琳的矛盾要彻底解开，总是这样撕逼没办法。”
　　“可是，她在棠棠鞋子里放钉子，有证据吗？”
　　林初棠摇摇头，没有。
　　如果休息室有监控，方若琳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就算告到老师那里，最后也只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含糊处理，毕竟她也只是脚趾被弄伤了一点而已。
　　林初棠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她摆摆手：“我自己给自己讨回公道的，包括之前的事儿，我会揍到她生活不能自理。”
　　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舍友们眼角直抽抽。
　　末了，林初棠又勾唇笑笑，补充道：“放心，让她够不上轻伤标准。”
　　“……”
　　竟一时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开玩笑。
　　*
　　林初棠太生气了，她这个人也不太习惯用脏词汇。
　　像泼妇骂街，那是她最鄙夷的一类人。
　　至于揍方若琳……也就给她一点小教训吧，让她以后不要再招惹自己。
　　林初棠和舍友聊完，才想起今天把江起昀喊过来了，这会儿她晃着脑袋在座位里找人。
　　江起昀就在她身后，这会儿正打量着她。
　　林初棠：“……”
　　巧呀巧了个巧啊，全给听进去了：）
　　她打发走舍友，挪挪屁股，往江起昀身边走。
　　林初棠本来还想在江起昀面前装一装自己已经改邪归正，但现在听见了也就算了。
　　江起昀刚才听了个大概，倒是没提起她要打架的事儿，而是问她：“脚又怎么回事？”
　　林初棠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临了又补充一句：“没什么大事，我也不讹你了。”
　　江起昀没说话。
　　两人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正好叫到方若琳的号，江起昀恍惚记得那张漂亮但是没有辨识度的脸，在哪里见过。
　　他轻轻点了下下巴，问道：“是这个人吗？”
　　林初棠哼哼：“不是她还能是谁？”
　　江起昀又问：“上次也是和她打架？”
　　“嗯。”
　　三分钟时间，方若琳跳完了，得分是81分，不算很高但也晋级了。
　　林初棠盯着她走下来，把外套往椅子上一甩，对江起昀道：“等我一会儿。”
　　去收拾个人。
　　“不许去。”她屁股刚离开，被人攥住了手腕，江起昀看她，缓慢命令她：“老实坐下。”
　　说来蛮奇怪，林初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挺怕江起昀。
　　关键，她还想泡他。
　　*
　　隔天周五，下午唯一的课是宋老师的。
　　临下课的时候，她提了一句班上两位比赛晋级的同学，林初棠和方若琳，安排她们复赛的训练。
　　方若琳本就没指望林初棠因为那点儿小伤退赛，不过恶心她一下也够本了。只可惜林初棠的分数比她高一大截，倒是把她自己给恶心了。
　　铃声响起，她拿起外套扫一眼与人说说笑笑的林初棠，一同走出舞蹈室。
　　这次她怎么就没法做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方若琳是哪个。”一群同学往外涌的时候，教务处的张老师拿着课表走过来，“有人找。”
　　“谁找我？老师。”方若琳跟着张老师去教务处，一脸问号。
　　张老师也一头雾水，他摸摸后脑勺，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上面领导找你有话要谈吧。”


第10章 
　　张老师推开教务处的门，一股清淡的办公用品的味道窜入鼻腔，空气中平添一分肃穆的味道。
　　黑色的皮沙发里坐了几位领导，教务处的主任，信息学院的赵院长，另外一个……方若琳小心用余光瞥了眼，是昨天在休息室见到的年轻男人。
　　“起昀，人来了，你们聊？”教务处主任和赵院长起身，多看了一眼方若琳这个小姑娘，随即出去了，顺便把门也带上。
　　“嗯。”江起昀还坐在沙发上，戴着腕表的那只手搭在腿上没动。
　　正因为一无所知，方若琳的呼吸都紧了一分。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倒是过分的好看，气质成熟却又不似学院派老学究那般斯文呆板。
　　方若琳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江起昀找她过来，是因为一面之缘看上她了，因此心里也一直在打鼓。
　　“知道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什么吗？”片刻后，江起昀低声开口。
　　？
　　方若琳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起昀给她提了个醒：“林初棠鞋里的钉子是你放的？”
　　虽然是问话，语气已近乎肯定。
　　方若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咬着唇，极力让自己恢复平静，说道：“不是我，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江起昀笑了笑，干脆挑明。
　　“同学，我不想把事情复杂化。”他略微抬手，指了指外面会客室，“你们的教导主任就在外面，休息室有谁进去过，一个一个问就行。”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方若琳有种放弃抵抗的无奈感，她的确站不住脚，因为就没想过林初棠会搞这么大动静排查，她承认道：“我就是看不惯林初棠，凭什么她刚大一就能跳宋老师的《点绛唇》，我不服气！而且她在学校里每天都是横着走，她还——”
　　——还出手打人。
　　不过最后一句，方若琳说不出口。
　　江起昀点了下头，但他对小姑娘之间的矛盾不感兴趣。
　　“既然您都猜到了，可以直接跟学校说，把我叫过来又是为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的，方若琳虽然对眼前的男人一无所知，但总感觉他这个人在s大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去找林初棠承认，然后道歉。”
　　？
　　不是吧？这么轻易的吗？
　　不等方若琳胡思乱想，江起昀淡声开口：“这件事对她也有影响。”
　　……原来这不是为了放过她，而是为了林初棠考虑。
　　如果方若琳这件事这件事被和盘托出，那么之前她和林初棠的矛盾也被牵扯出，包括林初棠打人。
　　她刚上大学，正是需要朋友，人际交往的时候。
　　负面事件的关注度过高，不是一件好事。
　　“你希望我怎么做？”
　　“道过歉之后，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和她，”江起昀本想试着从小朋友的角度，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好好相处。
　　但某个小东西那种遇事不逼逼，直接上拳头的性格，也不太可能。
　　他顿了下，改口说：“离她远点。”
　　方若琳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就认栽这一次而已，以后玩阴的搞不死林初棠。就算她的家长再牛逼，也不能时时当她的保护伞。
　　“同学，照我说的做，以后也不要招惹她。”江起昀像是有所预料一般，又提醒她一次：“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应该明白，否则让你背个处分，或退学，我还得麻烦。 ”
　　他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威严感，方若琳却紧张的背后冒汗。
　　“好，我以后看到林初棠就绕道走。”
　　谈话前后不超过五分钟，江起昀起身来开办公室的门。
　　外面的一个校领导笑着问他：“起昀，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小孩儿的一点矛盾。”
　　方若琳迈着麻木的步子走出教务处，身后是江起昀和领导们的交谈声，闲散又游刃有余，完全看不出他在里头威胁了人。
　　她之前就知道林初棠家里挺有钱的，也没牛逼到让学院领导放下工作来陪。而且她家里人都不怎么管她的，她妈出国了，她爸全国飞。开学那天，大家都是家里人陪着来的，只有她拉了个拉杆箱就过来了。
　　那么这个男人又是谁？
　　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让她透不过气。
　　*
　　林初棠这两天过得有点憋屈，因为江起昀阻止了她去找方若琳撕|逼。
　　讲道理，打人这件事的确不太文明，但是放钉子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还是沈惟把《大学生手册》放在她床头，让她每晚睡前通读一遍。
　　打架斗殴严令禁止！
　　打架斗殴严令禁止！
　　烦闷的过了一个周末，周一早上，林初棠和舍友练完功回来，去食堂吃早饭。
　　眼前忽然冒出一个人来，方若琳。
　　“林初棠，我们能单独谈一谈吗？”
　　林初棠撩起眼皮，瞧了瞧方若琳：“有什么事儿，在这儿说吧。”
　　方若琳腮帮子紧绷着，看看她的三位虎视眈眈的室友，“单独说？”
　　“你确定？”林初棠朝她抬了抬下巴：“你不怕到角落里，被我拽头发吗？”
　　说的也是……
　　“在你鞋子里放钉子的是我，那天我太不理智了，跟你道歉。”
　　“我就知道是你！”林初棠手掌压在桌面上，瞪了一眼对方。
　　方若琳紧咬着牙：“对不起啊，林初棠，希望这件事你不要追究了。”
　　？
　　林初棠挑了挑眉，方若琳怎么服软了？
　　她被下降头了吗？
　　“你想让我怎么弥补你都可以，赔你医药费，公开道歉，只要不去告发我。”方若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破釜沉舟的忏悔姿势：“这是我的道歉信。之前的矛盾咱们一笔勾销，井水不犯河水，你看行吗？”
　　说实话，看方若琳做小伏低求饶，林初棠真是被爽到了。
　　这比揍方若琳一顿伴随着她不服气的骂骂咧咧要爽多了。
　　“想弥补我啊？”林初棠这人也是心思挺单纯又嘚瑟，喜怒全形于色，她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问方若琳：“随我提要求？”
　　“嗯。”方若琳不服气也不行，就怕林初棠再次不干人事儿。
　　“一笔勾销也不是不可以。”她笑嘻嘻的，指尖点了点桌子，说：“你给我买一个月的早餐吧。”
　　买早餐？
　　还一个月？
　　你咋不上天？
　　“好。”方若琳赶紧答应，这才算输了一口气，顺便在心里头骂了一句：妈的！
　　却又无可奈何。
　　*
　　这件事让林初棠爽了好几天，方若琳也的确没敢在她面前作妖，还每天都按时把早饭放她桌上。
　　某天晚上，她给江起昀发微信，说起这件事。
　　语气里不乏得意洋洋，颇有一种好为人师的态度。
　　棠棠棠棠：【现代人解决问题靠什么？靠实力，靠的是铁一样硬的拳头！】
　　江起昀在工作的时候看到这条消息，把手机放下，觉得这小姑娘是真有点儿意思。


第11章 
　　生日的前一天，林初棠计划着第二天和江起昀一起吃饭，在宿舍里搭配好了衣服，鞋子，临睡前还特意敷了一张前男友面膜，不到十点就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接到了林宏源的电话。
　　叫她今天回家一趟。
　　一来是奶奶出院回家休养，二来是给她过生日。
　　“啊？”林初棠眼睛一亮，爸爸要在家里给她过生日吗？难为林宏源想对她好一点还不避讳着任红了。
　　“上完课就赶紧回来吧，小丫头，我们一家人吃个饭。”那头，林宏源的声音沧桑中透着暖意。
　　“嗯。”
　　无论如何，被事业、感情皆是第二春的老爹惦记着生日是一件挺温暖的事儿，林初棠暂时忘记林宏源和赵清玉离婚时为推脱孩子的抚养权的剑拔弩张，也忘了林宏源曾经为了迎娶第二任老婆而把她丢给在临城的奶奶抚养。
　　和江起昀约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林家吃饭比较早，林初棠计划从家里出来还是可以和江起昀约晚饭。
　　下午的课上完，林初棠背着包包便上了公交车。
　　林家住在临湖的别墅里，这里绿水环绕，环境优雅。
　　进门的时候，她看见林宏源的奔驰停在了院子里，后备箱里有一个没搬完的黑色行李箱。
　　有谁来家里吗？
　　“爸爸，我回来了。”林初棠在玄关处换了鞋子。
　　林宏源正坐在客厅里与人聊天，林初棠定睛一看，是一位老奶奶，比她奶奶年轻一点，还有点脸熟。
　　“棠棠，过来，叫外婆。”林宏源招手让林初棠过去。
　　“哎呀，叫奶奶就好。”那老太太客气道。
　　林初棠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任红的妈妈。她愣怔片刻，顺着林宏源的意思喊了声人。林初棠没什么突出的优点，嘴甜算一个。
　　当然，这只是在她愿意搭理人的时候。
　　末了又问：“奶奶在房间里吗？我去陪她。”
　　“去吧。”
　　林宏源又继续和任母聊着天，表情殷殷切切，就差点跟任母点烟了。
　　*
　　林初棠在房间里和奶奶待了会儿，奶奶从枕头下面摸出个红包塞进她手里，一脸神秘道：“给，惊喜不？”
　　还挺厚，估计是一万整。
　　林初棠谢过奶奶后，问她：“任红阿姨的妈妈怎么来了？”
　　奶奶说：“我这不是摔伤了吗，她过来住一段时间帮忙照顾圆圆。”
　　“家里有阿姨啊。”林初棠低声咕哝了一句，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今后她回家的次数应该会变少。
　　奶奶跟林初棠说：“你这小孩儿，别老在我屋里呆着，去跟你爸爸说说话，要不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个闺女。”
　　说着，就用眼神把她往外推，林初棠不想让奶奶担心，只好出去了。
　　客厅没人，厨房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不高不低的交谈声。
　　任红和任母在里面正说着话。
　　“老林和他前妻的女儿，怎么还住在家里啊？”任母问女儿。
　　“怎么了？”任红说：“她也就周末偶尔回来，这不我婆婆摔了腿么，她惦记着老太太就回来勤点儿。”
　　任母一边摘菜，若有所思道：“不是妈小心眼儿，容不下一个孩子。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灯，她在家里总归会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和睦的。家里多了个人，你不觉得膈应吗？”
　　任红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任母又道：“老林整天忙着赚钱，陪你和圆圆的时间那么少，他又总觉得愧对大女儿，还能抽时间放在圆圆身上吗？”
　　任红叹了口气，似乎道行还没到任母那样精明的份儿上，只好说道：“那能怎么办呢？让她住出去吗？”
　　任母：“后妈不好当，你也别犯傻。该提的要求就和老林提，你替别人考虑谁为你考虑？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妈给你去提。”
　　“妈你小点声，这话别让老林听见，要不他该不高兴了。”
　　……
　　林初棠站在客厅听了一会儿，手指摁了摁太阳穴。
　　别说，任母为了女儿还挺有奉献精神的嘛。
　　*
　　林初棠回到房间，一个下午都没出来，直到快晚饭的时间。
　　圆圆放学回来，一看见外婆直接往对方身上扑，亲热极了。
　　林宏源并不知道厨房里的交谈内容，他又把林初棠叫出来陪大家聊天，极力营造一种“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氛围。
　　虽然林初棠也纳闷，难道林宏源看不出来岳母和妻子的心思吗？
　　没办法，她算盘似的拨一拨动一动，最后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玩手机。
　　饭厅里，保姆把准备好的菜和蛋糕摆上桌子，蛋糕是林宏源叫秘书给林初棠定的，特定嘱咐要蓝胖子的，因为她小时候特别喜欢。
　　他不知道，林初棠早已经过了相信魔法口袋的年龄。
　　任母抱着圆圆在餐厅里玩，老太太对小孩是隔辈亲，纵容的不得了，林初棠隐隐约约听见老人家教小孩子要经常跟爸爸撒娇，多表现，考个好成绩讨爸爸的欢心。
　　跟嫔妃后宫争宠的意思差不多。
　　又小声问她：“你姐姐欺负你吗？”
　　圆圆怔了怔，却没否认，说：“我有点害怕她。”
　　“那就是欺负你了？”
　　任母心中有了点数，告诉圆圆：“以后她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爸爸。就像在幼儿园里，有小朋友打你，你就要打回去。”
　　林初棠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她并没有欺负过圆圆，高考后才来到这个林宏源的这个家，都没跟小姑娘说过几句话。
　　“外婆，我想吃这个蛋糕。”圆圆用叉子戳戳桌上的奶油蛋糕可怜巴巴地求外婆，平时妈妈不让她吃。
　　“吃吧。”
　　保姆见她们要切蛋糕，立马出来阻止说道：“小祖宗诶，这是棠棠的生日蛋糕，你等大家上桌了再吃好不好呀，许愿的时候缺一块多不好看呀。”
　　“我在下面切一点给孩子吃，上面看不见的。”任母说道：“小孩子嘴馋了，跟她讲什么道理啊。”
　　保姆是一直跟着林老太太的，照顾了林初棠这么多年，自然是要维护她的，不由说道：“棠棠也还是个小孩子啊，这样总归不好。”
　　“做你的饭去吧。”任母顿时不悦了，语气丝儿里都带着凉讽。
　　任母毕竟是主家亲戚，保姆劝不动，只好进厨房接着做饭。
　　圆圆续拿着叉子戳戳戳，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蛋糕侧面就被戳的千疮百孔。似乎外婆来了就有了靠山似的，小姑娘的脾气本性也逐渐显露出来：“是我的生日，不要姐姐过生日。”
　　“好好好，就是你过生日！”任母无奈一笑，掩饰不住的宠溺：“咱们圆圆是好孩子，不理她啊。”
　　林初棠叹了口气，难得林宏源正儿八经给自己过一回生日。
　　她放下手机。
　　圆圆脸上沾上了奶油，见林初棠走进来，她窝在外婆怀里冲林初棠做了个鬼脸。
　　还蛮得意的。
　　“棠棠啊，不要跟你妹妹计较，她还小。”任母皮笑肉不笑的。
　　“不会。”林初棠笑了笑，在圆圆身边坐下，问她：“你想吃这个蛋糕是么？”
　　圆圆点头。
　　林初棠端起蛋糕底盘：“姐姐把一整个都给你一个人吃，好不好？”
　　小姑娘愣了愣，浮在脸上的笑还没挤出来，一整盘蛋糕直接扣在脸上。
　　又听见林初棠缓缓地问：“姐姐生日都让给你了，开不开心啊？”
　　伴随着圆圆的崩溃哭声，任母暴跳如雷，“你这个小畜生！我还在这呢就敢欺负你妹妹？”
　　饭厅这么大的动静，林宏源和任红都下来了，看到了一脑袋白花花，嚎啕大哭的小女儿。
　　林初棠扣完蛋糕，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说：“我这个小畜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真善美的品德，请你以后撒野看准地方，这是我家，指点江山之前也看看自己够格么。”
　　*
　　十一月以后，开城的冬天几乎是“呲溜”一声到来了。
　　林初棠回到学校的时候，心里头的爽感还没有消散掉，想起任母的猪肝色脸，林宏源和任红的尴尬。
　　她！爽炸了！
　　不过，学校家里这么一通折腾，她从中午到现在，一点东西都不吃，这会儿胃里瘪瘪的。
　　她在学校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奶奶在电话里并没有批评她刚刚的行为，只是叹了口气，告诉她：“棠棠，你是个大孩子了。很多事情你不接受也没办法。”
　　林初棠默了默，又听见奶奶说：“这生日也没过好。外边那么冷，你赶紧找个地方吃口热的，乖乖的。”
　　“我知道了，奶奶。”
　　林初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因此这些年她从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听见奶奶说“找地方吃口热的”，忽然就好委屈；像小朋友那样，咧嘴哭起来。
　　她抱着膝盖，在便利店门口低声哭了一会儿，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皮鞋，熟悉的款式。
　　“小姑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散漫，尾音轻扯，每次喊“小姑娘”的时候都像调侃。
　　江起昀握着手机，问她：“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啊？我手机在书包里，没听到。”林初棠赶紧擦干眼泪，懵懵地：“你怎么来了？”
　　江起昀眉尾稍扬，调侃似的说：“这不是，来参加你的生日晚宴吗？”
　　哦。
　　对了，今晚还约了他吃饭来着。
　　黑布隆冬的，只有便利店门口的一点儿灯光，也不知道江起昀有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泪光。
　　林初棠听见他问：“我开了三个小时车过来，你是准备请我喝西北风？”
　　林初棠破涕为笑。
　　心中忽然冒出四个字：老不正经！
　　“不是还有个生日晚宴？”江起昀垂手勾了个勾小姑娘的兜帽，扣她脑袋上，调侃的意味愈发明显，“走了。”
　　林初棠想，那天晚上江起昀肯定看出来她在哭，但一个字没提，反而轻松地笑，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拿捏得当吧。
　　她想快点长大。
　　想被他看在眼里，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
　　*
　　吃过晚饭才九点半，这个生日礼物附加一个看电影。
　　电影是林初棠选的，最近的一个场次，是个悬疑片。镜头晦涩，节奏张弛有度。
　　这个电影快下线了，上座率不高，观众席跟来太太的牙缝似的，稀稀拉拉。
　　两人选了最边上的一个位置，电影看到一半，江起昀就睡着了。
　　他的睡姿很端正，手指抵了下额角，后脑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看上去不像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耳边是他低缓的呼吸声，林初棠心里痒痒的，她身体侧过去一些，还能感受到他衬衫下面的体温。
　　他的五官是真的好看，有种魅惑性。传说中的骨相美，鼻梁高，唇色淡，眼尾翘，睫毛不长但是很浓密，天生自带一种冷感。
　　有的时候林初棠都觉得，哪怕这个人跟你笑着说话，也只是他的假面。
　　看了一会儿，林初棠四处瞅瞅，没人注意到这边。
　　她歪了下脑袋，在他的唇角嘬了一口。


第12章 
　　他的嘴唇很凉，还有点软。
　　林初棠将自己的嘴唇印上去的瞬间，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鼻息弄醒他。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她的脸蛋烫起来，像在裸|奔一样。太羞耻了，她抓了手机着急忙慌地往影厅外面走。
　　呼吸到清新的空气，神思才凝聚起来，仔细回味他唇上的味道，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像纯净水。
　　等她调整好心情准备回去的时候，观影的人已经散了，从门口鱼贯而出，林初棠打消了这个念头。实在没勇气面对，她在手机里给江起昀发了条消息，说今天要检查宿舍，先走了。
　　*
　　晚上十一点。
　　江起昀回到家，手里多了只斜纹软昵款的双肩背包，是香奈儿的2018春夏系列款。
　　林初棠落荒而逃的证物。
　　他现在自己住的房子是国金中心的一套高层公寓，三百多平。电子锁甫一打开，玄关处的柔和灯带便应声而亮，一直延伸到客厅，入目是整洁的家具，奢华的吊灯。
　　窗外昏昧夜色中，灯火潋滟。
　　他将小包包放在沙发上，顺手解开了袖口，也丢在一旁。
　　然后去厨房接了杯纯净水。
　　偌大的房子安静异常，唯有软底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沉稳声音。
　　今天他有点累，手肘抻着岛台，脑子里忽然又冒出那两片唇贴上来的感觉。
　　那个小姑娘胆子倒是大，还是不怎么敢亲，嘴唇凑上来的时候颤颤的，鼻尖凉，伸出湿湿软软的舌尖，舔了他一下。
　　江起昀觉得，自己被小狗舔了一下。
　　这会儿他心底有些茫然，似乎哪里做错了。
　　直到一个电话进来，他接起来，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工作。每晚九点到十二点是他的工作时间，但今天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事情还是要做完的。
　　洗完澡出来，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他路过客厅，看到躺在沙发上的背包。
　　他顿了下，迈步过去，思索片刻，将她的背包打开。
　　一个平板电脑，半包ABC超薄0.1cm日用，一支笔，还有一个封皮是机器猫的笔记本。
　　是英语作业，清秀的字体。
　　盯了半晌，他靠坐在沙发上，摁住额角，缓缓阖上眼，哂笑了声。
　　*
　　林初棠这个周末过得浑浑噩噩。
　　直到周一下午英语课的时候，她的作业交不上去，才记起包丢在电影院了。
　　她回去找，工作人员给她调了那个场次的监控，告诉她，被和她一起来的男士拿走了。
　　她看着微信里和江起昀的对话框，最后一条停留在绿色的气泡上。那天她走后，江起昀并没有回复她。
　　林初棠不免想到，那天晚上他是不是察觉出来自己被侵犯了？
　　既然他知道她的包丢了，还拿走了，两天都不联系她，这说明什么？
　　OK，怀疑度增加到80%。
　　紧接着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江起昀对这个行为的定性是怎么样的？一整天她都在想着这件事，一时竟不敢再给他发消息，看着一动不动，和躺列没区别的头像，林初棠陷入一阵沉思。
　　下午，她抱着电脑去图书馆看比赛视频，图书馆里有个咖啡吧，网速比较快。
　　林宏源的电话进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棠棠，在上课吗？爸爸跟你聊聊？”
　　“我在图书馆。”
　　等林宏源过来的时候，林初棠才发现自己其实对于争宠这件事，蛮心如止水的，甚至一丝期待都没有了。
　　五分钟后，林宏源到了。
　　穿着一件阿玛尼的经典款衬衫和黑西裤，拿着公文包，秘书只跟到门口便停下来等待，十足的老总派头。
　　都不用猜就知道林宏源是为了他丈母娘而来的，“棠棠，那天圆圆外婆说的话爸爸都知道了。她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比较心疼圆圆。你别放心上，爸爸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那天晚上你也弄了妹妹一脸蛋糕，还惹得长辈下不来台……”
　　林初棠眨眨眼，等他继续说下去。
　　林宏源一对上女儿犀利的眼神，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不过想到自己带着任务来的，他又硬着头皮道：“你是不是做的也不太对啊？这样，爸爸做个和事佬，今儿回家跟你任红阿姨和外婆道个歉，好不好？你做小辈的大度一点。”
　　说完，林宏源还挺满意自己送出去的这顶高帽。
　　？
　　道歉？她没听错吧？
　　林初棠有点怀疑林宏源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这种痴心妄想的话也敢在她面前说出来。
　　林初棠气不打一出来，忘了这个老男人也曾经牢记她的生日，偷偷带她出来吃饭。
　　现在的林宏源把自己从整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
　　“老爸，道不道歉再说，不过你是不是也忘了自己的黑历史了？”林初棠挑挑眉，散漫的笑了笑：“圆圆今年八岁，你和我妈领结婚证也才八年，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
　　林宏源一脸哔了狗的无语：老子他妈得罪谁了？
　　林初棠扫他一眼，老男人如今也是蛮可怜，风箱里的老鼠似的，两头为难。
　　“你看，我随便提一件你就受不了。”林初棠好笑道：“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不。
　　不用了。
　　林宏源如今对女儿的情感很复杂，既爱她又怕她，还不敢惹她。
　　他匆匆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直到林宏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还能隐约听见他和秘书的交谈声。
　　“林总，怎么样啊？”
　　“你看我副孙子样，你觉得能怎么样？人家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我这是黑心棉吧！”
　　“……”
　　*
　　林初棠收回目光，决定给江起昀发消息。
　　【我的背包被你拿走了。】
　　眼前蒙上了一层暗影，一个幽怨而惊惶的身影冒出头来。
　　“我靠，林初棠，你对自己老爸都这个牛逼轰轰的态度？”
　　方若琳今天在图书馆做志愿者，这会儿口渴了下来买奶茶，七七八八听了几句。说实话，她觉得林初棠就像个胆大包天又直白的炮|仗，逮谁点谁，不在怕的。
　　“那不然呢？三叩九拜？”林初棠抬起头，眉梢挑了挑：“他是我爹吗？”
　　“……他不是你爹吗？”方若琳眉角直抽抽，显然被惊吓到了。
　　说的也是……
　　“你全都听见了？”
　　方若琳赶紧撇清：“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坐在你后面这张沙发上等奶茶来着，是你说话声音太大了。”
　　林初棠耸耸肩，也不怎么在意，“无所谓啊。”
　　“林初棠……”方若琳犹犹豫豫，菊花稍紧：“你以后不会再报复我吧，我都道过歉了。”
　　“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对践踏别人自尊没兴趣。”林初棠拨弄了下手机：“你买奶茶就买奶茶，找我说话干嘛？”
　　方若琳：“那个，初赛咱俩不都晋级了吗？宋老师让我俩定个时间，一起为复赛训练。”
　　林初棠摸摸后脑勺：“……宋老师最近也被下降头了吗？”


第13章 
　　黑云压城，云浪翻涌，远处的天边不一会儿就暗淡下来，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阴霾里。
　　课间休息时间，林初棠挨着栏杆，侧身站位身体曲线不像是人长的，汗湿的鬓发贴在脖子里，耳边全是同学吵吵闹闹的声音。
　　她足足盯了手机五分钟，昨天下午她给江起昀发的消息，今天早上他才回复。
　　只有一句话：【在美国出差。】
　　也就五个汉字，她竟然琢磨不透了，这到底是他妈什么意思呢？然后过了好久，她才接受一个现实“江起昀似乎知道自己被偷亲非常生气并且懒得搭理她。”。
　　手指摁在屏幕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过了会儿，他又发来消息。
　　江起昀：【东西在我公司，让秘书给你送过去。】
　　秘书送过来？
　　林初棠勾勾眉毛，让秘书送这不就是完球了吗？她的目的是要东西吗？是等他的意思啊。
　　于是她赶紧回复。
　　棠棠棠棠：【也不着急用，等你回来拿给我吧。】
　　过了好久，那天才回她。
　　江起昀：【嗯。】
　　看着微信，她又会想起那天晚上亲上去的感受，当时就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个舌吻算了。
　　搞得她现在又好想亲了。
　　想着想着，她心里冒出许多诡异的想法来，都特么爬上去又掉到坑底了，她就不信他还有毅力爬上来。
　　*
　　今天只有一二节课，十点二十就结束了。一群小姑娘换完衣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下课去哪里玩。
　　这个时候，有个信息学院的男老师匆匆忙忙地走进教室，问宋老师能不能借个人。
　　宋老师皱眉：“借人干什么？”
　　男老师说：“我们学院那边有领导来开会，跟你们舞蹈系借一个女生去做礼仪小姐。要漂亮的，有餐补。”
　　宋老师一听说“要漂亮的”这四个字，莫名就不高兴：“神经病啊。”
　　男老师：“救急啊宋老师帮帮忙，信息学院女生本来就少，课还多。本来的那个人生病了来不了，这让我上哪儿临时抓人去啊。”
　　宋老师不耐烦的点点头，问大家：“你们谁有空去一下。”
　　林初棠顿了顿，听到信息学院开会，眼睛亮了。
　　——“我去。”
　　两道声音喊出来。
　　宋老师没想到这俩对这种闲事儿还挺积极，“谁去自己商量？”
　　“不是要漂亮吗？”林初棠呐呐念了句。
　　睁大眼睛看我，我不美吗？
　　她没听见还有一个人说话，扭头才发现身边还站了一个人，方若琳。
　　如果给方若琳拔掉□□，她心中的一万句“卧槽”早就刷屏了。
　　林初棠：“……”
　　那个男老师憋着笑，在一圈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指了下林初棠：“同学，就你吧。”
　　方若琳：“……”
　　我他妈？？？
　　*
　　会议在下午。
　　林初棠跟男老师去信息学院的路上，一边走一边问道：“老师，你们开会是校企联动的吗？”
　　“哟，你连信息学院的校企联动都知道啊？”男老师调侃了一句。
　　林初棠又问：“那……江起昀来吗？”
　　“嗯？”这下男老师的目光就比较奇怪了，看得林初棠脸颊发烫，都能在上面摊鸡蛋了，还不断升温。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男老师碰着鼻子笑了笑，说道：“同学不简单啊，还知道江总。”
　　“啊？他很厉害吗？”林初棠不由得问。
　　“江总的牛逼……哦不优秀还用说吗？”男老师说。
　　小女生嘛，都喜欢江起昀那一款的，长相好，家世好，又有钱的男人，关键还年轻。
　　他轻咳一下，换了副为人师表的语气说道：“江总14岁考入中科大少年班，18岁赴美留学深造，如今回国，在信息传感领域有卓越贡献。这么优秀的人都这么努力，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加油吧，小同学。”
　　这些，林初棠都不知道！
　　她一边琢磨着老师话里传达的信息，一边挠挠耳朵，江起昀努力吗？
　　他总是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很优秀，所以看上去比较努力吧。
　　同时，她听见有人赞扬江起昀，心中顿时又波涛汹涌起来。江起昀当然厉害了，要不她怎么会一眼就看上呢？
　　说到这里，她更想见江起昀了。
　　*
　　江起昀回来的时候，林初棠已经在网上搜完了他的的所有资料。
　　怎么说呢，也顺便靠着自己的脑补过上了总裁夫人的生活。
　　那天晚上，江起昀约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餐厅吃饭。学校附近的餐厅为了贴合学生能接受的范围，价格低廉，也没什么高端的。
　　又下雨了，饭店门口铺了几张硬纸板给食客蹭鞋底的泥水。
　　江起昀出现在这间小店面里，仿佛电视新闻里的人忽然出来了一样，清冷矜贵，显得格格不入。
　　林初棠点了几个菜，说：“今天我请你吃吧，上次在外滩还有生日那天，都是你付的钱。”
　　江起昀抬起眼皮盯了她一两秒，然后笑了下点头，应允了。
　　他把书包还给她，“东西都在里面，我没动过。”
　　“哦。”
　　“还有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初棠内心暗喜，正要打开的时候，听见他闲散的声音交代：“回去再看吧。”
　　林初棠听他的话，没有再动，将包包放在椅子后面，挨着自己的后背。
　　这家店上菜很快，两个人安静的吃了起来。不过江起昀没动几下筷子，不知道是胃口不好还是不喜欢这里的饭菜。
　　兴致缺缺的样子，撂下筷子安静坐着。
　　林初棠感觉空气有些凝结，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儿。
　　快吃好的时候，她注意到对面的那两道目光，比平日里严肃太多，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林初棠心里咯噔一下，暗叫情况似乎不妙，自己怕是玩儿脱了。
　　“我生日那天晚上……”她犹豫片刻开口。
　　“你自己也觉得过头了，是吗？”江起昀看着她的眼睛，终于开口说话。
　　林初棠顿时感觉到一阵血气往脑袋上方涌来，羞耻得无以复加，他果然被她亲醒了！
　　但讲道理啊，林初棠还真没觉得自己做过头。
　　她又不是柳下惠，亲他一下如果犯法，大不了让警察抓她好了，只要他好意思报警。
　　“嗯。”林初棠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应了一声。
　　“小姑娘，你应该成熟一点。”他淡淡开口：“你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后果。”
　　林初棠一旦听到他用教训的口吻称呼她“小姑娘”的时候，心口就凉了半截。
　　“什么意思？”她怔怔问。
　　“我是个目的很明确的人，抽出时间和精力陪你做康复，是因为让你受伤我很愧疚。”他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措辞，但语气依然冰冷，“不是陪你胡闹。”
　　他的意思是，他所做的一切，给她请理疗师，陪她吃饭，摸她的脑袋，给她过生日，都只是因为愧疚而已。
　　并不是对她有什么好感，让她不要多想。
　　林初棠明白了，也感觉自己要死掉了，什么演戏，什么套路，全都忘到九霄云外。
　　她从来就没有骗得了他。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什么人设了，急咻咻地说：“可是，我很喜欢你。那是我第一次。”
　　闻言江起昀稍稍震惊，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喜欢，还是她的初吻。
　　他一时无言，手指搭在玻璃杯上，半晌才说：“你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不要叛逆。”
　　林初棠服气了，第一次听说拒绝人的理由，还劝人好好学习的，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最后，她不服输地又问一遍，“是因为我年龄小吗？可是我已经成年了啊，而且我跳舞成绩还不错，以后应该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舞蹈家，对社会也会有用处。”
　　她稚嫩的有点儿可爱，想问题的角度也很直白。
　　江起昀想拍拍她的脑袋安慰，可想到这样会给她造成误会。在他眼里，她就真的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扫了眼时间，又看看外面的雨势，说：“走吧，我送你会学校。”
　　林初棠抓起书包站起来，她知道对方的意思了，没有哭，紧紧咬着腮帮子，去付钱。坐在收银台里打盹的老板娘看着这两人的表情，一脸的讳莫如深。
　　这个小菜馆点了五六个菜才一百块，而他随随便便出手都是上万的。
　　小孩子们很简单的快乐，都不及他的百分之一。
　　林初棠揉揉发红的眼眶，很干脆：“你不喜欢我，那我自己回去吧，以后也不会烦你了。”
　　*
　　林初棠出了餐厅，江起昀还站在屋檐下，看她的背影。他眼底压着情绪，克制而内敛，一丝一毫都不外放，始终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撑着伞，在暴雨肆虐的夜晚里向学校跑去。
　　胸口有撕心裂肺的疼痛，火辣辣的，快要烧出胸腔。黑夜与暴雨融为一体，混沌又模糊，似乎一开始的记忆也被拉的无限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和江起昀的遇见是真的吗？
　　无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


第14章 
　　林初棠是冒着大雨冲进学校的，雨滴顺着她的刘海“滴答滴答”往下坠落，糊了满眼，比陆依萍去陆振华家里要钱的那天还要狼狈。
　　她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也吃了一些苦，被夫妻二人当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被林宏源一脚提给了临城的奶奶，生活终于有了落脚地儿。
　　后来跟朋友学着，谁欺负自己就揍谁，不要害怕。只要自己不知法犯法，霸凌同学，都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护体呢。
　　从那以后，林初棠就再也没挨过欺负，就连出钱出力的林宏源都能在亲生女儿面前栽跟头。
　　现在她快被江起昀气哭了！
　　好啊，江起昀，你等着！
　　林初棠一路给自己放狠话跑到宿舍楼前，殊不知自己的狠话有多好笑多幼稚，让人家等着什么呢？不喜欢她拒绝她，有错吗？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够优秀，不够成熟。
　　那种无可奈何，令人十分无措。
　　林初棠懈下肩膀，像一只飞累了的小鸽子，本身光滑靓丽的羽毛全被打湿了，贴在蔫巴巴的身体上，凸显本身的渺小，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她有气无力的上楼，连手机电量耗完都不知道。
　　*
　　钥匙拧开宿舍门的时候，沈惟和肖琪琪正在同一张椅子上看综艺，感觉到有人进来，转头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屏幕上去，笑得“咯吱咯吱”花枝乱颤。
　　“棠棠，你怎么了？”林初棠放下包的时候，沈惟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宛如丧家之犬。
　　正当她要上来观望的时候，林初棠接了一杯水，面不改色地对沈惟说：“转身，接着看你的综艺去，别管我。”
　　“哦。”沈惟被她的眼神吓退，赶紧回去看自己的无脑综艺去了。
　　林初棠一口气喝完了水，重重放下杯子。说来也怪，别人告白失败都是伤心痛苦，只有她，难过着难过着就生气起来。
　　林初棠不是一个容易陷入自我怀疑的人，她觉得如果有人不喜欢她，看不上她，就绝对是那个人的眼光不行，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狗男人，竟然敢拒绝她！
　　憋了好一会儿，林初棠才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浴室里雾蒙蒙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不是长得很漂亮吗？
　　标准的三庭五眼完美长相，皮肤白皙，眼型精致。
　　肯定是江起昀年纪大了，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竟看不见她的外在美，而空谈什么年龄，阅历的匹配，大家老了以后都要进棺材的，你追求什么soul mate.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二十了，还有十分钟就熄灯。
　　她吹干头发，涂好了精华，爬上床，然后拉上被子睡觉。
　　*
　　“啊！怎么熄灯了！我综艺没看完呢！”沈惟在下面大叫起来：“啊啊啊，用手机看。”
　　“不行，手机屏幕太小了。”肖琪琪说：“棠棠你的平板还有电吗？借用用，连手机热点。”
　　林初棠指了指下面的桌子：“在包里，自己拿，不一定有电。”
　　下面捣鼓了一会儿，终于把她的平板翻了出来，顺带着还有一个纸袋子，绿色的，“棠棠，你今天去逛街了？”
　　“什么？”林初棠探出脑袋。
　　沈惟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天啦，这个牌子也太贵了吧。”
　　林初棠辨认了一下，这个是江起昀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她抬手说：“拿给我看看。”
　　沈惟把东西递过去。
　　林初棠找出枕头下面的手电，架在床头，打开了浅绿色的纸袋子，里面有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还有一张卡片，很是精致。
　　她扯开绸带，是一款VCA的白贝母项链，蝴蝶造型，链子和坠子上都有一颗钻石。
　　卡片上是一行清秀的字体：
　　【祝林初棠小朋友，生日快乐。】
　　这字一看就不是江起昀的笔迹，肯定是柜姐或者他的秘书。
　　因此显得冷冰冰。
　　等等。
　　小朋友？
　　林初棠：我他妈？？
　　都拒绝我了，还给我找不痛快？
　　可以！
　　今夜无眠啊，林初棠跪坐在床上，这会儿脑袋又重回枕头上，打开官网，找到这款项链，价格6W+……
　　OK，小朋友就小朋友吧。
　　狗男人虽然无情，出手倒还挺大方的。
　　*
　　第二天早上阴雨绵绵。林初棠直到上早课的时候，精神都没缓过来，走出门的时候沉着一张凌厉的小脸。
　　到舞蹈房正巧碰见了方若琳。
　　对方左手油条，右手包子，问她：“你吃哪个？”
　　林初棠跟个皇帝似的，撩起眼皮看看方若琳，没说话。
　　尽管很想把豆浆糊到林初棠的脸上，但不敢啊，她抻了会儿，说道：“喂，你都不想吃也不要为难我。这马上都上课了，我上哪儿给你买早餐去。”
　　林初棠叹了一口气，说：“……包子吧。”
　　方若琳：“……”
　　她送了早餐，和另外一个女生小声聊天，嘻嘻索索地说着什么，女生并不知道方若琳背后干的事儿，只知道林初棠压榨方若琳，干看着她作威作福，便开始痴心妄想：“要是来个什么人，能把林初棠打一顿就好了。”
　　“……”
　　的确是痴心妄想，谁干的过林初棠啊，这人含着金汤匙出生，自身武力值max，后方有牛掰家长护体。
　　很快，上早课的老师来了，女生们放下手机和早餐，各规各位。
　　林初棠模模糊糊地听了几句对话，也懒得去应付。
　　一节课过去。
　　方若琳和那个一起说林初棠坏话的女生手牵着手去洗手间。方若琳平时敢怒不敢言，一旦话头引起来，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小嘴不忘叭叭叭地控诉林初棠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自己如何如何委屈。
　　洗手池边，林初棠弯腰冲了下手，侧头看方若琳：“我真是很奇怪啊，你这么喜欢说话，你怎么不去考德云社呢？”
　　“……”方若琳被抓包，手掌捂住嘴，已经不是尴尬那么简单了，而是看到林初棠的惊恐，然后她很小女生地嘀咕一句：“我都给你买早餐了，还不允许哔哔两句了？不然我会憋死。”
　　林初棠眯了眯眼，“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来我面前忏悔认错？表达欲太旺盛了？”
　　“你以为我愿意啊。”方若琳小声说：“还不是你叔叔来逼我道歉的，不然就让我退学，林初棠，你们一家人都怎么都这么会恐吓人。”
　　林初棠一脸奇怪地看她：“大白天的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叔叔？”
　　“好哇，你还不承认。”方若琳才是被林初棠的睁眼说瞎话气到了。
　　林初棠看她不想说谎的样子。
　　她猜想可能是林宏源？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林宏源自己都火烧屁股了，哪还有精力管她在学校的鸡毛蒜皮啊。
　　方若琳随身比划了一下，说道：“就是比赛那天，和你坐在一起的，个子高高的男人，不是你叔叔吗？”
　　说完，她的眼神里还带有一种“我看你怎么狡辩”的期待。
　　江起昀？
　　方若琳一想到那天的对方的阵仗和气场，依然胆寒，真信他会让自己背处分。
　　*
　　一开始林初棠也奇怪，方若琳这个憨批怎么就忽然觉悟了呢？要知道给自己使绊子，简直成了她的人生目标。
　　现在想来，她突然改性肯定是受到了降维打击。
　　可是现在，她所享受的江起昀带来的这一切，都消失了.
　　她失去庇佑了。
　　林初棠没有计较方若琳的叨叨逼，反正她也只敢这样发泄一下。林初棠忍不住又翻了一遍和江起昀的聊天框，依然毫无动静。
　　她不甘心地退出来，手指无意识地往下翻着，这才注意到一条昨晚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她在临城的好朋友陈柯要来开城找她玩了。


第15章 
　　林初棠本想把江起昀的微信删掉算了，连续翻车两次，以后也没什么勇气去勾搭他了。
　　手指放在上面片刻，还是松开了。
　　鲁迅说过，多个朋友多条路。
　　说不定以后可以找他借钱呢：）
　　一夜的狂风骤雨过去，第二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软绵绵的云絮飘荡在湛蓝的苍穹之下，远方有一两道细微的彩虹出现，交织成璀璨的波纹。
　　伴随着好天气的，还有林初棠的心情。
　　十八|九岁的女生，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跑的足够快，暗恋失败的悲伤就追不上她。
　　去见小伙伴的期待，总归会扫去一部分不开心。林初棠早上起来，便收到陈柯的微信，叫她早上十点去新光天地，他选了电影票，中午再一起吃饭。
　　林初棠回了个“好”字。
　　过了会儿，陈柯又问她：“要不要我来学校门口接你？”
　　林初棠愣了下，没有想明白，陈柯从临城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呢，怎么来学校门口接她，自己别走迷路就不错了。
　　棠棠棠棠：【不用啦，我自己过去。链接/】
　　说完她给陈柯发了一个新光天地的定位过去，以防止他走错，毕竟开城有几个新光天地。
　　陈柯说：【好吧。】
　　*
　　林初棠和陈柯的友情源于一件很小的事。
　　有次林初棠被奶奶带去乡下玩，当地的一个小男生随时随地掏|鸟撒尿，不避讳人，还往林初棠身上滋尿。
　　她嫌恶心又不敢动，只会站着一动不动嚎啕大哭，是陈柯一脚把那个男生揣进河里，又用手掌盖住林初棠的眼睛，不让她看见污秽的东西，他跟林初棠说：“以后碰见有人这么欺负你就揍，揍不赢就跑，万一你赢了呢？千万别当包子。”
　　跟奶奶生活的小孩子，跟家庭健全的比，多多少少会有些委屈，被人欺负是免不了的。
　　林初棠跟陈柯学会了很多傍身技巧，尽管这些在大人们看来过于恶劣，不值得提倡，但是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却是最简单实用的。
　　后来两个人所选择的道路不一样，林初棠再野心中也有个准绳，考入S大舞蹈系是她从小的目标。陈柯就比较随意了，初中毕业以后去上了技校，但是好在也学到一份很好的手艺，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当然，林初棠从来不后悔和陈柯的友谊。
　　十点钟的时候，她到了新光天地的地铁站，陈柯正巧从楼上跑下来：“棠棠，这里啊。”
　　他招了下手，黑色T恤被带起。
　　林初棠：“你来的很快啊。”
　　男生不算很白，高高瘦瘦的，站得笔直，有一种少年特有的单薄感，“我早就来踩点了。”
　　陈柯递给林初棠一杯柠檬西柚，笑得一脸灿烂，露出整洁的牙齿。
　　林初棠喝一口，透心凉的爽意，从喉管延伸到胃里，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又问：“看什么电影啊？”
　　陈柯说了名字，是一部外国片，正好是林初棠也想看的。
　　看电影的时候，林初棠不免问起陈柯这次来开城的计划，陈柯告诉她：“其实我已经来了两个月了，前段时间没好意思联系你。”
　　“为什么？”
　　林初棠眨了下眼睛。
　　陈柯：“我实习分配了，到开城这边的一家4S店上班。但是跟你的S大比，我就不好意思说了。”
　　他在技校学的是汽修。
　　不过，18岁就要工作了吗？
　　林初棠默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工作了，就代表可以独立。”
　　“棠棠，你可真是单纯啊。”陈柯看了她一眼说：“实习生怎么可能独立？我的实习工资一个月三千，可我自己花都要花掉六七千呢。”
　　“这么少？”林初棠惊讶，不过她又想到一个更加残酷的问题，她未来能不能找到一份月收入三千的工作还是个问题呢。
　　她可能一个月无节制地花掉几万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到这里，如果要维持未来四年的生活质量，她还是不能得罪林宏源。
　　“棠棠，别说我了。”
　　很明显，关于未来，工作等话题，太过现实容易让人不开心，陈柯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啊？你爸爸对你好吗？”
　　林初棠吸着茶饮，“就那样吧。”
　　陈柯点点头说：“没有欺负你就好。”
　　林初棠觉得陈柯脑子里也有点缺缺的，但是会记挂着自己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尽管成长后的分道扬镳会让两个最好的朋友渐行渐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是林初棠依然对陈柯的友谊有着身后的眷恋。
　　*
　　中午吃过饭，陈柯还要上班，林初棠也只好回学校了，出来一趟太累了。
　　陈柯说：“走吧，我送你，车就停在对面。”
　　“你哪里来的车？”林初棠注意到他手上晃着的一把车钥匙，是一双翅膀的，中间有个B字母。
　　明显不是他的。
　　陈柯说：“客人放在我们店里修的，我帮着试车来着，老板不在，我就顺便开出来了。”
　　林初棠也不懂人家的行规，一辆豪车怎么会让一个实习生开出来。她考虑到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那最好还是小心点吧，万一给剐蹭了，补个漆都要好多钱呢。”
　　“没事儿，我车技好着呢。”陈柯拍了拍胸脯。
　　两人走出商场，林初棠看见陈柯上了那辆车，是一辆白色的宾利，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辆车。
　　林初棠回到学校里已经是下午了，她在宿舍里补了一份英语作业，抬头看到书桌上首饰盒，里面是一条价值高昂的项链，却被他当做一个小玩意儿似的送给她。
　　其他三个室友躺在床上刷剧，带着耳机笑得捶胸顿足。
　　林初棠伴着这样的氛围，写完了英语作业，又去看四级单词。
　　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林初棠再次接到陈柯的电话。
　　男生的声音有点飘：“棠棠……要死了。”
　　林初棠说：“我没死，你挑重点说，怎么了。”
　　陈柯：“我，我把客户的车给撞了。”
　　林初棠眉宇紧蹙，一想到那辆宾利全市都没几辆的，她基本上也要晕过去了，“你还是死吧。”
　　*
　　江起昀和林初棠断了联系后，便进入有条不紊的工作中去。最近几次去S大也没有见到林初棠。
　　这个小姑娘在自己的生活里里消失的彻彻底底。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既然被拒绝就绝不拖泥带水，从这一点来说，她比很多成年人做的好。
　　江起昀没有刷朋友圈的习惯，有一天他的朋友圈里多出了一条@，红色的一条消息，很显眼。
　　是合作方发的一条会议宣传照，提醒他看。
　　链接：《物联网技术应用高峰论坛》
　　像是提醒他检阅一般。
　　江起昀面无表情地给对方点了个冷冰冰的赞，手指一划，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头像，是那个小朋友的动态，像个虎虎生威的小狮子。
　　棠棠棠棠：【哈哈哈哈，xxx是个憨批！】
　　配图是电影票和冷饮杯，她细嫩的指甲盖儿也入镜了，指甲上有片浅浅的小月牙。
　　和她稚嫩清纯的外貌很不符，这个女孩子身上带着一种匪气和莽撞。
　　江起昀轻嗤一声，小孩子的情绪快的像龙卷风。上周还说喜欢遭受拒绝都快哭了，这才几天就抛之脑后。
　　他顺手点了下她的头像，一下子就进入了朋友圈。
　　一行白底黑字映入眼帘：又来看我朋友圈，是不是喜欢我啊。
　　……
　　江起昀心里头忽然涌起一阵燥郁，领口的温莎结都有些勒脖子了，吊着他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他停顿了一秒就退出来了，有种偷窥被抓包的感觉。


第16章 
　　陈柯将车开回店门口的时候，在转弯处追尾了一辆奥迪a6,他下车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查这款车型的价格，然后两眼一黑。
　　连被他追尾的奥迪车主，看看这辆宾利，再看看小伙子一脸便秘的表情，也迷惑了。
　　跟林初棠通电话的时候，那边安静了片刻，陈柯以为她不愿意搭理这件棘手的事，咬牙道：“大不了我回家让我爸揍一顿。”
　　“闭嘴。”林初棠骂了他一句：“让你爸揍一顿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陈柯不说话了，因为林初棠说的是事实。
　　林初棠：“你先别着急，这车肯定是有保险的，会报大部分费用，维修金额应该想象的没有那么多，别吓唬自己。”
　　顿了顿，又说：“你待会见到车主的时候，先认错，嘴巴甜一点。扮可怜会吗？”
　　“怎么扮”
　　林初棠想了下，一步一步教他：“上来先给人点支烟，混熟点。然后哭诉自己家里三代都是种地的，很穷，如果后要赔钱就得卖房子，好不容易说上的媳妇儿也要跑路。”
　　“棠棠，可是这样好吗？”陈柯颤颤补一句。
　　林初棠问：“你还想不想解决问题了？”
　　“算了，你先过来吧。”
　　林初棠挂了电话以后，跟室友说不去吃饭了，然后打开自己的衣柜开始收拾细软。虽然求情是要求的，但是赔钱也要赔的。
　　好在林宏源和赵清玉离婚以后，两方都变着法儿的给她塞钱，试图证明“我虽然不养女儿，但我待她是极好的”，这些年下来，林初棠的小金库里存了不少钱。
　　她拿了那张很久都没用过的卡，塞进包里，
　　如果这钱能帮朋友度过难关，那就发挥了钱的最大价值。
　　*
　　暮色四合，林初棠坐上出租车，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了陈柯所工作的4S店。
　　这家店在城南，地处还挺空旷，看上去很高级，她下车整理了下衣服，疾步走向亮着灯的恢弘建筑里。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奔驰刚刚熄火，停在楼前，一个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的男士昂首阔步走向店里。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辆车牌号她认识，上次在医院里她见过。
　　这么一联想，那辆宾利不会是……
　　应该不会那么巧，而且走进去的那个背影有点胖，也没那么高，一看就不是江起昀。
　　她从奔驰边上走过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隔着黑色的玻璃，她看不太清楚，但隐隐约约里面坐了一个人，正在打电话。
　　林初棠心里咯噔一下，额。
　　再次给自己洗脑，不会这么倒霉的！
　　她上辈子没掘人家祖坟，这辈子可可爱爱，老天爷不会对她这么残忍的。
　　主要是陈柯偷开客户的车出去，还被撞了，这件事过于猥琐。帮忙归帮忙，她凑上去也嫌丢人的。
　　林初棠一个眼风扫过去，干脆装没看见，小跑着向门里走去，带起一阵风。
　　*
　　江起昀那辆宾利被送去4s店保养后，就没关注这件事，直到保险公司和交警队的人通知他，而4S店的人自然不敢得罪这位大客户，连忙道歉，电话打了好几个。
　　对江起昀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辆车以后会不会再开都说不定。
　　正好有个电话进来，他让助理陈慨先去处理。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车前晃过，眼睛定定地看了车里一眼，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有股穿透力。
　　二人隔着玻璃对视了几秒。
　　而后正当他准备降下车窗，林初棠表情恹恹的，小幅度翻着白眼跑走了。
　　“……”
　　*
　　林初棠进门的时候，江起昀的助理也刚刚到。
　　陈柯早就被经理骂过一通，现在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缩在角落里接受制裁。
　　对方看过眼车上的划痕，略微皱眉：“怎么回事？”
　　于是经理又把陈柯从犄角旮旯扒拉出来，往人前一塞：“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陈柯一五一十地叙述，语气直愣愣的。
　　这个情况，保险公司可以去全额赔付。
　　林初棠捏着银行卡的手松了松。
　　但现在的问题是宾利车主的追责，万一人家不想出险呢？
　　不，不是万一，有钱人也不傻啊。
　　这种限量款的车一个零件都得从国外进口，而且谁高兴自己的爱车被人随随便便开出去啊，林宏源的爱车，连副驾驶座都不高兴让人坐呢。
　　林初棠的心又凉透了。
　　还是卖惨吧。
　　但陈柯一点可怜样都没有，不知天高地厚，让人越听越生气，简直把“头发简单四肢发达”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
　　林初棠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
　　陈柯意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倒豆子般说道：“先生，多出来的维修费用我会出，但是能不能不追究我的责任？我家里是种地的，三代就供出我这么一个走进大城市的。没了这份工作，我……我就得回家里喂猪了。”
　　在场的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他妈是什么拙劣的演技。
　　陈慨是个中年人，打交道的都是商场上的职业高效的人，刚开始听得云里雾里的，但看这个男生的可怜巴巴样，倒真像那么回事。
　　他目光扫了下站在陈柯旁边的林初棠。
　　林初棠后背一紧，赶紧说：“我们家也是种地的，赔不起！”
　　“……”
　　陈慨顿了下，说道：“我不是这辆车的车主，是我老板的，你们等下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林初棠看着这个中年叔叔面相和善，不由抱有一种他的老板也很和善的期待。
　　陈慨走到一边拨通了江起昀的电话，简单说明情况，随后说：“开车出去的那个年轻人没有没有能力赔偿。”说到这里他也有点无语，甚至都不好意思复述，太扯了。
　　“说是家里三代贫农，穷到揭不开锅。”
　　那边说了什么。
　　陈慨回头扫了一眼，不知道看的是谁，说道：“嗯，是有个穿黑裙子的女孩，是那年轻人的女朋友。”
　　“她也赔不起。”还很无赖。
　　林初棠听完，在旁赞许的点点头。
　　那边又说了两句。
　　陈慨听完后说，“好，我让这边先等着。”
　　他挂了电话后，径直走向陈柯，将这个噩耗告诉了他。
　　陈柯和林初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而他店里的同事，包括领导，虽然对客人服务周到殷勤，但是对这个陈柯确实满眼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初棠还是拍拍陈柯的手臂，低声说：“别太担心了，我还有planB。有钱帮你出的。”
　　陈柯感激地露出一丝苦笑来：“棠棠，谢谢你了。”
　　林初棠很享受被人需要的感觉，弯唇笑笑。
　　两分钟后，她才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陈慨的老板进来了，是江起昀。
　　来早了！
　　抱拳/
　　林初棠盯着他从门口，一路向她走来。那双穿着西装裤的长腿，像两把剪刀似的，气势压人。
　　如果没看错的话，江起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初棠的脸上没移开。
　　林初棠：我他妈？
　　她前脚被人拒绝，后脚好朋友就偷开人家的豪车出去嘚瑟。
　　太丢人了。
　　江起昀还未开口，4S店的人便赶紧上来道歉，把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总之这家店是很专业的，都是实习生的错误。
　　保险公司的人把责任书递给他，江起昀攥着签字笔龙飞凤舞的划拉了两下。
　　最后江起昀的目光落在陈柯身上，他瞬间秒怂，也不敢扯什么赔不起之类的了，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
　　林初棠知道陈柯的这份工作估计保不住了，她干脆去问工作人员，两边的维修费用一共是多少，心里好有个数。
　　江起昀既没有生气指责，也没有展示老板的气概说“不用赔了。”平淡地从他的头顶移开了目光。
　　更像是一种懒得计较。
　　他又看向林初棠，忽然出声：“林初棠，跟我出来一下。”
　　林初棠：“……”
　　喊你爹干嘛啊？
　　陈柯奇怪地看向林初棠：“棠棠，你认识他吗？”
　　林初棠咬牙：“宁愿不认识。”
　　但还是小跑着跟了出去。
　　深秋的风将林初棠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露出一截流畅好看的小腿线条。
　　江起昀站直了，长腿抻着地面，轻轻叹了口气。他看林初棠的时候，倒没什么词严令色，反而眼底多了一些调笑：“赔不起？穷的揭不开锅了？”
　　啊啊啊！
　　为什么要提这个？
　　空气凝结了。
　　林初棠想，道歉也没什么。一个人有多牛逼不是看她得意时有多风光，而是低谷时姿态放的多低；今天被他抓包算自己倒霉。
　　她咬咬牙：“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们的不对，给你添麻烦了。”
　　江起昀看她几秒，收敛了神色：“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你替他道歉？还是犯错的是你。”
　　林初棠：“你当是我的错好了。”
　　安静片刻，他淡淡扫过一眼她垂的低低的脑袋，想到了里面的那个男生。他活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很准的，那个男生给他感觉很不爽。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深夜将他的音色都扯低了三分，一字一句都落进她耳朵里：“我跟没跟你说过这些道理，我的话不想听了是吗？”
　　？？？
　　忽然被教训？
　　这林初棠就不乐意了，我帮朋友道个歉你还真以为是我认错吗？
　　而且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还要挨你的骂啊？你是我谁？
　　你的车再贵，偷开你的车的又不是我！
　　林初棠：“那我不道歉了，里面那人要打要杀随你便，跟我有什么关系。”
　　“……”
　　她还挺横。


第17章 
　　林初棠头也不转地就走了，璀璨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比例拉的很奇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像个炮仗，尤其是听到江起昀的那句爹里爹气的“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的时候。
　　她简直要炸掉了，差点儿没说出“我不仅就这个态度，我还想找人打你呢”的话。
　　林初棠跑出4S店，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被拒绝的羞耻、朋友的糟心事儿、以及卖惨被抓包，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全堵在胸口了，不上不下的，她用手掌用力扇了扇风，那股子燥郁依然没有褪去。
　　——没人敢拒绝我，尼古拉斯·棠棠的宠爱！
　　你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只是用来装饰门面的吗？
　　她自己气了一会儿，转念一想，先喜欢的人肯定是要卑微没地位的。
　　人家凭什么被强制接受她的喜欢呀？
　　又不是她爹，任她兴风作浪。
　　不过，今晚他质问的语气倒蛮爹气十足的，还戴了副眼镜，好禽兽啊。
　　车开到学校的时候，她下来，收到陈柯的短信：
　　【棠棠，你去哪儿了？】
　　糟了，她是去解决问题的，竟然把陈柯丢在那儿了。
　　她给陈柯打了个电话过去，说自己已经回去了，陈柯也是没想到林初棠能任性成这样：“算了，对方见你走了，明显消气不少，你先别过来了。”
　　？
　　“……”
　　林初棠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先看多少钱吧，到时候我转给你。”
　　*
　　江起昀看着那个雄赳赳气昂昂昂的背影，藏在镜片后的眼底滑过一丝浅浅的情绪，然后他被气笑了。
　　店里的工作人员小声询问他处理意见，江起昀没听清楚，目光落在那个男生身上。
　　一个很普通的长相，看得出来没怎么接受优质的教育，行为举止都充满了愣头青的傻气和无知，否则不会干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来。
　　其实活到江起昀这个份儿上，无疑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对方这种人，他大概一辈子都没兴趣结识。
　　但是他多看了那个男生一眼，要说什么优点，大概就是年轻吧。
　　“江总，你看怎么处理？”陈慨见他微微出神，将工作人员的话复述了一遍。
　　江起昀收回目光，手指滑过眼镜，无所谓地说：“你看着办吧。”
　　随后他出了门，摸出手机找到林初棠的微信。
　　【你去哪了？】
　　【我不能说一句了，是吗？】
　　*
　　第二天的课不多，宋老师把林初棠和方若琳抓到一起去练习。
　　这是方若琳最痛苦的时候，因为要和两个她害怕又讨厌的人待好几个小时。
　　之前她还羡慕宋老师对林初棠期待高所以要求也高，事必躬亲地帮她安排。
　　自从自己也晋级比赛以后，方若琳就跳进了宋老师的虎口，回回练习挖苦讽刺和臭骂是少不了的。
　　方若琳不像林初棠那样，听习惯了脸皮也厚的跟城墙一样。说实话，她不仅佩服林初棠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有点怀疑人生。
　　下课以后，宋老师把这间舞蹈室的钥匙丢给林初棠，交代：“林初棠，有时间你就把方若琳拽过来练习，不要让我催，要不要上进是你们自己的事儿。”
　　林初棠挠挠后脑勺，吊儿郎当地说：“行啊。”
　　又说：“老师放心，我肯定好好督促方若琳。”
　　方若琳：“……”
　　到底是谁督促谁啊？
　　她对林初棠的讨厌是溢于言表的，偏偏这人跟看不见似的，亲切又有压迫感地勾着她的脖子，一副认了小弟的样子。
　　妈的。
　　林初棠看了眼手机，若有所思道：“复赛在下个月，没多久了。”
　　她放开了方若琳，和室友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大家开始讨论起最近一些很红的选秀节目，pick小哥哥小姐姐C位出道。
　　沈惟问：“棠棠，你pick哪个小哥哥？”
　　林初棠戳着炖盅里的鸽子汤，说道：“我吃小鸽鸽。”
　　沈惟说：“棠棠我发现你最近步调都不和我们一起了，和方若琳那憨批倒是走的挺近，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讨厌说不上吧。”林初棠喝着鸽子汤说：“我只是感觉最近的压力有点大，我想要好好跳舞，还要准备四级，但是管不住自己，几乎没有自制力。找她算是可以互相监督一下吧。”
　　努力最痛苦的莫过于这种不上不下，有目标却没有自制力，让野心悬于半空。
　　“刚进入大学都这样，习惯一段时间就好了。”肖琪琪说：“但是方若琳真的不怎么样。”
　　习惯一段时间？
　　是习惯逐渐懒散吗？
　　沈惟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棠棠应该找一个很有执行力的男朋友管着她，如果她不听话就打她，听话就奖励她。郎朗这种天才的形成，少不了他爸爸妈妈几十年如一日的耳提面命呢。”
　　肖琪琪说：“你说的不是男朋友，是让她找个爹吧？”
　　沈惟不以为然：“找个爹有什么不好啊，不觉得年龄差很萌吗？亲爸爸不能满足的要求，小爸爸都来满足你。”
　　林初棠糊里糊涂地听了一会儿，她对这些热门cp类型不熟悉，但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江起昀的样子。
　　认识的这段时间，他的爹言爹语，无时无刻不在教她做人。
　　她忽然就没胃口了，将筷子插进米饭里，心里又涌起一阵酸楚。
　　她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接到奶奶的电话，让她周末回趟家。
　　林初棠皱了皱眉，问道：“难道又是哪个家伙又欠收拾了，需要我来替□□道吗？”
　　“……”奶奶很无语地说：“不是的。你还记得上次送奶奶医院的小江叔叔吗？你爸爸想请人吃顿饭，当做谢礼。”
　　林初棠一想到要和林宏源和任红二人在外人面前演戏，窒息感扑面而来，“我不去，什么小江叔叔，我还有小河弟弟呢。”
　　奶奶：“……行吧，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我还想叫你跟小江叔叔多学学呢，人家十八岁都读完本科去美国留学了，你十八了还跟妹妹打架。大家都是吃米饭长大的，怎么就有扁有圆呢？”
　　林初棠挠挠头：“……大家都是吃米饭长大的，怎么着难道他有四个眼睛两个鼻子吗？”
　　杠上开花节节高，奶奶觉得自己跟她没法沟通，于是挂了电话。
　　*
　　林初棠最近在抓紧练习，又要忙着四级考试，几天没有联系陈柯了，自然也不知道他岸边的情况。
　　不过陈柯没有打电话过来，林初棠自然不会上赶着。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肝胆相照的义气她有，但进退得当的分寸她也在学习。
　　周末，陈柯终于给林初棠发了消息，结果一点都不意外，陈柯辞职了。更加确切地说是被开除了，但是人家企业今后毕竟还要跟学校合作，让他自己写辞职申请。
　　也算给了面子，否则陈柯以后工作都找不到。
　　至于剐蹭的宾利和奥迪车，是要他自己负这个责任的。
　　林初棠问：“那你要回家了吗？”
　　陈柯说：“回什么家啊，我来开城两个月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呢，再找一份实习完全没问题。”
　　“……哦。”
　　林初棠点点头，手机还握着放在耳边。
　　“就是，棠棠你能不能先借给我一点钱呢，这件事我不想告诉我爸。”说起来，陈柯也是蛮难为情的。
　　林初棠灿烂一笑，“当然可以了，一万块钱够吗？”
　　她是斟酌了一下才这样说的，这钱在开城可以付三个月的房租呢。
　　“够了够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林初棠自然而然问起事情的后续。
　　陈柯这才说：“对了，这件事我想拜托你。对方迟迟没有给答复，经理说你认识那个宾利的车主，估计你去谈一下，有人情在，这件事就很好解决了。”
　　说实话，林初棠不愿意去求江起昀，这哪儿跟哪儿啊。
　　别说她从来不求人，而且她哪有脸去求江起昀，人家跟她也没交情啊。
　　林初棠问：“如果要赔的话，多少钱啊。”
　　陈柯说了一个数字，xx万，林初棠一口气没喘上来，坐在椅子上掐住了自己的人中。
　　没事儿开这么贵的车干什么？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我知道了。”
　　确认自己还魂了以后，林初棠在微信搜索栏里打了个“江”字出来，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就是江起昀。
　　她点开，发现最后的消息竟然是白色的气泡，还有两条。
　　正好是见面的那天晚上。
　　林初棠的微信消息很多，她有的时候练舞不带手机，经常遗漏掉一些。学生一般也没有什么没大事，微信消息那一栏长久下来，就有六百多条未读信息。
　　江起昀的两条就混迹其中。
　　她坐在凳子上思考了下：【你在忙吗？就我朋友那件事，我想找你谈一谈TAT。】
　　只要脸皮够厚，尴尬就追不上我。
　　那边几乎是秒回：
　　江起昀：【我现在学校门口，五分钟后离开。】
　　言下之意很明白，要来找我就抓紧来。
　　装逼感还挺足的。
　　林初棠不待他想，抓了背包就赶紧往学校门口跑去。
　　校门口绿树荫浓，她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跑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抻了下手臂。
　　林初棠出门的时候没扎头发，被风一吹，几缕发丝贴在脸上，她用手指将头发拨了下来拢到脑后，向那辆车走去。
　　转念一想，自己的动作全落在他眼里了，她自觉乖巧绕到后门，竟然拉不开！
　　江起昀看她一眼，指指副驾驶：“坐到前面来。”
　　“哦。”林初棠拉上安全带，问：“我们去哪里呀？我待会还要去图书馆写作业呢。”
　　江起昀推了下档位，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没看她，语言微讽：“你想跟我在这谈？”
　　林初棠没说话了，耷拉着脑袋。随着车子的启动，她的后背落实在椅背上，有一股厚实的推力，随即又消失。
　　眼前的景物一一倒退，穿过繁华的市区，这是往园区的方向吧？
　　林初棠不自觉抓紧了安全带，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我家。”他侧头看了眼她略略发怂的样子，原来她也知道害怕，“怕了？那天晚上跟我吼的时候不是挺有胆吗？”
　　啊啊啊！
　　啊啊啊啊？
　　这是胆子的问题吗？
　　这个狗男人不会是把她带回家打|炮去吧？


第18章 
　　车子开到园区的国金中心的负一楼停车场, 自动闸口抬了下，进入昏暗的空间。
　　这里是开城最高端繁华的地方了，五年前政府批准开发了这一处商业中心, 鳞次栉比高楼大厦平地拔起，城市的更新换代的速度快, 社会精英们趋之若鹜, 而老城区的商圈已经不复往日的荣耀。
　　江起昀将车停好, 对她说：“下来。”
　　于是林初棠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抱着背包乖乖的, 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向电梯口走去。
　　林初棠的心越收越紧，她不断做心理建设，ok，没问题的, 就是谈个赔偿而已。
　　不会做什么的, 而且就算做了什么还不一定是谁吃亏呢：）
　　江起昀开了门, 站在门口便能看见偌大的客厅，落地窗折射进太阳的光线, 明亮而通透。走廊通向客厅的那条动线，长得没尽头似的。
　　一株吊篮正在盛然开放，颜色秀致。
　　林初棠在门边一动不动，注意到江起昀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问：“我要换鞋吗？”
　　“你准备就站在门边吗？”他好笑地盯着她，狭长的眼睛眨了一下，“不用换, 进来吧。”
　　林初棠迈出的步子依然有些抖，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江起昀的眼睛从上来到现在, 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发心和肩膀，注意到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笑了一下，指向客厅中央的环形沙发，“坐那儿。”
　　林初棠顿时气短三分，没等对方开口，便急咻咻地：“想问你可不可以走保险，不要让我朋友赔偿。”
　　江起昀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整洁熨帖的衬衫，布料包裹着清瘦好看的身形，哪怕在家里，他的仪表仪态也不会垮，精致得像GQ封面的男模特。
　　林初棠看了一会儿，又匆忙错开眼。
　　他走到岛台边倒了杯水，仰头缓慢地喝了一口，问她：“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那不然呢？
　　找你叙旧怎么拒绝我的吗？
　　林初棠垂着脑袋，语气里带着可怜巴巴的祈求：“你就帮帮忙吧。”
　　一般男人看着小姑娘这样都会动恻隐之心，但是江起昀选择无视，“跟我这么提要求，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林初棠理直气壮：“是挺不合理的，但我这不是在求你吗？”
　　江起昀：“哦，我一点儿没看出求人的样子。”
　　“……”
　　她就知道！
　　“如果这样，我就自己帮他筹钱了。”林初棠也不知道怎么求人，既然被拒绝她就不怎么想和这种没爱心（不被道德绑架）的人说话了。
　　江起昀从岛台走过来，语调讽刺，“你倒是很有义气。”
　　林初棠不接受这样的挖苦，正要反驳“有本事你放过一马啊。”的时候，听见他又问：“再问你一遍，和那个男生什么关系？”
　　林初棠一愣，怔在那，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
　　江起昀眼风扫过去，淡淡道：“如果不说或者撒谎，就别想我不追究责任。”
　　林初棠真的搞不明白江起昀为什么关心这个，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陈柯的关系说出来。
　　其实也不难猜，但江起昀没想到两人小时候认识。而眼前这位也真是够实在的，平时能的上天入地，这会儿脑子糊的一团浆。
　　江起昀心中更多的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复杂情绪，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很快给出一个结论：“以后不许跟他玩了。”
　　林初棠眉毛一竖：“管这么宽你家住在太平洋啊？”
　　江起昀撩起眼皮看她，气定神闲地补充：“我可以不追究责任，这个是前提。”
　　？
　　这是什么路子？
　　怎么看怎么像豪门恶婆婆威胁儿子的女朋友呢？
　　她绞尽脑汁琢磨的时候，江起昀已经起身离开，走到窗户边上打电话了，只留给林初棠一个后脑勺。
　　林初棠这个时候脑海里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很荒唐。
　　但是越想越觉得有说服力，这个想法让她雀跃起来。
　　她从沙发上起来，一步步走到江起昀身边，他的个子很高，她就算站直也只到他的下巴。恰巧他今天又带了一副细边的银丝眼睛。
　　林初棠用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从镜片下面，凑近凝视他的眼神，然后笑眯眯地说：“你想管我啊？可是当我的男朋友才有资格管我。”
　　不然你搞这一出干什么？
　　单纯爱好吗？
　　不如去太平洋当警察好了。
　　江起昀脸色一沉，她自己倒是笑了起来，本来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勾着一边，眼睛里好像有小火苗跳跃。
　　说话的湿热空气喷薄在衬衫布料上，她攥了一把他的手腕，侵压性极强。
　　两人目光对上，毫不避让。
　　江起后退了两步，见她步步紧逼，忽然一个转身抓她的肩膀将人摁在墙上，镜片后的眼眸情绪低沉：“好笑吗？”
　　林初棠被这个操作惊呆了，明晃晃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被压得动弹不了，当然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瞎几把动，他的手臂抵着她的脖子，皮肤接触热热的。
　　她说：“不好笑。”
　　江起昀一点点放轻力道，但手掌依然紧捏她的肩膀，警告她：
　　“再不乖，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闻言，林初棠忽然就怕了，大眼睛眨了两下，也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江起昀放开她。
　　……
　　而江起昀把林初棠带回家并不是要做什么，他有一份资料放在家中的保险柜里，他回来取。
　　和林初棠说完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他便进了书房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一抹晚霞的余晖挂在天边。
　　林初棠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有点迷惑，问：“我怎么办啊？”
　　江起昀从侧过头看她，莫名想起某一天两人在咖啡馆见面，她拿出一分作业写，那是他见过的她最乖巧的时候。
　　于是他说：“在这写作业，现在没空送你。”
　　？
　　？？？
　　林初棠瞬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把我拉到家里来，我以为你是个骗炮的，但你竟然叫我写作业？
　　江起昀见她不情不愿，说：“不是说去图书馆写吗？在哪写不是写？”
　　林初棠：“我要查资料。”
　　江起昀说：“桌上有电脑，没密码，自己去拿。”
　　林初棠真的无语了，但是要说让她现在自己走，她也是不愿意的。
　　今天的他略有些不同，不仅解决了陈柯的问题，她还发现里面那尊碉堡，已经有被她攻下来的苗头了；傻子才会炮|轰到一般扭头就跑，不把碉堡炸干净算她输。
　　这个房子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参观，便从书包里拿出四六级真题试卷，刷了起来。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余光中她看到江起昀踱步到窗边打了会儿电话，然后回到黑色书桌前，盯着屏幕，桌子上有两台电脑，一个外星人一个苹果，他的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发出清脆又低缓的声音。
　　慢慢的，林初棠就出神了。
　　连身后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直到他开口提醒，“这一题选错了，bond在这里是债券的意思，你在想什么？”
　　“啊？”
　　江起昀手指摁在上面，林初棠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这题是考词汇解释的，很简单，她之所以错就是因为懒得去查陌生单词，直接选一个了事。
　　紧接着又有声音，降维打击：“第三题也错了。”
　　“……这么专业的，肯定不是四级词汇。”林初棠胡扯道：“这肯定是考托福的或者金融专业英语，我掌握不了也是正常的。”
　　江起昀拿下眼睛，用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我考托福的时候15岁。”
　　“……”
　　我知道了，你闭嘴行不行啊？
　　江起昀站在她旁边，干脆把一套题都看完了，直接下了个定论：“错的这么多，你文化成绩不好？”
　　这样林初棠就不服气了：“我做了好几套真题都能达到五百分！而且我们舞蹈生的高考文化课只要190分（江苏为例），我考了近三百呢！”
　　江起昀哼笑一声，“考这么点分，你还挺骄傲？”
　　那不然呢？
　　我哭吗？
　　而且我觉得你在找茬！
　　林初棠正要哔哔的时候，江起昀的手机又响了，江母周灵打来的。
　　“自己接着写。”他看了她一眼，走到旁边去接。
　　今天林宏源一家请吃饭，为感谢上次帮老太太送进医院的事儿。周灵是个社交小能手，最乐意参与这种事儿了，穿着晚礼服穿梭在红毯上，幻想自己是一只坠入人间的白天鹅，享受丑小鸭们的赞美。
　　江起昀当时迫于压力，只能应付下来，但是一般他都反悔。
　　如今，只有周灵一人赴宴。
　　“你怎么还不过来啊？人一家等着你呢，不要摆谱。”周灵颇为不满。
　　“有事去不了。”
　　“马上晚饭时间了，什么事啊，谈生意都不吃饭的吗？”
　　江起昀摁了下眉骨，说：“要陪人吃饭。”
　　“啊你要陪谁？客户吗？我看陈慨的朋友圈今天回去女儿过生日了啊，你没有行程。”周灵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了，林初棠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江起昀的“要陪人吃饭”的本尊就是自己，气终于消了一半。
　　狗男人果然口是心非，是准备把她藏在房子里不给人见吗？她用黑水笔戳戳试卷，肚子都有点饿了。
　　猜想他待会要带她去哪里吃呢。
　　江起昀挨着餐桌，站得不太直，双腿交叠，与他严厉的声音不同，他弯腰看清试卷上的字的时候，手掌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扶在她椅子上，姿态显得有些柔和。
　　鼻尖蹿入一股淡淡的雪松的味道，将她温柔包裹。
　　两人的脸挨得极近，林初棠发现他皮肤很好，一点瑕疵都没有，唯有眉心里藏了一粒小小的咖啡色痣，不凑近完全看不出来。
　　吊灯照出两个人的影子，印在桌子上，她好像窝在他怀里一样。
　　林初棠瞬间呼吸紊乱了，男色骇人啊。
　　正想着，脑袋上挨了一记爆栗，“赶紧写，我待会要出去。”
　　林初棠呐呐：“你要出门啊？”
　　不是说要陪我吃饭吗？
　　江起昀：“刚刚你没听见？要陪人吃饭。”
　　林初棠：“……”
　　她回到学校的时候，肚子里早就饿的咕噜咕噜叫了，跟闹饥荒似的，她在心里骂了一百遍，江起昀到底是不是个人？
　　是不是人？
　　这件事说来没人会信，她竟然在他家里写了半天的真题试卷，不仅被讽刺成绩差，连口水都没给她喝！
　　还有，他今晚是要陪谁去吃饭？
　　气死了气死了！


第19章 
　　林初棠刚到宿舍, 室友们就回来了。
　　“棠棠，不是说一起去图书馆刷四级真题的吗？”沈惟走进来，戳戳她的腰说道：“你今天又出去浪了, 昨天是谁说的，要好好刷题不浪费时间来着。”
　　林初棠把自己摔进床里, 什么也不想说。
　　有些人活着, 她已经死了。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 才拿起睡衣去洗澡，后知后觉自己被人耍了。
　　那个狗男人强迫她写了一下午的作业, 晚上自己出去花天酒地，该不会是找哪个野女人厮混了吧？
　　真的好不检点！
　　啊呸！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一个多小时后，她擦着头发出来，越想越生气，坐在椅子上看了半天的手机。
　　直到室友推了她一下：“棠棠, 想什么呢？”
　　林初棠：“我生气了！”
　　“你每天无时无刻不在生气, 你是气筒子吗？”沈惟对这位任性的大小姐有些无语, 催促她：“赶紧吹头发睡觉了，马上要断电了。”
　　S大对大一新生比较严格, 每天晚上宿舍十点半都要是断电的，到第二个学期就放任大家浪了。
　　于是林初棠赶紧吹干头发爬上床，熄了灯后，女生宿舍夜聊开始了。
　　沈惟建议明天下午没课出去玩，漫威出了新的电影，老早就想去看了。
　　肖琪琪犹豫着说：“还是不要了吧，今天我们说是去图书馆刷题, 可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吃零食，一套真题都没做完, 我内心太愧疚了。”
　　林初棠没想到，大家一起学习还是摆脱不了拖延症。
　　沈惟说：“就算明天再去图书馆，我们还是会花大部分时间玩手机而已，还不如痛痛快快玩一场呢。”
　　顺便cue了一下林初棠：“对吧，棠棠。”
　　林初棠惊了一下，“出去玩吧，我心情不好。明天没有早课，早上起来刷题吧。”
　　十几岁的女孩子人生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马上到来的英语四级考试，对自己惰性的懊恼。室友们还在纠结明天是在宿舍里学习还是出门逛街，而林初棠则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她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倒是做了一个梦。
　　快要开学了，但是她什么作业都还没写，马上就要玩儿完。
　　她急得团团转，蹲在地上哭起来。
　　忽然场景一换，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后背，眼前出现了一双皮鞋，那个人的手指修长，拍拍她的脑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说：“还有八个小时，来得及。”
　　林初棠哭着说：“可是我什么都没写。”
　　“从现在开始，不许偷懒了。”缓缓的，那个人竟然是江起昀的脸，他手里多了一把戒尺，说：“再让我看见你偷懒，我就会用这个戒尺打你的屁|股，所以你要乖一点。”
　　林初棠在梦里是个小怂包，赶紧开始写作业。
　　……
　　林初棠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点儿都不疼，没有被人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梦里明明是挨打的角色，她却觉得有点儿色|气呢？
　　沈惟和肖琪琪早就起来了，为了下午能出去玩，正在抓紧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
　　沈惟往林初棠的桌子上瞄了一眼，一沓四级真题赫然在上，她于是又动动手指翻了几页。
　　林初棠竟然已经把卷六都做完了，除了听力，其他的题目都用红笔修改好了，包括作文。
　　“棠棠你什么时候做的？”沈惟啧啧称奇，“背着我们用功啊你！”
　　林初棠挠了挠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
　　她起床后，在阳台练了会儿功，然后回到宿舍继续刷题，莫名地，神思总是被手机牵引过去。
　　但并没有微信进来。
　　一个上午过去，今天的计划表总算是马马虎虎完成了。
　　大家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女生们走出学校的时候，迎着初冬的风，在门口的奶茶店排队，话题自然而然是即将到来的四级考试，还有舞蹈比赛。
　　林初棠还在生江起昀昨天不给她吃饭，不给她喝水，只让她写作业的气，嘴里碎碎碎念了几句“你应该回炉重造修男德”以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沈惟：“棠棠你在念叨什么？”
　　林初棠：“念叨一个狗男人！”
　　“啊？”沈惟兴趣被勾起，看看她：“难道有人追你啊？哪个学院的，人长得帅不帅啊？”
　　林初棠哼哼，帅倒是帅的，“只不过不想当我男朋友，就想当我爹了。”
　　沈惟早就忘记先前的“小爸爸”一说，“天啦，还没谈恋爱就这样，千万不能要啊。”
　　林初棠沉吟着没有说话。
　　沈惟：“但是特别有钱的，还是可以考虑的。”
　　“……”
　　买完奶茶，几个人便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看完电影出来，碰上了陈柯和他的几个朋友，年龄差不多大，但明显不是学生了。和林初棠他们看得是同一个场次。
　　陈柯说：“棠棠，我请你们吃饭吧。”
　　林初棠讯问自己的室友，要不要一起吃，沈惟和肖琪琪都是那种很乖的女生，有点别扭，但是也不好意思反驳，唯唯诺诺点头。
　　明白了。
　　林初棠就不一样，她并不怕不好意思，直接笑着跟陈柯说：“你的朋友我们不熟，算了吧。”
　　而且她被江起昀气得连坐了其他的男生，没一个好东西。
　　陈柯笑笑，有些遗憾：“好，那你们玩儿吧。”
　　那些男生们有些失望，又寒暄两句，几个人便勾肩搭背地走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们的讨论。
　　“陈柯，看不出来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妹子啊。”
　　“看着还是个小富婆~”
　　陈柯淡淡说了一句：“滚啊，不要讨论我的朋友。”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商场的餐厅都在五楼，几个人吃饭的时候，还是在同一家餐厅遇见了。
　　这下就没办法推辞了，七八个人拼了一桌。
　　*
　　江起昀看见林初棠的朋友圈的时候，他在茗都汇和朋友谈事。
　　夜色渐深，就算好朋友谈生意也有些倦懒了，一行人默契地扯起了八卦，谁谈了个歌手女朋友，谁又和小网红搞在一起了。江起昀靠坐在沙发上抽烟，身穿旗袍的包厢服务员贴心地递上温热的湿毛巾，询问还需要别的服务。
　　他对聊八卦没有什么兴趣，国内的明星他都不认识，正巧这时有条消息进来，他抬了下手，让侍者下去。
　　是陈慨发过来的一份合同，让他过目，江起昀翻看合同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退出与陈慨的对话框，手指滑动，巨长的“棠棠棠棠”四个字和配色新奇的头像便映入眼帘，这不由让江起昀想起某人前些天在朋友圈内涵自己的图，呵。
　　鬼使神差的，他又点了进去，想看看她有没有撤掉。
　　那张醒目的字条撤了，然而换了另外一张门面：什么风把你又吹来了？
　　“……”
　　再次被内涵到。
　　有点想把手机扔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大人不计小人过。
　　手指往下滑，看到了林初棠今天更新了九宫格。
　　美食和电影票，九宫格中间是她的一张照片，他只点开了这一张。
　　她坐在高脚凳上，手掌撑下巴，漫不经心地看向镜头。林初棠天生是夺人的长相，五官精致，面庞清秀，大大的眼睛宛如两方清泉。
　　柔顺的头发披散下来，她喝了点酒，两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因此那张精明的脸上，略显娇憨可爱。
　　这么看着还挺乖，完全看不出她的诡计多端。
　　江起昀无意义地笑了下，下意识将那张照片放大，几乎能看见根根分明的睫毛。
　　那张照片里不仅仅林初棠一个人，有男有女，每张脸上都是青春洋溢的。那个叫陈柯的男生也在其中，有些木讷地冲着镜头笑。
　　于是，江起昀就没什么心情欣赏照片了，干脆退了出来。
　　这才注意到她配了一行字：我终于不用写英语试卷了！干！
　　很好，彻底不想看了。
　　*
　　晚上十点，林初棠和室友赶着熄灯的点儿回到学校。
　　三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迎头便是冷冽的风，宛如冷刀抚面，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林初棠把脸往毛衣领子里缩了缩，只剩下半张脸和眼睛露在外面。其实她没什么酒量，但心情不好就多喝了两杯啤酒，这会儿走路，人都有点打飘。
　　沈惟和肖琪琪架着她的胳膊，像两个小弟似的，给她收拾烂摊子：“棠棠你别飘啊，叫宿管阿姨看见了怎么办啊。”
　　林初棠依旧在小声嘀咕着，直到背后响起她的名字“林初棠”
　　她愣愣地往后看，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才看见一辆青灰色的保时捷旁边站了个男人，长身玉立，他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
　　林初棠心里忽然有些委屈。
　　妈的。
　　昨天羞辱我半天，你可算想起来找我了？
　　同时，还有点得意，猎物终于上钩了。
　　“棠棠，是在喊你吗？”沈惟问道。
　　林初棠站直了身体，对她们说：“你们先回去，我去说两句话。”
　　沈惟和肖琪琪在昏暗的路灯下只扫了江起昀一眼，光看气场就有些骇人，没敢多看，相携走去学校。
　　林初棠几步向他跑过去，没刹住，身体往他胸前栽，但是没等成，一条有力的手臂及时箍住她的身体。
　　“……”
　　薄而宽的手掌却没有移开，揉着她的肩膀，江起昀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出门没带嘴。
　　林初棠晕乎乎的，对视几秒，林初棠本来一腔委屈，这会儿忽然哑口了。
　　两人靠的很近，林初棠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他的嘴唇，于是她脑子一抽，问：“你靠我这么近，是想跟我接吻的意思吗？”
　　“……”江起昀看着她的眼睛，笑意未收：“你自己栽过来的。”
　　说完她也意识到这句话似乎骚过头了。
　　这他妈怎么搞？
　　她舔了舔嘴唇，赶紧找补回来：“也不是，我就是对接吻这项生理行为保有很大的好奇心。单纯学术上的好奇，没别的意思。”
　　说完，给了她一个“我是真的好学”的眼神。
　　江起昀往前站了站，两人的鞋尖对上，他嘴角慢慢噙着一丝嘲弄的笑：“学术性好奇，你可以去看书。”
　　林初棠眨了眨眼，看见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无限长，她的脸只需轻轻往前一点儿，地上的两道身影便能接吻。
　　她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骚起来。
　　她唇边溢出轻轻的笑意来：“这不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吗？”


第20章 
　　简直一句比一句骚。
　　似乎她这个年龄的小孩子, 最不缺的就是骚话和段子。
　　林初棠看到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靠近，然后她轻轻踮脚，一大一小地上的两个人便挨着脸, 亲到了一起。
　　她在心里念了一句：漂亮！
　　一秒后，她落回脚跟。
　　江起昀当然没有给她“躬行”的机会, 但是手臂依然箍着她的肩膀, 她的脸颊隔着他的毛衣, 感知到了他皮肤的温度，温温热热的。
　　他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天太冷，她被冻得眼底出了些泪花，睫毛扑棱棱的颤。
　　其实能看出来，她只敢嘴上放炮，心理上还是恐惧和害怕他的。
　　江起昀沉默许久, 随着林初棠的身体慢慢往自己怀里滑动。
　　最后他叹了口气, 抬手捏捏她的脸蛋, 软乎乎的白嫩嫩的，和想象中小姑娘的脸差不多, 然后提醒她：“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
　　林初棠这才松开江起昀，“砰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落回低处。
　　江起昀没有上车，在边上点了根烟，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她是一个胆大包天又充满心机的小姑娘, 喜欢也并不深刻，顶多就是小孩子对于年长的未知一类人的好奇心, 或者更加肤浅一点说，耽于皮相而已。
　　但他依然没控制自己去管她。
　　但这到底是什么心理呢？
　　江起昀分析了很久，逻辑都无法自洽。
　　*
　　林初棠回到宿舍，闻到空气里香水混合着沐浴液的复杂香气，和他身上凛冽的气味天壤之别，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被他抱的那一下，也太不真实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今晚找她是什么意思呢？
　　林初棠躺在床上微微愣神，对床的沈惟忍不住问道：“棠棠，你睡了吗？”
　　“还没。”林初棠将脸埋在枕头里。
　　沈惟问道：“刚刚在学校门口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林初棠咧嘴笑了笑。
　　是她喜欢的人。
　　林初棠：“这你都能看出苗头？”
　　沈惟嘿嘿一笑，懂了，说道：“不过他看着不像普通人，而且比你大很多，很不好相处吧。”
　　林初棠将手机塞回枕头下面，说：“不会。”
　　“为什么？”
　　“我太漂亮了，不信他能把持住。”
　　沈惟：……总之，自信也算件好事吧。
　　*
　　林初棠的心情，莫名地就被治愈好了，导致她第二天又开始蠢蠢欲动，发誓不泡到江起昀不罢休。
　　可是拿着手机，却不知道给他发点儿什么好呢？
　　她往聊天记录上面翻了翻，发现两个人的交流就像拉锯战。她盯着在试卷上面的手机，呆滞了许久，然后打了几个字。
　　棠棠棠棠：【你在忙吗？】
　　棠棠棠棠：【我想写英语试卷。】
　　打完这两行字，她也被自己骚到了，“英语试卷”四个字，仿佛代表了什么色|气的东西。
　　江起昀：【？】
　　江起昀：【我拦着你了？】
　　林初棠看着手机，笑得颤颤的，可以想象江起昀看到消息时候的无语表情，于是她很快再次给他回复：
　　棠棠棠棠：【那我能去你家写试卷吗？】
　　发完她自己都没眼看这话了，丢了手机去洗手间洗脸，磨蹭了十几分钟才出来，正好江起昀的消息来了
　　江起昀：【东西带齐，地址你自己知道。】
　　？
　　不是吧，他是认真的吗？
　　江起昀：【不敢了？】
　　谁不敢啊！
　　林初棠快速收拾了东西，手机，平板，真题一股脑儿塞进背包里，然后出了门。
　　一路上她也心怀忐忑，自己的恶作剧导致的这是什么走向？
　　直到摁门铃的时候，小心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去了，很快她听见门里的响动和拖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江起昀给她开了门，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动。
　　林初棠忽然也就不动了，然后听见他略带调侃地说：“不敢进来了？”
　　“当然不是。”林初棠从善如流地进去，还自己找了双客用拖鞋穿上，在屋子里环视一周，就他一个人呢。
　　他穿着一款板正的灰色衬衫，很合身，包裹着好看的肌肉线条；两边袖子上都有根黑色的袖箍，更像是一种精致的点缀。
　　他微微扬眉，指着桌子说：“不是来写作业的吗？去写吧。”
　　林初棠：“……”
　　你真以为我是来写作业的啊？
　　但这件事也不好立马打自己的脸，林初棠还是坐在了餐桌边，慢吞吞地掏出试卷，笔袋，手机，。然后低着头刷起了题目。
　　“厨房里有水，要喝自己倒。”他站在她背后看了几秒，淡淡地笑了下，转头进了书房。
　　待落在自己背上的视线移开后，林初棠缓慢抬起头，小声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江起昀顿了顿，“今天有点事，在家工作。”
　　他的嗓子好像有点哑，林初棠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喉咙，刚要说话，便听见他又说：“专心学习，不要和我说话了。”
　　书房的门虽然没关，但是他已经低头认真工作起来，林初棠再任性胡闹也只能安分下来。
　　*
　　林初棠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竟然又在江起昀家写了半天作业！
　　这他妈是什么魔幻现实？
　　不过这次效率很高，难得江起昀今天没有闲的没事儿干过来嘲她成绩不好。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林初棠只能听见她的黑水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她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傍晚时分，书房里终于传来动静，江起昀放下手头的事情，他抬手揉捏了下鼻梁，而后身体后靠在椅背上，安静了片刻。
　　林初棠转过头来，盯着试卷。
　　江起昀起身回卧室换了身衣服，似乎又要出门。
　　和上次一样的套路，林初棠都摸清了，今天又是白来一趟，林初棠认命地合上卷子，也准备走了。
　　“你要出门了？”她问。
　　“嗯。”
　　“那我也走了。”林初棠把东西塞进书包里。
　　江起昀在她背后轻轻发笑，然后问：“回去有事吗？”
　　“啊？
　　江起昀：“东西收拾一下，跟我出去吃饭。”
　　林初棠是抱着满心欢喜跟着江起昀出发的，直到车子开进一处中式院落，入门处便是茂林修竹，流水潺潺，是一家私房菜馆。
　　在水巷的隐秘处，不对外开放。
　　林初棠又不傻，她扫了眼停放在门边的几辆豪车，尤其看到一辆骚气的幻彩色法拉利的时候，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初棠：“不是带我吃饭吗？”
　　“是吃饭。”他走到前面又停顿下来，像是刻意等她，目光落到她的双肩背包上，略微启唇，又什么都没说。
　　“起昀来了。”这个时候，一道闲散的嗓音插播进来。
　　江起昀“嗯”了一声。
　　林初棠抬头看过去，一个长相颇为帅气的男人，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尤其是眼睛。
　　男人看了林初棠一眼，停留片刻挪开，倒没有表现出好奇心，而是意味深长地念了一句：“有意思。”
　　还有点不怀好意。
　　林初棠被对方的颜值所吸引，懵懵的。
　　眼前突然一黑，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下来，是江起昀的肩膀，他沉着声儿说：“进去吧。”
　　行吧。
　　林初棠觉得自己被骗了，他是参加朋友的饭局，把她带出来蹭饭的。
　　来到主屋，环境就正常了许多，奢华的装修设计。
　　中式沙发上坐了几个男人，翘着腿聊天，没几个姿态端正的，而茶艺师在旁倒茶。
　　见江起昀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表情和刚刚的那个男人一样，淡淡地看了一眼，轻易的接受了事实，然后熟稔地将江起昀拽入话题中心。
　　全是男人，一个女生都没有，林初棠有点无聊。
　　好在没过多久，服务生说可以开席了，于是一行人移步到屏风后面的饭厅。
　　林初棠有些不自然地坐在江起昀身边。
　　大家的话题仍然没有结束，林初棠费劲耳力听了半天，风投，区块链——听都听不懂系列，但是听到的数字都是几十亿，上百亿之类的，应该说的是钱吧？
　　她都没法作妖，安安静静地呆着。
　　江起昀和人说话的时候，侧目看她一眼，小姑娘压低了脑袋，从未如此乖巧过。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虽然桌上没有认识的人，但好在没人故意找她尬聊，他的朋友都是很有素质，且绅士的人，甚至有个花花公子那一款长相的男人，把饮料往她那儿递了递，笑道：“小妹妹，你要喝什么自己说。”
　　众人刚动筷子，门处传来响动。
　　“不好意思啊，有点事儿耽误了。”
　　林初棠看过去，很漂亮的小姐姐，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柔顺的长卷发披散下来，会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很是优雅。
　　她走到空位坐下，问道：“你们聊到哪儿了？”
　　而那个空位是特意留给她的。
　　旁边人回答她的问题，而林初棠的目光却一直在小姐姐身上挪不开，她不是侵略性的漂亮，但让人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江起昀表情很淡，他想起来有一份文件，便递到那个男人手里。
　　男人也就过了遍手而已，给了小姐姐，说道：“给星落看吧，我今天晕字。”
　　另一个人说：“池总你个辣鸡，你怎么不说你晕人呢？”
　　于是池总拿起桌上的一块餐巾布，不有人说的丢了过去，继而斥骂道：“我看你的意见很大？”
　　“别闹，让我看完。”女生认真道，于是一桌又安静下来。
　　十几页的文件，她花了不到五分钟扫完，夸赞道：“哇，天才果然是天才啊。”
　　“你这个夸张的毛病得改改。”江起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显然不接受这个夸张的应承，“有问题就说，趁我这段时间在国内。”
　　“嗯，的确有几个问题，吃完饭我标注下来，咱们一个一个过。”那个女生由很有条理地道，“等你回来太不容易了。”
　　林初棠看着大家一来一回，每一句对话都张弛有度，她忽然陷入一阵沉思。
　　江起昀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吗？
　　你看，我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进得来吗？


第21章 
　　水墨屏风处有徐徐暖风吹来, 带来一阵淡香。
　　饭厅里隐隐绰绰的交谈着，不大不小。
　　一行大人的谈话没有结束的苗头，含混些许酒杯碰撞的声音, “叮铃咣铛”，林初棠像是被遗落在餐桌边的小朋友, 兀自闷头吃着东西, 这家私房菜的菜品倒是十分正宗独特的。
　　江起昀喝了一口白酒, 脸仍未变色，身体往后轻靠, 眼底也染了一层酒酣人散的倦意。
　　林初棠就刚刚那一会儿觉得脸蛋烧的慌，这会儿被吃的吸引住了，什么心思都抛到九霄云外。这家私房菜馆做的是地道的开城本地菜，有些菜色配料看着朴实，味道却不普通, 舌尖味蕾能品尝到的新鲜。
　　老板是这酒桌上的某一位, 据说在开了个农庄特供新鲜时蔬, 西山地产丰饶，水产自然也是极丰富的。
　　当然, 这些都是刚刚她在偏厅发呆的时候，陪她说话的服务生说的。
　　转盘转到她这边的时候，是一盘韭菜烧蛤蜊，林初棠小时候经常吃。
　　“啊！”她刚吃进去一口，牙齿和舌尖就撞到硬硬的东西。
　　林初棠舌尖疼的不行，忍不住叫出来，细细的一声, 倒是吸引了饭桌上其他人的注意，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脸上。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男人眯着眼睛想了一下, 说道：“蛤蜊里面有没洗干净的小石子，新鲜过头了啊。”最后一声叹息像是在调侃。
　　而林初棠却疼的眼底冒了泪花。
　　“起昀，你帮小姑娘看看，咬破了没。”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林初棠：“……”
　　倒也不必。
　　江起昀放下筷子，竟真的侧身过来，看看她泛红的眼睛，最后落在她紧捂着嘴巴的手上，低声说：“手拿开。”
　　林初棠鬼使神差地就听了，来不及考虑他怎么就在众人面前与她做亲密动作了呢，他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稍稍抬头。
　　嘴巴无意识地半张着，他凝视她的嘴唇和舌尖，湿湿润润的，殷红的。
　　别人觉得这只是个很普通的行为，但是林初棠心里头已经是九曲十八弯了，她忽然觉得这其实很色气，尤其是他的盯着嘴唇看的时候，强烈的羞耻感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吃个饭你也能咬到舌头？”他低斥了句，然后松开她的下巴，细皮嫩肉上还留有被他捏住的痕迹。“没什么事，喝点冰水就好。”
　　林初棠照做。
　　于是一桌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林初棠回忆了一下冰凉的指腹触感，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
　　一顿饭吃完，已经靠近九点，江起昀和那个小姐姐有些工作要讨论，再次去了偏厅。他跟她说：“你乖乖在这等着，结束送你回学校。”
　　“哦。”林初棠乖巧地应了，这不禁让江起昀多看她一眼。
　　倒不是林初棠学乖，而是这样的场合她实在不适应；怎么说呢，他的朋友们似乎早就在思想层面，比她这个年龄的人高端了不止一个段位。
　　也会说些段子，却风流而不下流，让你完全不会联想到恶趣味上。
　　她坐在中式沙发上，托着腮，隔着木格窗户，看向外面摇曳的树叶，莎莎作响。
　　“小姑娘，你要吃水果吗？”饭桌上坐在她左手边的一个男人不知何时过来，笑眯眯地问她。
　　林初棠插了一块儿哈密瓜放进嘴里，比想象中甜：“谢谢。”
　　“没事。”那个人笑笑离开了。
　　林初棠发了会儿呆，便开始玩手机。
　　夜色已经很深，林初棠等的有点心慌了，江起昀才从里间出来，去了院子。
　　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里面有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竟然是关于江起昀的，她不由竖起耳朵听。
　　一人略带赞赏地说：“起昀无论什么状态，天才人设不变，我虽然没听懂但我觉得很牛，厉害了。”
　　“他最近的确糟心事儿一堆，公司那边几个跨国官司。S大实验室还有项目，忙完这段时间应该出去休息一阵子。谁劝劝他？”
　　“接S大实验室项目也快结束了，不过对他来讲没有什么意义，无非是想换个环境和心情，他这人心里总闷着事儿不说，谁劝也没用。”
　　“这种占领智商高地的人一向看得透，干什么都顺风顺水的。今年也不知怎么的，他是犯太岁了吗？”
　　“这还封建迷信上了？”又是那道闲散的声音，过了会儿他自己琢磨琢磨，又改了话头：“我27也犯太岁，这不都过来了吗。”
　　“我靠池总你要不要脸？被分手还好意思说自己犯太岁？那不是你自己作死吗？”
　　林初棠听得云里雾里，他遇见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了吗？
　　紧接着，里面又换了个话题，终于有人议论她了。
　　“今天他带进来的那小姑娘怎么回事？”
　　“之前没见过，应该不是亲戚。”后面跟着一个隐晦的猜测：“姑娘小的跟什么似的，女朋友吗？他是要玩儿养成？”
　　“好了，别讨论这些了。”女生斥责他们，于是话题终止。
　　听到这里，林初棠心口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哽住了。
　　恰好江起昀回来了，脸色微凉：“走吧，送你回去。”
　　他喝了酒，回去的路上是朋友安排的司机。
　　一路无话，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很有职业素养的保持沉默，眼神都不会往后视镜里瞟，江起昀自上了车就阖眼假寐，眉目舒展，姿态很端正，包括手都交叉放在腿上。
　　完全看不出有心事。
　　林初棠略微懊恼。
　　任谁在人生低谷的时候，都是不愿意搭理别人的，而这些天她不仅冲他发火，还在微信骚扰他……
　　司机开车很平稳也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S大门口。
　　江起昀在车停下来的那一刹那，睁开眼睛，醒了。
　　林初棠拉开车门，低声说了句：“我回去了。”
　　江起昀停顿了片刻，跟随她一起下来，说：“送你回宿舍。”
　　司机闻言，福至心灵，将车开到校门口的临时停车点，然后安静等待。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错开一个身位的距离，偶尔影子会沾在一起，林初棠干脆在他的影子上踩了几脚。
　　她心里有种感觉，江起昀应该是对自己有话说的，她就有点害怕了，是被拒绝的害怕，她在他这里体验过好几次。
　　今晚实在不想体验了，她需要疗好伤，才重新出发。
　　从校门口到宿舍楼，有很长一段距离。
　　林初棠一天下来有点累就不愿意走路了，小声吐槽：有车为什么不开进来啊？是怕炫富招雷劈吗？
　　月影幢幢，经路礼堂的时候，她指给他看：“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舞蹈后台听到同学讨论，我还没听到你的名字就上台表演了，但是我在台上一眼就看到你了，我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你。”
　　因为你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江起昀并没有表现出诧异，总之，他出门是不带“笑容管理”的。
　　但是他笑了一下，这个笑让林初棠内心拔凉。
　　她吸了吸气，有些委屈地问他：“你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还有你今晚带我去你朋友的饭局，是想让叫我以后离你远一点……”
　　说到后面，林初棠就有点难受了，喘不过气来。
　　江起昀站定，眉头蹙起，说道：“不是。”
　　“嗯？”
　　“我没有叫你远离，是想给你看，我的生活就是这样，其实挺没意思的，看你是否接受。”他思忖着，张了张口，反而笑了，“那天晚上撞你，我没有想到。”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相反，有的时候看你不乖，我很想管你。”
　　江起昀思考了下，其实说，不乖的林初棠更能激发他的控制欲和保护欲更恰当一些。
　　？
　　有点意外。
　　林初棠嘴角渐渐露出一些弧度来，静静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江起昀静默了好一会儿，走至她跟前。两具身体之间的距离很近，林初棠鼻尖轻探，蹭到他的衣料，有体温的。
　　她勾唇笑了笑：“然后呢？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想和我谈恋爱是么？”他轻轻挑眉，不答反问，手落在她肩膀揉一下，没有移开。
　　林初棠不说话了。
　　“小姑娘，和我谈恋爱，对你来说不是对等的。”他的声音有种轻佻感：“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吗？”
　　林初棠：“怎么不对等了？”
　　“无论从经济，阅历，年龄各方面，社会人对你的吸引力很大；这注定了一开始的地位不会公平。”江起昀解释：“我们年龄差太多，而你又不是一个很乖的小姑娘，相处起来矛盾难以避免。”
　　林初棠没想到这些东西，她只是喜欢他而已，但是他这么说，让她感觉到排山倒海的压力扑面而来。
　　“以后我会管教你，往我的喜欢的方向，也教你做些情侣之间的事，而不是斗嘴发脾气。”他似乎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斟酌：“这些你能接受吗？”
　　林初棠迷惑地问：“情侣之间做什么啊？”
　　江起昀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
　　她不仅不乖，还稚嫩的可爱。
　　他谈恋爱绝对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亲亲嘴，摸摸手，说两句悄悄话。
　　“拥抱，接吻，亲热，如何取悦对方，还有……”还有后面他没说，想到那次在电影院，她偷偷亲的一下，还亲偏了，舌尖也只敢伸出一点点来，跟小狗似的舔人。
　　林初棠揪揪耳朵，问道：“还有后面，你想说‘做|爱’是不是？”
　　“……”


第22章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看江起昀的反应, 林初棠就知道自己又骚过头了。
　　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起昀的气场总是给林初棠一种自己可以兴风作浪的感觉, 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鸡窝她也能下蛋。
　　他皱了下眉, 手指内勾, 捏着她的肩膀。
　　林初棠明显感觉到他的死亡凝视, 于是知道他又嫌弃自己不乖了。
　　“我，嘴瓢了。”林初棠羞得根本不敢抬眼, 白白嫩嫩的脸蛋烫的能摊鸡蛋了。
　　江起昀垂眸看她，他也有一丝尴尬。安静了很久，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食指弯曲，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你这个………”
　　最终是什么, 他没有说出来, 但语气里满满都是无可奈何。
　　“那你是喜欢我的吗？”林初棠听到自己声音很轻地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把江起昀问倒了, 良久，他手指上移, 搓了下她的耳垂：“慢慢处吧，嗯？”
　　实际上搓耳垂不是一情侣间惯用的调情技巧，有点像逗小动物，林初棠小时候在临城是养狗的，每次都会摸摸小狗的下巴，扯扯它的耳朵以示宠爱。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在她脑海里消失。
　　林初棠的心有些热，“还有还有, 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
　　“什么？你说。”
　　对上他的眼睛，林初棠却一时之间想不到了, 说：“我想不到问题了，我得偿所愿，所以你说的我都接受。”
　　但是等江起昀再开口要说的时候，林初棠忽然一垫脚，电光火石集间堵住了他的嘴巴：“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了，不要对我提要求，反正我会听你的话（我高兴的时候），虽然我没有应聘过，但是我觉得接下去你就该审问我了。”
　　江起昀略略点头，只是感觉捂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有淡淡的香味。
　　他轻叹气，林初棠也觉察出不对劲，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站的很近，在她垫脚的时候，身体已经往他身上贴了上去，江起昀感受到外来的压力，伸手在她腰上扶了一把。
　　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却没有松开，隔着衣料，轻轻揉了一下。
　　一般这个时候，是要做点什么来衬合气氛的，但是他没有。
　　林初棠也没有拿开手。其实他的脸很窄，五官立体，她的手掌直接遮住了半张脸，小拇指压着高挺的鼻梁。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眼睛上，非常好看的桃花眼，他的嘴唇软而湿润，温度和湿度传递到她掌心。
　　僵持三秒，直到林初棠的手机响了。
　　“棠棠，你今晚还回宿舍吗？快熄灯了。”
　　“已经到宿舍楼下了。”
　　林初棠挂了电话，听到江起昀说：“你该回去了。”
　　林初棠一脸的意犹未尽，江起昀这才松开她的腰，在她头上揉揉：“回去，睡前我给你发消息。”
　　林初棠只好依言离开，不然耍赖能干嘛呢？
　　*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小跑，和她一样的还有好几个女生，估计都是大一的赶着熄灯前回去洗澡。
　　林初棠的心境却和别人不一样，她越跑越快，身体里燃着一团火，像个小豹子，很兴奋。
　　五分钟的速度给她压缩成三分钟。
　　“跑这么快啊？”
　　沈惟见她进来，从床上探出脑袋。
　　“嗯。”林初棠把背包往书桌上一放，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她擦干身体站在镜子前穿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轮廓还有点幼稚，好像还有点婴儿肥，他没有说喜不喜欢自己，但是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林初棠有点困惑，他的迂回全是老道。
　　直到断电，她才想细细回味起他刚才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林初棠以前有个朋友，高中早恋，每天晚上回到宿舍都会和舍友分享自己和男朋友的相处点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男朋友给她买的一杯奶茶。
　　那些东西，想起来都是甜的。
　　现在林初棠也在默默复盘。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半个小时前，他说的那些话，有些严重，她其实没怎么懂，他那么强势，但她是盲目接受的。
　　林初棠匆匆擦干头发，回到床上，顺便把手机也抓到了床上，
　　棠棠棠棠：【我准备睡觉啦。】
　　然后等了一会儿。
　　耳边是室友们的夜话讨论。
　　“棠棠，你怎么不说话。”
　　“嗯？”
　　林初棠思绪回来，听了会儿大家在讨论系草，老爸是银行行长，妈妈是企业高管，长得好帅，家世还好的一批。
　　泡到这样的男生，带出去都很有面子诶。
　　林初棠微微出神，这样就好了吗？
　　她自己也挺有钱。
　　那江起昀是不是神仙下凡？
　　哎，这群小学鸡啊。
　　过了会儿，她重新将思绪回到手机上，终于亮了起来。
　　江起昀：【好，睡吧，不要回我消息了。】
　　林初棠：？？？
　　这就是你说的睡前找我说话吗？
　　林初棠气的关上手机，问室友：“那个系草叫什么来着？”
　　“……你不是说我们小学鸡吗？”
　　沈惟：“周梓豪，还挺好听的吧。”
　　“好熟悉啊。”林初棠说着，顺手点开一本小说阅读app，大声念道，“直到许多年后，暴雨如注的夜晚，林小乔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周梓豪扯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睛说：‘乔乔，别走’”
　　“……”
　　“……”
　　听到男主名，大家虎躯一震。
　　沈惟：“不过，这文案有什么问题吗？”
　　林初棠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作者写的小说，男主清俊礼貌，女主独立个性。”
　　“这本小说我也看过！巨好看！”肖琪琪补充道：“但是你知道外站看盗版的人怎么说么？他们嘲笑这个作者只会写‘红眼病文学’和‘别走文学’，气死我了！”
　　“太过分了吧！”沈惟：“这只是一句表达啊，作者一般都不太会写文案啊。”
　　宿舍四人一起骂了一顿盗文读者，顺便一番吹捧原作者，吹着吹着，就都睡着了。
　　各自的吐槽和烦恼，在眼皮耷拉下来的瞬间，消失不见。
　　*
　　似乎确定关系后，对林初棠来说，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改变的。
　　周二下午，林初棠下午只有一节古筝曲鉴赏的选修课，她知道江起昀会来学校这边开会，就让沈惟帮她答到，逃掉了这节课。
　　这算是林初棠第一次逃课，毕竟刚上大学，大家还都是比较胆小的。
　　她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江起昀的车已经停在树荫下了，那辆白色的宾利自那以后没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我来了！”她跑过去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心中隐隐兴奋，走到跟前，忽然有些胆怯。
　　江起昀摁了车门控制键，林初棠拉门进去，扑面而来的热风，很适宜，略淡的烟草味。
　　“想去做什么？”江起昀挑了下眉，林初棠刚要说话，他又问了句：“下午没课吗？”
　　眉宇微微皱了下。
　　林初棠说：“肯定没有啊，不然我怎么出来的。”
　　“嗯。”江起昀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林初棠适应自己的女朋友身份倒是挺快，问道：“你平时去哪里玩？”
　　问出后又觉得“玩”这个字太肤浅，但一时想不到恰当的。
　　江起昀扫她一眼，语气里带有一丝揶揄：“我去的地方，没法带你去。”
　　“嗯？”
　　“会吓着你。”他淡声道，语气里有些不自然，似乎在思考什么该对她说，什么不该对她说。
　　林初棠和他对视，脑子里瞬间就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包括“黄赌毒”，她扯着唇，顿时十分嫌弃：“不会去那种地方吧？”
　　江起昀侧头，“那种地方？哪种地方，你说给我听听。”
　　“反正你自己知道。”她干脆把大写的嫌弃写在脸上。
　　江起昀笑了两声，直接将车开出去。
　　他不太懂现在的小姑娘喜欢做什么，但是提前翻看了她的朋友圈，好在林初棠喜欢的东西很简单，买东西，看电影，吃东西。
　　然后发一些令人看不懂的东西。
　　真是个奇奇怪怪得小孩儿。
　　江起昀：“走吧，我先带你去看电影，吃饭，然后再去买点东西，可以吗？”
　　一个很常规的约会流程，林初棠觉得这个流程……怎么说呢，和朋友、家长出来玩的流程一样，与情侣无关。
　　他把手机递到林初棠手里，“你自己看。”
　　林初棠接过手机，“我决定？”
　　江起昀给了她一个“难道你认为我会愿意看电影吗”的眼神，但是他开口却说：“嗯，听你的。”
　　林初棠抿抿嘴巴，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江起昀目光扫过去，也勾了下唇。
　　*
　　晚饭后。
　　江起昀开车把她送回学校，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告诉林初棠自己今天来找她的原因：“我最近比较忙，这几天可能没时间联系你。你乖乖在学校呆着，不要乱跑。”
　　林初棠眨眨眼睛，“乱跑？我往哪儿跑？”
　　江起昀顿了下，直白道：“怕你上天。”
　　林初棠：“……”
　　其实她不太想走，虽然她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为什么就这样敷衍她呢？
　　“那我走了。”林初棠背上包包，准备下车，拉了一下，发现车锁并没有开。
　　“干嘛？”
　　“再等等。”他并未准备让她下去，思考了几秒，低声问她：“想接吻吗？”
　　“嗯？”被这么忽的问出口，林初棠脸颊发烫。
　　这种话，被他用这样平淡又直白的口吻问出来，更像是一种调侃。
　　他是一天下来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干嘛的吗？
　　搞的林初棠都不好意思脸皮厚了。
　　江起昀道：“不想的话……”
　　过了会儿，她试探着问：“要？”
　　气氛诡异到令人发指。
　　他笑，抬手摸摸她的头顶，顺着头发滑到脸颊，稍稍粗粝的指腹蹭了蹭，而后手掌搭在她后脑勺，将她揽了过来。
　　一倾身，嘴唇覆盖下来。
　　他的吻，不若她第一次偷亲的稚嫩和胆怯，四片唇相贴，蹭了蹭，湿湿润润的触感传开。他亲的极其仔细，不消一会会儿功夫，林初棠就晕乎乎的，并且知道了什么叫接吻！
　　而她的手腕早已挂在他后颈，内壁蹭着他的发茬。
　　从亲嘴唇，到舌尖伸进去，轻咬，全都在他的掌控中。
　　亲完后，他稍稍离开，复又贴上来，轻啄一下。
　　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林初棠早就被亲吻的水声羞得脊背发麻，脚趾紧紧缩着，身体趴在他胸前，小小一只，像个软体动物。
　　够了够了。
　　再亲下去会出事了。
　　江起昀嘴唇来到她的耳垂，抿了一下，低声问道：“你的朋友叫你棠棠？”
　　“嗯。”林初棠说：“是我从小到大的昵称。”
　　她决定抖个机灵：“也有叫我爸爸的。”
　　“棠棠。”他没搭理她发神经，这么叫了她一声，“棠棠？”


第23章 
　　江起昀说去出差后, 就真的忙的宛若坐地羽化了，不曾留有一丝气息，也是很让人懵逼。
　　时间过得很快, 到第二周，林初棠也确确实实感到一阵压力。
　　一来, 四级考试就要到了, 她计划第一学期就要考过去；二来, 舞蹈复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宋老师制定了一张严格的时间表, 发到林初棠和方若琳两人的手机上。刨去上课，见缝插针式把所有的时间都占用了。
　　但是林初棠对四级又不太有把握裸考就能过。
　　只好每天训练完过来挑灯夜战。
　　过于努力的林初棠有点小骄傲，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江起昀，顺便抱怨宋老师的惨无人道。
　　江起昀不清楚为什么这种小事也值得念叨，小姑娘过分娇气了。
　　没等他开口指点江山。
　　棠棠棠棠：【一天下来, 训练加学习, 竟然要十二个小时。】
　　这对当代大学生来说, 着实太难了。
　　“……”
　　也不过十二个小时而已，江起昀皱了下眉。
　　打出来的字却是：【好好考, 考完后我给你奖励。】
　　“……”
　　她埋怨不是为了要礼物啊。
　　棠棠棠棠：【转圈圈\ 么么哒\】
　　他关掉手机前，盯着林初棠发过来的表情包，是两只小兔子抱着转圈圈，抱着亲亲，心里是大写的看不懂，又琢磨了会儿，竟然笑了。
　　*
　　林初棠一个人熬过了四级的备考时间, 其实跟高考比也不算难，但谁让她很久都没在文化课上用功了呢。
　　别人的高中是花了三年时间准备的, 对林初棠这种艺术生来说，学文化课的时间，能有个一年就不错了。足以证明，林初棠的文化课成绩不够好，但绝不是智商问题，也不是她过于懒惰。
　　四级考试那天，林初棠还是有很大的压力，听力部分很难把握；还有最后的作文题有点看不懂，归根结底还是词汇量的匮乏，导致了脑袋空空。
　　如果她的大脑里装个词汇库就好了，她忽然想起来上次去他那里，他提醒过她的词汇储备量不足，没有英语环境，就要多积累。但她只顾着和他闹变扭，像个小孩子那样只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个想法也只是在林初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四级考试结束，她收拾了文具离开考场。
　　下午还有训练，她赶紧回宿舍换衣服，吃饭，然后去找宋老师。
　　她刚一走进宋老师的工作室，扑面而来的暖气，装了地暖，从脚底往上传递的暖意，她脱掉羽绒服，解开脖子上的围巾。
　　“林初棠，动作快点。”宋老师穿着一身轻薄的练习服，站在舞蹈室看着她。
　　“哦。”林初棠匆忙换好衣服，跑过去。
　　方若琳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热身。
　　宋老师问道：“四级考完了？”
　　“对。”
　　宋老师点点头：“好，那从今天开始，晚上给你练到十点回去。距离比赛不到半个月了，必须要抓紧了。”
　　闻言，方若琳两眼一翻，忍不住埋怨道：“宋老师，我们大一十点半关灯，回去都来不及洗澡了，而且……”
　　“而且什么？”宋老师一脸不容置喙道：“少废话，磨磨唧唧当然来不及。”
　　反正方若琳事沉浸在“啊我死了”的悲伤中，什么也听不进；宋老师转而质问林初棠：“你也不许有问题。”
　　林初棠“啊！”了一声，眼皮耷拉下来，而后蔫蔫地说：“没有问题。”
　　宋老师没有给二人抱怨时间。
　　除去吃完饭的时间，两个小姑娘一直在训练，真到了晚上十点宋老师才放两个人回去。
　　迎着冬夜的风，林初棠出来时套上羽绒服，系上围巾，和方若琳一起往学校走去。
　　一路上林初棠没有什么话想说，拍了一张照片，树影浮动，皎洁的月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罅隙落下来，洒在深灰色的地面上。
　　她将这张照片发给了江起昀。
　　就忽然很想与他分享这一刻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回复。
　　旁边的方若琳倒是出声询问：“林初棠，你以前和宋老师就认识吗？”
　　林初棠侧侧脸，警惕道：“问这个干嘛？”
　　方若琳一脸讳莫如深，“我懂了，你们是认识的，怪不得宋老师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着，听你这语气想挑事儿？”林初棠挑着一边的眉反问道。
　　方若琳看着她的眼神，脸色稍变，估摸着又想起林初棠给她的血的教训。
　　“我就问问啊，不能说了吗？”
　　林初棠想了想，宋老师的确对她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我们之前是认识。”
　　方若琳激动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艺考的时候认识的宋老师对不对？s大艺术分这么高，大家都是抢着要宋老师做指导的。”
　　“不是。”林初棠否认：“反正不是，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方若琳揪着嘴巴，愤愤不平道：“我艺考的时候，怎么就找不到宋老师给我当指导呢？”
　　林初棠抬了抬眼皮，故意问：“怎么，你爸妈塞钱没塞够？”
　　方若琳颓废道：“哪是塞钱的问题啊，是根本就托不上人！她很难请的。”
　　林初棠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的条件还是很得天独厚的。宋老师不仅在s大任课，还是市舞蹈团的团长，每年想找她指导艺考的学生趋之若鹜。
　　不过，林初棠找宋老师完全不用排队，也不用塞钱。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宋老师是她的小舅妈，林初棠在临城的时候，还是小舅舅和宋老师亲自开车去找的她，主动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当然，这也是因为愧疚。
　　赵清玉从小因为重男轻女的问题，被原生家庭抛弃，直到她考上大学有出息以后，家人才回来找她，自然，赵清玉是个有骨气的人，过去的她不被需要，有能力以后她也是不需要家人的。
　　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自己的丈夫出轨，离婚，她决定出国追求自己的梦想，并且打算再不回来。
　　这才跟弟弟说：“算了，你们要是觉得愧疚，就帮我照顾棠棠吧。”
　　赵清玉丢林初棠，就像当初自己被丢一样绝情。
　　这才有了宋老师对林初棠的视如己出，不过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林初棠自己争取的；如果忽略小女生的那点惰性，她还是蛮争气的。
　　林初棠扯扯嘴唇，听方若琳继续发挥想象，心想如果说出自己和宋老师时亲戚，只要她想，就可以进宋老师的舞蹈团；岂不是降维碾压？
　　“有这个功夫好好练功吧，想这些有用吗？”林初棠淡淡地说。
　　*
　　复赛的赛程和初赛选拔略有些不一样，因为要考虑综艺性质，对选手要求高。要比艺考的流程更加严格一些，不仅要考核考生的开度和软度等舞蹈功底，还有一个整体剧目的表演；即兴表演，展现特长。
　　宋老师一向比林初棠要着急，她现在是一个舞蹈生最好的年纪，身体健康，无伤病。这些集训的日子，宋老师算看出来，林初棠几步飞速，只要稍稍用力，甚至在决赛里晋级前三都有希望。
　　前三给林初棠带来的荣耀绝不止一个奖牌，还有更多的名声和利益。以后签哪个团队都不是问题。张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无外乎这些道理。
　　“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要想，一定要给紧紧皮，比赛完以后我管你怎么浪，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宋老师在她旁边说，顺便扭了扭她的耳朵。
　　“知道了。”林初棠撇嘴，心不在焉地答道，眼睛看着休息柜，猜想江起昀怎么还不回她的消息呢。
　　但是宋老师是什么人啊，一眼看出她的心飘了，以前的林初棠训练的时候从不想乱七八糟的事，更遑论看手机。
　　“棠棠？”
　　“嗯？”
　　宋老师盯着她的眼睛，低声又严厉道：“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有。”林初棠赶紧否认。
　　宋老师顿了顿，手摁着她的胯，“你还小，不要谈恋爱知道吗？舞者的时间太珍贵了，你耗不起。”
　　林初棠懵懵地点点头，宋老师将信将疑。
　　不久后，方若琳就换好衣服进来了，宋老师及时收住话头，用同样严厉的语气把方若琳叫过来训一顿：“这么晚才来，做梦等着天上掉钱呢？”
　　*
　　午休时间，林初棠拿到手机，终于看到江起昀给她回消息了。
　　江起昀：【照片拍的不错，但是晚上不要乱晃。】
　　江起昀:【在飞机上，没有来得及看消息。】
　　棠棠棠棠：【你回来啦？】
　　江起昀：【嗯，忙完过来找你，你先上课。】
　　棠棠棠棠：【哦。】
　　回完消息后，，林初棠无聊地勾勾头发，想再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但是又忽然问不出口了。两个人的步调，不在一起。
　　她收起手机，去吃了午饭，然后再次去宋老师那里。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初棠无聊地玩手机，她刷到一条朋友圈，是一个大三地信息学院的学姐的动态，今天学院有教授公开讲座。
　　林初棠加到这个学姐，还是上次被抓壮丁去做礼仪，学姐一眼认出她就是在校庆晚会上跳舞的，便问她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林初棠很干脆地答应了。
　　她点开图片放大看，巨大的led屏幕，前面是一排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坐着西装革履的教授和领导，她并没有在台上看到江起昀。好奇怪，她竟然想通过别人的朋友圈寻找他。
　　林初棠将手机放下不过三秒，又拿起来，点开学姐的头像。
　　棠棠棠棠：【我可以去玩吗？】
　　学姐很快回复过来，【玩？你不是我们专业的，也听不懂啊，偷笑\】
　　棠棠棠棠：【好无聊啊，我可以去听吗？】
　　学姐被她契而不舍的精神弄的有点蒙，只当她好奇心重。
　　【讲座下午一点半开始，五点结束，你过来吧。】
　　棠棠棠棠：【嗯嗯，谢谢学姐。】
　　林初棠有个很荒唐的想法，但是她很想去做。
　　因为江起昀太虚无飘渺了。
　　发完消息，她一抬头就对上方若琳的目光。
　　“干嘛？”
　　方若琳：“我看你，犯法吗？”
　　“……”林初棠压低了头，跟方若琳说：“我下午有点事，你一个人去练吧，和宋老师说我生理期，肚子疼。”
　　“可你明明生龙活虎啊。”
　　“方若琳，你现在很诚实嘛。”
　　“好好好，知道了。”方若琳比了个ok的姿势，道：“你不好好练，就看着我晋级吧。”
　　“别说梦话了，赶紧走吧。”
　　*
　　林初棠回宿舍拿了两盒暑假去日本带回来的生巧，送给学姐当谢礼。
　　信息学院的教授讲座爆棚，对外是不开放的，林初棠既然让人家帮忙，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学姐拿到吃的，受宠若惊，还有点哭笑不得：“棠棠，我能叫你棠棠嘛？你怎么那么可爱？”
　　主要是她一副小学鸡模样，竟然学会了塞礼受贿。
　　林初棠挠挠头，说道：“我们跳舞的，要保持体重，不能吃这种巧克力制品。”
　　学姐：“哦，那就来祸害学姐了？”
　　林初棠：“……”
　　学姐：“走吧，我带你进去。”
　　学姐做志愿服务，带个人进去倒是容易的，讲座已经开始，从后门看过去，黑压压的脑袋的海洋，台上的人脸完全看不清。
　　林初棠猫腰找个空位置坐下，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放大，也并没有江起昀的影子………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点蠢，怎么会觉得江起昀一定会来这里呢？
　　他在学校又不挂职啊。
　　林初棠感觉自己在听天书，不知不觉就昏昏欲睡了，直到礼堂里迎来一阵小高|潮，主持人介绍某位的时候，林初棠忽然醒了，看向台上。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笔直站立，随之轻柔的嗓音响起：“各位同学好，我是……”
　　嗓音往下沉了沉，林初棠看不太清楚他的细微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皮肤很白，应该有段时间没有剪头发了，额前的头发耷拉下来，也是好看的，平添一份阴柔的帅气。
　　林初棠托着下巴，她竟然压宝压对了
　　江起昀讲了一篇芯片相关的现状，结果就是林初棠依然没听懂，但是听上去国与国时间的科技战争真的很激烈，很严重，输掉了人才一切都会完蛋。
　　她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本来一直等着江起昀独自出去的机会的，但是他忍像是钉在椅子上上的，真的搞不懂，和老教授有什么好聊的呢？
　　直到五点钟，讲座结束，学生们依次从各个出口出去，最后教授们从前排离场。
　　林初棠绕过人群，而江起昀一直与旁人聊天，没有发现她。
　　他站在一群德高望重，脊背佝偻的学者中，很是突出。
　　林初棠有点不开心了。
　　“起昀，今天一起吃个饭。”有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提议道。
　　“嗯，我来安排。”江起昀淡声回答，姿态略谦逊。
　　“等等，我回办公室放个东西。”
　　“那五点半在这碰头？”
　　几个人很快商定出结果，江起昀颔首，朝众人说：“抱歉，失陪一下。”
　　他手插兜，去了侧面的楼梯间。
　　林初棠：？
　　“江老师，干嘛呢？”
　　江起昀刚关上门，点上烟的时候，林初棠嫩生生地笑脸就出现在他眼前，眼睛弯弯的，身体从门处侧了半边出来。
　　江起昀眯了下眼睛，将烟从唇上拿开，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林初棠的笑容绽放开，宛如五月的樱花，稚嫩又明艳，收都收不住。
　　她语气欠欠的，裹挟着抓到他抽烟的得意。
　　江起昀伸手把她抓了过来，捏着肩膀，堵在门边，“你胆子不小？”
　　林初棠洋洋得意：“看你好久了，你在偷偷抽烟吗？”
　　“你要管？”他好笑地反问。
　　林初棠佯装着认真模样，“嗯！你不许抽！”
　　江起昀顺着她的话，将那支烟塞进盒子里，揽着她肩膀的手没抽回来，林初棠就顺便上前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身体。
　　江起昀放低脑袋，要与她发生亲密地动作，却没有落下来：“不是跟你说了，等我来找你吗？”
　　林初棠：“那我不可以找你吗？”
　　我又不是你包的啊。
　　江起昀点点头，显然没想到她的主动，但自己牵动了某些情绪，他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原来他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啊，江起昀想。
　　这次的吻合第一次又不一样，连吮带咬，林初棠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又被以吻封缄，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舔到他湿湿热热的舌尖，林初棠紧张的刺激的脚趾卷起，人也往下坠。
　　好在被他及时抱了回来。
　　几分钟过去，林初棠挨着门，小小地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平顺呼吸。
　　心想，原来成熟的人谈恋爱是这样，她都有些承受不住了，楼梯间接吻竟然是这么刺激的吗？j
　　待她顺畅了呼吸，江起昀摸摸她的脸蛋，若无其事地说：“乖，去学校门口等我，二十分钟后我过来。”
　　林初棠懵懵地点头，听见他说：“快去。”
　　过了会儿，江起昀出来，表情很淡像是无事发生。
　　“那我们走吧？”一人见大家都到齐了说道。
　　江起昀安静片刻，开口：“诸位前辈抱歉，刚刚接到电话，有些急事要去处理，餐厅我已经让秘书订好，大家吃好喝好。”
　　“啊？怎么了？严不严重啊？”赵院长问道，一脸的关切。
　　一本正经说谎的江起昀有一丝抱歉，重新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家里的小猫不听话，抓伤保姆的手了，我回去处理一下。”
　　“哦，这样啊。”一行人顿时不知道了该说什么了，但是小猫把人手抓伤这件事，要说是小事也不算小，“那还是要回去带人去医院打针的。”
　　于是大家又讨论起养猫的问题：“我孙女也养猫了，小的时候都调皮，爱抓人。”
　　另一人道：“不如把小猫的指甲全剪掉好了。”
　　这时已经要走的江起昀忽然回了句：“不行，会伤到她血管。”
　　一群教授们：？？？
　　养猫达人？
　　倒也不必如此认真，说说而已。
　　*
　　林初棠再学校门口等了其实不到二十分钟，江起昀地车子就开了出来，她小跑着从侧面上去。
　　“你要带我去哪？”
　　今天的见面其实在江起昀的意料之外，他暂时没有安排，“先回家，休息一下再出来。”
　　“哦。”林初棠自然没有异议。
　　江起昀把车开向主干道，问：“你下午就过来了？”
　　林初棠点点头。
　　他又问：“下午不上课吗？”
　　有一节体育课，但是林初棠请假了，去训练。
　　严格来说，林初棠逃掉了下午的训练。
　　“就一节体育课，不重要。”她面不改色道，实际心跳如鼓。
　　江起昀“嗯”了一声，直到快到国金中心的时候，他想起来：“你的比赛快了吧，今天下午没训练吗？”
　　事无巨细，林初棠不知道他是记忆力太好记住了很多事情，还是单独记住了她。
　　“嗯……我们老师下午有事，就给我们休息半天了了。”林初棠无聊地揪着发梢，暗暗腹诽道：这是谈恋爱吗？这是家长会吧？啊？
　　江起昀视线回到前方，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
　　林初棠见他没有要提的意思，稍稍放心下来，好变态啊，为什么前一秒激烈拥吻，下一秒就当堂审问啊？
　　江起昀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对她说：“下来吧，暂时不知道带你去哪儿，先给你看几个东西。”
　　决定和她谈恋爱这件事，过于匆忙了，江起昀很多准备没做好，不得不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做什么能让她开心。


第24章 
　　“叮铃”一声, 电子锁开了，江起昀侧开半个身，让林初棠先进去。
　　她没有看到鞋柜边有客用的拖鞋, 但是看这地板干净的纤尘不染，林初棠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穿着自己的鞋子进去乱踩。
　　于是, 她强装淡定地走进去, 弯腰拉开靴子的拉链, 眼睛锁定他的拖鞋，然后毫不犹豫地踩了进去。
　　江起昀瞥见, 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她的脚踩进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鞋。
　　“怎么了吗？”她转头问。
　　“没什么。”江起昀关上门，从鞋柜里找出另外一双新的拖鞋。
　　这间房子很久没有人烟气了，空调也没有打开，冷凝的空气与大理石瓷板交互着散发冷气。
　　林初棠看到两只32寸的黑色聚碳酸酯行李箱，挨着墙放, 没有来得及收拾。
　　“你先坐。”江起昀将空调打开, 然后进了房间。
　　“哦。”林初棠这才有时间好好看这个房子, 一个人住，竟然比林宏源的的别墅还要大, 她走到落地窗户边上，一眼就望到了不远处的开城地标建筑，然后是开城湖，五彩缤纷的摩天轮。
　　她一个人呆着，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了两下。
　　宋老师：【你的生理期怎么提前了？不是下周吗？】
　　宋老师：【肚子疼我这边有药，让方若琳给你带回去了，注意保暖。】
　　林初棠看完微信, 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谎言竟然还有后续，她能想象宋老师关切的语气, 有点内疚，似乎不应该撒这个谎。
　　但是林初棠这个女生，流出来的眼泪也只是鳄鱼的眼泪，她的愧疚来的迅猛，去的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卧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江起昀似乎在洗澡。
　　暖气的温度上来了，她还穿着长款的羽绒服，围巾也系的好好的，脖子里逐渐热出汗来，她把围巾和羽绒服全都脱下来，放在沙发上。
　　江起昀洗完澡，换了一件宽松的深色毛衣，运动长裤，愈发显得皮肤白皙，身姿挺拔。
　　“过来。”他抬了下手，俯身蹲下来，打开了其中的一只行李箱。
　　林初棠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江起昀已经把行李箱摊开在地上，里面整齐摆放着购物盒，某些logo，林初棠都很熟悉。
　　不过，吸引她的不是大大小小的购物盒，而是她刚蹲下来的时候，扑入鼻腔的沐浴液的味道，宛如雨后的草地，低柔和煦。她的目光落在江起昀湿润的黑发上，头顶有一两撮支棱起来。其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放松姿态的江起昀，像是刻意勾引着林初棠。
　　她怔怔几秒，然后乖巧地跪坐下来，是那种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做到的姿势，小鸭子跪坐；手掌撑着地面，身体稍稍前倾。
　　她看着行李箱，忽然问江起昀：“你刚回来，怎么不跟我们学校的领导一起吃饭啊？”
　　“你说为什么？”江起昀反问她。
　　林初棠明知故问：“是因为我吗？”
　　江起昀轻轻叹气，抬手在她后颈揉捏一下，“我空出了明天的时间，但是今天……”他笑了笑欲言又止，跟她妥协道：“也是一样的。”
　　林初棠现在身上只着一件烟粉色的低领毛衣，拱着身体的时候，领口下坠，胸前雪白的肌肤完全显露出来，细瘦的脖颈，往下一点阴影，是少女发育良好的曲线，还有黑色的内衣蕾丝花边。
　　学舞蹈的身体柔软妙极，薄薄的毛衣料子勾勒出漂亮的背部线条，屁股翘挺 ，还有细长的腿摆出的姿势，挺奇怪，但是意外的可爱。
　　江起昀收拢了笑，目光也收回来，指了指行李箱中的东西，问她：“想先拆哪个？”
　　“都是给我的？”林初棠有些震惊，看得眼花缭乱，这也太多了吧。
　　“嗯。”
　　林初棠想起来，他说的考完四级会给她奖励，“可是四级成绩还没有出，你怎么就确定我会考过呢？”
　　江起昀跟她纠正了一个字眼：“我说的是考完给你奖励，没说考过。”
　　这么好？
　　林初棠心中仿佛一股蜜糖涌了上来，得寸进尺问道：“是不是以后我去做一件事，无论做不做得成，你都会给我奖励？”
　　“你想多了。”江起昀说：“这是我们交往以来第一次送你礼物，想让你开心点。以后没有这样的福利了。”
　　林初棠又“哦”了一声，听见江起昀催促：“先选一个。”
　　选择过于丰富，林初棠指了一个绿色的盒子，这个牌子他之前就送过一款项链给她。
　　“这个吧。”
　　“好。”他按照她的意思，将盒子拿出来。
　　林初棠觉得两人这样的姿势，很像小时候和小伙伴玩的魔盒游戏，她眼巴巴地看，是什么惊喜在等着她呢？
　　江起昀手指扯开丝绸带，打开盒子，一条项链跃入眼帘。
　　然后林初棠的笑容逐渐凝固，白贝母的蝴蝶项链，和她现在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
　　她没有说话，也没动，江起昀不由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脖子里的东西。
　　？
　　？？
　　林初棠瞅瞅他：“你为什么要送给我一模一样的东西？”
　　难道你真的有老年痴呆症了吗？
　　不记得送过什么东西给我了？
　　江起昀问：“你脖子上这条，是我送的……？”
　　“不是吗？”林初棠感觉到一阵灵魂出窍，她提醒道：“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后来他因为自己偷亲的事情不搭理她了，林初棠一度把这个东西挂在网上卖，但是这个九九新的东西，她并不愿意低价，因此询价的人很少。
　　没过多久，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林初棠就庆幸还好没人买，暗搓搓又戴了起来。
　　江起昀思索了一两秒明白了：“之前的，是我让秘书挑的。”
　　林初棠：我他妈！！！
　　为这个礼物感动了好久，你知道吗？
　　江起昀：“那时候，我没打算和你发展一段关系。”
　　简而言之就是，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姑娘，出于人道主义，他送她一份成年礼物，也作为车祸的歉意，并无别的含义，让秘书去挑选也无可厚非。
　　但林初棠就有点不开心了，道理她明白，但是不想理会。
　　“以后，给你的礼物，我亲自选，行吗？”江起昀觉得上面的实话让她不开心了，又补了这一句。
　　林初棠缓和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送给我东西？你和以前的女朋友谈恋爱，送礼物也是这么频繁吗？”
　　“情侣之间，是需要互相取悦的，有利于情感的促进。”江起昀停了停，说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取悦你的方式。我不太了解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喜欢男朋友陪你做什么，如果你想要陪你上课，打游戏，在正常的工作学习时间消磨，我没有办法做到。但是小孩收到礼物，都是开心的。”
　　“取悦”这个字眼让林初棠为之一颤，他也会想要取悦她吗？而不是自己绞尽脑汁地去见他。
　　林初棠把项链从他手里拿过来，放进盒子里，然后挪了挪膝盖，来到他腿前。
　　脑海里许多荒唐的想法再次展现出来，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出格的人。
　　“我现在想亲你，给亲吗？”她勾着嘴角问。
　　江起昀：“我说不给，你怎么办？”
　　“那没办法了，我想要的东西都会争取到。”林初棠眉梢洋溢着浓烈的情绪，她跪在他面前，直起身子去搂对方的脖子，嘴唇凑上去，贴住。
　　江起昀被她扑上来的力气往后趔趄了下，坐在了地板上；抻着地面，另一手扶住她的腰。
　　林初棠这一次胆子又大了不少，一上来就不是蹭一蹭那么简单，而是撬开唇齿，攻城略地。
　　他刚刚是怎么亲的来着？咬了她一口对吗？
　　于是林初棠稍稍退远些，然后又细密地覆上来，咬他的嘴唇，手指不自觉揪住了他的毛衣领子，眼皮颤颤的，不敢直视。
　　直到娇嫩的膝盖跪在地板上被硌痛，她忍不住蹙起眉。
　　江起昀被迫接受到她热烈的情绪，单手用力，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纵容她的胡作非为。
　　*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
　　只拆了一个礼物，林初棠就闹着江起昀要亲，一路从地板亲到沙发。
　　她趴在他胸口，很享受这一刻的依赖。
　　江起昀始终是克制的，接吻的时候只是搂住她的腰，手都没有碰到敏感的部位。
　　落地窗外花灯初上，旋转的摩天轮亮起五彩缤纷的光。
　　他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好了，起来我带去你吃饭了，然后送你回学校。”
　　林初棠耍赖皮：“我不要走。”
　　“那你想怎么样？”
　　她有点尴尬，其实也不是想和他睡在一起的意思，但就是很贪恋嘛。
　　“我要拆完你给我买的东西。”
　　“嗯”他默许，坐在沙发边，林初棠从他的臂弯里起身，磨蹭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这个时候，躺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宋老师？”林初棠一看见这个备注就心虚不已，她甚至下意识去看江起昀，而他正巧也看向自己。
　　电话一通，宋老师就着急地问：“棠棠，肚子还疼吗？”
　　林初棠：“没……没什么事了。”
　　“怎么了？你在哪里？”宋老师关切道。
　　林初棠说不出来自己在哪，要是一个人她肯定就扯谎了，但现在江起昀看着她，这还怎么扯啊。
　　“宋老师，我真的没事，明天就去训练了。”林初棠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林初棠是报喜不报忧，忍痛上阵的学生吗？
　　显然不是。
　　“棠棠，你让方若琳帮你说谎，现在在外面玩，对吗？”宋老师一语道破，简单一句质问就让林初棠汗毛竖立。
　　“我……我没有。”
　　宋老师：“既然没有撒谎，那就明天去医务室开证明。”
　　林初棠没办法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听见对方又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拎得清的小孩儿，也足够独立，可是你最近总心不在焉，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你不想跳了跟我说一声也无妨，我也就不花这个时间在你身上了。”
　　她留下一句“你自己想想吧。”然后挂断电话。
　　林初棠久久不能回神，盯着手机不知所措起来，通话时间一分五十秒，将她今天的喜悦完全冲淡。
　　她看向江起昀，后者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过她的手机，问道：“怎么回事？”
　　已经因为说谎被抓包一次，面对江起昀的质问，林初棠心理全线崩溃，她没有回答。
　　但是江起昀却洞察到了，径直问道：“今天是逃课出来的？”
　　“……”
　　“回答我，是不是？”
　　林初棠只好点头，眼神早已出卖了她的惴惴不安。
　　江起昀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盯着她的眼睛。
　　然而并没有立马继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问她另外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周x下午，是什么课？”
　　林初棠不明白他这样问的原因，只能如实说道：“有一节古筝曲鉴赏。”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
　　江起昀哼笑一声，坐在沙发里，眼神不悦：“看来上周，就已经对我撒过一次谎了。”
　　“……”她再没心没肺也听出来他生气了；顿时脑海里如烟花炸泻般四散开。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不要对我撒谎。看来我的话不管用。”
　　林初棠真是被人凶懵了，一个两个都来凶她挖苦她，她难受极了，但当下又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是因为怕他？
　　还是因为承认自己真的错了？
　　大概沉默了一分钟。
　　江起昀取了件外套和车钥匙过来，对她说：“走吧。”
　　林初棠看着依然摊开的行李箱，忽然觉得很刺眼。


第25章 
　　林初棠看上去低眉顺眼, 脖子却忽然梗了一下，“我不走。”
　　江起昀回头看她，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 两步走过来，低垂着眼眸问她：“不走？是我想抱你走？还是背你走？”
　　这倒不是林初棠无理取闹, 而是她知道这一次惹了祸, 江起昀不一定会怎么处理她。
　　她咬着下嘴唇, 情绪里有一丝委屈。
　　蓦地，江起昀伸手握住她的,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薄而宽，将她的小手包裹住，向门口走去。
　　*
　　晚上八点，餐厅。
　　林初棠坐在沙发里, 她稍稍挪一挪屁股, 握着玻璃杯喝了一口柠檬水, 小心翼翼地将小心脏放回肚子里，半个小时前江起昀过来拉她的时候, 一度以为他要将她拽起来丢进开城湖。
　　好在是来餐厅，还给她喂饱肚子，简直太善良了。
　　桌对面，江起昀合上菜单，淡淡道：“就这些吧。”
　　侍者微微俯身，问道：“需要酒水吗？”
　　“不用。”
　　侍者闻言离开。
　　林初棠还在小口小口地喝水，江起昀将她喝水的动作全都看在眼底, 林初棠注意到他直白的目光，不自觉挺直了身体, 把水杯放下，然后擦了擦嘴唇。
　　以为他要说什么，林初棠撑着下巴和他对视。
　　江起昀静默片刻，移开目光，“先吃饭吧。”
　　“哦。”
　　江起昀吃饭的时候毫无声息，咀嚼动作很有规律，搞得林初棠也不敢哔哔什么了，只能饭后听候发落。
　　“把你的课表拿过来。”
　　林初棠吃到甜点的时候，江起昀终于开口说话。
　　林初棠自觉从班级群文件里把一周课表调了出来，递到他眼前。
　　江起昀花了半分钟扫视，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这张课表发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评价道：“除了周四下午，你这学期每天都有课，对吗？”
　　林初棠脸色微赧，补充：“周二下午是体育课，和另外一个班一起上的，人很多，而且老师一般都不点名。”
　　言下之意是，逃课也没关系。
　　江起昀点了下头，又问道：“那你的训练呢？”
　　？
　　不是吧。
　　林初棠心里头咯噔一下，只好说道：“那个是宋老师额外增加的，而且……比完赛就没有这个日程了。”
　　江起昀：“有计划表吗？”
　　林初棠再次点头：“有的。”
　　“找给我看。”
　　于是林初棠把宋老师指定的计划表找出来给他看。
　　他把两个表格放在一起对比：“也就是说，你这两周，包括周末，完全没有空闲时间了。”
　　林初棠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或许因为撒谎被抓包，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姿态乖巧地跟孙子似的。
　　江起昀下了决断：“比赛之前，不许找我。”
　　听到这，林初棠如遭晴天霹雳。
　　见她皱着一张脸，江起昀弯曲的手指搭在桌沿，说道：“不许撒娇，按照我说的做。”
　　林初棠撇撇嘴，企图讨价还价：“一会会儿也不行吗？”
　　江起昀无意义地笑了下，拿起她的手机，打开定位，操作了几下，告诉林初棠：“我把你的定位和我的绑定在一起了，这段时间，你出现在哪里我都能看见。不要想着欺骗我，我会随时会检查你的行程。”
　　什么叫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顺便也会把窗户堵死。
　　林初棠脸上只有大写的绝望，她敢怒不敢言。刚想大声哔哔两句口吐芬芳，刚一抬头就对上他幽深的眼睛，问她：“还有意见吗？”
　　“……没，没了。”
　　“嗯，那就好。”他很满意自己的训诫结果，顺便把手机还给她。
　　可是我不好了！
　　林初棠腹诽：管管管，你什么都要管！你是我男朋友还是我爸啊？
　　林宏源都从来没有管过她呢。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不早了，江起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盯着林初棠要冒火的眼睛。
　　“比赛结束之后，我把时间空出来，你再来找我。”见她挺委屈，江起昀这才想起来要哄，声音刻意放低。
　　但是林初棠才不信呢。江起昀骗她的招数和林宏源如出一辙。小时候林宏源每次去看临城看他，几个小时匆匆就走，看着抱住自己的大腿的女儿，他谎话张口就来：“爸爸下周就来看你。”
　　说五次，有两次兑现的就不错了。
　　林初棠没有说话，也还是委屈。
　　江起昀侧头看了看窗外，无奈地轻笑。他也不想时时刻刻管着她的，可是林初棠这个小姑娘太不乖了。
　　他拿了衣服，把她带出餐厅。
　　天空是如墨的纯澈，一两颗星星点缀。这时有一架飞机滑过，“轰隆”一声，机舱的窗户亮着光，尾翼边沿留下淡淡的尾迹云。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吹醒了饭后的酣意。
　　江起昀轻轻拉住林初棠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暖烘烘的。
　　“你听话一些。”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刻意的诱哄：“等你长大一点，就会知道现在可以单纯靠努力就可以实现目标的时光有多珍贵。”
　　林初棠眼睛睁得大大的，略微抠了下他的手心。
　　“你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江起昀说：“我和你在一起，不希望这段关系带给你的影响是消极的，我希望你越来越好。很多年以后，你再回想起这段少年时光没有遗憾；包括与我这个人产生交集，也不后悔，你明白吗？”
　　林初棠有点明白，也有点不明白了。
　　她懵懂地问：“你这样说的话，是不想跟我一直交往吗？”
　　江起昀低头拢了拢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揽，被她这个想法逗笑，但现在说什么承诺都太早。
　　“任何一段关系都不会维持一成不变，我们也是。”
　　*
　　江起昀对时间的把控十分严格，九点半他准时把林初棠送到学校门口，摸摸她的脑袋：
　　“两周后我再来找你。”
　　林初棠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路小跑回宿舍，手心里他的温度也逐渐在降低。
　　走到宿舍楼这边，人多了起来，大多是从图书馆或者晚自习室往回赶的学生。
　　耳边全是嘈嘈咋咋的声音，她的大脑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在，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
　　林初棠看到自己桌子上的一盒元胡止痛片，是宋老师让方若琳送过来的，她不由地想起傍晚的一连串事情。
　　额，她作死的证据。
　　简直没眼看，她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吹干头发，擦完了身体乳，正好十点出头，爬上床不久后灯就熄灭了。
　　她给江起昀发了条消息。
　　棠棠棠棠：【两周后找你的意思是微信找你，你也不搭理我吗？可怜巴巴/】
　　江起昀：【图片/】
　　江起昀：【不是，这是我这周的时间表。】
　　林初棠点开图片，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时间管理太严格了吧，从早上六点起床锻炼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都还要工作。
　　如果金钱和成功代表着要牺牲掉所有的私人时间，林初棠还是选择当一个咸鱼好了。
　　江起昀：【可以联系，但是不能耽误训练。】
　　棠棠棠棠：【哦。】
　　林初棠往上面翻了翻聊天记录，她忽然发现，自从交往以来，两个人的对话全都是一板一眼的，而且每天的最后一条消息都是江起昀在提醒她。
　　【你该睡觉了，不要再回消息了。】
　　然而那个时候都不到十一点。
　　林初棠越往上翻，越觉得奇怪，甜丝丝又苦涩涩的怎么回事？
　　她顿时失去了兴趣，正好室友的夜聊还在继续，她便愉快的加入进去。
　　四人宿舍，最后一个人叫叶晗，她和林初棠一样是开城本地人，多数时候住在家里。今天忽然回来住一晚，宿舍里便更加热闹。
　　林初棠和她们聊了几句，便兴致缺缺地闭上眼睛。
　　叶晗好奇地问：“棠棠，我今天看到方若琳给你桌子上放了一盒止痛药，我才两周没回来到底错过了什么瓜，你们已经是那种可以互相送东西的塑料姐妹花了吗？”
　　沈惟：“方若琳为什么要给你送药啊，崇拜你？”
　　林初棠重新睁开眼：“……是宋老师让她送过来的。”
　　沈惟：“啊？你今天没去训练？”
　　这就涉及到林初棠的伤心事了，她不得不跟室友复述一遍今天的作死日常，作死还不算什么，被抓包才惨。
　　“哈哈哈哈，棠棠，你这不是给方若琳送人头吗？”沈惟着急道，仿佛林初棠一朝得道整个宿舍与有荣焉：“你难道想方若琳看你的笑话吗？”
　　林初棠不屑道：“看我笑话？我也就半天不去训练而已，除非她偷吃太上老君练得仙丹一朝飞升。”
　　肖琪琪自然是站在林初棠这边的，帮腔道：“不如叫她去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
　　而远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宿舍里，方若琳盖着被子，蒙头看着言情小黄|文正香甜着呢，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靠，是谁在诅咒她？
　　林初棠宿舍这边夜聊继续。
　　“不过，马上就要比赛了，你为什么要逃训练啊。”沈惟说：“之前不还焦虑没有自制力，现在宋老师强制你训练，你反而这样。”
　　林初棠叹了一口气，说出事实：“我逃去见男朋友了。”
　　“是上次学校门口等你的那个男人吗。”肖琪琪问道。
　　“嗯。”林初棠笑眯眯地承认：“上次你们见到，我在和他闹变扭，现在已经是我男朋友啦。”
　　肖琪琪是很乖的女孩子，大学虽然可以自由谈恋爱，但是那个男人……只要眼睛不瞎的都可以看出来，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从他的穿着，到开的车，再到过于优越惊人的外貌。
　　那天晚上夜色很深，他立在寒风中，身体微微倾斜靠车。
　　成熟男人强大的气场，足以令小姑娘生畏。
　　而她们这个年龄的女生，最多就跟外强中干的男孩子交往。
　　成熟男人真的玩儿不过。
　　“棠棠，是你追的他吗？”肖琪琪问道。
　　“嗯。”这是林初棠第一次在是有面前提起江起昀这个人，“难道还能他来追我吗？”
　　他大概是缺个女儿，来管她还差不多。
　　肖琪琪问道：“可是你怎么敢追他呢，他……看着挺可怕的啊。”
　　“可怕？”林初棠皱眉。
　　肖琪琪终于想到一个恰当的措辞：“是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沈惟跟着说道：“虽然那天晚上，我只敢看了一眼，我也感觉到他很不好接近。不像是我们身边出现的人。”
　　要不怎么说林初棠艺高人胆大呢？
　　林初棠总结一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叶晗抱拳：“兄弟，我佩服你。”
　　谈论某个是室友的男朋友，夜聊的话题就不会轻易结束，其余三个人均被勾起了或大或小的兴趣。
　　“棠棠，既然是你追的他，而且他比你大很多，难道不觉得在这段关系里，自己会卑微吗？”
　　“为什么会卑微？”林初棠初初听见这话有点奇怪，她顿了下，说道：“我奶奶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无非是得偿所愿。我很喜欢他，我追到他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吗？”
　　其实，江起昀对自己虽然说并不像周围人那种easy模式；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她也感觉到害怕和恐慌，自己是驾驭不了他的。
　　但是他对自己的爱护，她能感觉得到。
　　被爱护与绝对的自由，如果没有办法都要，那她选择江起昀的爱护。
　　尤其今晚他说的那些道理，让她想起一句话形容他。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当然，这也只是她浅显的认知，至于这段关系能否变得更好，更加和谐，林初棠自己也不知道。
　　毕竟她没有相关经验。
　　“那你逃掉练习，是为了他吗？”沈惟又问道。
　　既然这样问出来，自然是多多少少觉得为了男朋友逃课，很不值得。
　　逃课的确是为了江起昀，但又和江起昀没有多大的关系。
　　“嗯，我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沈惟略微沉吟说道：“棠棠，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知道如果因为一个男人，影响到你的学业和工作，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肖琪琪：“沈惟说的对，他是致使你堕落的原因。”
　　诶……
　　林初棠：“兄弟们，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因为这件事，他惩罚我两周不许见他了。”
　　沈惟&肖琪琪：“……”
　　林初棠：“还记得我四级真题为什么写这么快么？是因为他督促我写的！我们约会的第一天，我在他那写了一整天的英语试卷。”
　　“现在‘写试卷’三个字，在我这里，已经是个动词了！”
　　沈惟&肖琪琪：“……”
　　听起来很过分啊！
　　这又有问题了，室友们又不满意了。
　　“这哪里是男朋友，这是爸爸吧？”沈惟激动道：“你是和他谈恋爱，又不是认爹，凭什么惩罚你两周不见面啊？”
　　“凭什么让你让你写英语作业，过分！”
　　说到这里，林初棠总算找到一丝认同感，她极其亢奋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奇怪，而且你们知道他今天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林初棠：“他希望我努力学习，是想培养我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吗？”
　　气死了气死了！
　　叶晗&沈惟&肖琪琪：“天啦，这就过分了！”
　　林初棠：“那我怎么办？”
　　“要我说你就晾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找就不找，两周后也不找！”室友们坚信，虽然江起昀这样段位的男人很高明，可是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呢。
　　同样三个小学鸡……应该也能抵个霸道总裁吧。
　　林初棠觉得，虽然自己的室友们不太聪明，但这个点子还是可以的。
　　“嗯。其实我今天被他教训的，差点儿都哭了。他就不能宠宠我吗？”
　　说这个话的时候，她也早就把江起昀跟她讲的道理都忘记了，还真的有一点委屈。
　　*
　　第二天，林初棠找宋老师道歉。
　　宋老师无奈地看她一眼，“你啊，什么时候可以成熟一点呢？知道很多人想努力但是没有你这个天赋，有多痛苦吗？”
　　林初棠垂着头：“宋老师，我以后不会了。”
　　宋老师见她可怜巴巴，顿时不忍责骂：“去练习吧。”
　　林初棠揪揪耳朵，可她就是一个不乖的女生，怎么办呢？
　　不过此后的两周，林初棠并没有在练习上出幺蛾子，勤勤恳恳呆在练习室。
　　她也没有去找江起昀，是想气鼓鼓地想晾一晾他。
　　但想到他说的“我希望等你长大以后，想起我这个人，给你的影响，都是好的。”也莫名备受鼓舞。
　　他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期待呢？
　　不过林初棠偶尔会打开手机定位，看着两个图标。
　　她一直呆在学校里，而他的则时不时走远，但最终都会回到园区的那个家。
　　*
　　省电视台在临城。
　　两周后，宋老师带林初棠和方若琳去临城参加比赛。
　　林初棠得知，复赛晋级以后，就会与电视台签合约，接下来的晋级赛全程录播，也就是说，她有机会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
　　方若琳听到就有些兴奋了，“宋老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啊？”
　　“现在也不晚。”宋老师说：“早告诉你们，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
　　宋老师：“无论会不会上电视，但你们记住，自己是舞者不是综艺咖。成名的机会多的是，前提是自身实力过硬。”
　　两个小姑娘一致应声说道：“好。”
　　方若琳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林初棠，你知道吗？综艺节目都是有剧本的，说不定人家已经签好了冠亚季军，我们过去跳只是为了陪跑而已。”
　　林初棠看看她：“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剧本里，我们这种恶毒女配，会被观众骂出翔啊。”
　　方若琳平时没事儿就刷综艺，其中的道道可谓信口拈来。
　　林初棠说：“把们去掉，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方若琳：“……我他妈？？”
　　看宋老师在前面认真开车，方若琳瞪了林初棠一眼，小声嘚啵嘚：“喂，林初棠，我们都在一起练习这么久了，也该是不打不相识算朋友了吧，你干嘛对我的□□味还那么浓？”
　　林初棠后背绷直，给她递了个“少碰瓷”的眼神：“我说错了吗？珠花，舞蹈鞋里的钉子，还有你在宿舍说的那些话，不是恶毒女配？”
　　“日啊。”方若琳没想到林初棠拿这说事，无语道：“你敢说你没在宿舍骂我？”
　　林初棠抱着手臂养神：“怎么会？我不都是明目张胆打你的吗？”
　　好了，林初棠永远不会跟伤害过自己的人握手言和，更不会成为朋友。
　　*
　　复赛在电视台举行，章程一共三天，来的是全国的参赛选手。
　　林初棠明显感觉这个流程的选手素质，比初赛高了很多，每个都是强劲有力的选手。
　　她被编排在13组，在第二天才能跳。
　　好在终于不用和方若琳捆绑了，当天晚上和她分到同一件宿舍的女生来自北方，叫刘希然，已经毕业了，知道林初棠的年龄后不由张大了嘴巴：“你才18岁？”
　　林初棠：“你不是吗？”
　　刘希然摇摇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吗？”
　　林初棠心想，她哪里看得出来年龄呢。
　　刘希然说：“其实这种选拔比赛，我一年都参加四五个，我想往这个方向上发展，最后能签个专业点的团队。只可惜，哎。”
　　林初棠不知道安慰些什么，但也明白对方想红的心思。
　　“不要想太多了，说不定这一次就出头了呢？”
　　刘希然笑了笑，说道：“你的心态不错，年龄也小，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好你。”
　　林初棠：“我也看好你。”
　　刘希然：“……”
　　第二天比赛，林初棠没有想太多，她也一向不怎么装事儿，要跳就跳，拿到的是直接晋级的号码牌。
　　她没什么所谓地跑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刘希然拿的是待定选区。
　　陪同她过来的妈妈忙不迭安慰：“还有机会的，别难过。”
　　刘希然自己也挺无奈的，只能笑笑：“不然还能怎么安慰自己呢？”
　　还有一个人也拿到了待定牌，就是方若琳。
　　本来拿到待定她是没什么感觉的，这在宋老师的意料之中，实力就是如此。
　　当她喜滋滋地拿着选牌跟林初棠谈论时，没找到林初棠，倒是在在休息室碰到刘希然，对方一听到她是s大的，饶有兴趣地说：“哦，你们学校的那个林初棠和我一个宿舍，她分数太稳了，天赋挂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若琳就有点奔溃了，手里的选牌不香了，这么多天的努力一拳打在棉花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
　　妈的林初棠。


第26章 
　　方若琳拿到待定的选牌, 要等到下周的复活赛才能决定去留。
　　而林初棠则是要与电视台签订一份合同。
　　针对选手的合同肯定少不了霸王条款，比如所选手在参赛期间出现丑闻等，是要赔付巨额违约金的。
　　最好还是不要谈恋爱, 如果比赛获得一些知名度，肯定是有经纪公司来签林初棠的, 负责的赵老师如是说。
　　宋老师淡然一笑, 说道：“这个不用担心, 我们家小朋友今年才刚满十八岁。”
　　赵老师看了林初棠一眼，眼底燃出些许的惊讶和期待：“年龄挺小啊, 小姑娘未来可期。”
　　不要谈恋爱……？
　　林初棠站在宋老师身后，有点不太自然，她已经谈恋爱了，而且胆大妄为谈了一个大很多的男朋友。
　　“棠棠，在这里签字。”宋老师摆了下手, 林初棠这才神思归位, 老老实实地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合同上的其他内容她并没有多看, 因为有宋老师把关，她不用担心。
　　反正多看也看不懂。
　　*
　　回去的路上, 林初棠并没有签合同的兴奋感，如来时一般淡定地窝在后排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她的手臂被身后的一个文件袋扎到了，她拿起来又看了一遍条款。
　　这个时候不由想起了江起昀，她已经完成了阶段性的比赛，那么可以找他了吗？
　　她沉默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 却没有点开他的头像。
　　一旁的方若琳则依旧战战兢兢。对她来说拿到待定选区的号码牌，大概就像午门斩首, 砍到了一半儿，刽子手说刀不太快了，得回头磨一磨。
　　不是，她脑袋还耷拉着呢……
　　宋老师在前面开车，忙完林初棠的事情，没有什么精力跟方若琳絮絮叨叨。而林初棠依旧吊儿郎当地打着游戏。
　　都没人安慰她的。
　　那一刻，方若琳弱小孤单和无助。
　　*
　　车到了学校，宋老师让方若琳先回宿舍，她和林初棠有些要说。
　　二人顺着校园林道向办公室走去。
　　宋老师清了清嗓子，“签这个合同，我没有给你爸妈提，因为你已经十八岁，可以为自己做主了。”
　　林初棠“嗯”了一声，心说：就算提了也没有用啊，没有人会在意她到底干了什么的。
　　宋老师见她垂着脑袋，心情也跟着柔软了一分，“棠棠，我以舅妈的身份跟你提一句。你爸妈那边……说白了，都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无论他们当父母做的如何，你都没有权利去指责什么了，好在你现在已经长大，应该为自己奔一份前程。”
　　她的话像一根牵引的线，拽着林初棠的心脏。
　　逼迫着她，快点长大。
　　“我明白了，宋老师。”
　　林初棠耷拉着眼皮道，她明白林宏源和赵清玉在金钱上是无限制地满足，可是更多的关爱也是没有了的。
　　“嗯，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初棠回到宿舍里，室友们正好都在，见她回来，一窝蜂涌上来问道：“来，观摩一下电视台的合同。”
　　昨天她就在微信里通报晋级的事情了。
　　林初棠的低落情绪被驱散，拿出来给大家看，顺便接受了一圈小姐妹的闭眼吹捧。
　　沈惟建议道：“今晚我们得出去为棠棠庆祝一番吧。”
　　林初棠扬了下手，很大爷似的承诺道：“那必须的，跟着小林爸爸走，带你吃肉。”
　　临近期末考试，林初棠不想浪费大家太多时间，便定了学校附近的餐厅和ktv，但也比一般学生能消费的高档许多。
　　餐厅里遇见了方若琳和其室友。
　　不过她们一行四个人来这边吃饭，是为了安慰方若琳待定的事情。如此看来，中国人的秉性如此，无论结果好与不好，总归要搓一顿的。
　　得知对方是过来庆祝的，方若琳一个白眼翻过去，差点儿没能翻回来。
　　过了晚饭的点儿，餐厅堂食的人已经不多，沈惟和肖琪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个捧哏一个逗哏，把这顿火锅变成了相声专场。
　　林初棠退出游戏，再次想要跟江起昀去说点什么，她打开微信，点开江起昀的微信。
　　发现上一次和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问这期间可不可以找他，而他说可以微信联系。
　　但这两周内，她憋着一口气不主动说话，江起昀竟也没动静，有些别她的苗头的意思。
　　想到这里，林初棠就有一丝丝委屈和生气。
　　她又退出微信，重新打起了游戏。
　　不过她的表情落在方若琳眼里，就非常的，淡泊名利。
　　不多会儿，方若琳手里的一根筷子被折断了，妈的。
　　*
　　另一边。
　　车子开到茗都汇，司机问道：“江总，那我先走吗？”
　　一般江起昀和发小们聚会，弄到很晚就不用司机了。
　　江起昀：“在前面等我，一个小时后开过来。”
　　“好的。”司机点头应下，然后把车开到了大门口。
　　江起昀刚上楼，便听见顶楼的包厢里传来笑闹的声音，陆京延和顾淳身边各坐了两个女生，陪他们喝酒打牌，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这两人单身的时候都是玩咖，有女孩子贴上来便调调情，并不太忌讳；送礼物也出手大方。
　　女生们一看到江起昀进来，眼睛顿时直了几秒。
　　顾淳翘着二郎腿，笑着说道：“江总，这才八点就把我们叫过来喝酒，怕不是要坐实了白日宣淫的罪名？”
　　“今天的局是起昀攒的？”陆京延惊讶，“神奇了，你什么时候喜欢热闹了？”
　　话说到这里，几人同时沉默了下。
　　谁都清楚，一直顺风顺水的江起昀这段时间过得并不畅意，在海外的事业受阻，官司缠身，国内的研发举步维艰。
　　“嗨，要我说你早就该这样了。”顾淳对身边的姑娘说道：“去，给江总倒酒。”
　　女生还未靠近，江起昀便抬手挡了下了：“谢谢，不用。”
　　女生见江起昀清清朗朗的模样，就不像是个混夜场的，也就没敢再上前搭讪。
　　他转向顾淳道：“我让你过来是问点事，不是让你把大家叫来消磨时间，”
　　“什么事？”顾淳放下二郎腿想了一下，“哦，想起来了，为你家那个小姑娘。”
　　顾淳手底下有个公司，叫星力传媒，去年和省电视台合作了一个王牌综艺节目，正是林初棠参加的那个。
　　顾淳将事情大致和江起昀说了下，“你对这小丫头也是够上心的了，自己去问她不就好了？”
　　江起昀淡笑着，说了句：“下次有时间再聊吧。”
　　然后拿起衣服往外走去。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答应了林初棠什么事情。
　　这两周她很乖，乖到一条消息都没给自己发。
　　江起昀不是不奇怪，但是怕自己开了一个头就是给她一个理由，她的心野起来。
　　他不知道林初棠的实力放在综艺里是怎么样的，甚至没问她成绩如何，只好今天请顾淳帮了个忙，了解了比赛的比赛情况，他甚至要了林初棠的跳舞视频文件。
　　好在，他的小女朋友很争气。
　　在去学校的路上，江起昀给林初棠发了条消息，履行承诺。
　　【我过来找你。】
　　快到s大门口的时候，林初棠都没有回消息。
　　江起昀没有把握自己能和林初棠走多久，他懂少年的喜欢是炽热的，直白的，想要的东西立马就要得到，又轻飘飘的像浮沙，稍有动静就会消失不见。
　　他不怕这些，总觉得和她在一起一天，就得为她负责一天。
　　*
　　林初棠宿舍林方若琳她们吃过饭，误打误撞地一起去了ktv，再出来的时候，才不过十点。
　　一开始吃着火锅还是开心的，唱着歌到后半段，林初棠听见方若琳叽哩哇啦地在耳边絮叨。
　　“林初棠，你运气太好了吧。”
　　“我要是像你那样，四岁练舞，全家倾尽全力培养你，我也能晋级。”
　　“……”
　　林初棠厌烦地推开她的脸，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你能闭嘴吗？”
　　方若琳：“我就不闭嘴，我没晋级，我不开心。”
　　林初棠挑了下眉：“你得认清现实，可能你本来的水平是直接淘汰，人家给你一个待定已经仁至义尽了。”
　　方若琳：“就是给我待定我才不开心啊，要是直接淘汰，我死了也就死了。”
　　林初棠：“你滚吧。”
　　方若琳继续逼逼叨：“主要的原因还是你晋级了给闹得。要是你没晋级我晋级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林初棠：“你就想想吧。”
　　后面的话，林初棠不想再挺方若琳逼逼了，让沈惟和肖琪琪把这憨批拉走，她一个人靠躺在沙发里，面前多了一堆啤酒瓶，脸蛋也出现两坨红晕。
　　其实林初棠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从江起昀没有给她发消息开始，到宋老师说：“林初棠，你的爸妈都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了，你也应该为自己奔一份前程。”
　　听着那话，她就崩溃了，只是当时没哭。
　　冬夜的风一如既往地凉，她趴在沈惟的肩膀上，小声啜泣着，人也不清醒了。
　　沈惟不懂林初棠心里在想什么，任劳任怨地伺候她，“请问你这是喜极而泣吗？”
　　叶晗帮林初棠拎包，开玩笑道：“林初棠就是个大小姐的命，明明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她就是有本事给搞成了公主和她的丫鬟们，妈的。”
　　方若琳赶紧凑上来：“什么什么？林初棠哭了，我看看？”
　　室友三人：“滚啊~”
　　几个人歪歪扭扭的，趁着熄灯前向学校走去。
　　宿舍楼前灯光敞亮，沈惟一眼就瞧见立在楼前的那个男人，长身玉立，正在低头抽烟。
　　他的表情里略带着意思不耐烦，似乎等了很久，听见动静看见林初棠的时候，眼角的那点儿不耐烦又没了。
　　“怎么回事？”江起昀迈着长腿走过来，眉心也跟着皱了下。
　　“棠棠今天高兴，喝醉了。”沈惟颤颤道。
　　下一秒，她肩膀上一轻，林初棠已经被人接了过去。
　　江起昀搂了下她的腰，手背摸她的额头，有点烫，两颊有明显的湿意。
　　哭了？
　　“棠棠？”江起昀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一声。
　　林初棠听见男性的声音，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江起昀。
　　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出来，哭得越来越凶。
　　——你那天凶得我很害怕你知道吗？
　　——你两周没联系我了。
　　——还说结束以后来找我，你没有找我。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依赖你而已。
　　林初棠一顿叽叽歪歪，手指抓住他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单薄的肩头也跟着抽动，最后还打了个泪嗝。
　　江起昀竟不知道自己两周不联系，她委屈成这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有了些许愧疚。
　　林初棠颇有点停不下来的意思，一旁的方若琳等人看得面面相觑，不是，小魔王怎么忽然就怎么委屈了呢？
　　本想接着看好戏的，就被沈惟推着上楼去：“赶紧走，给钱了吗就看。”
　　方若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纳闷，有必要抱着叔叔哭成这样？
　　江起昀抱抱她的肩膀，沉着嗓子哄：“我这不是来了吗？”
　　林初棠借着酒劲儿发疯，眼睛发红：“你就是因为我年龄小看不起我！摆布我，我还没嫌弃你老呢！你又老又不会谈恋爱，撩人也不会！你活这么多年都干嘛去了！”
　　江起昀被气笑：“我老？”
　　林初棠理直气壮：“难道你不老吗？”
　　“小姑娘，你讲点道理。”江起昀收拢了表情，很是无奈：“你和我谈恋爱之前，不知道我多大吗？”
　　林初棠顺着话茬说道：“你还说和我谈恋爱，你根本就是想养女儿又不想费力生，你才找我这个现成的！”
　　江起昀笑了：“我想养女儿？我还不想费力生？你倒是挺会给我安排罪名。”
　　林初棠捂住他的嘴：“就是这样，你不许狡辩。”
　　江起昀沉静片刻，低语道：“你要是我女儿，我还能纵容你成这样？”
　　要是他女儿，早就揍了。
　　让她在宿舍门口耍酒疯，终归不雅，江起昀问她的室友：“大一不回宿舍没关系吗？”
　　看这个样子，是想把林初棠带走。
　　沈惟的脑子里哪还有什么礼义廉耻校规校纪啊，赶紧说：“可以的可以的。”
　　江起昀是真打算把林初棠带走，刚抱起她，怀里的人又害怕的哭喊起来，只能把她放下，交给沈惟。
　　“让她回去早点睡觉，我明天再来接她。”
　　沈惟从他怀里接过林初棠，仿佛接下的是一道圣旨，“诶……好的好的。”


第27章 
　　第二天林初棠醒过来的时候, 除了头有点痛，终于找回了一点王者的状态。
　　毕竟已经和电视台签合约了嘛，也算小有成就, 她打算跟室友指点江山一下。
　　她探了点儿身子出来，见室友们慢在下面喝水, 吃早餐, 不紧不慢。
　　“你们怎么还不去上早课？这样的学习态度是没有办法同我一起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
　　也是蛮搞笑的, 林初棠最近觉得江起昀是要把她往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道路上培养；再加上比赛晋级，这会儿就一身浩然正气。
　　她在被子里握住了小拳头, 心也紧绷绷的。
　　沈惟抬头望了望她：“实不相瞒，我们已经上完早课回来了。”
　　“……”
　　肖琪琪：“今天老师点名了，就你一个人没去。”
　　“……”
　　我他妈？
　　林初棠一脸沉痛。
　　沈惟想起来一件事：“对啦棠棠，昨天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林初棠漆黑的眼睛亮了下：“我怎么不记得了？”
　　沈惟边喝着豆浆，继续说道：“他想带你回去的, 但是你鬼哭狼嚎不肯。”
　　林初棠：“……”
　　沈惟：“你控诉他总是训你跟训孙子似的, 其实你内心很害怕。”
　　“他两周没音讯, 你想他想到吃不进去饭。”
　　“还有，你骂他老, 想养女儿懒得自己生，干脆找你这个现成的……”
　　“……”
　　偏离了枕头两分钟的脑袋重新又躺了回去，大写的绝望。
　　她一点儿都不意外这是昨晚自己说的话。
　　见林初棠一脸死的透透的，沈惟问道：“你怎么了？”
　　林初棠表示不想聊天。
　　说实话，她这段时间很忙，每天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在床上没两分钟就呼呼睡着了, 但是累极又彷徨的时候，偶尔也会想想, 他们这是正常恋爱吗？
　　俗话说，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江起昀的呵护，也想要他把自己当个大人一样对待，至少地位是平等的。
　　再加上林初棠最近多看了那么点儿小说，追妻火葬场什么的也是可以安排上的。
　　但这……
　　还火葬场个屁，直接土葬了吧。
　　*
　　林初棠自然也不记得江起昀昨天晚上跟她说的，早上再来找她的事情。
　　上午的可上完，她才想起来给手机充电，这才发现江起昀早上给她发了消息的。
　　江起昀：【早上起来先喝点水再去上课。】
　　林初棠看完微信，不知道怎么回，干脆假装没看见。
　　江起昀那边盯着微信也看了几秒，淡淡地笑了下，似乎林初棠什么表情他都尽在掌握。
　　江起昀：【看见了就回一声，不回消息不礼貌。】
　　林初棠：？
　　礼貌是什么东西？她有吗？
　　林初棠干脆回了一个：【我的嘴它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回你的话了，嘎嘎我嘎嘎！】
　　江起昀：？
　　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聊天，哪怕江起昀已经允许林初棠跟他说话了。江起昀看过林初棠的课表，今天的课还算挺多，她也一直在学校里呆着。
　　放下手机后，他便去开会。
　　这一开就是五六个小时。
　　*
　　“林爹，晚上出去吃饭吗？”沈惟问道。
　　林初棠刚上完一节通识课，头昏脑涨的，收拾了课本：“想吃什么？我请大家。昨天喝成那个憨批样子，也挺劳累你们。”
　　肖琪琪：“你自己知道憨批就好，喝多了伤身体。”
　　林初棠挠了挠耳朵。
　　叶晗说：“那吃完得早点回来，今天查寝。”
　　林初棠皱了下眉，“我怎么感觉比高中还要严格呢？学校是要防着谁？”
　　这话一出口，其余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她，用一种“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的眼神：“防着谁，你不知道吗？”
　　林初棠：“我不知道啊！”
　　林初棠不是忘记了江起昀这一茬，就是不知道怎么链接上线了。
　　吃过了晚饭，几个人就都不想回宿舍，干脆买了奶茶，去操场闲逛。冬天来临的时候，来操场散步的小情侣都变少了，大学城商业区的酒店爆满，显而易见变成了约会圣地。
　　林初棠吸着无糖奶茶，听见草丛里有微弱的猫叫。
　　“好像有只小奶猫诶。”沈惟惊叫道。
　　四个人都听见了，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草丛里找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只小橘猫垂危地趴在泥地里，嘴巴张的老大叫着，听见人的脚步声却没有跑开，因为它的腿受伤了。
　　林初棠蹲下来，看到小橘猫的一只眼睛也糊到了一起，可怜巴巴的，林初棠一把就给抓了起来。
　　肖琪琪：“它的妈妈应该就在周围，等着来找就行了。”
　　“不是。”林初棠调动自己的常识：“小野猫基本上都是生活在垃圾堆附近的，那里方便找吃的；而且它妈妈怎么会离开它这么久”
　　沈惟怕有病毒，没敢碰，问道：“怎么办？”
　　几个人没有纠结小野猫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林初棠：“我们带去学校门口的宠物店吧，这么冷的天，如果不管，她很快就冻死了。”
　　其余三个人都说可以。
　　便带了小野猫去宠物店。
　　兽医判断这个猫才出生两个月，既然是野猫，那应该也没有打针吃药，询问过林初棠的意见，便给一条龙服务下来，一刷卡，要两千多块。
　　林初棠没二话地付了钱，还买了粮食，笼子，和猫砂。
　　询问了室友的意见，既然打了针，大家并不排斥在宿舍里养只小猫，不过养猫大业止步于查寝这一流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到学期末了，竟然要查违规电器，在一楼大厅里扔了一堆电饭锅，热得快，还有个大二学姐的小仓鼠也被扔了出来，就快要一命呜呼了。
　　“怎么办？”沈惟看向林初棠怀里的小猫咪，有些为难道：“要是把它放回去，它不一定活得下来，而且这么多钱也白花了；但是宿舍肯定又不能养的。”
　　“要不，送到宠物医院，让人家收养，或者等风头过了，棠棠再去接回来，可以送回家养。”
　　这不失为一个靠谱的主意，林初棠又爱惜的抚摸了一下怀里的小猫咪。感知到她温柔的手掌，小动物“喵喵”地叫了两声。
　　可是，她不会去林宏源那个家了。他们连她都不想要，又怎么会照顾她的小猫呢？
　　难道真的要把小猫再次丢弃吗？
　　或许是从小就想养一只小动物的迫切愿望，林初棠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她厚脸皮的觉得，既然江起昀连她这么大个人都管了，还有什么理由不管一个小畜生呢？
　　林初棠沉静了下，说：“算了，我给它找个爹。”
　　*
　　当然，江起昀并不知道他在小女友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废品回收站。
　　给林初棠发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他也就没有多去管，反正周末的时间空出来去哄她。
　　想到小孩子要耐心哄，他还有点头疼。
　　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去书房上网搜了几个古典舞的介绍。
　　这时候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秘书发来的下周的行程，此外二十分钟前，还有一条林初棠的消息。
　　棠棠棠棠：【你今晚在家吗？我能去过吗？】
　　？
　　江起昀顿了下，给秘书回复消息后，手指在林初棠的头像上没舍得移开，挑了下眉。
　　这个小东西在想什么？
　　他一边给她回消息，顺便起身去拿外套。
　　江起昀看着外面下着的小雨：【你在学校？我去接你。】
　　半分钟后。
　　棠棠棠棠：【不用，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收留我的一个东西一晚上可以吗？】
　　收留一晚？
　　什么东西？
　　这句话的冲击力比上一句更大，但是江起昀立马想到，或许个昨晚她哭是有关系的，并且哭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两周没联系。
　　他还是穿上外套，走到电梯边上去等她，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电梯的门打开了。
　　林初棠大包小包的走了出来，本来乌黑松软的头发上挂着细细的水珠，在灯光下映出白色的浅浅一层，鼻头被冻得通红，但是眼睛却是笑得弯弯的，不乏讨好的意味。
　　江起昀看见她羽绒服里踹了个东西，还未开口，就听见一声猫叫。
　　他摸了一下她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抬手落锁。
　　“我能不能让咪咪在这里住一晚，学校今天查寝。”林初棠弯腰脱掉鞋子，有点难为情地解释：“我已经给它打针驱虫了，它没有洗澡，只是干洗了下……”
　　江起昀接过话替她解释：“嗯，太小了不能洗。”
　　“那行吗？”林初棠为了这只猫装可怜，眼巴巴看着江起昀，完全没了昨晚的嚣张和委屈。
　　“你打算一直抱着吗？”江起昀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伸手摸了下她的衣服，肩膀也湿了。
　　林初棠蹲下来，将咪咪放在猫笼子里。
　　听他这话，也没说拒绝的意思。
　　江起昀看了眼时间，跟她说：“十点半熄灯？你回去来不及了。”
　　林初棠发微信的时候挺有胆，但这会儿人就有点扭捏了：“那，还得麻烦你收留我一晚上了。”
　　江起昀眼睛里蕴着笑意，看她略微凌乱的衣服，说道：“去洗个澡吧。”
　　林初棠看不到自己白色的羽绒服前面皱巴巴的，还沾了点猫咪身上的泥巴，毛衣上也是，她都没有胆子低下头去闻。
　　“哦。”她舔了下嘴角，有点犹豫：“但是，我没有衣服。”
　　“过来住怎么没带？”江起昀往房间里走，微信里她是打算今晚住在这里的，有次可见她是一个很没有计划的人。“跟我来。”
　　但并没有觉得她住过来有何不妥。
　　其实林初棠也没想好，决定要来的时候，胆子忽然大了。
　　这会儿又怂。
　　江起昀带她走到卧室里，指着浴室跟她说：“先去洗澡，小心感冒了。我给你拿衣服。”
　　林初棠赶紧点点头，战战兢兢地去了浴室。
　　江起昀在衣柜里找了件短袖T恤放在床上，本来还想找一条裤子给她，但想到她那个身高，估计也用不到。
　　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知道什么是情趣。
　　林初棠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赤脚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看见架子上有一条很新的白色浴巾，她直接拿过来擦干身体。
　　卧室里已经没人了，深色的床单上有一件T恤，她拿起来闻了闻，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穿起来到她膝盖上面。
　　她没有立马出去，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手背蹭着滑溜溜的床单，思考了下。
　　到这会儿才理清楚自己今晚来这里的目的。
　　一些混沌的，暧昧的，甚至略带色|气的想法被一点点勾了出来。
　　小猫咪在陌生环境乱叫，她只知道把猫咪抱过来，却不知道怎么喂它。江起昀本来在书房看文件，听见猫叫便出来了，这会儿正穿着睡衣喂猫喝奶。
　　咪咪在他手下很乖巧。
　　林初棠踩着拖鞋走过去，“你知道怎么照顾它啊。”
　　江起昀抬起眼睛，嘴上漾出一丝调笑，轻声道：“弱小的动物，我都会照顾。”
　　“……”林初棠感觉他意有所指。
　　本想蹲下去看一会儿，但是考虑到衣摆会跑上来会走光。
　　她站在江起昀的身后，看他的后脑勺，颈线，皮肤，在黑色的睡衣下显得苍白，她顿觉口有点干，原地踟蹰了几秒，然后人趴到他后背上，抱着他的脖子，说：“我觉得你人很好，我和咪咪，都在被你照顾。”
　　江起昀手掌撑了下地面，另只手搂住她的腰，解释：“小时候养过一只猫。”
　　林初棠想象不到他会养猫：“真的？现在还在吗？”
　　江起昀感觉到后背上软乎乎的一团，眸色深了深，敷衍地说：“很早了，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
　　林初棠：“这样，猫的寿命没那么长。”
　　她心里头痒痒的，微微低头，伸出舌尖舔了他的耳垂，然后没忍住亲上去：“我好想你啊。”
　　江起昀把猫重新关进笼子里，心中酥麻了下，然后起身的时候把她背了起来。
　　“昨天，你在哭什么？”江起昀没急着和她做点什么：“应该不全是我的原因。”
　　林初棠没想到他问这件事，她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家里的事。”
　　江起昀静静听她说下去。
　　林初棠就很简短地说了下父母离异各自组建家庭，因为奶奶身体不好必须跟着林宏源生活；但林宏源和任红的家庭并不欢迎她，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有点尴尬，而且显得无处可去。
　　当然，从她表述出来的看，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也并不悲伤，一个很通俗的故事。更算不上苦难，她只是一个被人忽略的小姑娘而已。
　　江起昀的猜测没错，她有很多伪装。
　　这样的她，让他有很多保护欲。
　　这会儿她乖巧的蹭到他怀里，发丝柔软清爽，从肩头流泻下来。
　　“还说自己不是个小孩子。”他手指穿插着揉着她的脑袋，很轻声地说：“这样，还不服气我管你吗？”
　　林初棠眨眨眼睛：“可我是你女朋友。”
　　江起昀笑笑：“哦，女朋友要怎么样？”
　　林初棠也说不出来，磨蹭半天才说出一句来：“我可以亲你，还可以抱你。”
　　江起昀看身上的树袋熊：“……我拦着你了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女朋友的权利，她都被赋予了。
　　林初棠就有点尴尬了，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用了这么狂野的姿势在他身上扒拉着。
　　救命啊。
　　“去睡觉吧。”江起昀拍了下她的脑门：“早上我叫你起床。”
　　“哦。”
　　林初棠睡的是江起昀的主卧，其实这个房子里还有三间卧室，但没有必备的床上用品。他只是这段时间这里歇脚而已，不会有访客来，因此也就什么都没准备。
　　林初棠躺在被子里，鼻端是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沉着的味道，她问：“你睡哪里？”
　　“沙发。”
　　林初棠闭上眼睛，江起昀给她关了灯，然后退出房间。
　　他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大概是灯太亮，小猫一直在叫，他把笼子提到一间小卧室里关上，又回到书房工作。
　　到十二点，在沙发上躺下来，阖上眼脑子里却一直都是小姑娘柔软的身体，还有身前软软的两团。
　　今晚不对她做什么，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开了一天的会他也有些累，不知不知觉就睡着了。
　　如果下半夜没人来骚扰他的话，他应该可以睡到天亮。
　　林初棠口干，迷迷糊糊出来喝水，眼睛都睁不开。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隐隐绰绰的光线下，她看到沙发上的人，像冬天的流浪狗靠近暖源那样，直接凑了过去。
　　窝在他身前的一片，蜷缩着睡着了。
　　江起昀一直侧着身睡觉，手臂压在脑袋下当枕头。
　　有个什么东西搭在他身上。
　　对方很不老实地扒拉着他的手臂，腿往他小腹上搁，力图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江起昀把她的爪子扯开，刚要推远一点，发现林初棠的身体再往后一点就会掉下去，于是他又把人拉回来。
　　想把她抱起来丢回床上，又怕弄醒她，干脆两个人挤在这张沙发上。
　　只是对他来说比较折磨，她的T恤里什么都没穿，柔软的料子贴合着身体轮廓，腰，臀，都显露无疑。
　　清凌凌的月光下，他端详着她的模样，白皮肤，大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典型的娇气的女孩子的长相，睡着的时候，乖巧又无助。
　　可偏偏她的性子是很野的，否则怎么敢勾上他，又跑来和他睡觉呢？
　　林初棠动了动，本能的趋附温暖，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嘴唇紧紧贴着他手臂的皮肤。
　　他的手掌搂她的腰，却落了空，碰到了女孩子最娇嫩的皮肤，隐秘的，温热的。
　　*
　　林初棠这一觉睡得还算香，就是做梦的时候总是梦见自己快被人推下悬崖了，一来二去，反反复复。
　　她都快担心死了，后面是有什么东西赶着她吗？
　　妈的，睡个觉还得买站票。
　　五六点钟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就醒了，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沙发上，而身下还有一个人，江起昀。
　　林初棠爬起来，跪坐在沙发上，腰上箍着她的手臂依旧很紧。
　　？
　　她怎么睡到客厅来了？
　　再看看T恤下面，顿时想原地去世，她什么都没穿，鬼知道睡觉的时候T恤能卷到什么程度？
　　这他妈是什么十八|禁？
　　她这一动，江起昀就醒了，缓慢地睁开眼睛，喉结随之滚了滚，见她趴在自己身上并无好奇，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时间。
　　不到六点。
　　他重新阖上眼，沉沉的嗓音里带着起床气：“睡觉也不老实。”


第28章 
　　“我怎么睡在这里了？”林初棠迷惑地看着江起昀, 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是不是你睡到半夜不做人把我给撸过来了？”
　　江起昀本来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任她在自己耳边叨叨逼了半天，这才缓缓掀开眼皮, 眼底覆着很浅的一层网状红血丝，还有那么点儿的欲|色。
　　“你爬上来的。”他压着嗓子说：“喝水喝到一半, 跟屋里那只小猫似钻进我怀里。”
　　林初棠的耳朵尖尖染红了, 坚强道：“你可以把我抱到房间里睡, 现在我们俩都睡得脖子疼。”
　　关键问题是脖子疼吗？是尴尬好吗？
　　“你扒着我，推不开。”江起昀轻笑了下,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又翻脸不认账了？”
　　说完他又重新闭上眼睛。
　　林初棠跪坐在他腿前，从睡衣领口里看到他的皮肤，往下是腹部，柔软的布料勾勒出肌肉的形状。
　　过了会儿, 他觉得自己面前跪着的是一尊雕像, 影响睡眠：“你还睡吗？”
　　林初棠摇摇头, 这哪里睡得着？
　　“嗯。”他敷衍的应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臀, 让她起开，然后起身去了卧室，林初棠跟了进去，看见他一头栽进被子里。林初棠第一次见他这么不注意形象，跟顽劣的男孩子没什么两样。
　　睡一晚上沙发，半边身体还压了个人，跟打仗差不多。
　　一大早上的, 林初棠也很无聊，便绕到床的另外一边, 安安静静地在一个角落里躺了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是七点，江起昀没有醒来的迹象，她走到洗手间摸了下昨晚洗的内衣裤，干了，两腿交叉抬起换上。
　　之后她的心情还是有点燥郁，蠢蠢欲动。
　　两个人其实都想试探，但关于欲望这件事，并没有打开那扇门。谁也没有规定尺度的问题，但江起昀是默认她做一切事情的，比如早上甚至拍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她走出卧室，喂猫，准备等他起床商量一下这只小动物该怎么处理。
　　这个时候，门边竟然传出密码转动的声音。
　　是谁？
　　这个房子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住吗？
　　林初棠记得他说过，她可以随便来的！
　　啊啊啊怎么办？
　　林初棠忽然就有一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她小碎步跑了出来，看看卧室，又看看玄关。
　　这个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先从厨房打扫，平时不做饭，不太脏，两个小时应该够了。”周灵安排完，又对另外一个保洁道：“你从客厅开始吧，注意一点家具，别磕坏了，都是我从米兰运回来的，很难定到。”
　　于是，两个阿姨手脚利落地行动起来。
　　林初棠发出一点点声音，周灵这才转过头来，看到这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
　　同一时间，不到两秒，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林初棠眼睛闪躲了两下，“阿……阿姨好。”
　　“你好。”她这样，搞得周灵又紧张又尴尬，赶紧解释：“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的。只是在空的时候带阿姨过来打扫一下卫生，只是没想到今天你们在家，真是抱歉啊。”
　　也不应该人家说抱歉。
　　林初棠恋爱都没谈过，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长辈，她感觉从脚底心往上身体都在发热。就怂怂的。
　　周灵弯唇笑了笑，她长得很漂亮，典型的养尊处优保养得宜。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明显的logo，却是看得出的精致，一双银亮色的高跟鞋将她的小腿线条拉长。
　　她无措了好几秒，这才指了指房间：“他还在睡觉。”
　　“哦？”周灵笑意渐浓，做出吃惊的表情：“那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过来打扫。”
　　“不等他醒过来吗？”林初棠上前一步问道，有点焦虑。
　　周灵把阿姨喊回来，“不弄了了，我们走了。”
　　她一脸的“你别解释了我都懂都懂”的表情。
　　林初棠好想喊救命啊！
　　卧室的门被打开，长眠于此的人诈尸起来了，穿着睡衣头发乱乱的，口吻略带斥责：“你一个人折腾什么呢？”
　　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一个人吗？
　　啊？
　　然后江起昀就看见了周灵，眉宇间锁得更深，不过倒是淡定。
　　“你怎么来了？”
　　显然周灵是没有办法像他这么平静的，而她身后的两个阿姨干脆左看看又看看，顺便想把自己的脑袋割掉。
　　“我以为你最近不在国内，过来帮忙照看一下。”
　　“哦。”江起昀却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林初棠，看到她的脚趾用力地在地板上抠，恨不得挖出一个四川盆地来。“去卧室把鞋子穿上。”
　　“哦哦。”林初棠如临大赦，落荒而逃。
　　周灵却盯着林初棠的脸多看了两秒，如有所思，感觉这张脸有点熟悉。而后她一脸沉痛地看向儿子：“我也走了，太尴尬了。”
　　然后江起昀没说什么，把人送到门口，关上门。
　　*
　　周灵走到楼下时，司机下来给她开车门，她站在公寓前停了很久，脑海里一直搜索着林初棠的样子。
　　其实也没怎么看清楚，小半张脸被头发遮住了，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漂亮，但年龄太小了。
　　某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作孽，怎么会把这种小女生带回家。
　　坐到车里的时候，她越来越觉得林初棠的那张脸是在哪里见过的。
　　下一秒，坐在前面的保姆帮她把担忧说出来：“江太太，你儿子的女朋友好小啊。”
　　周灵掀了眼皮，感觉这话说得不怎么对味，再加上一大早上家里的事被外人看了好戏，她脸上有点挂不住，“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她也觉得不太妥当，但外人不能这样说。
　　保姆讪讪笑了下，“年轻人发展挺快啊。”
　　眼里却慢慢都是“哎呦喂有钱人真会玩。”
　　周灵有点不高兴了，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内心的罪孽感跟着深重起来。
　　不教父之过，江起昀要是不干人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周灵不是不知道现在的二代三代们，养尊处优，闲着没事儿就爱搞点事情出来。找网红，找明星倒是也没有什么关系，比较过分的是玩得方式很花样。
　　江起昀从小就一直是个好学生，身边两个母的虫子都没怎么绕过。曾经周灵也想过，江起昀要是哪天找女朋友，上下五千年她都不带眨眼的。
　　可如今，真看见他带一个小女生在家里睡觉，周灵就寝食难安了。
　　于是，她嘴上跟保姆说着：“快不快的是人家自己的事儿，我又不是在太平洋当警察，管那么多干什么。”手里却不停的打字：
　　“你怎么回事？”
　　“你那个小女朋友认识多久了，几岁了？”
　　“你现在一个人吗？给我回一个电话。”
　　“救命啊，急死我了。”
　　*
　　听到门声关了以后，林初棠这从从卧室里探出脑袋来，小声问道：“你妈妈走了？”
　　“你害怕了？”
　　江起昀去换衣服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她声音颤颤的，不似平时那样理直气壮。
　　林初棠把嘴角缕平了，坐在床上：“主要是她那气场一进来，跟抓jian一样。”
　　“转过去，我换件衣服。”江起昀打开衣柜，拿出要换的衬衫，然后一颗一颗地解睡衣扣子。
　　林初棠“哦”了一声，意思一下地侧了侧身，眼睛却没偏离他身上，死死盯着。
　　生怕错过了一个亿。
　　江起昀注意到身后灼灼的目光，嗤笑了声，没再管。穿上衬衫后，就拿上裤子去了洗手间，福利收回。
　　林初棠又在床上跪坐了一会儿，心情这才平静下来。
　　她暗暗琢磨了下刚刚的画面，也开始了周灵一样的脑补大戏。
　　江起昀的妈妈对她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一个人喜欢不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见面的眼神就能看出端倪。
　　周灵眼睛里全都是错愕惊讶，还有些戒备。
　　也不算不喜欢，而是有种焦躁感，她大概觉得，这两个人一起是很荒唐的一件事。
　　女人谈恋爱以后，心思总是敏感的，她心里已经演出了一部《红楼梦》
　　从和江起昀认识到谈恋爱，这个过程太顺利。林初棠一开始的想法只是想占有他，她自身外在条件也不差。但现在她忽然想起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两个人并不搭。
　　江起昀是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在答应在一起的吗？
　　好像并不是这样的，接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没有冒桃心！
　　林初棠越想越气，越想越心虚，妈的！
　　另一边。
　　江起昀换好了衣服，正要把林初棠带走的时候，手机又“笃笃笃”地响个不停。
　　他给周灵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什么事？”
　　“你屋里那个小姑娘，真是你女朋友？”周灵问道。
　　“不然呢？”江起昀笑了笑：“你在脑补什么？”
　　周灵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但痛心疾首啊，“你身边那些朋友喜欢圈养小金丝雀，工作压力大，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只要不过分。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找了这么小的一个女朋友，江起昀，你想干什么？”
　　江起昀怔了片刻：“我心里有数，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会把她教好。”
　　这样周灵就有点听不懂了，但却觉得他这个想法很危险，她组织了一下措辞：“江起昀，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才和她谈恋爱的，还是撞见她的时候天生保护欲作祟，半推半就在一起了。”
　　对她，就像打扮洋娃娃，把她弄得漂漂亮亮，光鲜亮丽，是自己心仪的方向，有很多成就感。
　　成熟的男性大概都喜欢玩养|成的游戏。
　　江起昀没有回答，“我先带她去吃饭，挂了。”


第29章 
　　江起昀换好衣服出来时, 林初棠已经不在卧室了。
　　她在小房间里逗弄着小猫咪。
　　用湿纸巾给它擦眼屎和爪子，心里想着怎么跟江起昀开口，让小猫咪留在他家里。
　　门被打开。
　　江起昀扣着袖扣走进来, 说：“去洗把脸，带你出去吃饭。”
　　林初棠蹲在地上没动, 假想自己是一株小蘑菇, 小声地开口：“咪咪, 可以一直留下来吗？”
　　“嗯？”
　　“我的意思是，你收养它。”林初棠解释。
　　她平日里虽然胡作非为, 但收养一只小动物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要对一个生命负责。而江起昀显然是一个闲到满世界发散善意的人。
　　“也不用怎么麻烦的，我可以买猫粮和猫砂，也可以经常陪它。”林初棠想了想又说：“只是我没有地方养它而已。”
　　江起昀问：“你家里呢？”
　　林初棠：“我都不回去了。”
　　江起昀闻言皱了下眉，她略有些紧张的看向他, 以为他不同意, 毕竟这个要求不算合理。缠着他陪自己已经很过分了, 还要给她养猫，他又不是神仙下凡。
　　“可以。”
　　这么爽快？
　　林初棠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被阿飘附体, 只见他在她背后蹲了下来，单边膝盖着地，动作很轻地拢在她身后，把她整个身体都包裹住了。
　　握着她的手，将小猫咪的奶壶拉低了几公分，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样，别太急。”
　　“哦。”
　　将小猫喂饱以后, 江起昀还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
　　林初棠身体往后靠了靠，贴在他胸前, 莫名想到网上一个很火的姿势，得寸进尺：“你能就这样把我端抱起来吗？假装我是一只花盆。”
　　江起昀弹了下她的脑门，轻声叹气：“我还能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林初棠：？
　　现在不是偶像剧时刻吗？你跟你爹说什么屁话？
　　她顿时跪坐在地上不动了，江起昀挑眉，看着她耍赖。
　　“我是梨花带雨小哭包，颜好腰软易推倒。”她眨巴着眼睛。
　　江起昀这种活在八百年前，村没通网的人，就算想假装自己听懂了也装不起来，“我没推你。”
　　林初棠服气了，自己是在跟身体已经在黄土里的爷爷喊麦吗？
　　“我不推也倒，需要你的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她说完也不指望江起昀这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能听懂了，但是她没起来，主要是因为她的脚，麻了！
　　作死的结果。
　　无数条针眼在皮肤上扎，那个酸爽，无可比拟。
　　后背忽然贴上来坚硬的胸膛，宽大的手掌箍住她的小腿，肩膀上压了某人的下巴，然后她就这样以蹲坐的姿势，被人端了起来。
　　林初棠：“……………”
　　江起昀问：“是这样吗？满意了？”
　　我不满意！
　　那针眼儿扎得更加密集了，腿砍了算了。
　　直到被放到沙发上，她才缓和回来，心酸的揉揉小腿。
　　气得想打人。
　　江起昀觉得她还不够高兴，便低头，亲了下她的嘴巴。
　　“这样总可以了吧。”然后他整理了下衬衫：“赶紧起来，带你去吃饭了。”
　　你这个男的，到底是在打卡完成任务还是谈恋爱？
　　*
　　今天是周末，但林初棠觉得以江起昀的习惯，肯定是带她吃过饭，就直接给打包送回学校了，毕竟这个狗男人是想把她往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方向上培养的。
　　接班人怎么能在周末时间溜达呢？
　　这不是浪费生命吗？
　　金色的阳光落在男人黑色的碎发上，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他的手指攥着方向盘，也是格外性感。
　　林初棠有些出神。
　　昨天晚上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江起昀不收留她的小猫咪的话，她会去学校外面租一套房子，专门供养这只小祖宗。
　　反正过完年，她也是需要为自己租一套房子的。
　　自从上次被任母那样说过以后，再加上又砸了圆圆满脑袋蛋糕。没有人敢责怪她，但是林初棠也不想在那个家待下去了。
　　还是自由自在的好，在自己的地盘，怎么折腾都可以。
　　但是她没想到，江起昀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她。他是真的很温柔，林初棠以为江起昀接受自己的喜欢，是因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但是今天早上看到他妈妈的那种眼神，还有他无条件的接受这只小猫咪就像答应和她谈恋爱一样那么轻松。
　　林初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超级自信，还无厘头的小姑娘，因为脑袋空空，不会想太多事情。
　　但是现在她就有点犹疑了。
　　或许，他只是在用心地呵护她而已，并不怎么喜欢她。
　　这个认真，让林初棠温暖又难过。
　　“下来吧。”江起昀把车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林初棠下了车才发现，这是一个距离他们大学城很远的商场地下停车场，是最近新开的，人气很火爆，“不是吃饭，然后送我学校吗？”
　　江起昀笑了下：“是吃饭。”
　　他的腿很长，随随便便就能跨出很大的步子，林初棠赶紧小碎步跟上，一不小心还差点撞了他的后背。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江起昀却忽然停下来，似乎是在等她。
　　林初棠愣了一秒，觉得他是要做点什么，然后下一秒他就有所动作。
　　“过来，牵手。”
　　？
　　之前不是没出来吃过饭，但是他们在外面很少牵手的。第一两人约会，还是在乌漆嘛黑的车上亲了几下。
　　林初棠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包裹住了，她的手很小，软绵绵的，包在骨骼坚硬的男人手掌里。
　　吃过了中饭，江起昀并没有要送她回学校的意思。尽管工作电话不断，但是他并没有管。在手机里搜索了一下最近上映的电影，以及这个新开的商场有什么好玩的项目。
　　林初棠凑近他的手机屏幕看了下，三楼有个很大的溜冰场。
　　“我不回学校啊？”她忍不住问道。
　　江起昀握着手机，看她：“不记得比赛之前我说过什么了，结束之后我会把时间空出来，陪你。”
　　“这一整天吗？”林初棠问道。
　　“是这整个周末。”江起昀说。
　　不过还未等林初棠多开心呢，又听见她说：“先让你高兴一会儿，别的计划晚上再说。”
　　倒也不必如此。
　　于是林初棠好不容易上扬的嘴角有捋平了。
　　还有好几个小时，江起昀做了详实的计划，先让林初棠去溜冰场玩两个小时，再带她去看最近上映的电影，然后吃完饭，最后回家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两人去了三楼的溜冰场，今天周末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子来玩，还有不少情侣手拉着手，男生带着不会滑的女生在边沿缓慢前行。
　　“两个小时起卖，188元。”卖票的小哥说道。
　　江起昀给林初棠买了一套设备，然后扫了两个小时的钱，林初棠问：“你不玩吗？”
　　江起昀揉揉她的头发，“我在外面等你，自己去玩。”
　　行吧。
　　林初棠坐在椅子上穿上了冰刀鞋，戴上护具，进去了。
　　江起昀坐在距离人群比较远的地方，低头看手机，没再抬头。
　　林初棠四肢的协调性非常好，她小时候就多次跟陈柯偷偷溜出去玩，只不过后来学业紧张就放弃了，再加上来到开城，这边的娱乐场所她也都不太熟悉。
　　场馆里很冷，林初棠一个人滑了两圈找回感觉，又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江起昀，他在看手机，隔了几秒，又抬头目光找寻她，四目对视了几秒，他又低下头。
　　这是在，看着她呢？
　　林初棠也收回目光，准备再玩两圈就回去了，反正一个人玩还不如在他身边发呆呢。
　　这时，一道强大的力量撞了过来，林初棠眼前一黑，都没看清来人，就直接被撞翻在地。
　　卧槽！
　　谁这么不要命啊！
　　林初棠半躺在地上，好害怕尾椎骨断掉了，她忍不住去揉，愤怒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原来真的是你，我在那边看见你好久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笑眯眯地道，顺便向她伸出手，语气轻佻：“你长大以后，越来越漂亮了嘛。”
　　“我认识你吗？”林初棠顿时火冒三丈，如果她可以起来，恨不能打死这个男生。
　　谁在跟你开玩笑请问？
　　没分寸吗？你自己没点逼数吗？
　　“林初棠啊。”没想到这个男生竟然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来。
　　林初棠惊讶了，她扶着墙站起来，又看了眼这个男生，
　　眼睛很大，五官粗犷，三国里的张飞张什么样他就什么样，属于远看还行，近看没法说出溢美之词的外貌。
　　男生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是钟凡啊。”
　　林初棠还是没想起来这个人，脸上的不悦也更加鲜明。
　　僵持的时候，又飞过来一个人，是陈柯。
　　陈柯看见林初棠并不意外，还笑着说道：“棠棠，我刚刚还和钟凡说看见你了呢，果然没错吧。”
　　林初棠：？
　　接下来，陈柯就跟林初棠介绍了一下钟凡这个人。也是从临城过来的，当初林初棠和陈柯跟着奶奶去向下的时候，遇见一个露出小鸡|鸡，还用尿滋林初棠的坏男生，就是钟凡。
　　林初棠到现在还记着。
　　当时陈柯替林初棠报了仇，一脚把钟凡踹进河里。对他来说这个恩怨就算过了，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而已，大家都长大了，没有必要再计较。
　　但是林初棠不行，她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而且伤害过她的人，凭什么无条件被原谅。
　　看见林初棠不太舒服的模样，陈柯也笑笑说道：“棠棠，他跟你开玩笑呢，别和他计较哈。”
　　钟凡也说：“不是吧，就摔那一下，应该不疼的哈哈哈哈。”
　　陈柯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初棠腮帮子稍稍鼓了一下，她一只手摁着墙壁作为支撑，然后脚直接踹到钟凡的肚子上。
　　“哎呦我草！”钟凡摔得四仰八叉，完全没料到林初棠来这一招，龇牙咧嘴。
　　林初棠也笑笑说道：“我也是轻轻的踹你，就摔这么一下应该不疼的。而且你还是个男的，这点儿忍不了吗？”
　　茶言茶语，明明白白。
　　钟凡的一张脸黑红黑红的，有气撒不出，又讪笑起来：“小妞够脾气啊，厉害了。”
　　“谁！在！跟！你！开！玩！笑！”林初棠绷着脸警告，那双凌厉的眼睛里，精确的传达出：“再找茬我会弄死你！”
　　她就是这么不好惹！
　　陈柯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要伤了和气。棠棠，你跟我们一起玩儿吧。待会再一起吃个饭。”
　　钟凡面子全失，瞪了林初棠两眼，气哼哼地走远了。
　　林初棠抱着手臂：“你怎么和他在一起？我记得小时候大家水火不容。”三岁看到老，钟凡这个人的人品真的不怎么样，从他小小年纪就调戏女生就可以看得出。
　　陈柯却笑了起来，很无所谓地道：“这有什么啊？小时候有什么都过去了，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必要这样。”
　　果然。
　　陈柯见林初棠一言不发，又说：“钟凡从技校毕业后，也来开城打工了。他性格外放，很吃得开，跟着他混还挺爽的。”
　　林初棠默了几秒，才想起来问陈柯：“你的新工作是什么啊？”
　　想想陈柯的上一份工作离职，已经很久了。
　　“还没找什么正经工作呢。”陈柯说道：“朝九晚六的太烦了，还赚不到什么钱。我最近在找门路，跟直播平台签约，做游戏主播。”
　　游戏主播？
　　“也就是说你还没签约？”林初棠又问：“那你开了账号，直播几场了？”
　　她甚至都没问人气和内容怎么样，想也知道不会如何。
　　陈柯勾了勾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伸出俩手指头：“这不还没人气吗，感觉在自说自话，挺没意思的。可能等签约了就好了。”
　　“你没有人气，人家平台愿意跟你签约吗？”
　　陈柯说道：“这不是要找人呢么。”
　　林初棠不说话了，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觉得陈柯说的这件事极度不靠谱。倒不是说自由职业不好，也不是说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而是他做什么事情总是莽莽撞撞，不考虑后果。
　　最重要的是，毫无自律可言。
　　林初棠和陈柯一起打过游戏，怎么说呢……没有天赋，还不努力，成功的几率太小了，除非中彩票。
　　见林初棠被钟凡弄得很不开心，陈柯也就不再多废话了，说道：“你还玩吗？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林初棠摇头说道：“我不玩了。”
　　陈柯随她一起走到出口，“那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啊。”
　　林初棠注意到陈柯的手机已经换了最新款的，如果是最大的内存，是要一万多的。
　　她说：“不用啦，你也省点钱。”
　　陈柯却有点敏感地拧着眉，“借你的钱，我现在手头紧，过段时间再还行吗？”
　　可是林初棠根本就没有想到还钱的事情，甚至在借钱之初就已经做了要不回来的打算了；她不知道陈柯怎么这么敏感。
　　但既然对金钱这和敏感，为什么不开源节流，先还钱呢？
　　算了，林初棠也不在乎这点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初棠挨着椅子坐下，说道：“但是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我跟我男朋友来的。”
　　“你男朋友？”
　　刚刚江起昀目光寻找林初棠的时候没找到她，这个时候人已经走了过来，真巧看到林初棠和陈柯并肩坐在长椅上。
　　陈柯看见江起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是林初棠的男朋友呢？
　　一开始他觉得两人认识，大概率是因为林初棠爸爸这边的关系，类似于，哥哥，叔叔之类的关系。
　　“怎么回事？”江起昀收了手机，手掌在林初棠脑袋上面放了一下。
　　“我摔倒了。”林初棠眼睛睁得好大好圆，楚楚可怜。
　　江起昀蹲下来，亲自帮她把冰刀鞋脱了下来，又卷起裤子，问道：“膝盖？”
　　要是膝盖就好了！
　　林初棠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直接说，跟他咬耳朵：“屁股。”
　　江起昀：“…………”
　　他把她拉起来，“回去吧。”
　　“嗯。”林初棠乖巧跟在江起昀后面，跟陈柯说了声：“再见。”
　　“下次聊。”陈柯如是回答，他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刚那个男人是亲自棠棠穿鞋了吧，走个路还要牵着她的手，是怕她走丢吗？
　　一个气场全开的男人，和一个稚嫩幼稚的女生，这个画面有些另类，还有些甜蜜。
　　他貌似很宠她。
　　陈柯是有点害怕江起昀的，因为车的事情，但是从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
　　到了车上。
　　江起昀发动车子的那个瞬间，却想到了林初棠和那个男生竟然又有往来，甚至还有些亲密，那背后是从小到大不可分割的联系。
　　明知道不应该跟小孩子计较，但不知怎么的，江起昀忽然感觉到一阵烦躁。
　　他启动了车子，却没有开出去，林初棠还愣着：“怎么不走啊？”
　　因为尾椎骨痛，林初棠屁股稍抬，悬空了一点。
　　江起昀提醒：“安全带。”
　　“哦。”林初棠拉起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太想弄诶，因为屁股真的很痛。
　　江起昀没等她多磨蹭，侧过身体，帮她扣上去。但是他自己却没有回到位置上坐好，还维持着侧身的姿势。
　　“不是跟你说了少联系那个人吗？又不听话？”
　　林初棠知道江起昀的顾虑，因为她自己也逐渐明白，陈柯跟她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太多地方不契合，就没有必要硬要做朋友。
　　但就算陈柯的诸多行为，并不符合林初棠的预想，毕竟也是十年的友情了，怎么能说断就断。
　　她可怜巴巴转移话题：“我屁股摔得好痛哦，不敢坐了。”
　　江起昀见她这样，眉宇间舒展开，扯唇笑了笑，“那你想怎么办？”
　　？
　　为什么忽然开车？
　　是她的错觉吗？
　　两人说话的时候，嘴唇差点碰到，林初棠呼吸紧了一分。
　　“尾椎骨感觉要断。”她往夸张了说，顺便再一次diss那个推她的傻逼。
　　“我看看。”江起昀忽然出声，把林初棠震得五脏剧烈，但是下一秒，他的手就落下，在她屁股蛋上拍了一下。
　　他竟然，又拍了一下！
　　他不会有打屁股的癖好吧？
　　“还能走，说明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回到座椅里，说道：“这一下惩罚你不听话。”
　　林初棠还觉得挺委屈，怎么就又要惩罚她了呢？
　　遇见陈柯也不是她的错啊。
　　不过还好，这一下打并不疼，更像是一种哄。
　　电影没看成，但是江起昀也没送林初棠回学校，说好了陪她两天就是两天，他不赖账。
　　下午回到家里，林初棠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投影看电影，江起昀顺便回书房忙了会儿自己的事情。
　　直到晚饭时间才出来。
　　他点了上次那家私房菜的外送，半个小时就送到了。
　　江起昀吃饭很安静，林初棠也不好逼逼，把“食不言寝不语”贯彻到底，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今晚不回学校吗？”
　　“在这睡吧，我明天也休息。”江起昀看向她，说：“吃过饭我把你的指纹录进密码锁里，想来的时候随时来，无论我在不在家。”
　　“这不好吧？”林初棠觉得，能随便开人家的门，有些过头了。
　　“不是要来照看猫？”起昀看着她解释：“如果不想呆在学校又不想回家，可以来这里。”
　　只有两个人的餐厅静悄悄的，造型别致的意大利吊灯将他的身体分割成阴暗两面，林初棠抬头对上他的深邃眼睛，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又或者是，她想多了，他只是客套而已。
　　她戳着碗里的米饭，心情很复杂。
　　一个人不怎么喜欢你，但是在情感和需求上，很纵容你。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我今晚住在这里，可是没有换洗的衣服怎么办？”
　　昨晚的情况，他也注意到了。
　　的确会增加情侣情趣，但不能一直这样，因为他们不会做，至少这段时间江起昀不会跟她做。
　　“吃过饭，我带你去买几件换洗的。”江起昀发了话，又说：“顺便说下，过完这个周末，你就要进入考试周了，你之前为了比赛落下很多课，对吗？”
　　林初棠：“…………”
　　出门的时候，江起昀依然看着她皱巴巴的眉头：“不许皱眉。你不是体会过了，全力以赴去做某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会让你产生愉悦感。”
　　林初棠：“…………”
　　她严重怀疑，这个人将来在床上办正事的时候，应该也会谈论算法，途径。
　　真是敬业啊！


第30章 
　　江起昀实力演绎着什么叫只用一张嘴, 毁掉一个少女的梦。
　　从楼下的商场买完林初棠的洗漱用品和换洗内衣回来后，她沉默地听他说教了长达半个小时，从下周一到期末考的复习计划和作息时间, 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林初棠听完后想立马滚回学校。
　　江起昀淡淡地说：“听话。”
　　整个晚上，林初棠都闷闷不乐, 并且对第二天, 这个学期最后一天的假期并没有什么期待。江起昀说完这些事以后, 摸摸她的头，便去书房工作了。
　　林初棠自己生气了一会儿, 这才去洗澡。发现今天买的沐浴香氛是她最喜欢的味道，美美地爬上了床，点开pad开始玩。
　　这种被管束的感觉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赵清玉没有出国，在家看着她写作业。
　　那个时候, 一家三口还住在银行家属院, 虽然没有那么多钱, 但心里总是有个着落点的。
　　到了十二点，外面传来动静。江起昀从书房里出来, 敲了下卧室的门，问道：“棠棠，睡了吗？”
　　他很少叫她的小名欸。
　　林初棠：“睡了！”
　　江起昀看着门缝里的亮光，好笑道：“睡了还能说话？”
　　林初棠：“我的嘴有自己的个性，我叭叭我叭叭叭叭。”
　　“我进来了。”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江起昀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她, 一副良家少女被逼上梁山的模样。
　　林初棠干脆侧过身体，用屁股对着他。
　　江起昀本来是想拿被子的, 盯着被子里的小包包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迈着步子做到了床边来，手搭在她后腰上：“你在耍什么脾气？”
　　林初棠撇撇嘴，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有出息。”
　　江起昀说：“我觉得，你可以变得更好。”
　　我是步步高吗？
　　林初棠在心里骂了一遍江起昀不干人事，但腰上的手掌却还不放开她，她鸵鸟了一会儿，“你怎么还不走？”
　　“哄好你再出去。”江起昀低头笑了下，手指微微摁下去。
　　林初棠感觉到自己有一点被勾引到了，她转过身来，坐在床上，拍了拍床面，说道：“那你今晚陪我，行吗？”
　　江起昀：“…………”
　　林初棠看他不自然的样子，赶紧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要你陪做那个的意思，我是说你在这边跟我一起待一会儿。”
　　“你不要因为我没谈过恋爱就骗我。”林初棠说：“人家谈恋爱都是亲亲抱抱的，只有我是来受刑的。”
　　江起昀顿了下，“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很不乖我会管教你。”
　　林初棠想起来，当初江起昀是说过这句话，但当时她觉得是开玩笑。
　　她不说话了。
　　江起昀揉了揉她的脑袋，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放在大床的另外一边，然后上了床：“这样行吗？”
　　其实他也在尽力克制自己。他跟自己说，这个小姑娘虽然小，但也是自己的女朋友，如果他要做点什么也是合情合理的。对她有欲望更是正常。
　　但江起昀这个人，分寸感极重。
　　林初棠收了收腿，表示默认。
　　于是两个人分两个被筒一起躺下，像两根没长嘴巴的咸鱼。
　　江起昀抬手关掉了床头的灯，提醒说：“现在，闭眼睡觉。”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香氛的味道，江起昀躺下就没有再说话了。林初棠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儿，像一只老鼠那样，老是睡不着。
　　身边的人已经传出均匀的呼吸，林初棠暗搓搓地拿出手机来接着刷购物网站。
　　十二点，一点，两点……
　　林初棠越刷越睡不着，但是好快乐啊！
　　直到枕头下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有力的手臂绕着她的脖子，箍了一下。
　　林初棠汗毛竖起：“你，你还没睡？”
　　江起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我倒想看看你能熬到几点……原来不想努力，是因为晚上太累了。”
　　林初棠：“…………”
　　还害怕他说，既然你睡不着我们不如做点别的。
　　但这毕竟不是言情小说，江起昀也不会说这种骚话。他手一伸，把她的平板拿掉，扔到了被子上。顺便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命令：“睡觉，睡不着就起来去背单词。自己选一个。”
　　林初棠：“…………”
　　*
　　第二天，林初棠结束了两天的周末，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了。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她就生不如死。
　　江起昀瞧她一眼：“进去吧。”
　　林初棠不为所动。
　　江起昀：“想想你的奖励，加油吧小姑娘。”
　　林初棠眼睛亮了亮，抱住他的腰，脑袋拱了拱：“那我这学期考第二名，能不能也奖励一个礼物？”
　　江起昀看向她：“我奖励你上天好不好？”
　　林初棠：“……”
　　爹知道了，你滚吧。
　　最后江起昀看周围没有学生，又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又亲了下嘴巴。
　　林初棠在宿舍楼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刷卡上去，想到自己会得到的奖励，步子轻快起来。
　　她不知道，躲在大树后面的有个人仿若五雷轰顶。
　　——刚才，方若琳远远的就看到林初棠了。
　　哦，还有她那个很厉害的叔叔。两人在宿舍楼前站着说了一会儿的，好像是什么奖励之类的，林初棠亲昵的上去抱抱她叔叔的腰。
　　方若琳嗤之以鼻，林初棠在小学鸡面前横的不得了，在家长面前嗲死了，做作！
　　但碍于这一家人都不好惹，方若琳决定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进去。
　　于是她躲在大树后面玩了一会儿手机，时不时听到林初棠在撒娇，但是男人不为所动地训斥她好好复习，期末考试考砸了什么礼物都没有了。
　　就是，林初棠对这个叔叔粘腻了吧？
　　她悄咪咪探出脑袋出来看，竟然发现！
　　她的叔叔竟然亲了她的额头！
　　又亲了嘴巴！
　　卧槽！
　　方若琳的三观受到冲击，这下无论如何，她都没法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是林初棠的小叔叔。
　　似乎，小叔叔也是她自己默认的，林初棠没有承认过。
　　方若琳站在树下缓了好一会儿。
　　林初棠的胆子好大！什么人她都敢泡！
　　*
　　林初棠一脸春色地回到宿舍里。
　　室友们瞧她满面春光地回来，还有僵硬的走路姿势……这战况得激烈成什么样？
　　沈惟：“林爹，你还走得动吗？”
　　林初棠翻了一眼，“想多了，被撞的。”
　　沈惟满脑子黄色废料，不得不钦佩对方的腰力：“撞？厉害了，撞都能撞成这样。”
　　林初棠欲哭无泪，“……我在溜冰场被撞的。”
　　她在江起昀家里洗完了澡，这会儿只需要洗把脸就爬上去睡觉了，临睡前给他发了条消息，对方让她今晚必须准时睡觉，因为第二天早上还得上早课。
　　林初棠摸了摸屁股，尾巴骨也不太疼了，但是稍稍一摸，就会有疼痛的记忆。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在临城的事情，也想起了钟凡，这辈子第一个欺负她的小朋友。
　　还有再见面时，钟凡撞到她的粗鄙。
　　小时候她还是个小公主，被林宏源和赵清玉捧在手心里宠爱，但可一朝两人离了婚谁都不想要她。只好去了临城。
　　她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娇滴滴的，跟奶奶去乡下。
　　就这样碰到了当地的钟凡，他比林初棠大一点，是孩子王，光着膀子在泥地里打滚。林初棠初到农场，是嫌弃泥巴脏的，小皮鞋塞着草地，左右不自在。
　　被当地的小朋友像看猴子一样围观了半天，嘲弄道：“喂，你是不是城里来的小哑巴？娇气！”
　　林初棠怕他们碰到自己，就赶紧往旁边走，结果被几个小孩儿你一下我一下地推搡着，小身子像个皮球。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裙子都脏病了。
　　钟凡开心极了，就脱掉裤子，露出小鸡鸡往她身上滋尿。
　　林初棠吓得哭爹喊娘，也恶心透了，不敢动，甚至低声求饶，但她越可怜，就越是被欺负。
　　你永远不知道小孩子可以有多坏。
　　最后是陈柯帮她打架，这才结束。
　　长大一点，林初棠不是个受气包。但每每想起钟凡往她身上滋尿的样子依然胆寒。有时候，她从学校回家，从街道门脸边走过，也会看到钟凡蹲在椅子上，顽劣地笑。
　　她不再害怕他这个人，但是会觉得恶心。
　　她害怕的是当时软弱的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初棠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个人，可是偏偏陈柯又帮她想起来。
　　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仇人成为了好朋友。
　　好讽刺。
　　*
　　一周后，元旦就要来了。
　　林初棠一边忙着上课，还要补落下来的功课，时间变得很紧迫，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周就期末考试了。
　　这样一看，江起昀给她规划的学习任务，也不算苛刻。想到那天临睡前，江起昀主动缓和气氛哄她，如果期末考综合成绩第一名，就给她买birkin。
　　现在，她像脑门前挂了跟胡萝卜的骡子一样，拼命学习。
　　元旦那天，林初棠是想和江起昀一起跨新年的，但是他需要忙自己的事情。
　　她在图书馆里坐着，正想着要不要趁假日去看一下奶奶，好久没看见她。但是考虑到任红一家，她就有点犹豫。而且他没回家的这些日子，林宏源也并没有主动询问她。
　　兜里的手机响了。
　　陈柯竟然给她打了电话。
　　“陈柯，有什么事吗？”林初棠问道。
　　“棠棠，你假期不上课吧。要不要出来玩，我把钱还给你，还有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啊，我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林初棠听见陈柯这个态度，略微弯了弯嘴角，陈柯果然还是向着她的。
　　“行啊。”


第31章 
　　元旦那天, 林初棠在宿舍里复习到下午四点，洗了把脸，换上一套衣服出门。
　　走出宿舍门的时候, 遇见了方若琳，对方怀里抱了一包零食大礼包, 什么坚果, 果干, 水果，麦片……应有尽有。
　　嘴里还含着一片芒果干, 吃的美滋滋。
　　一看见林初棠，方若琳赶紧低头，退避三舍，恨不得换成一缕青烟飘走。
　　楼道就这么宽，怎么躲也没办法。
　　林初棠长腿一伸, 犹如拦路虎, 把方若琳给堵住了：“你怎么看见我就跑, 躲我？是我的错觉吗？”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林初棠和那个男人在楼下接吻的样子，可真是个娇气的小公主啊。可现在……攻气十足, 混世魔王，作恶多端！总之一切恶劣的词语，都可以安在林初棠身上。
　　一抬头，就对上了林初棠的脸，她没有化妆，却有着很好看很浓密的眉毛，睫毛也长, 皮肤像剥了壳的荔枝水润通透，没有任何瑕疵。忽然方若琳异常窘迫, 脸色微赧：“你……你耍什么帅，有病啊？”
　　林初棠：“…………”
　　这就帅了吗？
　　林初棠勾了下眉毛，自顾自从她手里抽了条芒果干出来，吃了一口，皱眉道：“好甜啊，这么多人工糖精，你是怕自己胖不死？”
　　“要你管！”方若琳气哼哼的，想了想又欣喜地炫耀：“我复活赛过了，跟电视台签约了。”
　　林初棠挑了挑眉：“恭喜你啊，终于踩到狗屎了。”
　　方若琳自动过滤掉林初棠冷的骚话，反正从公主嘴里也听出什么好的，“以后咱们又要一起训练了。”
　　林初棠一脸难为情：“我又要吃苦了。”
　　“滚啊行不行？”方若琳要被林初棠气死了。
　　林初棠也不想逗她了，说道：“少吃点吧，过完年训练还要减肥。”
　　“这都是我妈给我寄来的，奖励我比赛晋级。”
　　林初棠一愣，无语道：“你还是个宝宝吗？还要妈妈的奖励啊。”
　　方若琳就不服气了，“你不是宝宝，那天晚上跟你叔叔……哦，不是，男朋友要要什么奖励？”
　　林初棠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看到了？”
　　方若琳被她这个眼神一吓，往后退了两步，羞涩道：“不是我自己要看到的，是你们在宿舍楼前那什么。”
　　算了。
　　谈恋爱这件事本来就光明正大，林初棠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别人，她恨不得昭告天下才好呢。
　　“不许告诉宋老师，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这个时候方若琳的电话响了，是她妈妈：“喂妈妈，零食我都收到了，今天元旦啊我不能回家啦，不过我会想你和爸爸的！”
　　“…………”
　　*
　　林初棠走出校门，上了公交车。
　　她无聊的刷着朋友圈，看到如死人一样的林宏源的朋友圈诈尸了，发了一张圆圆的绘画作品，配文：【我的小宝贝新年快乐，健健康康长大。】
　　这条朋友圈下面不少叔叔伯伯点赞：
　　“圆圆真厉害。”
　　“小小年纪太有才才华了。”
　　林初棠舔了舔嘴唇，心说这画的什么狗屁东西，丑死了，闭眼吹也不怕长针眼吗？
　　再翻去上面一条的动态，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
　　【小乖乖生病了，要了我这老父亲的命，养孩子难啊，宝贝快点好起来吧。】
　　林初棠酸唧唧的，把林宏源朋友圈给屏蔽了，也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朋友圈。
　　但如果她不屏蔽的话就会在半个小时后看到，林宏源发的聚会照片，江起昀那张冷淡的脸赫然在列。
　　她拉黑了林宏源后，莫名其妙地想点开赵清玉的朋友圈。
　　毫无意外地看到赵清玉发的也是和新老公的合照，又在炫富，亲自飞去了斯里兰卡收集了蓝宝石，只要三百万巴拉巴拉……
　　拉黑拉黑！
　　林初棠这天就像个气筒子似的。
　　到目的地的时候陈柯还没有来。今天商场到处喜气洋洋的，门店门口还堆了好多红彤彤的福袋，林初棠在一楼逛了一圈，她想给江起昀买一件新年礼物，看来看去，感觉没有什么配得上他这种出尘绝世之爹系男友，干脆不买了：）
　　无意间看到靠近门边有一家新开的店，卖的是……她走进去溜达了一圈，付钱的时候，陈柯说自己到了，在三楼的火锅店，
　　林初棠料到了，陈柯忽然约自己吃饭的目的没那么简单，还真是。
　　坐在他旁边的是钟凡。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没胃口了，她在原地站了几秒，迈步走过去。
　　两个男生都冲她笑，林初棠目光盯着他们，感觉自己看着的是两个陌生人。
　　“棠棠。”陈柯依然是一贯的友善语气，听着有那么点儿像大哥哥，“今天是新年，我把钟凡带过来，你不介意吧。”
　　林初棠抿着嘴，问：“我介意你可以让他走开吗？”
　　陈柯：“…………”
　　钟凡：“…………”
　　但是钟凡也不怎么在意林初棠的语气，还是笑笑着站起来，说道：“林初棠，之前的不愉快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咱们一笔勾销。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好了，现在见到你很高兴。”
　　林初棠扯扯嘴角，直视他的眼睛：“有多高兴？”
　　钟凡耸耸肩膀，道：“客气话而已，也没多高兴。”
　　陈柯：“赶紧坐下来吧，不然人家看着我们像是在吵架。”
　　林初棠只好坐下，但是肩膀上的背包都没有卸下来。
　　陈柯看出林初棠这样坚决的态度，顿时有些为难，说道：“棠棠，其实小时候大家都是过家家而已，有矛盾也都不是真的，哪个小孩子不打架呢，就算亲兄妹也避免不了发生口角。今天约你过来，就是想说开了。”
　　他笑了笑：“你再这么斤斤计较，有点显小家子气。”
　　“哦。”林初棠敷衍地点了下头，她说：“你觉得是小事，那是你的态度，与我无关。人都是吃饱喝足之后，选择做一个好人的，我不报复，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
　　陈柯为难道：“棠棠，给我个面子。”
　　林初棠其实是有一丝难过的，因为真的对陈柯抱有一颗赤诚之心，否则她不会二话不说就借钱，陈柯撞了江起昀的车她甚至动过帮他负担巨额债务的念头。
　　“不会再有下次了。”林初棠说：“陈柯，我很早就想说，长大后我们的三观已经发生改变，不契合的就没有强行凑在一起做朋友。”
　　“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陈柯难过道。
　　“是不是把我当朋友这一点你自己心里清楚。”林初棠沉着一张一脸不为所动，甚至轻笑：“陈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愿意相信你，不是因为我是傻逼，你懂吗？”
　　话尽于此。
　　童年的好朋友早就渐行渐远，陈柯努力维系两边的关系，无非是想黑白通吃。
　　但林初棠也不是傻白甜。
　　她饭也没吃，径直走出火锅店。
　　倒是钟凡，完全没有话题中心人物的尴尬，用一种看戏的眼光洞察着林初棠，而后若有所思。
　　*
　　另一边。
　　江起昀正在跟林宏源和他的家人吃饭。
　　本来这天周灵的体检报告出来，江起昀推了应酬特意回了一趟燕家巷。
　　周灵的体检报告没拿，却拉着他出去应酬她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有事。”江起昀起身就要往外走；早知这样他就不会来。
　　周灵不高兴道：“你是太上老君吗这么难请？”
　　江起昀：“……”
　　到了饭店才知道是为了应酬谁。林宏源携太太女儿丈母娘一起来的，还有骨折刚好的林老太太。
　　圆桌上坐了一群人。
　　本是林宏源为了感谢周灵和江起昀表达谢意，但一顿饭吃下来，江起昀只觉得吵。
　　不过周灵也就跟林老太太熟一点，林宏源的第二任妻子她没说过几句话，且看上去也没什么眼缘。
　　任红蛮会做人的，自来熟跟周灵探讨珠宝首饰，又教女儿说些好听的哄人开心。
　　饭吃到一半，周灵好奇问林老太太：“老太太，你儿子的那个大女儿没来吗？元旦学校都放假了吧。”
　　“棠棠啊。”林老太太想起来，问林宏源：“今天不是让你跟棠棠打电话了吗？怎么了？你没打吗？”
　　林宏源喝酒喝得脸色发红，这才想起来这茬事情。
　　他忙得忘记给林初棠打电话了，但现在在众人面前说实话肯定是不行的，要不显得他这个亲爹变后爹的过程太快；而且林初棠那个炸毛的性格，老婆丈母娘都在呢，稍微惹她不高兴得把屋顶都拆了。
　　林宏源说道：“棠棠说跟同学一起跨年，不来了。”
　　林老太太点头，叹息道：“我们家棠棠有点任性哦。”
　　对方不太愿意提，周灵也无意打听人家隐私，赶紧打了圆场：“是啊是啊，青春期的小孩儿都叛逆。你家棠棠上大学了吧。”
　　说起这伤心事，林老太太不禁泪目：“她妈妈走的时候才上小学，转眼已经成年了。”
　　说来都怪她儿子不干人事，要不是出轨自己的小秘书，两口子怎么会离婚？
　　哎，垃圾就应该呆在垃圾场里。
　　现在倒是让他装得人五人六，人人称赞一句“林总家庭事业双丰收”，他也不嫌瘆得慌。
　　任红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林宏源，后者注意到老太太一直在提自己的孙女，赶紧岔开话题。
　　就这样，关于林初棠这个人，连大名都没有被提起。
　　江起昀一直心不在焉，听长辈絮絮叨叨有些出神。
　　直到听到“棠棠”两个字的时候，神思又被拉回来一点，毕竟他也认识一个“棠棠”，就是不知道名字写出来是否一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有些柔软，在微信上找到林初棠的头像，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等了五分钟都没有回音，他觉得林初棠在跟自己赌气，就给她转了一笔账，把她炸出来。
　　很可惜，那只小狗闻到了肉味也没出来。江起昀点开手机定位，看到她的蓝色小点点一直在移动。
　　今天她去哪儿了？
　　*
　　林初棠是一个人在商场负一楼的烤肉店吃过了饭才回去的。
　　周围一起跨年的人不少，就唯独她是一个人吃饭，过了一会儿有个身穿工作服的柜姐和她拼了个桌，对方吃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
　　林初棠摸摸圆滚滚的肚子。
　　虽然失去了一个好朋友让她很难过，但是破碎的友谊，在烤肉面前不值一提。
　　公交车还在运行，就是晚上有点堵车。一路走走停停，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可能大家都去跨年了，学校门口竟然不复往常的热闹，就连小摊贩也没了。
　　细密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越来越大，直到她胳膊被人抓了一把，摔到漆黑的小巷子里。
　　那个人高大莽撞，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充斥着香烟和火锅店的油腻味道，想吐。
　　“林初棠，你现在挺牛逼啊。”钟凡一边抽着烟，另一只手掐住了林初棠细细的脖子。
　　林初棠眼瞳一震，神经收紧，下意识抬起膝盖去撞他的身体最脆弱的部位。
　　钟凡感觉蛋都要碎掉了，捂着那处，弯下腰。林初棠趁此机会掰开他的手指，又一脚踹过去，抬腿就走。
　　钟凡面部狰狞，跪在地上破口大骂：“我草，贱人。”
　　林初棠觉得这骂声刺耳又恶心，再过一会儿她非得吐出来不可。
　　刚走出一步钟凡就追了上来，抓住她的头发往墙上一甩：“小贱人，你在装什么逼？不认识老子了吗？”
　　林初棠的身体纤细，皮肤细嫩，钟凡只觉得粗糙的手指底下的皮肤可真是温柔啊，松软的头发上还有很好闻的香味。
　　这种柔软和香甜，刺激着欲望。
　　“是不是等老子操一顿就老实了？”钟凡笑着观察林初棠的表情：“真以为会打点嘴炮就牛逼了？我想弄你不跟弄只兔子一样简单？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呵呵，你们只有挨操的份儿。”
　　林初棠头发吃痛，这次落到钟凡手里，算自己倒霉。
　　她在钟凡手底下老实了片刻，问道：“你想怎么样？”
　　“今儿晚上不是羞辱老子羞辱的很爽吗？”
　　林初棠忍着剧痛的头皮，嗤笑了声儿：“的确很爽，你就只配被这样。”
　　钟凡觉得林初棠的这张嘴，不可能服软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永远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但是没关系，他会教训的。
　　他手指贴着她的脸，感受着那一丝美好，贪恋道：“还嘴硬呢？你这一套不就骗骗陈柯那种傻逼吗？在我这儿行不通。”
　　“你跟我横有什么用呢？听说你爸妈各自结婚不要你了，小时候把你丢了，长大以后这打过年的不还是一个人？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啊，不就是个赔钱货？你有什么可牛逼的？”
　　“我牛逼你妈！”林初棠咬着牙。
　　钟凡反应过来：“哦，我想起来了，现在有资本了，榜上一个有钱的老男人了是不是？”
　　“那天我看见了。”他笑得很是阴毒，越来越轻浮：“老男人的功夫很好，能把你|操的很爽？”
　　林初棠气得肩膀发抖，但她就是不服软：“你他妈给我闭嘴，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你可真逗。”钟凡跟一条疯狗没什么区别，竟然开始解腰带。
　　林初棠听到金属卡扣的声音，灵魂仿佛被人抽掉了，那些不好的记忆不断涌现。像从火盆里舔舐出来的火苗，一寸寸灼烧她。
　　钟凡笑嘻嘻地说：“可惜了啊，你男朋友把你宠的无法无天，怎么就没法来救你呢，也没教你出门带个套儿。”
　　过了好一会儿，林初棠静了静，告诉钟凡：“要么你今晚弄死我，咱们同归于尽；没胆子弄死我你动我一下，我绝对会让你在里面蹲一辈子出不来。”
　　钟凡就有些犹豫。
　　“啊啊啊啊……”他裤子还没解开，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火辣辣，睁不开，他双手忍不住去揉。
　　“去死吧你！”林初棠趁机又给了他一脚：“就你也想打老子的主意，撒泡尿照照自己。”
　　她很庆幸自己的防范意识还算强，下午竟然突发奇想去买了一罐防狼喷雾，立马就用上了。
　　要不然就算距离学校近，疯狗犯罪只需要几分钟，等不到有人发现，她就遭罪了。
　　*
　　江起昀走进巷子，发现自己距离林初棠的定位越来越近，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克制不住发抖。
　　糟糕的预感油然升起。
　　直到他看见林初棠狠狠地在踹地上的人，头发乱糟糟的，沾了点儿墙壁上的白灰。
　　她低声警告：“最后跟你说一遍，我再怎么没人要，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垃圾永远都是垃圾别想着废物利用！”
　　钟凡感觉自己的眼睛瞎了，根本顾不得林初棠踹自己的那几脚。一个大力冲了上来。
　　他要弄死林初棠这个贱人！
　　循着声音却扑了个空，被人一脚踹到了小腹，这根本不是林初棠的力量，他直直地往后趔趄，毫无反手之力。
　　他倒在地上缓和几秒，眼睛渐渐能睁开，看见了站在面前的男人。
　　不可能，怎么就找到这里了？
　　这男人气势迫骇人，幽深的眼眸似淬了寒冰，深不见底。
　　他没多看地上一眼，也没跟他说话，拿出手机吩咐：“进来一下。”
　　林初棠在这看见江起昀也挺不可思议的，她还想逼逼两句，可人已经被他捞在怀里。
　　“你……你怎么来了？”林初棠颤颤地问，又赶紧告状：“这次真的不是我惹事，是他……”
　　江起昀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弹了下她的脑袋：“我知道了。”


第32章 
　　江起昀的司机是个身量高大的彪汉, 三两下就把钟凡给料理了。
　　等警察过来的时候，地上只有一团。
　　警察：“…………”
　　林初棠差不多也把事情跟江起昀解释清楚了，大概就是她和陈柯出来吃饭, 惹到了这个人。
　　江起昀再次听到陈柯的名字，皱了下眉头, 把林初棠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 说道：“好了, 闭嘴吧。”
　　“…………”这个不高兴，过于明显了。
　　警察将人从地上弄起来, 跟江起昀说：“还得麻烦你们跟去做一下笔录。”
　　江起昀：“没问题。”
　　*
　　警察局。
　　一个老民警嗤笑一声：“这小子是有前科的。”
　　林初棠坐在椅子上，半张脸缩进衣服领子里，一副不问世事看破红尘的样子。
　　反正处理这些事情，不用她管了。
　　江起昀听到民警的话，问道：“怎么说？”
　　钟凡来开城不到半年, 在一家酒吧打工。几个月里三进三出派出所, 不是打架就是盗窃, 曾经还因为猥亵女顾客被拘留了十天。
　　“这种人就是个败类，教不好的。”老民警又说道：“小姑娘, 幸亏你防备心比较重，还带了防狼喷雾。但是一个小女孩的体力根本就拼不过壮年的男人，以后晚上不要单独出门，尤其是走人烟稀少的夜路，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你，后果不堪设想。”
　　林初棠没什么感觉地点了点头，她的余光瞥了眼江起昀, 低声说：“没事，我不怕。”
　　江起昀看向她, 思绪微滞。
　　“没和你开玩笑，你们学校的那条巷子里去年发生过强|奸案。别不当回事。”警察把林初棠带到办公桌前做笔录。
　　林初棠这才有了点怕的感觉，不说话了。
　　民警：“听说，你和这个叫钟凡的有什么过节？”
　　林初棠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从十年前的临城开始，到如今再见面交代清楚了。
　　民警脸色有些沉痛：“当时你没告诉过家长吗？就算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也不是这些人的保护屏障。”
　　林初棠无奈地摇了下头：“当时没想到。不过已经过去了。”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林初棠如实回答，民警记录完以后，说道：“在这里签个名字，你们就可以走了。”
　　林初棠接过黑色的水笔，一板一眼的在笔录的最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侧过头看向羁押钟凡的方向。
　　“等等，你身份证忘了。”
　　林初棠都快走到门口又被叫住，她困得睁不开眼，江起昀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安心窝在自己怀里，伸手接过民警递过来的身份证，借着惨白的光线，他扫了一眼她的身份证信息。
　　之前在医院他就看过林初棠的身份证了，当时只在意的是她过分小的年龄。
　　如今再看一遍，注意到她的家庭住址。
　　*
　　车上暖气很足，回去的路上她就睡着了。
　　直到江起昀把车开到国金中心，她才堪堪醒来，顺便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拉住他的袖子往电梯口走去。深夜的停车场几乎没有人，远处的车道上来了一辆车带起阵风，地上的纸箱被刮起来，摩擦着水泥地。
　　林初棠的余光里感觉到这阴影和响动，她脊背一僵，紧紧抓住江起昀的袖子。
　　江起昀稍微用力抱她，压着嗓音说：“不怕，是丢在地上的垃圾。”
　　林初棠这才缓缓睁开眼，顺便松开他的手腕。
　　江起昀意识到，这个胆子很大甚至能保护自己的小姑娘，并没有他看到的那么坚强。
　　又或许是因为此刻有了依附，她才敢放任自己脆弱。
　　他的心被牵引了下。
　　回到楼上，林初棠乖乖去洗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又自己爬进被窝里，乖得像个宝宝。
　　江起昀站在窗边给律师打电话，他只是淡淡交代了一句：“这件事你去想办法。”
　　电话里，律师说：“江总，针对此类情形，暴力胁迫强制猥亵他人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江起昀衡量片刻，说：“至少这两年不要让他出来。”
　　挂了电话后，江起昀摸摸林初棠的脑袋，低声说：“你以后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不用担心。”
　　林初棠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他走了，目送他走进那扇门，然后一直盯着门口，她现在很想抱一抱男朋友。
　　江起昀洗澡很快，再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还没睡着，眼睛提溜转地看向他。
　　他今晚难得温柔，“乖点，早些睡吧，我去隔壁工作一会儿。”
　　“你能不能不要走，睡在这边陪我？”林初棠从被子里钻出来，跪坐在穿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见江起昀不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是过新年，你就当奖励我好不好？”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竟然蕴着水意，语气里隐含祈求。
　　她是因为后怕，还是什么？
　　江起昀并不想看到林初棠这样卑微，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走过来，答应了她。
　　上了床。
　　他躺下伸出胳膊，让林初棠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问她：“是害怕吗？”
　　林初棠摇摇头，却说：“我不害怕，只是觉得孤单。”
　　江起昀没说话了，感受到她软爬爬的四肢搭在他腿上，拼命汲取暖意。
　　“钟凡虽然想侵犯我，但是我没让他得逞，他碰都没碰到我一下。”她闷闷地解释：“你放心我——”
　　说出这样的话，让谁心里都不好受。
　　林初棠是难过，江起昀是暴躁。
　　“棠棠。”他忽然出声打断，“我担心的是你是否受到伤害。但是轻贱自己的话不许说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林初棠扁扁嘴：“可是，你已经觉得我很不乖了。”
　　江起昀发现自己走进一个误区，甚至把她也带错了。
　　谈恋爱之初，他说这段感情不会平等，是因为年龄阅历的差距，年幼的林初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对未来的判断不甚清晰，但这一切都是维系在平等的权利上。
　　他们的关系首先是男女朋友，而不是宠物和主人。
　　他管教她是想让她变得更好，不虚度光阴，给她奖励是想让她开心；而不是驯化她。
　　一直以来，是他错了。导致这个小姑娘在脆弱的时候说出不符合年龄和认知的话来讨好他。
　　“棠棠，你听我说。”江起昀停了停，看着她的眼睛：“今天没有陪你，是因为我母亲要拿体检报告，她的身体里有颗肿瘤，事关重大，我不能不放在心上”
　　“后来被迫去了个饭局，但只有半个小时我就离开了。”
　　林初棠愣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他轻笑，“想告诉你，我没有不把你放在心上。”
　　“不要妄自菲薄。”
　　*
　　林初棠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姑娘，被江起昀安慰了一会儿，又被抱在怀里，有安全感极了。
　　她的心情很快就松弛下来，顺便diss了一波今晚的奇葩遭遇。
　　说到被钟凡拦在小巷子里，就很杀林爹的威风，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床上像长了刺的仙人掌，左右睡不下去，她干脆坐起来：“我就很奇怪，我这辈子也太倒霉了吧，真的搞不懂我们家列祖列宗都在干嘛，是我不够真诚吗？还是我不够努力每年的香火钱都给的很足啊，怎么就不来保佑我呢？”
　　江起昀：“…………”
　　怪祖先？
　　隔了一会儿，她干脆把运气不好的锅甩到林宏源头上好了。
　　肯定是林宏源给列祖立足上香的时候，偷工减料，缺斤短两，导致他们不满意。
　　林初棠气哼哼道：“林宏源，渣爹！啊呸！”
　　江起昀怀里的人动来动去，他也很难睡着，直到听见耳熟的名字。
　　他忽然睁开眼睛，问道：“你说，你爸叫什么？”
　　“你对我爸感兴趣干嘛？”林初棠骚话连篇：“怎么着，你爱屋及乌，连我爸都爱上了？”
　　江起昀：“…………”
　　“好吧好吧，我跟你说了，林宏源。”怕江起昀不知道，她给了条线索：“胜宏集团你知道吧，本市那个做卫浴发家的公司，就是我爸的。上网搜到好篇他的报道，非著名的乡镇企业家。”
　　对林宏源的发家史颇有些嗤之以鼻。
　　“…………”
　　江起昀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
　　他根据零零散散的线索，拼凑出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来。
　　离异家庭，小名，家庭住址。
　　林初棠吐槽完林宏源山半辈子不干好事留下罪孽，报应在亲闺女头上了；她想起今天更加可气的事情。
　　“上次在我鞋子里放钉子的女生，你还记得吗？”林初棠说：“她眼睛瞎掉了，竟然说你是我叔叔。”
　　方若琳不是人！
　　江起昀不想说话。


第33章 
　　同一时间, 方若琳躺在宿舍的小床上，挂了vpn，正准备上po看一本小姐妹间流传甚广的叔侄文, 听说肉又多又香。
　　这天4g网络不好，她尝试了半天才登录进去。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 耳朵就一直烫烫的, 还不停打喷嚏, 搞得看书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泪花在晃，都重影了。
　　妈的, 是谁在骂她！？
　　是谁是谁？
　　她心烦的砸床板。
　　当时床都无语了，就没见过因为看不成小黄|文而如此愤怒的女孩子。
　　那个人是林初棠。
　　她躺在江起昀怀里，激情辱骂了方若琳长达半个小时，这个人的罪行罄竹难书，把江起昀认成是她的叔叔, 有这么年轻又帅气的叔叔吗？
　　长眼睛是用来透气的吗？
　　江起昀：“…………”
　　耳边全是叽里咕噜的猎奇词汇, 他在这半个小时里保持沉默。
　　“我要真是你叔叔呢？”一个荒唐的问题抛向水面, 连一朵涟漪都打不起来。
　　林初棠不加思考，是在玩什么情趣吗？她也不认输：“那就白天笑哈哈, 晚上么么哒呗。”
　　显然，她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江起昀：“……睡觉，不睡觉就起来背单词。”
　　林初棠正想追问之前他说的，教她做些情侣之间的亲密互动，怎么没下文了，一听见要背单词赶紧闭上眼：“睡了睡了。”
　　江起昀难以入睡，确认林初棠熟睡后, 回到书房继续工作。
　　忽然克制了许多，他不能跟林初棠睡在一起。
　　*
　　第二天江起昀从次卧的床上醒过来, 右腿麻了。
　　看见窝在被子上的一个小团团，林初棠缩着肩膀，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小狗睡觉的姿势，就这样趴在江起昀的身上睡着了。
　　江起昀动了一下她就醒了，缓缓撩开眼皮看了看，趋附温暖的本性让她往被子里面钻。
　　“你怎么跟过来了？”
　　“睡到半夜看到你不在啊。”林初棠闭着眼睛说，声音嗡嗡的含着睡意。
　　江起昀心被狠狠扯了一下，林初棠的脑袋毛茸茸的枕到他胳膊上，他没忍住摸了一下，冷声评价：“怎么跟小狗似的。”
　　主人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林初棠没有回答，均匀的呼吸着，她睡着了。
　　江起昀没法再睡，于是起身锻炼洗澡。
　　书房里。
　　江起昀给周灵打了个电话，“体检报告还没出来吗？”
　　周灵也早就起了，“这不是节假日吗？晚一点也是正常的，不着急，我感觉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江起昀“嗯”了一声，想起前阵子自己在国外，周灵偶尔说起自己身体不适，但又因为儿子到底是个男性，不方便细说。
　　他又问道：“什么时候出来？或者你把医生的电话告诉我。”
　　周灵掩盖过去：“说了没什么事，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昨晚和林家的人吃饭，你提前走也太没礼貌了，我看林宏源还是挺客气的，这样不给人家面子不好。”
　　林宏源这个人……
　　江起昀的手掌撑着桌面，骨感明晰，他看向卧室里睡着的人，“妈，我们和林家有血缘关系吗？三代以内的。”
　　这个奇怪的问题把周灵问住了，她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是没有的，不过有也肯定不是三代以内。你爸活着那会儿和他们家关系挺好，得了林家老头老太太的照顾的，好像和你爷爷是战友吧。”
　　不是最坏的情况，江起昀皱着的眉并没有舒展，眼底的燥郁甚为明显。
　　周灵：“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了。”江起昀觉得周灵的话不稳妥，还得再查一下，但无论如何心里已经烦躁起来。
　　周灵：“我还没问你呢，听陈慨说你昨天晚上没什么应酬，怎么走那么早？”
　　江起昀：“找朋友去了。”
　　“你就放屁吧。”周灵说：“你的朋友也就那几个发小，都没出去，我知道。”
　　江起昀不想说：“没事我挂了。”
　　“找你那个小女朋友了是吧？”周灵叹了口气：“小姑娘挺可爱，我不是不喜欢。只是那么小，你别是玩玩而已。”
　　“知道了。”江起昀没说废话，挂了电话。
　　他洗完澡出来，林初棠也醒了，已经穿戴整齐，今天看上去要出门。
　　她背着包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江起昀，身体里像安装了雷达已经，自动搜索人体，然后冲过去抱住他的腰。
　　江起昀静了片刻，拍开她的手命令道：“松开，早餐在桌上，去吃。”
　　林初棠仰头看他：“这么凶干嘛？你被下降头了吗？”
　　江起昀缓了缓：“乖一点，早上不要撒娇。”
　　？
　　撒娇还要分什么时候？
　　林初棠看时间不早了就没耍无赖，赶紧去吃早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能感觉到站在她身后的江起昀心情不是很好，尤其是看到她起床以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做错什么了吗？
　　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她出了门，江起昀冷淡地提醒她不要忘记拿手机和钥匙。
　　林初棠有点难过，她的男朋友又有老年痴呆症了呢。
　　*
　　隔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林初棠在宋老师的舞蹈教室练了一会儿功，再次接到陈柯的电话。他应该是知道钟凡的事情，特地打来询问一二。
　　林初棠擦干了汗，叹着气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们就见一面吧。”
　　陈柯有些惴惴：“那我去你学校找你？”
　　林初棠：“不用，你定一个中间的地方吧，我过去。”
　　一个小时后，林初棠到了约定的市中心的星巴克，陈柯已经到了。
　　林初棠还没说话，陈柯立马说：“是我早到了，你没迟到。”
　　林初棠还是说，“抱歉，放假也还是有功课，太忙了。”
　　陈柯见她有意聊自己的生活，心里松动了一些，故作轻松：“你放假没回家吗？和你爸的关系怎么样了？”
　　林初棠笑了笑：“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当初那种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不是了吧。”
　　陈柯一噎，没料到林初棠这样说。
　　“棠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林初棠玩着杯子，不置可否。
　　“钟凡伤你的事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叫他跟踪你的。”陈柯不乏讨好的意味，假模假式澄清：“而且我把他叫出来的本意是好的。”
　　林初棠喝了一口水，玻璃杯握在手里，“但是你告诉他我的学校，对吗？”
　　那天晚上她特意在负一楼吃了晚饭才回去，而且公交车坐的最后一排中间进来什么人她都能知道，钟凡不是一路从商场跟踪过去的，而是陈柯告诉他的。
　　陈柯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林初棠的眼睛里只有精锐的冷淡。
　　“第一次我以为你只是个无法分辨是非的烂好人；第二次我以为你太贪心，我这边的好处你想抓钟凡那种朋友你也想交。”她看着陈柯的眼睛说：“直到刚刚来的路上我才隐隐发觉，其实你是因为讨厌我才这样的，钟凡被你当靶子了吧。”
　　听到这里，陈柯的脸顿时煞白，有种被人戳中心事的心虚感。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你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林初棠是真的迷糊，陈柯是什么是时候开始讨厌她的呢：“你撞车了我帮你想办法，给你交房租，你缺钱我就借给你。无论是报答你小时候对我的照顾，还是朋友的情分，我都只能做到这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走到这一步无论发达还是落魄都是你选择下来的结果；我走到这一步也是我选择的结果。”
　　陈柯：“你能看出来了？我很嫉妒你。”
　　林初棠奇怪：“我又不是傻逼，连这点儿都觉察不出来吗？”
　　陈柯：“我们从小玩到大，才十八岁人生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被辞退不敢回家，借钱租房子；而你每个月拿着父母给的几万块，上着名牌大学……我真的放不平自己的心态。”
　　也是蛮好笑的，这难道不是自己作死吗，但是看到自己的朋友在变好，眼睛红的滴血了。
　　林初棠：“你放不平心态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柯：“……”
　　林初棠本就不是个委婉的人，跟装睡的人也讲不清道理，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这句话像一道泾渭分明的河道。
　　陈柯的脸色很难看，他现在担心的是，林初棠会报复自己，声音越越来越低：“钟凡的父母来了，听他们说这件案子会被判得很重，有人故意压着。”
　　江起昀竟然叫人做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是给领导塞钱了还是拿刀威胁人家了？
　　林初棠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你想进去跟他作伴？”
　　陈柯：“……你——”
　　忽然语塞。
　　“借给你的钱，我利息就不要了，但是本金你得一分不少的给我还回来。”林初棠离开卡座，觉得真的很便宜陈柯，又补充了句：“你这人，真的绿箭本箭。”
　　陈柯一脸懵逼，有点庆幸林初棠没有过分追责，但绿箭是什么意思？
　　等林初棠走出星巴克，上了出租车，他才拿出手机查。
　　又茶又贱，主要形容男性；对应的另一个词是绿茶婊。
　　陈柯：“…………”
　　*
　　林初棠回学校的路上，本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为自己死去的友谊。
　　但怼了陈柯之后，竟然是格外解气。
　　她真是个鉴婊小能手。
　　虽然钟凡那个铁憨憨坏到实心，也蠢到极点；不过他被陈柯设计玩弄进去了，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出租车往学校的方向开，到半路，林初棠忽然叫停：“叔叔，去园区的国金中心吧。”
　　“好嘞。”
　　林初棠一路在想陈柯说的话，江起昀找人让钟凡的在局子里多蹲蹲，就显得异常霸道总裁。
　　但转念又想到前天早上出门时，他冷淡的模样。
　　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对她厌倦了吧？
　　*
　　江起昀回了一趟燕家巷，周灵的体检报告依然没有出来，他倒是问清楚了江家和林家的确没有血缘关系。
　　周灵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知无不言，又去江起昀父亲的书房翻找了一番，找出以前的老照片来。其中有一张他八|九岁的时候，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周灵说：“以前我们两家关系蛮好的，你爸走了以后，林老太太又回了临城，两家就疏远了。林宏源和她前妻，这是他们的女儿，你爸把你带去医院看小孩，你还抱了呢。”
　　江起昀对这件事毫无印象，原来他以前就认识了这个小东西。
　　但是会想到长大后的林初棠，两人接吻，拥抱，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
　　没法想下去，有乱|伦的感觉了。
　　周灵：“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了？”
　　江起昀抿着唇，淡声回答：“没什么，好奇。”
　　周灵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宏源又娶了现在这个老婆还生了个女儿，过得倒是挺滋润。就是苦了他大女儿啊，有后妈就有后爸，元旦一家人吃饭都不带她。没妈的孩子不容易，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有没有学坏。”
　　“……不会。”江起昀怔了怔，随口道：“她自己不想来。”
　　周灵嗤之以鼻：“你还真信林宏源的话啊。”
　　*
　　林初棠开门的时候，没想到江起昀这个时间点已经回来了。
　　“明天不上课了吗？”他有些诧异。
　　林初棠琢磨着他话里有话，再加上那天早上的突然冷漠，这个男人果然有问题！他在搞什么鬼？
　　现在的话，江起昀也是有点冷淡的……林初棠眼睛弯了弯：“你不是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过来吗？”
　　江起昀抬眸看她，干干净净的小脸，黑眸亮亮的：“心情不好？我看你笑得挺开心。”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林初棠自顾换了鞋子走过去，江起昀手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往后撤身体，没来得及，被林初棠一把抱住腰。
　　“其实我是在强颜欢笑。”林初棠皮笑肉不笑地说。
　　她的身体很瘦但并不骨感，拥抱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体的柔软，此时林初棠抬起一条腿往他身上攀爬，江起昀失笑：“哪有小姑娘的样子，你是猴子吗？”
　　林初棠下巴搁在他胸前，仔细看他的表情，却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搂着自己的腰，甚至亲昵地用下巴蹭蹭她的发心。
　　她严重笑意更浓：“我听说，钟凡会被判得很重，是你搞得鬼吗？”
　　“搞鬼？”江起昀对这个词汇很陌生，一抬手就把她单手抱了起来，“你觉得我是有能力写《刑法》，还是搞黑|社会的？”
　　林初棠这就不服气了，她说：“我觉得你可以触犯一下《刑法》。今晚。”


第34章 
　　江起昀没有搭理她的胡言乱语, 抬腿走向厨房，问道：“吃饭了吗？”
　　林初棠两手一摊：“没呢，你家里有什么吃的？我好饿啊。”
　　江起昀：“你的肚子是感应的吗？问就饿, 不问就不饿。”
　　林初棠盯着他的背影，笔挺高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较为宽松的毛衣, 领口刚好到锁骨下面, 露出一片小紧实苍白的皮肤。
　　江起昀打开冰箱, 说：“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所以家里没吃的。”
　　林初棠迈着小碎步凑上去, 以为他不想给自己做吃的，赶紧执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干瘪瘪的。”
　　你摸摸……
　　江起昀刚一触到她的毛衣，不知想到了什么, 触电般把手拿开, 林初棠愣了, 他怎么了？
　　无论如何，他撤开的动作, 伤害到了林初棠的自尊心。
　　气氛略微尴尬。
　　江起昀回过身来，耐心解释：“静电。”
　　林初棠明白了，又听见他说：“不准随便让人摸你的肚子。”
　　“我在表达我饿了啊。”林初棠不以为然：“而且你是别人吗？你不是经常摸咪咪的肚子吗？”
　　“你和咪咪能一样？”
　　“嗯，不一样，我是你的宝贝。”
　　林初棠不要脸地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冰箱, 只有几瓶玻璃瓶装的纯净水和啤酒，一点儿碳水相关的都没。她又从背后抱住江起昀的腰, 脸颊蹭着他的衣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想依赖你，哪怕被你管着。”
　　江起昀心里沉沉的，身体逐渐僵硬，捏了下她的手，说道：“不许撒娇，跟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负一楼有个超市，江起昀扫码推了一辆购物车，然后径直奔向生鲜区，很熟练地拿起一盒鸡毛菜放进车里，又拿起一盒西红柿。
　　他带林初棠在外面吃过不少次饭，但是从来没有给她做过饭，“今天吃面，行吗？”
　　林初棠大气道：“行啊，我都可以。”
　　江起昀看她这么好养活，想了想，说：“允许你拿些零食。”
　　“嗯。”买完生鲜，林初棠拽着他的手向零食货架走去。但其实林初棠已经戒零食很久了，都是大卡的热量，逞一时口舌之快，会报复在体重上。
　　宋老师每周都会检查体重，一旦发现她变胖了，一顿皮肉的苦是少不了的。
　　她只拿了点儿话梅，还有菠萝蜜果干。
　　两人走到酸奶货架前，江起昀问：“要么？”
　　林初棠反问：“你要吗？”
　　江起昀摇了下头，林初棠也说：“那我也不要了。”
　　江起昀有些诧异，搂了下她的腰，“那走吧，晚上不要叫肚子饿。”
　　林初棠挨着他，向自助收银机走去，江起昀低头专注地给东西扫码，林初棠手肘撑在购物车的横梁上，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这个时间点超市里的人很多，又是元旦节假日的最后一天，社畜们发了疯似的往家里屯东西。
　　林初棠扫了一眼架子上的口香糖，准备拿一盒哈密瓜味的，透过货架的缝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其实身形不算熟悉，她已经和赵清玉好多年没有见面，但是她那件黑色的限量版高奢裙子很惹眼，更加限量版的还有她的金发碧眼老公。
　　都是她在朋友圈炫耀过的。
　　赵清玉的身材婀娜有致，一头柔软的卷发，弹性十足，垂在肩膀上。她亲昵地挽着老公的手臂，毫不避讳人地吻了一下。
　　两个人付完了钱走向出口。
　　林初棠没有来得及喊人，那对神仙眷侣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的喉咙卡住了，眼眶刺痛。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宋老师说的：你的父母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这个认知让林初棠倍感失望，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新年伊始，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那边，江起昀已经把所有的东西装袋，伸出手掌，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手指触到柔软的头发丝儿：“怎么出神了？”
　　林初棠回过神来，漆黑的瞳孔凝聚了下，看到屏幕上的付款二维码，勾着嘴角说道：“好了啊，那我来付钱。”
　　江起昀看向她，没说话。
　　林初棠不安地抓着手机，胡乱解释：“我的零花钱还是很多的。家里人在钱上对我很大方。”
　　金丝边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微眯，“已经付好了。”
　　“……哦。”林初棠尴尬，只听见他问：“刚刚是看到谁了吗？”
　　“没有。”林初棠迅速否认。
　　也幸亏赵清玉没有看到她，不然看到她和江起昀在一起，甚至同居，短时间内还真是不好解释。
　　江起昀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将手机塞回衣兜里，林初棠盯着他的那只手，直觉他会有所动作，果然下一秒，他就牵了她的手，一起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走到出口，江起昀倏地问：“元旦那天，你爸让你回家怎么没回？”
　　“我爸让我回家了吗？”林初棠下意识拿出手机翻到林宏源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她生日后的第二天，林宏源来学校找她兴师问罪。
　　两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联系。
　　自然，江起昀也看见了对话框上的时间。
　　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没有啊。”林初棠纳闷，这才想起来他话里的奇怪之处，“你怎么这么问我啊，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江起昀抿了下嘴唇：“随便问的。”
　　回到楼上，江起昀卷起袖子去厨房给她煮面，林初棠什么也不会干就不去添乱了，她趴在沙发上，点进去赵清玉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她在斯里兰卡收集宝石。
　　林初棠觉得赵清玉这种性格，既然回国了肯定会发朋友圈的，不知道是不是发了新的动态屏蔽她了。
　　她爬起来，又点进去宋老师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一张新鲜出炉的照片，舅舅舅妈，外公外婆，赵清玉和她的外国老公，一家人在饭店里吃饭。
　　配文：【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林初棠心脏颤了颤，不明白为什么赵清玉回来全家人都不告诉她呢？
　　她思考了下，给宋老师发了一条消息：【舅妈新年快乐！我明天想请假，不去练功了行吗？】
　　很快，宋老师给她回复：【棠棠新年快乐。但是后天准时过来。】
　　竟对她意外的宽容，关于赵清玉只字未提。
　　隔了几秒，这条动态忽然不见了，应该是删掉了或者把她屏蔽了。
　　林初棠心灰意冷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像一条丧家犬。
　　江起昀在厨房里叫她去喂咪咪，林初棠慢吞吞的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小房间，意外地发现多了一个猫爬架，猫爬架界中的劳斯莱斯，还有很多猫玩具。
　　咪咪缩着脖子，安安稳稳地趴在最高层，等待投喂，它可能幸福的要死过去了吧。
　　她喂了猫出来，餐桌上多了一碗面，红红的番茄鸡蛋，还撒了绿油油的葱花，林初棠一看见就口舌生津，赶紧凑到桌子边上。
　　林初棠有些酸地说：“你给咪咪买了猫爬架和玩具。”
　　江起昀低头擦手：“你嫉妒了？”
　　林初棠耸耸肩：“我都没有。”
　　江起昀：“我给你买个架子你也爬不了，不如给你买个梯子，倒是可以登天。”
　　林初棠被他气死了，瞪眼噘嘴一条龙。
　　江起昀温柔地笑了笑，有点无奈：“你捡回来的小猫自己不照顾，丢给我。”
　　林初棠：“…………”
　　她自己还是个宝宝不行吗？
　　“不要撒娇，赶紧吃东西。”江起昀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敞开。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说：“你明天早上有早课，是八点二十。六点起床，我送你过去？”
　　想到明天要上课，林初棠就有点不开心了，顺杆儿爬：“那你明天晚上来接我吗？”
　　江起昀抬眼皮，盯着她：“你明天好好在学校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我明天不能过来了吗？”林初棠停下筷子。
　　“来回不方便。”江起昀提醒：“还有两周就期末考了。”
　　每次他这样命令，林初棠总是无法反驳。
　　她安静地吃着面，江起昀静静地说：“学校实验室的项目结束了。”
　　“怎么了？”
　　江起昀：“接下来我有一段休假时间，没有安排工作。过完年到你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初棠心里一动，“没想过。”
　　“上次你说，你妈妈在斯里兰卡？”江起昀想了想，告诉她：“过完年我带你去。”
　　林初棠想到赵清玉，已经不想去了，转移话题：“除了学校的实验室，你的工作不忙了吗？”
　　林初棠明显感觉他最近很闲。
　　虽然他很有钱，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不然怎么给她买好吃的带她去玩，她还是很难养的。
　　“今年遇到了点事，不太顺利。”江起昀看向窗外，淡淡地说：“有点累，想暂停休息一下。”
　　只可惜，那个时候林初棠并不懂得成年人的无奈。
　　也看不出他眼底的疲惫。
　　“时间不早了，吃完把碗洗了，去洗澡睡觉吧。”
　　正好林初棠也不怎么想吃了，乖巧地把碗洗掉。出来的时候，江起昀还没离开，竟然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她的后背看，搞得林初棠有些不自然。
　　餐厅的灯光将他的轮廓剪得格外柔和，在黑色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浅浅的光圈，她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抱住他的脖子：“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江起昀神思一丝丝回来了，林初棠已经熟稔地坐在他的大腿上了。
　　“怎么了？”他垂眸，想推开她，但手臂却已经伸出来把她抱住，手底下温软一片。
　　林初棠想起上一堂没上完的课，不由将侧坐改为跪在他腿上，问道：“之前你说，会和我接吻，拥抱，然后呢？”
　　江起昀挑眉，被她的说辞吓了一跳，又觉得很好笑。
　　她太幼稚了，想装出老成的样子问不着边际的话，可环绕着他脖子的手腕都在轻轻发抖。
　　“小姑娘，着急了？”
　　“不是不是。”林初棠顿时羞囧：“我能感觉你对我是好的，想对我负责任。可我是你的女朋友呀，不是你的小孩儿；你总管我，我感觉不到你是喜欢我的，很怕你对我的好随时收回，我很恐慌。”
　　江起昀问：“你不想有一个人惯着你，照顾你吗？”
　　想吗？
　　的确是想的。
　　她承认刚来到开城的那段时间，内心极度的不安惶恐，尤其是看到林宏源和他的新家庭，任红不喜欢自己。
　　江起昀吸引她的不仅仅是他优越的外貌和气度。更多的是男性的成熟，做事的稳妥和拿捏得当，给她提供了避风港。
　　林初棠不想明说，但她对江起昀的喜欢是有依赖性的，而对方恰好也是习惯着约束她。
　　虽然像两个齿轮的完美契合，但她无时无刻地清楚，这样的相处其实是有点畸形的。
　　江起昀依旧没有给她回答，拍了拍她的屁股，再次催促：“去洗澡吧，上床睡觉，不要再胡闹了。”
　　*
　　林初棠被他赶回卧室洗澡，十一点不到就爬上了床。
　　她想早点睡着的，可心事太多了。
　　赵清玉回来，江起昀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还有两个人相处模式。
　　寂静的黑夜里，她想起他说的，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是不是，两个人之间根本就不是喜欢，而是互相汲取温暖而已。
　　江起昀洗完澡回到书房，没多久电话就响了。
　　电话那端的人告诉他，周灵的肿瘤是恶性的。
　　手机还搁在耳边，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没有松开，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那边的人感觉到不对劲：“江先生，江先生？你还在听吗？”
　　“知道了。”他维持着最后的冷静，说道：“明天约个时间，讨论治疗方案。”
　　对方没料到他这么理智，好像生病的人与他无关，“随时可以，看你时间。”
　　敲定了时间以后，江起昀挂断电话，忽然失控地把手机砸向墙壁，把隔壁的林初棠都吵醒了，她赤着脚敲门：“怎么了吗？”
　　江起昀喘着气，命令道：“回床上睡觉，不要出来。”
　　林初棠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乖乖回去，这座房子再次归于寂静。
　　他手掌撑着窗台，想起很多年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接到父亲心肌梗死的消息。
　　十年过去了，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别人都说他是少年得意，顺风顺水。他也想，可并不是。
　　*
　　林初棠想着想着事情，就睡着了。
　　江起昀应该不会过来了。
　　到了后半夜，床单的另一边塌陷下去，她一翻身就落入一个略微清冷的怀抱，江起昀把她抱在怀里，手臂箍得很紧，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要杀了她灭口吧？
　　因为女朋友是个事儿精，遂杀人灭口？
　　林初棠半睡半醒地瑟瑟发抖，直到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怎么着，弄死前先亲一口吗？


第35章 
　　第二天林初棠醒过来的时候, 身边已经没人了。
　　如果不是床单扁下去了一片，她会觉得他根本没来过。
　　她踩着拖鞋去洗手间换衣服，洗脸, 扎了个低马尾。江起昀已经在另外一个洗手间洗过澡了，穿着一件灰色的立领衬衫, 黑色的长裤, 很干净, 但却显得整个人气压很低。
　　尤其是他的眼底下面淡淡的暗沉。
　　林初棠动了动，发现睡觉枕在胳膊上真的没有枕在枕头上舒服, 她脖子拧着呢。
　　“你昨晚睡的哪？”
　　江起昀看她一眼，指了指次卧。
　　“…………”
　　这也要说瞎话吗？
　　“不早了，吃早餐送你回去。”他打断她的发呆。
　　两人在楼下吃了早饭，林初棠纳闷地看着他，江起昀沉默的进食, 一句话也没有；这让林初棠不由猜测, 他到底怎么了？
　　昨晚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很难想象, 他这么温柔和缓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砸东西。
　　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她一口一口咬着三明治, 缓缓开口：“你昨天晚上……？”
　　话题再次被截断：“好好吃饭。”
　　林初棠：“……”
　　好吧，她只是想安慰他而已。
　　七点多园区就要已经迎来了早高峰，再贵的车，也不得不堵在路上。林初棠扒着车窗看向外面，心里涩涩的，莫名很委屈。
　　她看到路边有一个地铁站，赶紧说：“我坐地铁去吧, 你不用送我了。”
　　虽然有点堵，但他开车送也不会迟到的。
　　江起昀就没再管她：“好。”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林初棠一直待在学校里，什么幺蛾子也没出。
　　肖琪琪和沈惟听信了学姐的建议，报考了一些证书，反正大一闲着也是闲着，万一将来不走舞蹈这条路，还可以选择别的就业机会。
　　“棠棠，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考啊？”
　　林初棠想了想，她似乎对舞蹈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也没考虑过将来不跳舞能干什么。
　　“还是专心跳舞吧。我目前的能力只能把一件事做好。”
　　临近期末开始，同宿舍的几个小姑娘相约去图书馆复习。但真正坐在那里的时候，反而是吃零食玩手机，根本就静不下心来认真复习。
　　直到最后一个星期，才开始背考试重点。
　　林初棠一边玩的开心，一边担忧，江起昀知道她这样懒惰，肯定会生气的。
　　只是……
　　林初棠也说不清楚。
　　*
　　江起昀退出学校的实验室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他还放掉了另外一部分工作，一心扑在周灵的治疗上。
　　周灵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刚刚得知病情的前面几天，她的心情很差，在网上搜了很多肿瘤的图片，包括化疗产生的负面影响。她很怕自己也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头发掉光，脊背佝偻。
　　到底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家人的生离死别也经历过许多回了，她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江起昀，况且癌症患者，治疗的好的话，再活个五年十年的，甚至更长都有可能。
　　因此，燕家巷的家里气氛并不沉重，一切如常。
　　去医院前的一个晚上，周灵和江起昀在巷子里散步，随意谈论起他小时候去柳园看雪的趣事。
　　小时候的江起昀因为太聪明了，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因此不怎么可爱。
　　“没有什么关系的，我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就好，好的心情也是病情康复的关键。”周灵笑着说道。
　　江起昀一如既往地沉默。
　　周灵说道：“你这个人就是太沉闷，什么压力都往自己身上扛。放轻松点吧。”
　　江起昀抬眉：“怎么轻松？”
　　周灵：“给我讲个笑话？”
　　江起昀：“…………”
　　不会。
　　周灵笑了笑，“说说你那个小女朋友吧。”
　　江起昀手心微微攥紧，脑海里立刻就有了林初棠的样子。
　　周灵说：“对小孩子来说，长大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么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看透人世百态也是一瞬间的，大概就是这一刻吧。那个小孩子漂亮又可爱，难得是你喜欢的，那就好好相处吧。”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看向身边的闷葫芦，皱眉确认道：“你是喜欢那个小孩儿的吧。”
　　江起昀眉眼隐藏着很浅的笑，似乎想到林初棠，生活里就多了丝甜。
　　“是个小麻烦。”
　　周灵看看他，严重怀疑他这样的性子，真的会撩女孩子吗？
　　她笑笑：“甜蜜的烦恼嘛，你自找的。”
　　夜色浓厚，月朗星稀。
　　男人眼底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不太习惯把情绪外放。
　　*
　　隔天，周灵入院治疗。
　　江起昀托顾淳介绍了三院的一位肿瘤科的权威专家，请他在外面吃饭。
　　刘教授到了餐厅，才告诉江起昀：“起昀，你父亲过世前我们就认识了。”
　　江起昀颔首，歉意解释：“抱歉，这些年我不在国内。”
　　刘教授说道：“其实不必这样麻烦，给你母亲治病，我肯定竭尽全力，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江起昀谦逊道：“应该的。”
　　他不惜财力，能调动的专家他都要请来，哪怕是求，用最好的药，都要为周灵治病的。
　　刘教授接了个下级医生的电话，江起昀趁此机会起身去洗手间。
　　他站在抽烟区，静静的抽了一根烟，薄瘦的背影有点儿孤寂。
　　“江总？”
　　出神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回过神来，竟然是林宏源。
　　江起昀对人一向不算热络，但前几天刚一起吃过饭，装不认识也不太合适，“林总。”
　　林宏源一开始见到江起昀的背影，还有点不确定，是任红提醒他的。
　　“在这里吃饭啊？”林宏源笑得很是客套。
　　“嗯。”江起昀保持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泾渭分明，并没有因为他是林初棠的父亲而转变态度，“林总也是？”
　　林宏源说：“我女儿今天过生日。她最喜欢这家店的龙虾，只好带她来过个生日。”
　　“林总很顾家。”江起昀掐了烟，淡淡地评价。
　　林宏源顺杆儿下，眼角笑出了皱纹，说了句诚恳的话：“做父母的，拼死拼活的奋斗不都是为了孩子么。”
　　江起昀：“……”
　　见他没有聊下去的兴趣，林宏源赶紧道：“江总没孩子，还不懂这些哈。”
　　江起昀没说话，直接离开。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消费，只有寥寥几桌，他一眼就看到坐在窗户边上的林宏源的妻子和小女儿，还有一位老人。
　　寥落而有质感的灯光，照射在铺着白布的四方桌上，将这家人笼罩其中，形成一个十分封闭的圈子。
　　和谐又温暖。
　　江起昀定睛看了两三秒，然后走向自己的那一桌。
　　刘教授浅谈一番关于周灵的病情，例举许多成功的病例，给年轻人增添信心。但是江起昀一向是个相信数据的人，也不容易被打动。
　　林宏源也回到桌边，任红正在给女儿剥虾，圆圆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又要吃别的。
　　任红有点气，不想惯着她的这个坏毛病。
　　林宏源无所谓道：“孩子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呗。”
　　任红说道：“哪能这么任性啊？在家里父母惯着，长大以后谁还能惯着她啊？”
　　林宏源亲昵地拍着女儿的头，说道：“我闺女，我就愿意惯着一辈子啊。”
　　任红对这父女俩无语了，倒是任母悄悄观察着父女俩，低声对任红说：“你看，宏源这不是挺会疼女儿的吗？感情都是处着处着就出来的。不相处自然就没了。任何一段关系都需要经营，所以你得让圆圆学会讨人喜欢。”
　　还好她拎得清，很早就提点了任红，要让林宏源对小女儿上心。
　　任红虽然嘴上埋怨着林宏源的纵容，可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高兴到她几乎要忘了林宏源还有一个大女儿。
　　过了会儿，任红擦了擦手，问林宏源：“跟江总打过招呼了？”
　　“嗯。”
　　任红说：“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你们家老太太认识的这个江太太一家真的有两把刷子的，家底子好儿子也足够有出息，有机会还是多结交一下的好。”
　　林宏源点头称是，不过通过刚刚的打招呼，他觉得江起昀是一个很冷淡的人。
　　一家人低声聊着天，圆圆在一旁叽里咕噜地喊叫，家长没有阻止。
　　任红又往屏风后面的座位扫了眼，觉得和江起昀一起吃饭的中年人有些眼熟，她在脑海里搜索，发现这位也是大有来头。著名的肿瘤科专家，上过新闻的那种。
　　她天然有种秘书属性，立即把对方的资料查了个底儿朝天，告诉了林宏源。
　　林宏源也是奇怪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事事通？”
　　“我表舅上个月来开城看病，就想挂这种专家号，可这种级别的肯定得有人脉关系才约的上啊。普通人想都别想了。”任红说到这里不禁稍有埋怨：“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事儿吗？你说想办法，结果没下文了。”
　　林宏源心里想吐槽：你表舅的事儿也能找上我？我是你们家办事处了吗？
　　虽然心里mmp，可对面吃饭的毕竟是岳母，他只好抱歉地笑了笑：“你看我这个脑子，忙忘了。”
　　任红不说话了。
　　任母倒是个老牌白莲花，莲言莲语张口就来：“没事，都是些远房亲戚不打紧，肯定是你的工作重要，你养一大家子那么辛苦，夫妻俩何必为这种小事闹不睦。”
　　说完有佯装斥责女儿：“你和宏源是夫妻，要同心，得多体谅他啊。”
　　任红悄悄地翻白眼：“知道了。表舅生病，一家人着急上火，我不是想帮个忙吗？”
　　林宏源看着这母女俩一唱一和，觉得心里躁得慌，预感不妙。果然，一家人吃完饭后，任红就挽着他的手臂撒娇：“老公，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打招呼混个脸熟。有江总这个现成的人脉，可不比什么都强？”
　　林宏源无奈：“行吧。”
　　*
　　等江起昀和刘姓教授结束谈话的时候，林宏源就厚着脸皮上去了。
　　他说完两句客套话，将话题往这为专家身上引，一脑门写满了“我想认识，快给我介绍介绍。”
　　刘医生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笑着问江起昀：“起昀，林总是你的朋友啊。”
　　江起昀淡定地喝着茶，眼皮都没抬。
　　他心情不佳，不想牵扯些无聊的场面话；莫名又想起林初棠元旦那天晚上抱着他的委屈模样。
　　她说只想依赖他，哪怕被管着也行。
　　“嗯，认识。”江起昀侧头轻笑着说。
　　认识，和朋友可差远了……
　　怎么听着怎么感觉是刷自己的面子，林宏源有些挂不住。
　　然而下一句更过分。
　　江起昀说：“林总，抱歉，我们还有些私事要谈。”
　　刘教授听见江起昀的说辞，早就不看对方了。
　　“那二位聊着啊，我就不打扰了。”林宏源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对方是在刻意疏远回避自己，只能讪讪离开。
　　林宏源这种做生意的人，在外被人拘了面子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早就练就了铜墙铁般的脸皮，炸不烂打不穿。但就是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的事儿，他就很不爽了。
　　上了车，任红问道：“怎么样，约到了吗？”
　　林宏源烦躁地砸了下方向盘，生气道：“约到个屁，人根本瞧都没瞧我一眼。”
　　他是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江起昀了，上次吃饭还好好的啊。
　　任红和任母被林宏源这么一吼，顿时也没了话，毗邻地装哑巴。
　　*
　　探讨了几个治疗方案后，江起昀还是决定去国外与这方面的医学专家见面。
　　另一边。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林初棠有些着急，她等了一周，赵清玉都没有找她。
　　但是又不能贸然问。
　　下了课回到寝室，林初棠把自己摔进被子里睡大觉，而三位室友倒是没闲着，“乒哩乓啷”地收拾着东西。
　　“你们拆家吗？”林初棠被吵到，丢了个枕头下去。
　　沈惟：“拆什么家啊，还有一周就期末考试了，考完就可以回家了，提前收拾行李啊。”
　　“我车票都买好了呢，考完当天下午就走。”肖琪琪说：“我好羡慕棠棠，开城本地人，过年都不用蹲守抢票的。”
　　“虽然期末考很折磨人，不过想到回家还是很激动的。刚回家那几天我妈肯定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
　　林初棠呐呐：“这么快就要过年了啊。”
　　沈惟：“你才知道啊，大小姐？”
　　“算了，棠棠想回家随时，半个小时的事儿，哪像我们跋山涉水，比不起比不起！”
　　林初棠叹了口气。
　　她还不知道今年在哪儿过呢，不想回林宏源和任红的家，但总不能一个人跑去临城老家的房子吧。
　　想到这里，头大得很。
　　她翻翻手机，想找个树洞吐槽一下，一眼就看到置顶的江起昀的头像，但自从元旦回来，他的低气压一直笼罩着她，到现在都不敢找他说句话。


第36章 
　　考完所有科目, 下了场雨。
　　林初棠和室友在学校门口吃了顿火锅，送走肖琪琪，大家早早地回到了宿舍。
　　沈惟抢的车票比较晚, 还要在宿舍里待几天，她问林初棠：“棠棠, 你也快要回家了吧。”
　　林初棠躺在床上, “你几号回家？”
　　沈惟：“27号。”
　　林初棠笑了笑：“还有一个星期多, 我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在这陪你吧。”
　　“真的吗？棠棠你太好了。”沈惟爬过来挤到林初棠的被子里, 抱住她。
　　叶晗说：“我家也在本地，干脆和你们一起玩两天吧，反正回家还得陪父母走亲戚，很烦。”
　　有室友陪着，林初棠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第二天三人去了鬼屋玩, 又冤家路窄遇上了方若琳。
　　排队的时候, 林初棠背一个链条包, 喝着奶茶，瞥了一眼方若琳；后者正好也在看她, 目光对视，方若琳害羞得想捂住菊花了都，“你看我干什么？”
　　林初棠哼笑：“我想看就看，你把我眼珠子抠下来？你不也看我了？而且你是一直盯着我看的吧，你暗恋我吗？”
　　方若琳赶紧否认：“我才没有！”
　　她就是想不通，长得好看，家里有钱, 学业上有宋老师这么个伯乐，找个男朋友还是大佬, 最最关键的是这么嚣张至今都没人来收拾她！
　　就，死对头全方位碾压，气气的。
　　林初棠也一脸玩味地收回目光，她在想方若琳为什么会认为江起昀是她的叔叔。
　　就算两个人年龄差大，那也应该是哥哥吧？
　　鬼屋出来才四点多，但是天气阴沉沉的，遥远的苍穹之下呈现鸦青色，大家还不想回学校，真好隔一个公交站台的距离就是圆融，商量去看完电影再吃顿烤肉回去。
　　晚上八点，她站在商场门里侧等出租车，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包上的小穗穗。
　　“林初棠。”自动感应的门打开一阵冷风吹来，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初棠循声回头，看见了赵清玉。
　　对方穿着纯黑色的手工羊绒大衣，同色系的高跟鞋，露出雪白的脚腕，全身上下看不出不出任何牌子，但是精致得让人不敢靠近。
　　陌生又熟悉。
　　林初棠太惊讶了，一个字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
　　日料店里。
　　林初棠摸着吃饱了的肚子，坐在赵清玉对面，什么也吃不下。
　　“不合胃口吗？”赵清玉看她不动筷子，皱眉道：“抱歉，我们太久没有生活在一起了，妈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
　　林初棠捏着被子，低声说：“没事，我已经吃过饭了。”
　　“那就陪我再吃一点吧，不然干坐着也挺尴尬。”赵清玉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一小口一小口。
　　气氛冷凝下来，还是林初棠先开的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赵清玉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没异常，这才说道：“就这两天。”
　　“……”林初棠装作无事地点了下头。
　　“听你舅妈说，你参加了电视台的舞蹈比赛，还签约了，对吗？”赵清玉说：“棠棠真是长大了，是个成熟又乖巧的小孩儿，妈妈很欣慰。”
　　林初棠心说：你怕是不知道我兴风作浪的战绩。
　　“还行吧。”
　　“不用谦虚，你的确做得好不错。”
　　林初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兀自玩手机。赵清玉趁她低头的时候，悄悄观察她，和走的时候变化了很多。但看得出来，林初棠过得还算不错，一张小脸水灵灵的，穿衣打扮都是精致的小姑娘。
　　她的前夫并没有苛待女儿。
　　林初棠被盯得不自然，“你好像过得还挺好。”
　　赵清玉轻笑：“我活到这个年纪，可以和舒服的人交往，做自己喜欢的事，也算得偿所愿。”
　　林初棠其实不太懂赵清玉这个年龄段的人所说的话，好似洗尽铅华的透彻感。
　　她呐呐道：“快要过年了，那你是准备在开城过了？”
　　赵清玉放下筷子，看着她的眼睛说：“和我丈夫一起来的，本想安排你们一起吃个饭，但我觉得你可能会别扭，就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林初棠赶紧撇清：“对的，我的确会尴尬。”
　　赵清玉很高兴林初棠能这么想，这才算敞开心扉交流，问了她和林宏源的关系如何，有没有交男朋友。
　　林初棠的回答也都很官方。
　　但毕竟不生活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值得聊的。
　　赵清玉给林初棠转了几万块钱，说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处于欲望最多而能力最小的时候。但是你没有这个烦恼，我虽然不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会确保给你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生活。”
　　林初棠默了默，还是点了收款。
　　“你不拿着这些钱去做坏事就好。”赵清玉吃完了，放下筷子，对林初棠说：“你回学校吗？”
　　“啊？”林初棠都没反应过来。
　　赵清玉说道：“我还约了个人谈事，你打辆车回去吧。”
　　“哦。”
　　两人一起走出餐厅，林初棠看着赵清玉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消失在火树银花里。
　　她坐在石敦上，一口口喝着冰水，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赵清玉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小的时候她知道是林宏源出轨，渣男无疑了。虽然两个人都不要她，但心里还是偏向赵清玉的，觉得她很无辜，并且抱有幻想，如若有一天她回来了，有能力肯定会要她的。
　　妈的！
　　林初棠捏扁了矿泉水瓶子，在路边爆了个粗口。
　　临近除夕，商场外立强张灯结彩，营造了一种喜气洋洋，火红一片的繁荣景象。
　　*
　　她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了，好在已经放假，也就没有了十点半断电的限制。
　　室友们坐在下面吃零食看综艺。
　　林初棠刚要走到外面给江起昀打电话，肚子忽然疼了起来，半个小时前喝冰水的报复来得很快。
　　她难受的坐在马桶上，悲哀地发现内裤上有红色。
　　这个时候有电话进来。
　　“考完了？”江起昀的声音略低。
　　他记得这件事。
　　“嗯。”林初棠心里一暖，又很委屈地诉苦：“可是我今天拉肚子了。”
　　江起昀知道她在想什么，“吃什么了？”
　　“就晚上吃饭的时候喝了点冰水。”她很想告诉他，赵清玉回来了，看样子没打算管她。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还是不要说煞风景的事情了。
　　江起昀冷嗤一声：“贪嘴。”
　　林初棠边无声地笑了笑，“肚子好痛。”
　　电话那一端很安静，她几乎能听见他开门，开电脑，然后坐在椅子里的声音。
　　“我让人给你送些治拉肚子的药过去，你先去洗澡，可以让你的室友帮忙你签收。”
　　林初棠赶紧说：“我们今天晚上不断电，可以晚一点睡觉。”
　　江起昀“嗯”了一声，鉴于她已经放假，就没有再说爹言爹语：“不舒服就早点上床休息，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哦。”
　　“先这样吧，我去吃饭。”
　　林初棠很好哄，“哦哦，那你赶紧去吧。”
　　不到半个小时，跑腿小哥就打了她的电话，让她下去拿东西。林初棠接过商场的购物纸袋，不止有治拉肚子的，还有别的生活必备药品，就连创可贴都有。
　　林初棠弯弯眼角，一天的糟糕心情终于熨帖。
　　过了几分钟，电话再次响起。
　　林初棠又跑下去，对方穿着黑色衣服，不是外卖平台，而是之前江起昀带她吃过的海鲜餐厅，这家餐厅自己配送。
　　林初棠回到楼上，是一份海鲜粥，小丁的瑶柱，扇贝，香味扑鼻而来。
　　她拍了一张照片给江起昀发了过去。
　　江起昀：【吃完早点睡觉，听话。】
　　虽然他一如既往地不愿意多说什么，但林初棠感受到了他的用心，决定原谅他的冷淡。
　　林初棠虽然很珍惜这份宵夜，可惜她晚上吃的太多了，粥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最后都进了她的猪一样的室友肚子里了。
　　沈惟擦着嘴，感叹道：“138元一份的粥，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味蕾。”
　　“棠棠，你爹还是不错的。”
　　林初棠洗完澡爬上了床：“不是我爸，是我男朋友。”
　　叶晗耸肩：“我知道，我说的就是你小爸爸，你江爹。”
　　？
　　沈惟说：“也是，这样的男朋友和爹没啥两样了。”
　　林初棠安详地躺在床上，忍不住说：“你们知道吗？方若琳见过他，竟然误认为是我叔叔，她的脑子是被门夹了吗？”
　　叶晗想了想，哈哈笑起来：“的确，是你的小江叔叔嘛。”
　　“为什么不是哥哥？”林初棠趴在床上好奇道：“他年龄不大，今年才28岁。”
　　“不不不，这无关年龄，是气场的问题。”沈惟说：“就感觉他成熟又强大，包容你的所有任性，给你讲道理，照顾你的生活。哪有这样的哥哥能做到这样啊。”
　　“其实我们也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人，但就是很好啊。”
　　林初棠勾了勾嘴角，故意说道：“但是如果我犯错误，他也会凶我，不跟我讲话。逼着我好好学习，不要浪费时间。”
　　叶晗说：“可这是对你负责任的表现啊。”
　　江爹。
　　小江叔叔。
　　这样的称呼将两个人分隔开，恋人未满。
　　林初棠安扯住被子盖过头顶，闷声闷气道：“就是因为他太成熟了，我那么喜欢他，我很希望他能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
　　她抱着手机在被窝里发呆，最后给江起昀发了条消息：“明天你能来看我吗？”


第37章 
　　很快那边回复了。
　　江起昀：【下午五点, 我来接你。】
　　棠棠棠棠：【好的。我睡啦。】
　　江起昀：【睡吧。】
　　临睡前，林初棠才想起来，对方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考完试不回家。
　　*
　　林初棠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她没什么计划性，猜想过完年可以跟他出去旅行, 顺便把护照找了出来。
　　四点四十五分, 他告诉她下楼。
　　林初棠背着包, 因为步子迈得比平时快，才十分钟就到学校门口了, 江起昀还没来。
　　她在公交站台上的椅子坐了一会儿玩手机，没几分钟，目光所及之处就出现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往上是垂顺的西装裤，那双长腿像一把剪刀。
　　江起昀的手掌在她头顶揉了揉, 手掌的温柔触感, 还有宽厚的力度, 一丝丝传入她的身体。
　　“等多久了？”他问。
　　林初棠仰头与他对视：“刚刚到啊。”
　　“嗯。”
　　两周不见，他人更瘦了一点, 脸色苍白，眼皮下面有淡淡的暗沉。
　　冬日的野风将他的大衣衣摆吹起，淡淡的雪松的味道窜入鼻腔；白皙的皮肤稍稍泛青，下颌收紧，让他看上去斯文有余，又多了一丝病态。
　　“你生病了吗？”
　　“没有。”他摇头否认，手掌依然放在她的胳膊上, 形成一种很亲密又保护的关联：“怎么这么问？”
　　“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林初棠指指。
　　江起昀轻笑，没说话。
　　“你笑什么？”
　　他顺势搂住她的肩膀, 眼睛里有一丝轻松：“我们家小朋友长大了，懂得察言观色了。”
　　林初棠纠正：“我不是小朋友。”
　　“晚上想吃什么？”
　　“你给我做吗？”林初棠撑着下巴问道。
　　“想得美。”他瞥她一眼，有点轻松：“去外面吃吧，有点累。”
　　又是有点累。
　　好在林初棠本来也没要江起昀做饭，隔了几秒又听见他说：“等忙完这段时间。”
　　说到这里，林初棠就好奇了，不免问道：“你不是说实验室的项目结束了，而且你工作也推掉了一部分吗？”
　　车子很快就到了餐厅。
　　林初棠发现距离学校并不远，也就比古城巷子里的苍蝇小馆干净一些，家常小炒之类的，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炸辣椒的味道。
　　江起昀带她在张四方桌上坐下来。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我走不开。”
　　林初棠顿了下，忽然想到两周前他在书房里砸东西，还有现在的病态。
　　“出什么问题了？”
　　江起昀看她：“这个跟你没关系，小朋友不要乱打听，管好自己的事情。”
　　“……我不能问你的事情吗？”她有一丝不解。如果不是什么机密，她知道也无妨吧？况且她把自己的家底都交代了。
　　江起昀喝着茶，实话道：“你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他不想把情绪传染给林初棠。
　　但没注意到，说出去的话其实很伤小姑娘的心。
　　一点点委屈的情绪涌了上来，林初棠低着头不说话了。
　　江起昀想了想，告诉她：“我下周有事出国，预计一到两周回来。”
　　林初棠：“那不能带我出去玩了？”
　　他默认。
　　服务员过来帮他们点菜，后来整个吃饭的过程异常安静。因为这样一个话题，林初棠切切实实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不和谐。
　　林初棠没什么胃口。她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跟他说的，可现在一句也说不出口了。甚至此前种种过往，都被牵扯出来，包括他说的每一句话。
　　印象最深的是他曾经说过，无论他们结果如何，他希望，若干年后她再回忆起这段关系，他给她的影响是好的。
　　现在仔细想想这句话，很符合他说话做事留三分的境界，成年人一向善于把自己摘清。
　　表面上听着是好的，可实际的意义，就是他没打算和她走到最后。
　　或者更直白一点说，他并不喜欢她，因此不想耽误她。
　　意识到这个问题，林初棠难受极了，心脏被人攥住了一样疼着。
　　她很委屈，委屈到想哭。
　　她就是个白痴，竟然妄想完全依赖他。
　　等吃完饭，林初棠问他：“你其实不喜欢我，就不打算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对吗？”
　　“怎么这么想？”江起昀诧异道。
　　林初棠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是直白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不要钻牛角尖。”江起昀看了眼手机，对她说：“我会把你的生活安排好。只是我也有自己的麻烦，没有办法时刻兼顾到你，乖一点好吗？”
　　林初棠越说越气：“可是，你为什么要照顾我的生活呢？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我都成年了。”
　　她最想问的是，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江起昀放下手机，盯着她的眼睛，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满是无奈与疲倦：“成年？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成熟，比如你现在跟我发火这件事。”
　　“一开始我跟你说了。我们的年龄差别，阅历，注定了地位不会平等，至少要等到你能独立生活才会有所改变。你刚成年就和我在一起，这让我有负罪感，我走每一步都需要谨慎。”
　　林初探咬着嘴唇，发觉自己说不过他。
　　江起昀顿了顿：“而且，你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吗？棠棠，你不能一边拼命地讨好依赖我，让我给你庇佑；一边又跟我闹着要平等要自由，我能力有限。”
　　林初棠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可是如果他不喜欢自己，那给出的好就有可能随时收回啊。
　　“我想要你，很喜欢很喜欢我！”
　　江起昀敛着眸子，觉得她的想法过于天真稚嫩，但眼下这一刻，他真是疲于应付：“感情会慢慢培养的。你现在得听话，乖一点。”
　　林初棠感觉窒息，一听到有人让她乖一点，就呼吸困难。
　　“可是我学乖了，你们就都不管我了！”林初棠压着嗓子狠狠道：“我就是不要学乖，就是不要！”
　　江起昀站起身来，不可思议道：“你还在跟我发脾气，没听懂我说的？”
　　林初棠也站起来，说：“如果你不是喜欢我，那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你不用管我，也不用照顾我了。”
　　说完，她不等江起昀有所反应就跑出餐馆。
　　江起昀要追出去，被老板喊住：“帅哥，还没付钱呢。”
　　付完钱，再出来时哪还有林初棠的影子。
　　不过她的定位小点一直在移动，应该是已经上了车了。
　　江起昀盯着手机，直到林初棠的定位到了学校，他缓了缓神，体会到了什么叫身心俱疲。
　　*
　　林初棠本来跑到外面刻意放缓了脚步，如果江起昀出来追她，三两步就追到了。
　　可特么的，两三分钟都没人出来！
　　她气死了气死了！
　　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学校，起步价没跑完就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当中跟他发这么大的火，是肆无忌惮，还是恃宠而骄？
　　尽管心里头有点后悔是不是自己作过头了，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会憋死。
　　刚到宿舍，江起昀就发来一条消息。
　　江起昀：【暂时把刚刚的事放下，先睡个觉。】
　　林初棠：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拉黑了。
　　之后的几天，江起昀收尾工作完成，定了去国外的机票。
　　林初棠和沈惟去玩了开城的几个景点。放寒假了，每个景区都是人山人海。
　　直到沈惟回家。
　　林初棠这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同时越等越失望，最后百般不情愿地回了林宏源的家。
　　第二天就是除夕夜。


第38章 
　　过年。
　　林宏源见到吵了两个月架的女儿自然是开心的, 但也不敢太上赶着巴结；一来林初棠早已不吃他花言巧语那一套了；二来妻子也岳母都在，这一锅乱炖的……他是真的吃不消。
　　初二初三以后，各家开始拜年。
　　尤其是任红那边的亲戚, 来家里，见着她总是指手画脚一番, 或者带着好奇心, 脑门上写着：哦, 这就是林宏源和前妻的女儿啊。
　　林初棠懒得应付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家的时候, 干脆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电影，或者练基本功。
　　过了几天，她和唯一一个在开城的室友叶晗相约出去玩，也不怎么着家了。
　　倒是还赖在家里的任母颇有微词，毕竟她就没见过这么任性妄为的大小姐。某天她指指林初棠大包小包拎回来的购物袋, 说道：“你爸爸得赚多少钱供你这么造啊, 体谅体谅你爸的不容易。”
　　林初棠也没生气,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老太太，笑着说：“我花钱自己爸爸的钱理所当然。您心疼的话, 你可以让自己家里人少花点啊，毕竟花别人爸爸的钱，名不正言不顺。”
　　这几年来，林宏源早就成了任家的自动取款机了。
　　任母：“你怎么那么没教养？”
　　林初棠才不会管呢，直接反驳：“你住我家，对我指点江山，有教养？”
　　任母被林初棠气到白眼直翻翻, 就连任红都没办法反驳。
　　林宏源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没管。
　　去年母亲摔断腿以后, 明明已经多请了一个保姆，任母还借故住在家里照顾外孙女。
　　自己辛苦维系的家庭，忽然住进了一个便宜皇太后，事事干涉，搁谁心里都不太舒服。
　　林宏源早就烦任母了，反正林初棠是小孩子，口误遮拦也没关系。
　　年后任母就以家里有事为由走了。
　　反而是林老太太把林初棠叫到房间里去，说道：“不喜欢谁也不要表现在脸上，圆圆外婆讨厌你不搭理就是了，总而言之这是你爸爸的事情。”
　　林初棠抿了下嘴唇，低声道：“奶奶，我错了，对不起。”
　　看着这个小可怜撒娇，奶奶又心软了，道：“这是为你好。不然有一天你得为自己的不成熟付出代价。”
　　*
　　寒假还没结束，林初棠就提前回校了。
　　新的一轮训练又要开始了，下一次的比赛在二月中旬。
　　回到了练功房，林初棠才感觉到自己走出了浑浑噩噩，找回脚踏在地上的感觉。
　　这二十天来，江起昀每隔两三天就会给她发信息，有的时候是打个电话。
　　但林初棠不接，或者接了只说几个字就挂断，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虽然把他的微信拉黑了，但是电话号码还留着。
　　说不清，道不明，她只是不想完全和他断了联系。
　　江起昀也挺惯着她的，电话和短息还是照常发。说的事情都是日常，问她什么时候开学，出去玩儿了吗，以及他在外面看到了新鲜的东西，问她喜不喜欢。
　　江起昀可以很严厉，也可以放低姿态地纵容她，风筝的线都在他手上。
　　林初棠的心摇摆不定，她不想舍弃这份他给予的关爱和纵容，却又不想放任自己糊里糊涂地相处下去。
　　她清晰地感知到，江起昀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
　　他在担心什么呢？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
　　而另一边。
　　治疗方案确认下来以后，周灵在二月初进行了第一次化疗，她躺在病床上，人瘦的有些不能看，脸色很差。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头发开始狂掉。有多夸张呢，就是手指随便一拢，头发就掉了下来一大把。
　　甚至在枕头上蹭一下，也会脱落。
　　江起昀站在走廊上，从门的缝隙中，看到周灵对着镜子叹气，默默地将掉下来的头发团在掌心，她舍不得扔掉自己的头发。
　　第二天，江起昀陪周灵剪了短发。
　　他不甚熟练的安慰道：“以后会再长出来的，不用担心。”
　　周灵很平和：“我不担心，其实我短发也是很好看的吧，只可惜就这发茬也得掉光啊。”
　　江起昀不说话了，弯腰将坐在椅子上的周灵抱回床上，轻飘飘的的重量。
　　某种血粼粼的力量，将他狠狠撕扯。
　　周灵握了下儿子的手，“你不要这个把全世界都扛在肩上的死样子，赶紧回家睡觉去，有护工在你不用整天陪我。”
　　江起昀神色浅淡：“我出去抽烟。”
　　“好。”
　　周灵一个人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是他的。
　　她怕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林初棠：【我上周就回学校了，要训练。】
　　这个名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不就是林宏源的大女儿吗？看语气，应该就是江起昀公寓里的那个小姑娘。
　　怪不得她着很熟悉，因为她在林老太太那里看过林初棠小时候的照片。
　　这太荒唐了……按照辈分，那个女生是叫江起昀叔叔的。
　　周灵觉得这化疗不用做了。
　　五分钟后，江起昀从外面回来，看见自己的手机已经从床头柜移到周灵的被子上，他皱了下眉，迈着腿走过去。
　　周灵：“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手机的。”
　　“嗯。”
　　“我看到林初棠给你发的短信，”周灵有点生气：“先不说她比你小这么多，她是林宏源的女儿你知道吧？”
　　江起昀拿回自己的手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低声说：“刚知道。”
　　“你这是诱|拐未成年少女，她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我们以后还怎么跟林家相处？”
　　“她已经成年了。”江起昀听了周灵的话，没有多大的反应：“而且，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江起昀此前打听两家是什么关系，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原来根源在这。
　　“你跟那个小姑娘分手。”周灵语气坚定：“现在就打电话。”
　　“不行。”江起昀动了动嘴唇，说：“我没有违背法律道德，不可能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什么。”
　　“你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个任性的小姑娘，要求不被满足就发脾气。”他眼神收紧，似乎在慢慢回忆，自嘲地笑了下：“她表现出自己很需要我，这其实很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我没法拒绝她撒娇。”
　　还未等周灵开口，说这样的模式是畸形的。
　　江起昀又说：“我没有跟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相处过，总觉得她是个孩子，负疚感很深。放不开，容易把自己摆在不恰当的位置上，用年龄阅历压她。”
　　“妈，你之前问我到底是不是喜欢她。我现在回答你，我是喜欢她的。希望她能变好，幼稚点也没关系，我会学着跟她相处。”
　　周灵知道，江起昀是个做出决定就不轻易改变的人。
　　“你要面临的压力，就摆在眼前，你自己想清楚吧。”
　　*
　　林初棠在宋老师的舞蹈教室练习，也在等着江起昀主动打破僵局来找她。
　　现在她就有点小傲娇了，每次看到江起昀的卑微欣喜，都恨不得翘起尾巴。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只是，有的时候她在舞蹈教室会碰见来找宋老师的赵清玉，这让她有点烦。
　　偏偏方若琳那个不争气的，看到赵清玉眼睛都在冒绿光，戳着林初棠的胳膊说：“你看，那个阿姨好漂亮好有气质啊，看着也才三十岁出头。”
　　林初棠翻白眼：“三十岁你喊人家阿姨呢？”
　　方若琳：“我这不是表达她年轻嘛？不过女人的年龄谁看得出来啊。她应该和宋老师差不多大吧，我要是在她这年龄保养成这样就死而无憾了。”
　　林初棠用鼻孔出气，不搭话。
　　方若琳继续逼逼：“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林初棠眼风扫过去：“漂亮个屁。你旁边坐着个天仙看不见吗？”
　　方若琳无语了，就没见过林初棠这种人。
　　“我就很奇怪，你前两天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又嘚瑟起来，回光返照？”
　　林初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第39章 
　　因为不想被同学议论, 林初棠和宋老师的亲戚关系在公众场合是隐藏起来的，那么和赵清玉也是装作没有关系。
　　对此，赵清玉赞同。
　　她这根风筝, 有好几根线，所有的亲人都可以来牵引一下。
　　唯独她自己不能乱动。
　　新学期开始以后, 江起昀没有来找过林初棠。
　　这是他认错的态度？
　　直到两周后, 奶奶过七十岁大寿。
　　林宏源是个很讲究排面的人, 在家里给母亲举办寿宴很是讲究，一来为表孝心, 而来秀一把自己是真的很成功。
　　况且，前妻赵清玉也回来，这种仇人见面的场合，怎么能输呢？
　　下午。
　　林初棠挎着小包包从外面回来。别墅前面的院子已经布置起来，任红穿着粉色的高奢连衣裙, 衬出婀娜有致的身材, 站在绿色的草坪上, 正应付着三三两两过来贺宴的贵妇们。
　　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林初棠不禁纳闷, 林宏源是想把自己搞成豪门吗？
　　见一个健步如飞的小姑娘进来，中年女人们不免侧目打量，低声询问任红：“那个女孩子是……？”
　　任红轻笑，柔声道：“是棠棠。”
　　现在她的名头倒不是“林宏源和他前妻的女儿”了，而是一声亲切的“棠棠”
　　还挺能装。
　　女人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立马意会：“原来已经这么大了啊，你照顾也蛮辛苦哦？”
　　任红应了这句话。小心翼翼地瞥向林初棠, 脸有点烫。
　　“棠棠，过来跟阿姨们打个招呼。”
　　林初棠戴着耳机, 倒也听见了她们的讨论，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在任红看来，这个笑就有点不怀好意了，她只希望这个小丫头不要拆她的台啊。
　　随后，林初棠盯紧了任红，任红的心很虚，直到她听见少女那声轻轻的：“阿姨们好。”才知道自己被虚晃了一下。
　　任红松了一口气，林初棠目不斜视地走进去，贵妇们的讨论声络绎不绝地传进她的的耳朵。
　　“林太太，江太太今天怎么没来？和你们家是老交情了。”
　　“哎，她生病了。”
　　“什么病啊？”
　　“癌症。”
　　几人唏嘘一番，“好可惜啊，她一辈子是个小公主，人又那么好，儿子还有出息，怎么会得癌症呢？”
　　“命运无常啊。”
　　关上门后，细碎的声音消失了。
　　林初棠过去陪奶奶说了会儿话，出来的时候碰上了林宏源。
　　“今晚请了很多朋友，你不要搞事情，算老爸拜托你了。”
　　没劲。
　　“知道了，老林。”
　　林初棠也不想计较任红在朋友面前装逼把她当做便宜女儿了，叼着一袋牛奶上楼了。林宏源难得见女儿那么乖巧没有怼自己，喜滋滋。
　　“懂事了啊小姑娘，下个月零花钱给你涨涨价。”林宏源拍拍她的脑袋。
　　林初棠则是被林宏源吓到了，她爹是被人下降头了吗？这就是懂事了？
　　她只是没有心情好吗？
　　林初棠回了卧室就没再出来，反正大人社交也没她什么事儿。
　　*
　　周灵结束了第一次化疗，江起昀接她回了燕家巷的家里。
　　家里帮忙的保姆和管家把老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江起昀问她：“要不去太湖边的别墅住一段时间，那里空气好。”
　　周灵说：“不要，我就在家里。”
　　“嗯。”
　　好些天没睡好觉，江起昀身上起了一些红色的疹子，很难受，不过终于有时间留给自己和林初棠了，他回卧室换衣服，发了信息准备去找她。
　　“林老太太马上就过寿了，我这个样子不想去，礼品准备好了，你代替我去吧。”周灵扯了他的衣服。
　　江起昀：“……”
　　周灵：“你不想去就算了。我说一声。”
　　“我去吧。”
　　社交场面他不喜欢，他是想见林初棠而已。
　　这么久没见面，也知道小姑娘脾气很大会再次跟他发火，但他就是想看一看她。
　　*
　　林初棠一觉睡到天黑，她从床上坐起来，听见敲门声。
　　“进来。”
　　赵清玉推门进来，见她躺在床上睡觉，很不满意：“今天什么日子，你还在这睡觉。”
　　林初棠一醒来就听见斥责，皱了下眉，“知道了，我马上起来换衣服。”
　　说罢，她进浴室洗澡。
　　赵清玉打量似的看着她的房间，挺新也挺大的，但没什么住过的痕迹，书桌和书柜很空，没有任何装饰品，衣柜里只有几套衣服，转角里塞了一个行李箱，她拎了一下，发现很重。
　　这是把衣服都塞进去了吗？随时准备走？
　　意识到这个问题，赵清玉脸色变得很沉。
　　这时，丢在被单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赵清玉拿起来看，是一条广告推送。排在下面的，是一条短信，内容耐人寻味。
　　【小江叔叔：今天几点下课，我晚点来接你。】
　　这个称呼是林初棠恶作剧标注的，在赵清玉看来就十分奇怪。看这个语气是男朋友，但是这个昵称……
　　没过多久，林初棠就洗完澡出来，穿着浴袍去行李箱里今晚穿的衣服，并没有去注意手机。
　　*
　　江起昀到林家的时候，林初棠没有给她回信息。
　　想到她这些天回消息的频率很傲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并未计较，反正马上就要见面了。
　　他一进门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米八几的高个子，斯文沉敛的气质，白衬衫黑西装一丝不苟，他站定往里面望了望，各种不认识的人，独独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人。
　　林宏源没想到江起昀会亲自过来，热情道：“江总，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江起昀把母亲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微微颔首，客气有余：“林总，叨扰了。”
　　“哪里哪里，快请进。”
　　他在沙发坐下，有不少相识的人凑上来寒暄。江起昀是代表母亲来的，话题的中心自然就绕到了周灵身上，多是打探她的病情。
　　这是个私人的事情，江起昀用一句“在积极治疗”将所有无谓的关心挡了回去，也不用大家拼命找话聊。
　　其实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消极的情绪，也看不出心情如何，与人的疏离感是与生俱来的。
　　林初棠下来的时候，并不想被亲戚朋友当做大猩猩一样参观，你一嘴我一嘴的评价，她挨着墙走到偏厅看电视。一脸不悦，熊孩子都不敢惹她。
　　尤其是林圆圆，被林初棠扣蛋糕扣出阴影来了。当任红拜托林初棠照看下妹妹的时候，任红自己都忍不住嘴角颤抖，更别说圆圆本人了。
　　这会儿圆圆坐在沙发的一个小角落，悄悄观察林初棠，气气的。
　　林初棠勾着嘴角，头都没偏，张狂开口道：“老实看你的弱智动画片，不要看我。”
　　圆圆：“……知道了，姐姐。”
　　“嗯。”林初棠满意地点头。
　　过了会儿，圆圆又说：“你好凶。”
　　林初棠侧目盯她：“你有意见吗？”
　　“你连爸爸都不怕。”圆圆郁闷道：“你有怕的人吗？”
　　林初棠笑笑：“天不怕地不怕，我在学校都是横着走的，上次的扣蛋糕手法只是冰山一角，建议你不要惹我。”
　　圆圆：“哦，知道了。”
　　*
　　过了会儿，林宏源顶着一身酒气过来，招呼两个女儿：“棠棠，带你妹妹出来。长辈们都到了。”
　　林宏源的意思无异于过年让小孩儿在亲戚面前表演节目。
　　林初棠一想到那个画面，尴尬到脚趾抠地：“不要，我又不是收费的猴子。”
　　圆圆立马有样学样：“我也不要，爸爸。”
　　林宏源本着脸，带着点儿央求的姿态：“听话，你刚刚怎们答应爸爸的，你奶奶的生日，你想让她不开心吗？”
　　我靠！
　　林初棠站了起来：“老林，你这叫道德绑架知道吗？”
　　圆圆：“老林——”
　　小屁孩儿话没说完，被林宏源一句“欠揍”给怼了回去。
　　林宏源：“快点。”
　　林初棠就这样被林宏源拉了出去。
　　各种叔叔阿姨，伯伯婶婶喊道嘴角发麻。
　　“这是你李伯伯。”
　　“李伯伯好！”林初棠喊得毫无感情，被林宏源捏着肩膀还给人鞠了一躬，搞得安慰李伯伯有种给小姑娘发红包的冲动。
　　“这是小江叔叔，从国外回来不久，小时候还抱过你。”林宏源拨开人群，把林初棠拉了过去。
　　林初棠听见“小江叔叔”四个字，稍稍愣怔，心说还挺巧啊，也是叔叔。
　　这边心理活动还没演完，头顶便传来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那个人笑着说了句：
　　“喊人就行，鞠躬就不必了。”
　　林初棠抬起头，看见了被她甩了将一个多月的男朋友。
　　“……”
　　这是人话？
　　不对不对。
　　！
　　！！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他怎么会在这里，跑错片场了吗？她还等着对方提头来道歉呢！
　　江起昀垂眸看她，漆黑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看不出情绪。一如既往地有侵略性的气场，银色的领带针平添了一分冷感。
　　林宏源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你这孩子，看小叔叔长得太帅了，不会叫人了吗？”
　　话落，一众长辈笑了跟着哈哈大笑，只有江起昀在认真等她的回答。
　　林初棠拧着眉，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小江叔叔。”
　　又换来一阵笑声。
　　林初棠现在想杀人。
　　*
　　半个小时后，她整个人像抽掉线的木偶般坐在长桌最末端，看着首座的大人们聊天。
　　江起昀本想送完礼和林初棠说些话再走的，如果可以，他想把林初棠带走，可被人拉着走不了。
　　觥筹交错间 ，他侧头看她，手指敲了一下桌上的手机，示意她去看。


第40章 
　　我偏不看！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太没面子了吧！
　　没过多久, 宴席那边就只剩下大人们喝酒聊天，谈些生意场上的事情，而女眷们则是挪步到偏厅喝茶, 讨论当季流行新品。
　　赵清玉和任红如今坐在一张桌子上，看似和谐实则看对方一眼都嫌烦, 只不过要顾全面子。
　　夜色浓重起来, 天空坠着一两颗星子。
　　林初棠站在门廊里, 看着院子里奔跑的表亲弟弟妹妹，赵清玉让她去和小孩子玩弱智游戏。
　　明晃晃的灯光下, 江起昀的衬衫依旧一丝不苟地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端坐在椅子上，有人给他劝酒。他敷衍地应付：“抱歉，今天不太舒服。”
　　随后话题又跑到了芯片科技上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在这些人场里, 她就是小孩子, 而他就是个大人。
　　林初棠就没搞懂, 他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真正的“小江叔叔”了呢？他本来就因为年纪而轻视她，现在倒好, 直接压倒。
　　直到奶奶出来，林初棠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啊。”
　　奶奶这才给了解释，包括去年某个时间，自己的腿摔伤了，是江起昀和周灵送她去的医院。
　　林初棠恍然大悟。
　　她记得那天在医院里碰见了江起昀，不过……她太自恋了，以为那个偶遇是江起昀刻意安排的, 当时她都说了什么鸟言鸟语来着！
　　我淦！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江起昀是怎么看待她的。
　　林初棠尴尬到想重新投胎, 这还不够，奶奶又拿“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说事儿，好像抱过是一件多么亲近又了不起的事情。
　　“奶奶，你早点睡吧。”
　　“哎。”奶奶本想在林初棠面前多夸夸江起昀，说人家多么厉害，大家都是吃饭长大的孩子，有的人长成了江起昀，而有的人长成了林初棠。
　　不过念及周灵生病的事，她又不说了。
　　江起昀的确很优秀，可是家庭坎坷，父亲早去，母亲如今重病缠身，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她的小孙女虽然刁蛮任性，跟别人比起来，她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甘蔗哪有两头甜，她真心希望林初棠这一生的苦在童年都已经吃完了，以后一辈子顺风顺水吧。
　　林初棠心烦意乱地跑回了楼上的房间。
　　摆在她面前的有许多问题，江起昀和她的关系似乎复杂了起来，如果林宏源知道这两个人谈恋爱了，不得气到蹬腿啊。
　　她趴在床上，捞过手机，这才看见江起昀给他发的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下午，以为她在学校上课，准备来接她。
　　第二条，等会结束给我回个电话。
　　短信上的内容不重要，她看着备注的四个字，忽然觉得讽刺又刺眼。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既然江起昀今天决意来找她，肯定是有话要说的，林初棠纠结要不要给他好脸色，一边又怕自己的态度太牛逼，江起昀走了怎么办？
　　他一向很会拿捏人的。
　　隔了一会儿，林初棠把身上的裙子脱了，换了毛衣和牛仔裤，套了一件外套，走到楼下。
　　饭局上有人喝多，也就要散了。
　　林宏源和任红在帮忙给客人安排车，而赵清玉不知所踪。
　　林初棠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星星，很注意背后的动向。
　　不着痕迹地等他。
　　这个时候，有个小男孩儿在院子里踢皮球，大喊了一声“棠棠姐姐来玩啊。”然后一脚把球踢给了林初棠。
　　眼看着那只球朝她的脑门飞过来，林初棠暗暗骂了一声“卧槽”，但为时已晚，那颗不长眼的球已经落在她脑袋上。
　　林初棠这个暴脾气啊！她可不会惯着小孩子，谁还不是宝宝了？
　　她“刷”的一下站起来，对那个男孩儿命令道：“你过来，让我揍一下。”
　　男孩儿看见林初棠发火，吓得瑟瑟发抖。
　　这个时候，额头忽然落了一个微凉的手掌，手指轻轻压住她的皮肉，揉了两下，头顶的人低声安慰：“没什么事。”
　　也就四五秒的时间，江起昀立马将手收了回来。
　　林初棠感觉到力度的揉捏，异常舒服。
　　她瞪大眼睛，我允许你摸我了？
　　江起昀看她一眼，眼神给了个暗示，林初棠不太懂。
　　然后他走到那个被吓得快哭了的小男孩儿身边，蹲下来，用小到只有男孩子才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不要欺负她，姐姐也是个小孩子。”
　　还是个脾气不好的小孩子。
　　男孩儿掉着眼泪，说：“我不是故意的。”
　　江起昀说：“去给她道歉。”
　　于是小男孩儿跑到林初棠面前，抱了下她的腿说道：“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初棠顿了顿，说句：“没关系。”
　　刚刚江起昀摸林初棠的额头大家没怎么注意，直到男孩儿道歉，众人笑着说：“棠棠好懂事啊，还真是有个姐姐的样。”
　　林初棠扫视一眼江起昀，后者与她对视，目光指向门外，然后他走了出去。
　　她有点生气，她都人被打了，他凭什么就这样给解决了？
　　于是，林初棠名目张大地跟着他走出了别墅。
　　江起昀坐在车里醒酒，让司机先不要开，然后隔了不到一分钟，右侧车门就被人拉开了，林初棠坐了进来。
　　“…………”
　　“怎么现在过来了？”
　　“你不是让我过来吗？”
　　江起昀侧目瞧瞧她 ，说：“可以，被你爸妈发现也没问题。”
　　“……”
　　赶紧扒着车门往外面看，好在林宏源正在和那个李伯伯说话。
　　林初棠满血复活，找江起昀吵架，“你凭什么不让我揍那个小孩儿？”
　　刚侧过身来，就被人抵住了脑袋。他的手掌再次放在上面，用很轻的力度摁揉着，很有规律，打着圈儿。
　　他说：“有一点肿，回去要敷一下。”
　　林初棠顿时哑口，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他安抚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江起昀很心疼的感觉。
　　揉着揉着，林初棠就慢慢滑了下去，掉进江起昀的怀里，她想起身战斗，被他抱住，问她：“抱抱，还生气吗？”
　　林初棠不满地撅着嘴，“你今天让我喊你小江叔叔，很爽吗？”
　　江起昀并不愿提起这件事：“你觉得呢？”
　　林初棠：“那你为什么来？”
　　“你问我为什么来？”江起昀觉得她挺没良心，“你自己想想。”
　　林初棠不可思议：“是为我吗？”
　　江起昀闭上眼睛，身上的疹子又多了点，他感觉很难受，声线都透着倦意：“棠棠。”
　　林初棠觉得自己又被他拿捏住了，赶紧收收心思，从他怀里起来：“我要下去了。”
　　林初棠隐隐听见赵清玉在找人：“棠棠呢？”
　　“刚刚还在这的啊，跑哪儿去了？”
　　“不在房间里吗？”
　　“去过了，不在。”赵清玉拿着林初棠的手机：“手机还放在地上。”
　　江起昀低头亲亲她的脸蛋：“下去吧，明天我去学校接你，我们再好好谈。”
　　林初棠瞳孔震了震，身体里某些情绪蠢蠢欲动，她忽然说：“我不要下去，你带我走。”
　　“你确定？”
　　林初棠不管了，谁爱找她就找她吧，“你带我走。”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在黑暗中盯着江起昀的眼睛，觉得以他的理智应该是不会带她走的。
　　过了几秒他点头，告诉司机：“开车吧。”
　　*
　　车到国金中心停下。
　　林初棠跟江起昀上电梯的时候，心情是很奇怪的。她不想被人摆布，想气一气父母，故意让他们找不到自己。
　　可跟着江起昀上来，不还是跟个小狗似的，摇着尾巴冲向他吗？
　　虽然离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帅，可这会儿……还是羞囧和委屈。
　　于是，她决定和江起昀今晚聊完，连夜也要回去，就算住酒店也不要留在这里。
　　江起昀一进家门，就脱掉了外套，扣子也解开了两颗。
　　“我和你说，就算你辈分比我大，我跟你回来，不代表——”她犹豫着开口。
　　“棠棠。”江起昀站在门边，但是没有进去，将她堵在自己和墙壁中间：“只要你还想要关系继续，这些都没关系。”
　　他的手臂抻着墙壁，摩挲了下她的耳朵，“我去找你不是想用什么压制你，这样的处境令我也很头痛。”
　　林初棠眨眨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情绪出发点。
　　江起昀自嘲地笑了笑：“本想好好哄你的，可到头来跟拐走小朋友似的。”
　　“反正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小玩物，你这么久才想起来哄我。”
　　江起昀本不想说，但不说又会给她造成更大的误会：“不是。我母亲生病了，这一个多月我在陪她手术和化疗。”
　　化疗这个词，听起来就很恐怖。
　　林初棠想，如果让她独自去面对自己的家人生这么大的病，她一定是承受不了的。
　　但是江起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有点累而已。
　　“那她现在好了吗？”林初棠下意识问道。
　　江起昀笑，剐蹭了下她的鼻梁：“怎么可能。”
　　这只是开始而已，后面还有许多次的全身放射性治疗。以往他一个人的时候，好像可以解决一切困难，可这一次，他不知道要怎么熬了。
　　林初棠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了，她是没接触过癌症病人，自然不懂。
　　“你上次说家里有事，不想让我知道，就是你妈妈生病这件事吗？”
　　“现在看来，不得不告诉你了。”
　　虽然气没消，但林初棠感觉很愧疚，如果是她自己面对这么大的困难，还有人跟她闹脾气，她绝对会不耐烦。
　　“对不起，我太麻烦了。”
　　江起昀否认：“你不是我的麻烦。”


第41章 
　　你不是我的麻烦……
　　江起昀说这句话, 饶是林初棠是个自恋狂魔，可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被夸的脸一臊, 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羞涩来。
　　你这个人能别说瞎话吗？
　　啊？
　　江起昀见她面无表情，抬手捏捏她肉嘟嘟的脸蛋, 竟感觉触感十分好得跟布丁似的, 揉了好一会儿才撤开身体。
　　林初棠看到他衬衣领口里有红痕, 一点点的，他又总是挠。
　　“怎么回事？”她关心道。
　　“起了点疹子。”江起昀说道：“本来不严重, 今晚不小心碰到了点酒，加重了。”
　　“我看看。”
　　江起昀去电视柜下面拿了个医药箱，取出一支软膏：“我待会涂药。”
　　林初棠跟着他走到浴室门口，等他出来，期间想了很多事情, 情侣之间要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她觉得自己是应该做出一些改变的, 应该更加懂事一点。但是她现在又没有任何能力, 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给他捣乱吧。
　　既然这样, 要怎么改变呢？林初棠思考出神的时候，江起昀从浴室里出来了，头发还湿漉漉的，他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你要涂药吗？”林初棠跟过去：“我帮你吧。”
　　江起昀看向她，眼底带着某种情绪，意味深长：“你帮我？”
　　“嗯啊。”林初棠不疑有他地点点头。
　　“行。过来吧。”江起昀推开卧室的门，坐在床上, 然后解开睡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的皮肤很白, 典型的宽肩窄腰倒三角身材，穿衣服显得很清瘦，但脱了衣服肌肉就很漂亮。
　　虽然她和江起昀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但就是真的睡觉，他很顾及着什么，在床上从来不和她做什么禁忌的行为。
　　甚至分两床被子睡。
　　现在，林初棠有点羞涩了。
　　身材好看是好看，可上面的红点点也触目惊心。
　　江起昀把药膏和棉签递给她，淡声道：“过来吧。”
　　林初棠踱步过去，竟然有种登徒子闯进千金小姐闺房的感觉，她生怕亵渎了男神。反倒是江起昀仿佛无事发生，很自然地摸了下她的脸，“怎么了？”
　　林初棠微红着脸：“没什么，我给你涂药了，你不要动。”
　　江起昀扯了下嘴唇：“我没动。”
　　林初棠：“…………”
　　林初棠一开始从后面肩膀开始涂抹，瘦腰。白色的药膏蘸取在棉棒上，一点点涂抹；然后是前面，腹部，再下面就隐藏到了睡裤里，亲热狎昵的姿势，让她脸热。
　　“不涂了。”她不好意思往下看过去。
　　“出息。”江起昀淡淡评价一句，把她拉过来，站在自己的两腿中间。像家长训诫小孩子那种姿态：“怎么忽然脸红？”
　　“我没有！”林初棠赶紧否认。
　　江起昀笑了笑，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轻轻向下按压，他脸往前迎，然后两个人的嘴唇就贴在一起。
　　柔软的四片唇轻轻摩擦，离开。
　　林初棠明显感觉这一次的接吻，和以往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说不出来。
　　江起昀扬唇轻笑，继而又吻了一下，咬她的下嘴唇。
　　林初棠有点痛感，敏感更多，听见他说：“以后不乖，就用这种方式惩罚你。”
　　她的耻度比较低，耳朵已经爆红了，小幅度地点头。
　　江起昀笑了。
　　气氛有一点点尴尬，林初棠跪坐在床上。
　　江起昀想起一件事交代她：“我们的事情，暂时不要跟家里人说。”
　　林初棠下意识问出口：“为什么？”
　　复杂的关系就不用说了，江起昀解释另外一个，他略微思考了下。
　　林初棠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遇见的他，如今十八岁了，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如果现在和她谈恋爱的是一个同龄的男生，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而他已经是个28岁的成熟男性了，和一个18岁的女孩子，这样不对等和敏感的差别，难免被认为是居心叵测。
　　就如周灵说的那样，“诱|拐未成年少女”“”金钱利诱”都会盖在两人的头上。
　　“大概不会有人相信我们是在你成年后的一个月内在一起的。”
　　他只提点了一句，林初棠立马就懂了：“还是你想的周到。”
　　江起昀：“棠棠，我这样做——”
　　不等江起昀说完，林初棠立马接过话来：“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反正我现在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告诉我自己的状况，我就不给你找麻烦了，你好好照顾你妈妈吧，留给我一点时间就行。”
　　她的语气是天真又故作乖巧的。
　　江起昀摸摸她的头发：“你还小，不知道家里有个病人要面对怎么样的生活。”
　　林初棠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所以我想快点让自己成熟起来，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陪着你，你也不要丢下我。”
　　之后他没有说话，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心蓦地疼了一下。
　　那个时候的江起昀喜欢一个小姑娘，她天真稚嫩，有很多缺点，像一株野蛮生长的植物。
　　当她说出那句话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希望她慢慢长大，不要经历痛苦，不要忍受摧残。
　　某些心结打开，现实的困境却无法改变。
　　*
　　第二天一早，江起昀送林初棠出门。
　　林初棠告诉他：“我的手机丢在家里了，怎么办？”
　　江起昀看了眼时间：“先陪你回家拿手机，再去学校，来得及。”
　　“嗯。”听见他这样安排，林初棠觉得很靠谱。
　　江起昀把车停在路边，林初棠跑回家，才被告知她的手机昨晚被赵清玉拿走了。
　　奶奶不免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林初棠自然不可能跟奶奶说实话：“临时有事，回学校了。”
　　奶奶没怀疑。
　　只是林初棠有点奇怪，赵清玉拿她的手机干什么？她用家里的电话打过去，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至于赵清玉的手机号码，她根本记不住。
　　她想，算了吧，赵清玉肯定会想办法给她的。
　　回到车上，江起昀看她情绪低落：“怎么了？”
　　“手机被我妈妈拿走了。”林初棠给江起昀写了另外一个手机号码，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办校园宽带附带的，她想了想又说：“我手机是有密码的，我妈妈应该解不开，先联系这一个吧。”
　　江起昀把号码存进手机里，备注了“棠棠”两个字。
　　“走吧，早饭去学校吃？”他看了眼时间，有点紧，再耽搁下去她会迟到。
　　“你最近要一直照顾阿姨吗？”到学校门口林初棠忍不住问道，还有些局促地说：“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
　　江起昀坐在车里盯着她的眼睛，觉得她一夜之间变得乖巧很多，他的眼睛笑了下：“我是个成年人了了，家里有保姆。不用你帮忙。”
　　林初棠又说：“我下一次比赛在二月十五号，情人节后面的一天。”
　　江起昀意会：“好，那天我把时间空出来，陪你去。”
　　林初棠眼里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很想抱住他亲亲，只能用力挥手：“嗯，那我先走了！”
　　*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林初棠心里说不出来的愉悦。
　　她回宿舍换了衣服，然后去了而宋老师舞蹈教室。
　　下课后，宋老师把林初棠叫出去，告诉她，手机在赵清玉那，她晚点的时候送过来。
　　果真，下午五点，课刚结束赵清玉就出现在门口，把手机还给她，又说：“没电了，自己充一下，我没有这种型号的充电器。”
　　“好。”林初棠和赵清玉没什么话要说，道别之后便回了宿舍。
　　她充上电，给江起昀发了条消息：【手机拿回来了，她没有看。】
　　他估计在忙，很晚才回，直接是一个电话。
　　林初棠为这样的小细节，心里暖烘烘的，他似乎知道自己现在想听到他的声音，而不是冷冰冰的文字。
　　林初棠忍不住皱眉：“因为比赛，我一天假期都没有了，而且下周也要把课停掉，专心训练。”
　　江起昀在那边轻笑了一下说道：“能集中精力做一件事很好，等这个阶段结束，你会发现‘全力以赴’是一个很珍贵的词汇。”
　　其实他说的林初棠早有体会，但是没有认真总结过。她又问：“那你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吗？”
　　江起昀想了想，“念书的时候是。但是工作参杂的因素比较多，很难目的纯粹地去做一件事。”
　　这些话林初棠就比较难理解了，因为真的阅历在这，她没有工作过，没有赚过钱，没有混过名利场，自然不会懂。
　　但不妨碍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甚至听他讲道理都不觉得烦。
　　“那我好好训练。”林初棠躺在被子里，眼角都弯了弯说道：“听老师说，如果晋级我还可以拿到一笔奖金，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赚钱，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已经有很多东西想买了。”
　　江起昀自然而然地问：“有想要的东西？”
　　林初棠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买的都是些香水化妆品之类的，显得很肤浅，过了会儿她才说：“想给咪咪买点猫粮和玩具，比起你，我对它太不好了。”
　　其实林初棠还想买一件东西送给他。
　　江起昀又笑了，说：“有想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自己就不要贷款操作了。”
　　被他嘲笑，林初棠羞赧了几秒，又急吼吼地乱发脾气：“你在羞辱我，你看不起我？”
　　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回答：“累了一天早些睡吧，我在机场，快登机了，明晚这个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林初棠不舍地说了再见，阖上眼皮就睡着了。
　　*
　　之后的几天，江起昀都会给林初棠打电话聊一些睡前话题，有的时候是说说他自己。
　　他母亲的病形式不太乐观，在考虑换药和调整治疗方案。
　　林初棠想知道更多一些，但是江起昀不怎么愿意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就不问了。
　　再次给他播报自己的行程。
　　棠棠棠棠：【我下周二就去临城比赛了。】
　　没看见回复，她就去训练了，放课的时候遇见了赵清玉，林初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她是来找宋老师的。
　　赵清玉站在门口不让开：“棠棠，一起去吃个饭。”
　　林初棠挠挠后脑勺：“我晚上还要练习的。”
　　赵清玉说：“就吃个饭，耽误不了多久的。”
　　林初棠：“行吧。”
　　反倒是和林初棠一起出来的方若琳瞪大了眼，这个人是谁？林初棠认识她！
　　啊啊啊啊！
　　她又认识！
　　林初棠带赵清玉去学校食堂二楼，点了几个炒菜，赵清玉嫌弃食堂的油烟大，菜也不新鲜高级，没动几下筷子。
　　两人吃了二十分钟，就走了。
　　林初棠要去舞蹈室，赵清玉说：“正好我要找宋老师，和你一起走吧。”
　　“……”林初棠摸着衣兜里的手机，问赵清玉：“你什么时候走？”
　　赵清玉：“下个月。你这么希望我走？”
　　“没什么，问问而已。”林初棠后面一路沉默到工作室，刚脱下外套放起来，手机震动了一下。
　　江起昀：【不要担心，那个时候我已经回来了。】
　　林初棠开心的转圈圈，解锁了密码，回复了一个“抱抱/”表情包。
　　“林初棠，过来。”宋老师隔着玻璃喊她。
　　林初棠赶紧放下手机，跑了过去。
　　而赵清玉还坐在休息室里，盯着她的手机若有所思，回忆她解锁密码的手势，过了会儿，方若琳进来了。
　　“同学，你好。”赵清玉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
　　“阿……阿姨好！”
　　赵清玉拍了拍身边的皮沙发，主动说道：“你好，我是林初棠的妈妈，想和你聊一聊。你们平时一起练习，关系很好吧？”
　　方若琳一脸惊惧：“……额，是吧。”
　　是吗？
　　赵清玉说：“不要紧张，我们随便聊聊而已。我一直在国外生活，对林初棠的生活不是很了解。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吗？”
　　方若琳：“…………”
　　眼睛再瞎也看得出来林初棠和她妈妈关系不好，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啊！
　　*
　　晚上十点，林初棠大汗淋漓地从教室里出来，赵清玉已经走了。
　　她也松了一口气，不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下周。
　　林初棠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临城，因为宋老师去全程陪着，她和江起昀不可能一起走。
　　可是前一天，江起昀却告诉林初棠，他妈妈那边有点变故，来不了了。
　　林初棠虽然失望，却能体谅。
　　“那我一个人去了，回来再找你。”她满心欢喜地说。
　　江起昀说：“棠棠，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放在国金中心的家里，有时间去拿。”
　　“是情人节礼物吗？”林初棠感觉有点奇怪：“你不亲自给我啊？”
　　江起昀淡淡地笑了：“也行。好好比赛。”
　　之后林初棠便跟着宋老师去了临城。
　　比赛录制要三天时间，上交了手机，但是再加上前期准备，一来一回，再回到开城已经是周六了。
　　一周都过去了。
　　给他发短信还卖了个关子，让他猜猜有没有晋级。
　　但这种问题本身就很弱智。
　　林初棠太想见到江起昀了，也想赶紧看到他给她买了什么。学校浴室的热水还没上来，她跑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精心搭配好的衣服，给自己化妆。
　　打扮好之后，林初棠回学校把洗漱用品放下，准备出门。
　　她看了眼手机，江起昀还是没有回复她，她怕他那边忙正事，也不敢多问。
　　走到宿舍楼下，她看到了赵清玉一身焦糖色风衣，带着黑色墨镜站在楼下。
　　“妈？”林初棠很想绕过她，却不得不喊人。
　　赵清玉说：“比赛回来了？陪你去庆祝一下。”
　　林初棠：“不要，我约了朋友去玩。”
　　赵清玉盯着她：“什么朋友？”
　　林初棠皱眉：“说了你也不认识啊。我先走了。”
　　“你那个朋友叫江起昀是吗？”赵清玉摘下墨镜，和缓地微笑：“是你奶奶生日那天，去家里的小江叔叔。”
　　林初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知道的？
　　想干什么？
　　没等她下意识否认，赵清玉叹了口气，说道：“棠棠，我们一直觉得你叛逆点儿也没什么，但没想到你这样无法无天。”
　　林初棠往后退了两步，惊惧道：“你们干嘛了？”
　　赵清玉说：“我和你爸爸前所未有的意见统一，我们不同意。你去临城比赛的这一周，我们把事情都解决了。”
　　林初棠发觉自己心慌到无法控制言语：“你偷看我的手机了？！”
　　赵清玉：“还需要偷看吗？你身上的奢侈包包项链都是超出自己购买力的，他帮你到学校解决同学纠纷，不都是证据吗？”
　　林初棠不想跟赵清玉废话了，绕过她走开。
　　赵清玉扯回她的手臂：“我和你爸虽然离婚，可是在钱上没有短缺过你吧？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现在为钱出卖自己以后都是要还回来的。”
　　林初棠烦躁道：“你能不能别管我？你不是要走吗你赶紧走吧。”
　　赵清玉很铁不成钢道：“你现在去找他也没用了。”
　　林初棠这才如梦清醒般看着赵清玉：“你们到底干嘛了？”
　　赵清玉说：“回家问你爸吧。”
　　*
　　赵清玉把林初棠带回林宏源的家。
　　偌大的房子里，任红和圆圆都不在，甚至奶奶也不在家。只有林宏源坐在沙发上等她。
　　林初棠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在她去临城的这一周里，什么都结束了。
　　林宏源三言两语解释了他和江起昀的谈话内容，“他承认，责任都在他。”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责任都在他？”林初棠快要疯了：“我们没偷没抢有什么责任？碍着谁了吗？”
　　“是他引|诱的你。”林宏源说：“你年纪小不懂事，但他已经是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
　　林初棠不服气道：“我也是个成年人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装作好家长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关你们什么事？”
　　林宏源怒道：“你怎么跟自己的父母说话呢？按照辈分他是你叔叔辈的，我调查清楚了，你们是在校庆晚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你还没到十八岁。诱惑未成年，就凭这一点，他不该负责吗？”
　　林初棠才不管林宏源说的什么狗屁辈分，跟她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真的。
　　她只有一句话：“我不要你们管，而且是我缠着他跟我在一起的，要负责也是我。”
　　赵清玉和林宏源都要被林初棠气死了。
　　“我十八了，是成年人了，不需要你们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好父母。”
　　林宏源气急了也没舍得打她，而是说：“棠棠你有没有良心，你没有赚过一分钱，不知道社会险恶。去年和我冷战，依然每个月花着几万块的生活费，欺负妹妹我没舍得说你一句重话，除了爸爸，还有谁能对你这么宽容？谁给你钱花？”
　　“你觉得一个窝囊废，不挣钱，每天把关爱挂在嘴边的，就是好爸爸了吗？”林宏源说：“我承认我曾经伤害了家庭，对你有所忽略，可我的精力就这么多，在外面当孙子喝酒喝到胃出血，又是为了谁？”
　　林初棠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林宏源有一点没说错，她没有赚钱的能力，何来独立？
　　赵清玉也说：“如果现在不管你等你将来废了，我们和你爸爸才会遭天谴。”
　　“你和叫叔叔的人在一起，叫家里的亲戚怎么看？”赵清玉摸着她的头发：“而且他那个年龄和地位的人，和你这种没出社会的小姑娘在一起，图你什么大家都看得出来，不怕脊梁骨被戳穿吗？”
　　林初棠第一次这么委屈，她很无力，没有尊严，连吵架都没有立场。
　　“可是你们不应该去骂他，要是有错就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她哭得一梗一梗的，“真的，是我缠着他的，他只是陪着我而已，没做什么，而且……而且他妈妈得癌症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住自己。
　　林宏源叹气，说道：“我们也聊了一下，江太太的病情还在恶化，他是再没有经历去管你的。就这样分开对你们两个都好。”
　　赵清玉把林初棠拉到房间里，让她冷静一下。
　　可是林初棠一听到林宏源说的他妈妈的病情还在恶化，就忍不住一直哭，哭到睡着。
　　她很希望醒过来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一睁开眼，眼泪自己掉下来了。


第42章 
　　林初棠醒来以后, 根本就不想理会赵清玉所说的“你现在还小，不能分辨是非，你看大人解决问题根本就不会询问你的意见, 因为没必要。”
　　很多父母都很奇怪，放任孩子自由生长, 却又不允许他们恣意生长。
　　天已经黑了, 林初棠肚子里空空的, 腹部仿佛灼烧一样难受 ，可她什么也不想吃。
　　赵清玉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 林初棠掀开被子下床。任红和林圆圆已经回来了，夫妻俩正陪孩子在客厅做家庭作业。
　　林初棠揉摁着眼角，去玄关穿鞋子。
　　林宏源斥道：“大晚上的你去哪里？”
　　林初棠也不怕：“你管我去哪里？”
　　“好好在家呆着，马上就吃饭了。”林宏源一双眼睛怒火中烧，任红在旁边拦着他, 低声安慰：“消消气。”
　　林初棠不想看到对方的假慈悲, 反正她已经足够丢脸的了, 害怕什么呢？
　　她说：“留在这里我会忍不住发疯，你确定要我在家吗？”
　　任红眼神惊惶, 谁又能阻止这个小霸王呢？
　　她赶紧说道：“孩子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吧，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还管着她干什么呢？”
　　林宏源态度有些松动，嘴上仍旧严防死守。
　　任红再劝：“你让她出去散散心吧。”
　　林宏源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再看到林初棠了，摆了摆手。
　　林初棠走出小区，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安排了生活, 可是听林宏源的那个意思，他已经和江起昀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林宏源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胃里的焦灼感更加剧烈。
　　林初棠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想，林宏源是在他的伤口上再捅一刀，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林初棠还是忍不住用仅存的百分之五的电量打了过去，她以为电话会一直嘟到结束，或者被直接挂断，甚至拉黑。
　　但是也就几秒，那边接通了，传来熟悉的声音，“棠棠？”
　　他的声音依旧低柔，带着微凉的澄澈，让人听不出情绪，想象不出对面的人是用怎样的心情与她交流，但是她被安慰到了。
　　林初棠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忍不住想哭，一个“江”字没有喊出来。
　　电话那端轻轻叹了口气，“你爸没跟我说清楚吗？”
　　林初棠顿了顿，情绪一点点往下沉。
　　“你为什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明明都是我……”她没有组织好语言，乱晃晃的：“不对，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错。”
　　那边的男人轻笑，带了些许无奈：“你还小，当初我应该好好引导你。我没做到。”
　　林初棠愣愣问道：“难道你也觉得这样错了。”
　　那边停了许久，江起昀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告诉她：“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你跟我讲。我在小区门口，你来接我。我不管！”林初棠控制不住眼泪，她用往常的语气命令他，企图唤起他的心软和不忍。
　　那边却没有答应她的无理取闹，只是说：“你冷静好再跟我说话。”
　　“你在哪里，我要去找你说清楚。”
　　“我在机场，快关机了。”江起昀说：“我母亲的病情加重，我陪她出国治疗，这两年应该不会回来。”
　　林初棠绞紧了呼吸，心碎地问道：“那，那你不要我了吗？”
　　无论她怎么求饶，江起昀只是说：“棠棠，我没有精力了。”
　　林初棠知道自己是比不上他妈妈的，对方是个病人，她只是希望他不要放弃，“我保证以后不乱发脾气，不乱花钱，听你的话努力让自己成熟起来……”
　　电话那端响起温柔的女生播报声，提醒某个航班开始登机了，像是餐厅打烊的急促音乐，刺锥着她，提醒她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
　　“抱歉……”只传来两个字，林初棠的耳边汽车汽笛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辆辆私家轿车，争先恐后地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手机没电，关机了。
　　*
　　林初棠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她像个行尸走肉上了公交车，回到学校。
　　室友们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不明所以，林初棠可是从来不哭的，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她没有洗澡，爬上床蒙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是周末，没有课。
　　她到下午才起来，给手机充上电后，只看到了赵清玉和林宏源分别打来的电话，并没有江起昀的。
　　她这才渐渐接受，自己被分手了。
　　无处宣泄，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怪他，此后再也没有资格冲他撒娇，冲他发脾气。
　　林初棠在宿舍里发霉了两天，去上课的时候看到方若琳，她从她身边走过，忍不住看她丧丧的脸蛋。
　　她想起赵清玉的话，把方若琳拽到一边，“我和我男朋友的事，是不是你告诉我妈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方若琳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承认你妈妈是来套过我的话，但是我一个字都没说。”
　　林初棠不信：“你有这么好？”
　　方若琳支支吾吾地说：“你们的关系一看就不是那种能告诉家长的，我再告你的小黑状，找死吗？”
　　不能告诉家长？
　　林初棠听这说辞，说不出来的难过，她放开方若琳。
　　赵清玉是怎么知道两个人何时认识的呢？
　　这件事她告诉过谁？
　　*
　　一开始那些天，林初棠心里抱有一丝侥幸。
　　江起昀会对她心软的，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但都没有回音。
　　到第二个周末，她打车去了一趟国金中心的公寓，咪咪还在那里得把它带回来。
　　以往每一次，不等她把密码输完，门就会从里面打开，江起昀穿着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冲她笑一下，然后又无奈斥责：“今天怎么又跑过来了？”
　　但这一次开门，静悄悄的，从玄关到偌大的客厅，明亮空旷，家具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她看到茶几上摆放了两个盒子。
　　一张纸条，俊秀飘逸的字体：
　　【答应你的奖励，没有食言。】
　　这是江起昀亲手写的，他的字很好看，和他这个人一样，有些冷淡严肃却又不见锋芒。
　　一个盒子里装着她开玩笑说要的包包，在寸土寸金的园区能买个洗手间的价格。
　　另一个盒子是一套衣服，林初棠展开，发现是一套舞蹈服，他给她挑选的礼物。
　　但是她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礼物，而是找她的猫。林初棠里里外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只有一个猫爬架孤零零的在房间里。
　　连咪咪都没有了。
　　他是把它送人了吗？
　　这不是她的房子，她怕有人来就没有久留。没有拿走那个很贵的包，只带走了舞蹈服。
　　这几个月就像一场梦，一切都结束了。
　　最后的那通电话，林初棠甚至不敢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还是说，他只是没有办法拒绝她的无理取闹而已。
　　他们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两艘小船，短暂的依偎在一起，又各自飘向远方。
　　*
　　回去以后，林初棠把江起昀的微信删掉了。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一个人，横行霸道，从不忍让，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只是某些事情，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大一这一年，林初棠在省卫视的舞蹈比赛里表现突出，获得亚军。本来大家只记得冠军而不记得亚军的，但她的长相夺目，又因为在舞台上怼过不专业的评委，意外地获得一大票粉丝。
　　甚至有影视公司向她递出了橄榄枝，承诺每年拍多少戏，参加什么综艺，凭她的外形条件三年内肯定爆火。
　　林初棠没有和任何机构签约，而是老老实实完成了学业，她不想消费自己。
　　钱，大家都想赚，但她依然想坚持自己的初衷，不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毕业之后，林初棠签了舞蹈团，小有名气，圈子里还有宋老师的接班人的传闻，前途无可限量。
　　美好的大学四年，林初棠再也没有谈过男朋友，不是刻意不谈，而是毫无欲望。
　　她没有见到过江起昀，不知道他是在国外还是回来了。
　　但是听过他的传闻，比如，江太太过世了。
　　林初棠心底有一丝难过，她也会想到，江起昀该怎么度过那段时光呢，他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只可惜她却再也想不起那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阿姨的样子了，好像很遥远。
　　有一次林初棠出国，飞机上不能玩手机，她随手翻阅了一本科技杂志。
　　看到有一家叫新翼科技的公司的介绍，这是一家芯片公司，因年轻的创始人的决策失误，六年前遭遇过前所未有的危机，所有人都猜测它会以退市收场。
　　随着4G到5G的转变，这家公司抓住机遇，两年前又起死回生，如今势头正猛。
　　林初棠其实对科技板块并不了解，但她无聊地读了下去，直到看到最下面一小方块的文字，看到江起昀的名字，短短几百个字的采访。
　　她把扉页上的三个字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放在一起，才发现，她对他的记忆如此鲜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帧画面她都不曾忘记。
　　和他在一起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已经在事业上找回自己的状态，家庭也了无牵挂。他今年三十二岁了，应该已经结婚了吧，或许还有个漂亮又听话的孩子，还和他一样聪明。
　　他肯定不想记得自己曾经和一个不成熟的小女孩相处过，在开城的一切于他来说，都是疲惫又艰辛的回忆。
　　林初棠盯着杂志，直到手指被眼泪砸中。


第43章 
　　林初棠毕业以后定居在开城。
　　她租了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一个人住，好在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收入各方面蛮宽裕, 搬进新家的时候，她整理着东西, 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才感觉自己是个大人了, 独立了。
　　林宏源给她在园区买了一套房, 还是国金中心附近，出行和购物都很便利；在同事和朋友看来, 她算是标准的白富美了。
　　林初棠没有清高地撇清关系，但也不会再和林宏源闹，没什么表达欲，甚至也没花家里的钱。
　　某一天她站在那栋豪华公寓里往外面眺望，看见了国金中心的玻璃墙。
　　曾经, 某一扇窗户里, 他身着白色衬衫, 黑色的袖箍，安静地坐在书房里工作, 而她在写着一份英语作业，时不时就想找他聊天，高兴的时候还会趴他肩膀上。
　　那个人本不想理会她的撒娇，低斥几句，后来被闹的没办法，侧头亲了下她当做奖励，又说：“乖一点, 我忙完就带你去吃饭。”
　　其实相处是有些僵硬和尴尬的，不太像情侣, 他知道她的年龄小，几乎是当成未成年对待，时时克制着自己。
　　很久之后回忆，才觉得，点点滴滴都是刀子。
　　有次中秋回家，林宏源问起这件事：“那张生活费的卡怎么没动过了？”
　　林初棠说：“我自己赚的钱够花。”
　　林宏源笑了笑：“你一个小丫头就算跳舞再出名，也就仨瓜俩枣，能有多少钱。”
　　林初棠没有生气，只是告诉他：“我只是不想再被钱，年龄小，不够独立，这些东西压着了。”
　　林宏源一时失言。
　　某些改变是有迹可循的，从那段荒唐的、无疾而终的初恋以后，林初棠就再也没有在林宏源面前流露过情绪。
　　她以前张狂，任性，怼天怼地，把自己的不满对爸爸全都发泄出来。
　　现在只是，很多话懒得说了。
　　包括有一年她受伤动手术，恐惧的要死，生怕以后再也没法跳舞，但她却把心情隐藏的干干净净。
　　*
　　大学室友中，肖琪琪和叶晗都转了就业方向，一个去考公务员，另一个跟着家里做生意了，沈惟在一家教育机构当舞蹈老师。
　　林初棠最终也没和方若琳成为朋友，一开始不会后来更不会，但是她混得也不错。
　　周日舞蹈团没事，林初棠窝在家里没出去，找了部电影出来看。
　　而正好沈惟在附近上课，结束后来找她吃饭。
　　林初棠请她在外面吃饭，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沈惟拦住她：“我们都独立了，你怎么还是要请客啊，而且你现在都不花家里的钱了。”
　　林初棠的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说道：“就算不花家里的我还是挺有钱的吧，请吃个饭而已。”
　　这一点沈惟是挺赞同的，她想了想说：“棠棠，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是在拿钱交朋友。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
　　林初棠抬起眼皮看着对方，心里漏了一拍。
　　沈惟说：“但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平时说你脾气差，都是开玩笑的。你很细腻，讲义气，漂亮又很有趣，没有人不想和你成为朋友，就连方若琳那么嫉妒你，都不排斥和你相处。”
　　林初棠尴尬地收回手机，摸了下头发：“怎么说起她了？”
　　沈惟说道：“我说这些话是想让你正视自己。你是值得朋友陪伴的，不要那么自闭。”
　　林初棠不说话了。
　　沈惟脑洞大开：“我听说抑郁的人表面上都会装得很快乐，但其实大脑里早就不会分泌多巴胺了。棠棠，你不会有抑郁症吧？”
　　“放屁。”林初棠捂住她的嘴：“我哪里看上去抑郁了？只是很多事情没有必要找别人分担，懒得说而已。”
　　沈惟：“不想找人分担，这还不是自闭吗？”
　　“算了算了，我没病也要被你安排点儿病出来了。”
　　很快菜上来了，林初棠吊儿郎当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但心里也在想，她有病吗？没有吧？
　　吃过晚饭，沈惟拉着林初棠去楼下的超市买零食，边走边聊起上周有个男生通过她追林初棠的事情了，那男生长得很帅，做科研工作的，家里条件自然也很好。
　　林初棠看在沈惟的面子加了对方的微信，除了发了个“你好”就再没一句话了。
　　沈惟问道：“你怎么没不回赵予辰的消息啊，他还巴巴等着。”
　　林初棠：“赵予辰是谁？”
　　沈惟白眼一翻：“让人家听见这话，肯定会找个吐槽博主吐槽你。”
　　林初棠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说道：“哦，上周去国外演出，有时差，就没来得及回，回来消息太多就给弄到后面去了。”
　　沈惟说道：“赵予辰人挺不错的，工作和家世个方面和你挺般配，重要的是性格好，你不就是喜欢性格好可以照顾你的吗？”
　　林初棠嘟嘟囔囔辩解：“我又不是那种没长手没长脚的废物，你别把我说的特别霸道。”
　　“知道。但是意思你明白。”沈惟看看林初棠：“这些年你拒绝了很多男生，不会是还想着上大一的时候交往的男朋友吧？”
　　林初棠装听不懂：“你说谁？”
　　沈惟一个字一个字道：“小江叔叔！你没找过他吗？”
　　林初棠抠着手指，有些可笑：“你知道吗？我们之间除了我爸爸，甚至没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他走了就是走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初棠默默地想，江起昀刚离开的时候，她很难受。但是随着时间的蔓延，她长大了一点，情绪淡化之后，就释然了。
　　事发的时候父母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而他的母亲病危，事业低谷，关系尴尬；被勒令分手，他能怎么办呢？
　　是个正常的人，都没有精力了吧。
　　他对她没有喜欢，只是有点好感而已，怎么能强求人家排除万难和她在一起呢？
　　林初棠淡淡地说：“其实我都忘了，也就几个月而已。”
　　沈惟看她的样子，是真的忘记了。
　　两人来到商场楼下的超市，推了辆购物车，沈惟继续说道：“下周我和朋友聚餐，赵予辰来，你也来吧。”
　　对上林初棠犀利的目光，沈惟生怕自己太烦人了，赶紧说道：“我不是硬要撮合你们啊，只是大家工作都忙，圈子也封闭，工作之后很难交朋友，扩展一下交友圈子也没错啊。
　　林初棠想想也是，那个赵予辰长得是还不错，说话也很幽默。
　　“好吧，看时间。”
　　“看个屁的时间，一定要来。”
　　*
　　沈惟今天要住在林初棠家里，零食就买的有点多，甚至还帮她买了许多生活用品，包括明天吃火锅的材料。
　　看着沈惟买的一大堆东西，她皱了皱眉：“玻璃水也要吗？难道你还想要我当蜘蛛侠？”
　　沈惟翻了个白眼，说道：“放你车里的，你没发现车里的快没了吗？我真是你的丫鬟啊，大小姐。”
　　林初棠摸摸后脑勺：“我没注意。”
　　沈惟想想就不服气，狠狠道：“妈的我怎么就没有养成你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德行呢，关键是还有朋友争着当你的保姆，气人。”
　　林初棠已经23岁了，但有的时候真的没什么居家的概念。她不做饭，也不大扫除，反正只要出钱就会有保洁阿姨，而且她的朋友，每次来她家里都会忍不住帮她收拾。
　　林初棠只负责挑选几样零食，旁边就是收银台，准备去结账，听见隔壁货架传来工作人员在给顾客介绍猫咪罐头。
　　“嗯。”
　　男人的嗓音低低的，生病似的嘶哑着，有一丝孱弱。
　　林初棠的腿都迈出了，又赶紧收回来。
　　心跳快的不行。
　　工作人员说：“我们这边的猫罐头都是进口的，您是刚开始养猫吗？喂食罐头的频率只要一周两次就好，把小肉条剪碎，这样方便进食。”
　　江起昀低头看罐头上面的英文介绍，尽管对他来说工作人员说的都是一些废话，但他还是很礼貌地道：“养了很久，我自己看吧，谢谢您。”
　　工作人员见这个男人长得斯文俊秀，言谈举着都透着一股儒雅，哪怕被婉拒，也笑呵呵的离开。
　　江起昀又看了一会儿，挑选了几款合适的罐头放进购物篮里。
　　林初棠站在货架末端，看着这边沈惟还蹲在地上选东西，她一时没有挪动脚步。
　　其实他完全看不出有三十二岁了。
　　长腿撑着地面，黑色的毛衣、长裤，领口露出的一片皮肤苍白的晃眼，头发短了很多。林初棠只能看见他薄瘦的轮廓，以及收紧的下颌。
　　他选完东西，很快去自主服务结账。
　　“棠棠？你看看自己喜欢吃哪个口味的？”沈惟在那边喊了一声，林初棠赶紧跑过去，没什么心情地道：“什么都不想吃。”
　　沈惟奇怪：“你又怎么了？是谁把生气筒子点着了？是谁？”
　　林初棠推推她的脑袋：“别这么说我。”
　　江起昀转身的时候听见有人喊“棠棠”两个字，下意识回头，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也没有。
　　这些年，他似乎对这个字眼有着非一般的敏感。
　　想见到她，但是又怕看到小姑娘委屈又幽怨的眼神。
　　*
　　林初棠随沈惟回了家，有些失魂落魄，心想，怎么会就这样碰见他了呢？
　　他比以前瘦的厉害，是生病了吗？听说癌症的基因是会遗传的。
　　忘记看他手指上有没有戒指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在浴室里洗澡，把自己吓了一跳，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44章 
　　第二个周末, 林初棠跟沈惟去和她朋友聚会，在一家自助的日料店里，男男女女都有。好在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可以聊的话题很多，而且也不会像老一辈那样去打探人家的隐私。
　　林初棠一进门, 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我靠沈惟,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么漂亮的闺蜜啊？”
　　“靠什么啊你再说一遍。”
　　“小姐姐来这边坐啊, 别害怕。”
　　林初棠听这么一说，莫名觉得有点掉进虎穴的意思。
　　“人家市舞蹈团的, 宋老师的关门弟子，这辈子要为艺术献身的，你们可别打艺术家的主意。”沈惟维护着林初棠说道。
　　舞蹈家似乎对结婚生子这件事都不是太热衷，太耽误前程了。
　　林初棠看见大家给她留的位置，正好在那个叫赵予辰的男生旁边, 而对方微笑着帮她拿了条湿毛巾过来。
　　“谢谢啊。”林初棠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包厢里的灯放的很低, 映在林初棠白皙的脸蛋上, 她有一阵恍惚，很多人都觉得林初棠这样的性格和长相, 应该会在朋友圈子里成为海王，但其实不然，她对陌生人很难主动。
　　赵予辰帮她倒了杯茶水，自然而然地问：“最近很忙吗？”
　　林初棠接过来，“团里正常的事情，不算忙。”
　　“看上去你对工作的安排张弛有度，心态很好。”赵予辰继续说。
　　林初棠来了点兴趣：“怎么说？”
　　赵予辰钦佩道：“临近年底, 你们的任务应该很重吧，而且看你朋友圈, 上周还飞了丹麦。”
　　林初棠略微讶异，过了会儿才说：“做好计划严格执行就好。不像你们互联网行业，要冒着秃头的危险吗？”
　　“我头发少了吗？”赵予辰笑笑，继续吹捧：“你们搞艺术的其实也很辛苦，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林初棠弯着眼睛笑：“没有，很浓密，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赵予辰：“……”
　　林初棠并不排斥和赵予辰聊天，对方很会把握往的分寸，会换位思考。
　　林初棠心情不错，喝了点酒，沈惟也喝了一点，不能开车，赵予辰自动请缨送林初棠回家。
　　“那谢谢你啦。”林初棠笑起来的时候很甜，她是那种明艳又有侵略性的长相，但是笑容却有一股傻气，像个小朋友。
　　赵予辰说：“别那么客气。”
　　又告诉沈惟：“等她到家，我给你发个微信报备一下。”
　　这正是沈惟心里想的，但她还是说道：“不错不错，不过我信任你的。”
　　“应该的嘛。”
　　林初棠就这样坐上赵予辰的保时捷，不过她坐在后排，“没有把你当司机的意思，只是我喝了酒怕待会吐，影响你开车。”
　　赵予辰也很聪明，说道：“你是怕坐到副驾驶冒犯到谁吗？”
　　林初棠承认：“这样好点。”
　　“我的副驾驶现在还不是谁的专属。”
　　林初棠玩笑道：“是吗，那我下次就不用担心了。”
　　到了公寓所在的那条街，林初棠下车与赵予辰聊了两句：“谢谢你啊，有机会请你吃饭。”
　　赵予辰灵机一动：“我那里有两张xxx演唱会的票，这个周六，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吗？”
　　林初棠想了想，似乎没有办法拒绝：“好吧。”
　　之后的几次，林初棠和赵予辰出去看过演唱会，话剧，电影。不可否认，对方男孩子长得清秀又有分寸，是个很好的相处对象，只不过林初棠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
　　知道和不喜欢的人约会是什么感觉吗？
　　就是走在大街上，你会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生怕自己的身体碰到对方，也怕被人误会是情侣，甚至想把“我们没关系”几个字刻在脑门儿上。
　　那天从距离林初棠家不远的剧院出来，赵予辰陪林初棠走了一段路，他在琢磨下一次的约会去哪里。
　　林初棠忽然停下来，跟他说：“赵予辰，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凉风从她的围巾里钻进去，鼻尖和眼尾都发红，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很想抱抱她。
　　“要不去旁边的咖啡馆说吧，这边冷。”
　　林初棠摇头，扬唇笑笑，“不用啦，就几句话。”
　　*
　　林初棠的公寓在市中心，楼下便是商圈，星巴克，必胜客，粤式早餐店……应有尽有。
　　从一年半以前，她毕业搬来这里江起昀就知道。
　　毕业以后她似乎很忙，总是在出差，跑各种演出，不经常回来住。
　　但一旦她回开城，就会回到自己的小窝。
　　江起昀曾经以为，林初棠这样性格的小姑娘，性格开朗，出手阔绰，她应该呼朋引伴，开朗到走在路上有人跟她要电话号码，她也会调侃着拒绝。
　　但是每一次她从外地回来，是拖着行李步履匆匆地走过街区，从不抬头看一眼头上的霓虹灯。
　　她的眼是晦暗的，没有光亮，没有好奇，只有对生活的厌烦和恐惧，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安全空间里。
　　和蜗牛没什么两样。
　　兜兜转转，她还是一个人。
　　江起昀把工作重心移到国内以后，经常出现在这家星巴克，有的时候会带着电脑，安静地坐在窗边半天，有的时候点一杯咖啡就离开。
　　服务生都认识他了，以为他是附近写字楼上班的某个公司高管。
　　这天他关上电脑没有立即离开，林初棠最近在开城。
　　不知道是他看漏了，还是林初棠没有回来。
　　接近十点，江起昀安静地坐着看向窗外，林初棠终于回来了，她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粉色的围巾把下巴张脸遮住，只留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瞳仁干净纯粹。
　　只不过，她身边多了个年轻的男孩儿。
　　走到楼下他们便停了下来，林初棠对男生笑了笑，手指勾下围巾，露出鲜艳的唇色，认真地说着什么。
　　男生指向星巴克的门，林初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靠近门边的杯架上，摆放了许多圣诞款纪念杯，红红绿绿的，一一映在她的眼底。
　　江起昀心猛跳了一下。
　　林初棠并没有注意到他，目光缓缓收回。
　　江起昀咳嗽起来，他用手掌掩住口鼻，为了不打扰其他人，又从包里找药。
　　服务生见状，用空杯倒了一杯温水送给他：“先生，没事吧？”
　　换季时节，感冒病毒传播特别严重。
　　江起昀低声道谢，平淡的语气解释：“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
　　服务生放心了。。
　　江起昀又看了一眼窗外，从里侧的门离开，绕过商场去底下车库。
　　而林初棠还站在那里。


第45章 
　　元旦, 林初棠在开城剧院有演出任务。
　　现代社会很奇怪，无论是元旦，圣诞, 好像都是变种的情人节，走在大街上都是情侣。
　　林初棠正好不用为“怎么过节”而发愁。
　　下午奶奶给她打电话, 让她结束工作回家吃饭, 林初棠听着就很烦, 刚要开口拒绝。
　　奶奶便说：“你还真不想要这个家了？那回来看看我总可以的吧。”
　　林初棠蔫蔫地说道：“我知道了，明天回去吧, 今天想早点睡觉。”
　　奶奶闻言，关照了两句便挂上电话。
　　那天跳的舞是《点绛唇》，她在大一的时候跳过，后来又经过重新编舞和整合，但故事核心没有变, 还是讲古代一个花季少女等待心上人, 最后郁郁而终的故事。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江起昀。
　　时隔多年, 还挺应景。
　　跳完谢幕，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林初棠目光略略往下面扫了扫，正好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后门离开，在整齐的观众席上，尤为扎眼。
　　心里蓦地，被扎了。
　　结束以后，舞蹈团的同事正在统计人数，在附近的餐厅定位置, 吃夜宵庆祝，剧院旁边是个广场, 有很多有格调的餐厅。
　　林初棠卸完脸上的妆和头饰，裹着羽绒服站在车边，听大家说说笑笑，偶尔插两句嘴，也看不出什么心情。
　　“棠棠，十二点结束没问题吧？”同事比较照顾女孩子，一一询问。
　　林初棠顿了顿，笑着道：“反正我也是夜猫子，平时两三点才睡。”
　　“那就行，走吧。”
　　一行人准备上车，有人喊林初棠，是剧院的保安，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哪位是林初棠？”
　　林初棠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同事就哄笑开，调侃道：“顶流可以啊，还有追星的。”
　　她肩膀收紧，抬手从花束上拿下那张小卡片，黑色的水笔字，写的很工整，恭喜她演出顺利。
　　林初棠问：“送花的人呢？”
　　保安指向广场出口：“还在那边。”
　　林初棠接下花，对同事说：“是我的朋友，今天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了。但是聚餐的费用发群里，算我一份。”
　　“哎哟，赶紧去吧去吧！”同事催她走。
　　林初棠抱着花一路小跑到马路边上，上了赵予辰的保时捷。
　　“你还真来了啊？”她捧着话：“多破费啊。”
　　“之前咱们说好我来看你跳舞的，不能食言啊。”赵予辰看着她的脸，继续说：“而且你不是来找我感谢的吗？”
　　林初棠实话实说：“花很漂亮，但我捧着和朋友去吃饭，也太傻了吧。”
　　对方笑了：“你还，真是挺不给我面子。”
　　林初棠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赵予辰还以为林初棠会请他吃什么呢，没想到就是她家楼下的永和大王，吃了一碗面，外加一杯冰豆浆，跟逃命似的，吃完就跑的那种。
　　要不是之前林初棠请赵予辰吃过几顿饭，真以为她能抠死。
　　出来的时候，林初棠有些犹豫地想跟他说什么。
　　赵予辰觉得有点奇怪，林初棠早前就把话讲清楚了，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是今天依然和他出来吃饭，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林初棠肯定是怕欠别人的。你送她一件礼物，她会一分不少的买同等价值的还回来，送她回家也是拼命道谢，恨不得掏油钱。
　　“你上次和我说的，我都听进去了。”赵予辰说：“只是，万一对方结婚，你就对我有好感了呢？”
　　林初棠说：“不会。”
　　“这么干脆啊。”赵予辰也坦荡：“咱们还有共同朋友，以后可以一块儿打游戏，还有，你的舞跳得真的很有感染力，虽然我不太懂古典舞，当时我看着都有点想哭。”
　　林初棠松了一口气，“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
　　赵予辰上了车，一路风景不断倒退。
　　脑海里回忆起几天前，林初棠跟他说的话。
　　“可能这样说有点不太礼貌显得我自作多情。沈惟是想撮合我们，但是我真的没有心情和人交往。”
　　“我上学的时候谈过一段恋爱，因为我脾气不好，幼稚，反正各种恶习吧，最后的结果就是分手。这些年下来我没有再跟别人谈过，自然坏习惯也没改，一般人是受不了我的。”
　　“前段时间我又看见他了，我还喜欢他。如果他没有结婚，我想再争取一下。被甩后又上赶着倒贴显得我这个人很廉价，但人活着为得到最想要的东西，我觉得不丢脸。”
　　林初棠和赵予辰想象的那种文静又明艳的女生很不一样，她有时候颓废，自卑，但也通透。
　　这样的女孩子比乖乖女更惊艳。
　　可惜，林初棠对他没感觉。
　　*
　　林初棠捧着花，在楼下发了一会儿呆。
　　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上楼洗澡上床了，现在忽然不想上去了，心情很暴躁。她把花放在公寓前台，打了个招呼，然后出门左转，绕到商业街后面的酒吧。
　　一进门，就被一阵燥热的烟酒气混合各种香水的气息包裹住了，林初棠脱下外套，挂在手腕上，身上是一件珍珠白的宽松毛衣，领口略低，露出纤瘦的锁骨。
　　她叫服务生开了个台子。
　　“小姐姐要喝什么？”
　　林初棠手指划过平板，她也不知道什么好喝，就要了十二瓶啤酒，一个果盘，正好是一个套餐。服务生很会说话：“小姐姐不怎么来酒吧玩啊。”
　　林初棠点头。
　　服务生帮她完成点单，收了酒钱，拿出手机：“介意加个微信吗？以后来你我给你留好位置，可以点歌。”
　　林初棠加了对方的微信，和他聊了几句。酒吧的服务生很会营销，如果客人是一个人，而且不排斥聊天的话，他们就会很贴心的陪聊一会儿，亲密地跟朋友似的。
　　林初棠也和对方聊，扯些有的没的，又点了些酒，她一点都不在乎被宰。
　　那个服务生还以为她是个玩咖，很能喝，直到她啤酒都没喝完，脸埋进手臂里，趴在台子上。
　　“你没事吧？不会真醉了吧？”
　　林初棠的瓮声瓮气的嗓音从手臂里传出来：“别碰我。”
　　服务生退开一些。
　　林初棠闷着头，目光死死盯着手机，她在拨号键那里停留很久，想测一下自己的记忆力。记性真是太好了，十一个数字不用多想就直接点了出来。
　　她没有打出去。
　　隔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难受到不行了，对服务生说，问一下门口那桌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愿不愿意送她回家。
　　她的嗓音带着哭腔。
　　一分钟不到江起昀就来了，看到她一身烂泥似的瘫软在桌子上，身体在高脚椅上摇摇欲坠，而人已经睡着了。
　　江起昀问：“她的账单结了吗？”
　　“结了。”
　　江起昀把林初棠抱了起来，搂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膝盖，很轻。怀里的身体软软的，肌肤细腻，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席卷了他。
　　随之身体某处钝钝地疼了一下。
　　其实被人抱着根本就没有办法熟睡的，走到公寓楼下，林初棠就醒了。
　　她挣了一下，江起昀把她放下来。
　　她站直了身体，俏丽的鼻尖儿和脸颊还沾染着酒后的红晕，睫毛湿漉漉的，她抬了下视线与他对视，嗓音轻轻“嗤”了一声，刚刚的一系列操作，只是为了验证他真的在跟着她。
　　江起昀站在原地，眉宇轻蹙。
　　林初棠说：“没事了，你走吧。”
　　五年过去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人摇摇晃晃地朝着公寓里走，江起昀当然没有走，有点可笑，他手腕还挂着她的衣服和包包，便跟她上了楼。
　　林初棠也没管，公寓门口，她停住问他：“你这样算什么，啊？”
　　门被打开，她甩了鞋子走进去。
　　江起昀本可以说：棠棠，你讲不讲道理，是你让我送你回来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人有些沉默，没有说话的欲望，也不知道说什么能补偿，只是眉间凝聚了些压抑的情绪。
　　林初棠站在门里，脾气再次火爆起来：“我让你送我回家你就送我回家？你跟着我算你什么啊？你想管人就找人生个女儿去管啊，你管我干什么，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
　　她撒完一通气，全身的气性都没了，空泛泛的。
　　在台上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在马路边看到他的车，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路跟着她，一直跟到酒吧。
　　她都做好了自己没皮没脸找人复合的准备了，以前年纪小胆子也小，她什么都不敢做，只能被人管着，现在不一样了，她经济独立了，和家里的亲戚也不联系，没人敢用这些东西压着她了。
　　江起昀只要对她还存有一丝邪念，她就绝对敢把人绑到床上去，算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也行。
　　可是他这样算什么？
　　看她这些年没有长进吗？
　　林初棠没力气了，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除了闹他，她还能闹谁呢？
　　她没洗脸没洗澡，脱掉毛衣和裤子，把自己摔到床上。
　　江起昀跟着她到卧室，光裸的手臂和腿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柔软的内裤布料包裹着臀部，浑圆翘挺，她把自己蜷缩成婴儿的姿势，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拉开被子给她盖上。
　　林初棠感知到身体上的重量，惊惶地睁开眼，酒精让她脑子也不清楚了，怎么有生人在家，她就睡了呢？
　　“我不需要你了，你滚吧。”
　　江起昀扯被子的手指微顿，又继续动作，而后坐在床边缘，低声问她：“棠棠，你想让我滚去哪里？”


第46章 
　　林初棠昏昏沉沉的, ，念叨了一句：“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便侧过身睡了。
　　江起昀盯着她的后背, 小小的一个包，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他又在卧室里坐了一会儿, 但没有离开, 而是去了客厅。
　　林初棠租住的这间房子不大，两个房间, 装修很新，在市中心。如果不啃老，也就是说房租会占用她很大一部分收入。
　　江起昀第一次站在属于林初棠的地盘，一年多来，第一次感觉无比地踏实。
　　空气中都有小姑娘的气息, 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林初棠已经在房间睡着了, 传来均匀的呼吸。
　　落地窗边能看见凌晨的城市, 依旧霓虹闪烁，只是马路上的车少了很多。
　　沙发上她的衣服, 干净的不干净的，都堆成一座小山。沙发前面空出一大块地方她用来活动，没有茶几和电视柜。
　　窗边摆了一张小桌子，放着她的电脑，平板，还有收纳盒里的各种维生素；但是每个瓶子都只是开封而已，存量还有很多；窗帘上挂着星星灯垂下来, 和去年的圣诞树，星星灯已经坏掉了好几个。
　　看得出来, 刚搬来的时候她也曾想努力地生活，但没有坚持下来。
　　江起昀这些天嗓子发炎，一到晚上就咳嗽的厉害，喘不过气来。
　　他去厨房找水杯，发现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餐桌上放了一个林初棠自己喝水的杯子，他盯着杯底剩余的一些水，拿去洗干净，想接一点水，发现饮水机早空了。
　　江起昀：“……”
　　不知道她怎么生活的，一个人窝在家里做什么。
　　崭新的灶台上并没有任何厨具，他找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能烧开水的东西，只有一个火锅，除了请朋友在家里吃火锅她就不开灶。
　　他脱掉大衣，放在沙发上，看着这里的陈设，透着一个摆件，一个抱枕，看见她日复一日的生活；他的脸上很平静。
　　他无法忍受凌乱，本能地卷起袖子，把扔了一地的衣服，毛绒玩具收纳起来，手机充电。
　　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他嘲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又把她当小孩子，可一旦接近就是很想照顾她。
　　根本就没有抗拒的理由。
　　*
　　林初棠的眼角感受到透进来的光亮，她醒了。
　　嗓子干涩地难受，得喝点水，但现在比喝水更严重的是，她需要洗个澡，身上也太臭了吧，全是酒味，一低头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林初棠从浴室出来，随便套了一件睡裙。
　　一打开门，入目是整洁干净的客厅，和某个陌生的气息。
　　江起昀一夜没睡，这会儿靠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抱着手臂，身体依然笔直。
　　林初棠手指划过纤尘不染的桌面，又缓缓挪步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他的样子，好在他没有睁开眼的迹象。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近距离看这张五官英挺的脸，依旧摄人，只是比二十几岁多了疲惫，想来这些年，他过得很累吧。
　　她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直到江起昀醒来。
　　“看够了吗？”
　　林初棠被人抓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怎么没走？”
　　江起昀压根儿就没回答她，看到她穿着吊带裙子，没穿内衣，领口很低，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以及半桃型的曲线：“去穿件衣服。”
　　林初棠也不搭理他，抱着手臂往后一靠，她很想把自己装成一个成熟的女人，穿着性感的吊带裙，谁都不放在眼里，最好手里还有一根烟，显得很厉害。
　　可惜不行，她的样子还是年轻的，脸上的婴儿肥没有腿，看起来软软的，额发和眉毛都还沾着水汽。
　　“你管我？”
　　江起昀停了会儿，门铃响了，他说：“有人送东西来了。”
　　林初棠脸色一变，风似的蹿回房间套衣服。
　　江起昀把定的东西拿进来，是一些早餐，他终于能喝上一口水了。林初棠再出来的时候，江起昀站在餐桌边上摆放早餐。
　　白色衬衫的褶皱，他弯腰的幅度，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下一秒他就会温柔地说出几个字：“过来吃饭吧。”
　　林初棠皱眉。
　　“过来。”他看着她，如她回忆的那般说道。
　　林初棠没有过去，而是走到门边，拉开，楼道里的冷空气被带进去，她后背挨着门板，请他出去的姿势：“昨晚是我喝醉任性，给你添麻烦了。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你更不需要照顾我，你走吧。”
　　以前觉得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她却觉得没意思透顶。
　　江起昀没有情绪，只是看着她发脾气。
　　五年前，她不听话，他会严厉地指出来，但现在不会了。
　　“我说了，你对我没有什么责任，不用在我去酒吧的时候装家长照看我了。”
　　“不是。”他走过来，手在她腰上揽了一下，把门又关上：“跟那无关”
　　林初棠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他，哼笑：“好啊，那你告诉我你来找我做什么？之前我不是不让你走，我年龄再小也算懂道理，但你凭什么和我爸妈把我的事情给决定了？我是你们养的狗吗？想踹就踹，给我点吃的就想让我冲你摇尾巴？”
　　江起昀闭了闭眼，只低声说了一句：“棠棠，现在我希望你开心。”
　　林初棠觉得好笑，忽然说：“行，那你跟我上床吧，现在就上。”
　　这话要放在以前，别说得到满足，林初棠都不敢这么正儿八经说的，说出来就是欠揍。
　　没等她反悔，亲吻就落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
　　江起昀揉着她的腰，狂风暴雨般吻进来，伸手把她身体兜住，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往卧室走去，丢在床上。
　　林初棠看着敞开的腿，有点害怕。
　　江起昀单膝跪在床单上，再次俯身下来，手臂抻着枕头，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
　　别的一句话没有，他的眼角带着猩红，网状的红血丝让她感到害怕，直接连*带*，跟之前的温柔判若两人。
　　林初棠第一次知道，亲密可以如此凶狠，
　　恐惧在内心不断加大，身体也紧绷地像一把弓。
　　不能这样。
　　她侧过脑袋，张口咬他耳朵，江起昀一疼就停下来，手掌垫在她后脑勺，温柔地告诉她：“别怕，放轻松。”
　　很是轻柔的安抚。
　　林初棠感受到皮肤上凉飕飕的空气，呼吸紧了一分，摇头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有男朋友呢？昨晚送我回来的。”
　　江起昀后背僵硬。不止昨晚送她回来，很多次他都撞见了。
　　是他尝到甜头，忘形了。


第47章 
　　清晨的阳光下, 林初棠像个小疯子似的。
　　原本就一件睡裙被男人三两下扯，这下身上也没什么遮挡的布料了。雪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手臂和小肚子皮肤冒着细小的鸡皮疙瘩, 被分开的腿敏感颤抖。
　　江起昀揭开被子盖到她的腰上，表情克制, 下了床。
　　林初棠知道自己又本性难改, 她呼吸紧|致地看着男人, 入目是他的窄腰，凌乱的白衬衫, 袖子堆叠在手肘，敞开的领口展现出来的皮肤有两片鲜红的抓痕。
　　欲|望之色如此鲜明。
　　她一般都是口嗨，对这一领域几乎没有涉猎，纯情得连言情小说都不看。
　　原来男人起了欲望是这个样子，他也会失控地喘息, 原始本能, 以及压在身上的重量很恐惧。
　　她看见江起昀整理衣服, 隔了一会儿，眼底的欲色渐渐消失。
　　林初棠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床单还有两个人暧昧的褶皱。
　　江起昀去了客厅。
　　他撑着餐桌站了一会儿，慢慢回忆起林初棠说的话，不难猜出有男朋友不过是一种说辞而已。
　　她自己就是出轨的受害者，又怎么可能有了男朋友，又叫他送自己回家呢？
　　楼下的男生是最近两周才出现在她身边的，最多也就是在追求的程度，还没有转正。想到这, 他缓缓笑了，活了这么大岁数, 到底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理智。
　　竟然被一个小姑娘三两句给骗了。
　　林初棠重新穿上衣服，开门看见江起昀站在那，似乎准备走。
　　“是我冲动了。”他没有责怪她的捉弄，低声打破沉默。
　　“你对我的接受和放弃总是那么容易。”她的眼睛被日光刺得发痛，胀胀的，看着他的后背，问：“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江起昀转身，又恢复了清风霁月的模样。
　　他说：“这些年我没有过别人。棠棠，从始至终，我只对你心软过。”
　　听到这个字眼，林初棠的心跳慢了一拍，她靠在墙边，想要再开口说话，却发现带着很没出息的哭腔。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找你，你也不会来找我对吗？”
　　江起昀走向她，手指碰到她的头发，缓缓插到发丝里面，揉了下，“你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小姑娘。我没法对你强势，也没脸再让你接受我。”
　　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呢？
　　只希望能偶尔看她一眼就够了，和她在一起的那段低谷，有了她就没那么辛苦。
　　林初棠抹了下眼泪，委屈至极，眼泪就这么掉到他的手腕上，呜呜哭起来。
　　江起昀侧身抱抱她，轻柔抚摸。
　　“你是一个没有安全感又要强的女孩子，这一次我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如果你还要我，我保证我们永远不会分手，不会放弃你，以前面临的那些问题我来解决，不再是困扰。”
　　“如果你想走出来，面对一份新的生活。我就是你的长辈，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竭尽所能地帮你。”
　　“这是我的承诺。”
　　江起昀哄了她一会儿才松开，走到门口，又补充了句：“棠棠，我的手机号码没变，猫我在帮你养着，家里门锁的密码没换，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反正我一直是在的。”
　　他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林初棠意识到什么，眼眶又是一阵酸热。当初，是她要求他收养那只小猫咪，他走了之后，把猫也带走了……
　　“既然是你养的，就是你的了。”林初棠是个讲道理的人，她捡回来它却没有养过它，自然没有道理横刀夺爱。
　　江起昀眼睛释放出一丝柔和：“我是收养它。说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林初棠挠挠手心，“那，它现在还好吗？”
　　江起昀笑了笑，“前年生了一次病，现在很健康，就是比以前凶了点。”
　　林初棠也跟着笑了下，说：“等我有时间去看它。”
　　“好。”
　　*
　　门刚一关上，林初棠就甩掉拖鞋扒到门上，从猫眼里看到他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在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去摁电梯。
　　江起昀下去了，林初棠这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卧室，看到被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拧巴的床单，都证明了刚刚的荒唐，没眼看。
　　她和江起昀那样……是真的吗？
　　冬日的上午总是格外悠长的，她难得白天这么早清闲在家，又赶紧跳到了床上。
　　隔了一会儿，门铃响了，林初棠跑去开门，是一个身穿某公司制服的家政阿姨，五六十岁，模样很和善，说道：“你好，是林小姐是吧，我是xx公司的家政。”
　　林初棠莫名其妙：“我今天没有预约。”
　　阿姨解释，今早接到公司的派单来这边打扫卫生。
　　林初棠知道这是是江起昀安排的，她总不能拒绝他的好意把阿姨赶出去，毕竟也是付钱的。她让家政进来。
　　家政训练有素，自带工具，一进门就从厨房开始动起来，也不多和雇主说话。
　　没多久，又有送外卖的来，林初棠不解说自己没有的点外卖，外卖员报了手机尾号，问：“不是你的吗？”
　　林初棠反应过来：“是的，谢谢啊。”
　　她拿进来摆在桌子上，吃了起来。
　　家政阿姨说：“林小姐，你这个房子不怎么住啊，厨房都是浮灰，都没什么油烟。”
　　林初棠笑着应了一声：“我不做饭的。”
　　家政阿姨看了她一会儿，心想她一定是一个被家长照顾的很好的小姑娘。
　　林初棠下午去了团里，开了一小时会，听领导念叨了几件日常事务，没什么事就可以回家了。一天的时光似乎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她走到公寓楼下，但是却没有立马回家，而是在星巴克点了一杯咖啡坐下，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香味，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暖融融的，催人昏昏欲睡。
　　她的记忆一下子掉回几年前，心境有些充实。
　　虽然只有几个月的相处，那个时候他很严肃，没有情趣，但是把她照顾的很好，给她讲过很多道理，关注她的情绪变化，督促她学习。
　　她捧着脸，想到江起昀心跳就快了一点。
　　长大以后，她才逐渐明白一件事情。
　　十八岁的自己，遇见江起昀那样的男人；如果对方只是和她约会，调|情，说现在流行的骚话；诱哄她发生亲密的关系。
　　当时她应该会体验到恋爱的快乐，但不会那么惦念他，更不会依赖，甚至会反思他只是在泡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而已。
　　早上自己说有男朋友的谎言，很容易被戳穿。
　　他早就发现了，所以给了她一个台阶。林初棠摸着手机，其实她的手机号码和微信都没有变，只是犹豫要不要找他。
　　然后呢？真的还能好好相处吗？
　　咖啡喝完，她点开微信，看到通讯录那一栏有个“+1”的符号，有人添加她好友。
　　林初棠点开，看到陌生的头像。
　　林初棠点了接受，一时想不到可以说些什么，但主动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喵喵/】
　　一个小猫咪摆手的样子。
　　江起昀正好在看手机，以为她是想看咪咪，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放置，忽然笑了一下，从相册里找了几张小动物的照片发给她。
　　江起昀：【现在长这样。】
　　陌生人之间一旦有某个牵引，就会很容易建立联系。
　　林初棠点开图片，看到一只五岁的大橘猫，懒洋洋的躺在飘窗上打盹，还露着肚皮，别提多惬意了。还有一张是趴在江起昀的腿上，林初棠看到那天他穿条深灰色的家居裤，腿很长，裤子上沾了几根猫毛，照片的末端是他的手指，轻轻抚揉着。
　　一个男人的温柔尽显。
　　林初棠撇了一下嘴，鼻子酸酸的，她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会羡慕一只猫。它都可以陪他这五年。
　　她有点生气自己的卑微，就没有回复他。
　　江起昀问：【周末有时间吗？来看咪咪。】
　　林初棠：【你想让我把它带走吗？可是它已经认主人了，对它来说我只是一个人外人而已。】
　　他不是那个意思，思考了一下。
　　江起昀：【到时候看，感情是可以重新培养的。】
　　林初棠：【我周六如果下班早就过去，到时候你在家？】
　　江起昀发现，她的工作并不是那种固定双休日和朝九晚六的，可能是像医院那种，按月排班的，时间非常不固定，出差也会也很多。
　　江起昀：【你上班有时间表吗？可以发给我，我去接你。】
　　林初棠盯着几个字，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上学的时候，他也要过她的课表。


第48章 
　　林初棠终于熬到了周六下午, 一直心神不宁的，排练到了三四点钟，她跟领导请假。
　　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 遇上了从学校回来的宋老师。
　　“正好，今天晚上去家里吃饭吧, 舅舅回来了。”
　　在团里, 宋老师就没有隐瞒自己和林初棠的亲戚关系, 反正藏也藏不住。
　　林初棠摇头：“今晚约了朋友。”
　　宋老师这才注意到还没到下班时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朋友？”
　　“大学同学, 肖琪琪，我同宿舍那个。”她撒了个小谎：“她来这边出差，我们一起吃饭。”
　　“嗯，去吧。老同学多联系联系。”
　　宋老师算是林初棠身边的长辈中最关心她的了。
　　林初棠输了一口气走出大门，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又因为江起昀跟别人撒谎了呢, 明明现在谁都管不了她了啊。
　　她站在大街上茫然了一会儿, 想到要和江起昀见面就有些尴尬。那天晚上她借着喝醉去闹他, 现在头脑清醒的时候，难免羞耻。
　　过了一会儿公交车来了, 她上了车。
　　林初棠回到家，洗澡洗头，搭配了一套衣服，白色衬衫和黑色半裙，材质上乘，质感服帖，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温柔恬静, 还带了那么点儿书卷气。
　　她的头发柔顺松软，从小到大都没有刘海, 可以露出饱满的额头。本来她给自己扎了一个丸子头，照了照镜子发现显得幼稚，又扯下来，用卷发棒卷了几下。
　　这样看来，还真成熟了很多。
　　她一边拨弄着头发，时不时去看一眼手机，有没有来新的微信。
　　*
　　另一边。
　　江起昀上午和认识的人约了一起打球谈事，中午顺道一起吃了顿饭。
　　下午，朋友说：“还有一点细节下午谈完，晚上带你领略一下开城的夜生活？反正你很久没有回来了。”
　　江起昀婉拒：“我下午有事。”说完，江起昀就上了车，开向国金中心。
　　其实房子很多天前就已经整理好了，更换了新的家居和摆设，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地板锃亮，光可鉴人。白色的天然大理石餐桌上放了一束百合花，散发出淡淡的馨香，旁边便是车厘子和草莓等水果，记忆里是林初棠喜欢吃的水果，因为不用削皮，就不会弄脏手指。
　　不知道现在她的习惯和口味有没有变。
　　他检查给她准备的拖鞋，电视遥控器，看看还有什么遗漏；又在备忘录里写下一些别的零食，他不知道有指定的牌子，就告诉秘书按照最好的买。
　　秘书看着清单，打来电话问：“江总，家里是要接待小朋友吗？是男孩儿女孩儿？可以买一些玩具比如乐高之类的。”
　　江起昀：“……”
　　他想说不是小朋友，但和下属解释就没有必要了，说：“那买一套乐高，适合大小孩玩的。”
　　秘书：“好的。”
　　江起昀挂上电话，看向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指向“4”，随之他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平静了，一下下跳着，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很快。
　　隔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林初棠：“下班了吗？我过去接你。”
　　“还没有，到六点我自己过去吧。”
　　江起昀没有强迫，说：“我在家里等你，晚一点没关系，路上注意安全。”
　　“哦。”
　　好像过于谨慎了？
　　和小姑娘的重新交集是他意料之外的，或者说比想象中要快，幸福来得太突然，天上掉馅饼，他慌乱到感觉不真实。
　　少年人是勇敢的，比如林初棠；而他已经丧失了那份勇气。
　　江起昀把懒散的咪咪从猫窝里抱了出来，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卷了下袖子，亲自给咪咪洗澡，喷了香波，无奈地对它说：“等会见到人，要讨她喜欢。”
　　咪咪：“……”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等待的时候，一颗心几乎从悬空的高处掉落下去。
　　*
　　五点半的时候，林初棠坐在商场休息区。看猫只是借口，她预感这一次来是在找他和好……不是预感，就是这样。
　　主动找他，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每个女孩子都想要被呵护，如果没有也没关系，她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跟家长无关，和年龄，金钱，地位也没有关系的一次相处，试着可否交往下去。
　　电梯“叮”的一声响，林初棠走出来，靴子踩在大理石上发出低沉的声响，她没有输入密码，而是摁了一下门铃。
　　不到两秒，门就从里面打开，江起昀怀里抱着一团胖橘猫，朝她笑了一下，把小动物往她怀里一塞。
　　“你来抱它，试一下？”
　　林初棠手忙脚乱地接住，只感觉沉甸甸的，这个家伙被江起昀养的好重啊。
　　但是跟想象中尴尬的场景不太一样，还挺自然。
　　江起昀顺便侧开身体，揽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进来。
　　甫一进门就闻到一阵新鲜的花香，屋子里的陈设和以前差不多，不过一些家居换了新的，就很有生活的气息。
　　林初棠没有乱看，撸了两把怀里的猫。咪咪被江起昀养的跟他性格一样，很温和却也冷淡，它看了一眼林初棠，懒懒地“喵”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闭眼睡觉。
　　“…………”
　　你个小土猫没有心！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不仅有我最喜欢的人照顾你的生活，住漂亮的猫窝，吃昂贵的零食，一人之下万猫之上？
　　林初棠有点无语，问江起昀：“它怎么看到我不兴奋？”
　　江起昀想说它不认识你了，只是林初棠抱它太紧懒得挣扎而已，但是没有这么说，“它很喜欢你，觉得躺在你怀里很安心。”
　　“哦。”
　　本来还可以先逗猫来环节尴尬，不用这么快进入主题的，但是猫睡觉了……这说什么啊？
　　她抬起视线，看到有个零食架子，茶几上是洗干净的水果，还有没拆开的乐高，心说江起昀这么大的年龄了，倒是很会享受。
　　他不是总裁吗？公司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在家里吃零食玩乐高？
　　林初棠视线从茶几上移开，低了低头，说：“你家的零食很多啊，如果有小孩子肯定喜欢，觉得和你一起生活很幸福。”
　　江起昀坐在沙发上，手肘抻在膝盖上，听见这话想起之前她控诉的。
　　他只是把她当一个小孩子对待而不是恋人。但实际上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很想对她好，但觉得自己很不了解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来这次给她准备零食和玩具不太妥当，又回忆起林初棠十几岁的时候为了保持体重也不吃乱七八糟的零食，他轻笑了下，转移话题：“喝什么？有水和咖啡。”
　　林初棠说：“我喝水吧。”
　　“嗯。”
　　林初棠瞥了下他的背影，感觉他怪怪的，她本来还猜测这些东西是给她准备的呢，看来并不是，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江起昀回来的时候，林初棠已经把咪咪放在沙发上了，蹲在地上看乐高，但是没有拆。
　　“想玩吗？”
　　林初棠收回手：“看着很难，我智商不太行你会嘲笑我吗？”
　　他以前说她文化课不行，英语差，都快把她气死了。
　　“不会。”江起昀靠近她，把杯子放下，裤腿几乎碰到她的背部，他嘴唇动了一下，主动说：“我也没玩过，和你一起研究下？”
　　？
　　林初棠后背冷飕飕的，闻到他衣服上的味道，绿茵的味道，小声说：“那你教我。”
　　“可以。”
　　江起昀在她旁边盘腿坐下，一起把包装盒拆了，中间隔了个茶几直角，两人的手肘动一下就会碰到。
　　他抿了下唇，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有种自己在陪小朋友做游戏的感觉，但很不错。
　　又问：“自己玩过吗？”
　　林初棠摇头：“没有。我有个室友是乐高爱好者，家里有好多，说益智。但我每次练完功就会很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想动脑子思考。你呢？”
　　江起昀说：“事情比较多，没时间。”
　　林初棠想也是，慢吞吞地问：“你妈妈……”
　　“都过去了。”江起昀手里的动作没有停，眼神并无波动：“她活着的时候很痛苦，算是解脱。”
　　林初棠感到抱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
　　她心里存有执念，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没有生活在一起，她根本就不了解他了。
　　“没事。”江起昀抬眸看她，还是圆乎乎的脸蛋，皮肤饱满细腻，眼瞳黑白分明，身体骨架匀称，但看着依然小巧可爱。
　　“看我干什么？”林初棠愣愣的。
　　江起昀也在想同样的事情：“这些年过去，你长大了。”
　　林初棠点着头。
　　“比十几岁的时候成熟了，没那么活泼，话也少了点。”他有些审视意味地说。
　　林初棠却拣些好的变化，有些炫耀地说：“我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了。”
　　一阵沉默。
　　江起昀蓦地抬手，在她后脑勺揉了揉，说：“我都看到了。”
　　…………
　　江起昀叫了送餐在家里，相安无事地吃完。林初棠又拼了一会儿，但是乐高一天是不可能拼得完的。
　　林初棠也很难一天去说清楚，自己到底要求江起昀做到什么程度，所以她决定放弃。
　　天色已经不早了，咪咪缓缓从沙发上醒过来，走到林初棠腿边蹭了蹭，林初棠有点舍不得把它抱起来，问江起昀：“我能把它带走吗你说它是我的……”
　　江起昀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第49章 
　　林初棠见他神色不明, 以为他不肯放猫，有些惶然：“你不想让我带走那我就不带走了。”
　　“嗯。”江起昀站在她面前，手撑了下门框：“就留在这, 你来看它。”
　　林初棠心想，如果她来看咪咪的话岂不是总是要来这里？
　　这算什么啊？
　　有这个功夫她再去买一只猫咪算了, 孩子还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好, 给别人养自己再去摘果子, 多少显得狼心狗肺，毕竟生母没有养母亲啊。
　　“哦。”林初棠轻轻一声, 不舍地把咪咪放下，而这个没良心的小土猫一下来就蹿到江起昀的腿边，对着他撒娇。
　　可是江起昀却没有理会猫，眼睛一直盯在林初棠脸上，“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然后拿起烟盒, 走向阳台。
　　林初棠看着阳台上, 他背对着自己抽烟的背影, 有些惊呆，是什么意思呢？
　　江起昀连续抽了两根烟才进来。
　　林初棠紧张的咽了口气, 感觉他要宣布个重要的事情。
　　“棠棠。”他语气严肃，目光低敛。
　　“怎么了？”
　　“再跟我处处看，行吗？”他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声音微微发抖：“那天早上我说的是真的，是伴侣的关系，我保证我们永远在一起。”
　　林初棠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江起昀说的话, 一点都不像他了。明明今天是她来主动求和的啊，而且那天早上他承诺了什么, 她根本就不记得了。
　　见她不出声，江起昀内心有些忐忑，手掌握紧，又松开，无奈一笑：“我不把你当小孩子，我们在平等的位置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依然会保护你，不凶你，照顾你……也不离开你。”
　　“我……”
　　夜晚很安静，林初棠也不忍心说话打破这份宁静，嗓子沙沙的问他：“那你现在，喜欢我吗？”
　　“喜欢。”他没有犹豫地说：“一直喜欢。”
　　林初棠哽了一下，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继而眼眶模模糊糊的，水光一片，耍无赖说：“你是大人，你不可以撒谎的。”
　　江起昀放松了一个姿势，告诉她：“我从来不骗人。”
　　“那你不知道我有男朋友吗？”
　　江起昀笑了，“不要他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意识到自己的谎话被拆穿林初棠破涕为笑，这个人为什么可以用那么正经的语气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江起昀张开手臂等她：“过来抱抱我吧。”
　　*
　　林初棠又临时决定不走了，继续蹲在茶几前拼乐高。
　　要是以前，她肯定就挂在江起昀身上了，现在就有点小尴尬。他们五年没有生活在一起了，随着年岁的增长，生活习惯和心境也发生着改变。
　　她的胸腔中有着满满的爱意，却无法表达。
　　江起昀在她旁边坐下，林初棠认真地拼了一会儿，总是低着头，还有点费脑子。
　　盘腿坐在地板上虽然很惬意，可是长时间屁股也是受不了的，她左右挪挪，总是不自在。
　　江起昀注意到她的动作，身体稍微向后扯一些，目光看向自己的大腿，问她：“坐我腿上，行吗？”
　　？
　　“……”
　　一开始就这么火爆的吗？
　　林初棠身体里有一股血气涌上脑门，震得她说不上来话，但看他的神态和语气，仿佛在邀请咪咪去他怀里睡觉。
　　很单纯的目的。
　　好吧。
　　林初棠手掌撑了下地面，坐进他怀里，身体周围都是他的气息，温温热热的，果然比地板舒服太多了。
　　他突然笑起来，细碎的笑声震碎在她耳边，散落在脖颈里。然后他的脸埋在她脖子里，调侃她：“这么乖？”
　　他是故意的？
　　林初棠格外羞囧，身体犹如一道闪电穿过，明明以前自己才是耍流氓的那个啊，虽然总是被他斥责。
　　江起昀笑了两声之后，就认真研究起了乐高，林初棠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她不想动脑子了，身体往后靠在他身上。
　　“不是要玩这个吗？”他感受到怀里扭来扭去的力度，出声提醒。
　　林初棠说：“我不想玩了。”
　　江起昀垂眸，顺从她的意思问：“那你想玩什么？”
　　林初棠从他腿上滑下来，又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脖子：“我们来聊天吧。”
　　“好。”他一板一眼地说：“我们是应该聊一聊，熟悉一下对方。”
　　林初棠皱眉：“你想让我交代自己的生活吗？”
　　“说了不会像管小孩那样管你就不会。你要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江起昀掐着她的腰，往上提了一下，忽然在她嘴巴上啄了一口。
　　林初棠逐渐感觉到，他有意与自己调情，只是比较隐晦，问：“你想我吗？”
　　“嗯。”
　　“一半想我什么呢？”她坏笑着问出这个问题。
　　江起昀反倒认真思考了一下，指腹剐蹭她的耳垂，“比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会撒娇的女孩子；看你的跳舞视频发现你很强，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弱小；还会想你过得好不好？”
　　“你看过我的视频？”林初棠惊讶。
　　江起昀说：“很多，我去现场看过你的表演。去年你在xxx剧院跳了自己的成名作《点绛唇》，这支舞蹈你在大学的时候跳过，但是动作有变化？”
　　“宋老师帮我调整了。”林初棠去年跳那支舞的时候，不是在国内……也就是说，他专门跑到那个地方去看的？
　　猛然间身体里有些东西火辣辣的，隐隐约约跳出来，热血不断翻涌。
　　她依然没有勇气问他，既然能去看她跳舞，为什么不找她。
　　江起昀也坐的有些累，扶住她的腰问：“今晚不回去了？”
　　林初棠可以明目张胆地要求他了：“你送我回去。”
　　江起昀说：“不要回去了，在这睡吧。”
　　“啊？”
　　江起昀也理所当然地说：“十几岁的时候不经常自己跑过来？现在害羞什么？”


第50章 
　　江起昀放她在客厅里跟咪咪玩了一会儿, 他洗完澡出来，看见小姑娘赤着脚趴在地上，脑袋挨着沙发学猫叫：“喵喵~”
　　小土猫实在受不了林初棠的□□干脆躲到沙发下面。
　　林初棠撅着屁股, 很不甘心地小声说：“小宝贝快出来，给妈妈抱抱。”
　　咪咪是个被江起昀养叼了的, 看着林初棠眼馋虫又下流的眼神, 吓得不敢动, 亮亮的眸子在黑暗中与林初棠对视。
　　江起昀擦着濡湿的头发，看见这一幕心情变得柔软：“我好了, 你去洗吧。”
　　林初棠直起腰来跟他控诉：“它不听话。”
　　江起昀看她一眼：“有你不听话？”
　　林初棠噘嘴：“不带你这么人身攻击的。”
　　江起昀坐在沙发上，笑了下：“去洗澡吧，它也该睡觉了。”
　　他这样说，林初棠只好听话照做，听见他又说：“换洗的衣服穿我的, 给你放在床上了。”
　　“哦。”
　　林初棠穿上拖鞋跑进以前的那间卧室, 看见床上是一件他的长袖T恤, 她拿起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江起昀把咪咪放进窝里。
　　现在是冬天, 地暖的温度并没有开的很高，他拉开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手机，浴室的门缝里传来淅沥的水声。
　　江起昀有些心神不宁，手机里的东西也看不进去，神思不自觉飘远。
　　一段时间后，林初棠洗完穿好衣服, 吹干了头发。她没有带护肤品过来，只好在自己的化妆包里找出一支喷雾, 随便在脸上喷了一下，这才出来。
　　江起昀靠坐在床头，好像在等，她顿时有些拘谨。
　　今晚要一起睡吗？
　　以前他都是去隔壁房间的，有那么几次是睡在这个卧室但分两个被子。那个时候他顾及她年龄小，现在似乎没有这个顾及了；
　　而且成年人的相处模式简单粗暴，别说他们，甚至有那种确定关系两三天就发生实质关系的。
　　林初棠小脸一红，佯装淡定地掀开被子钻进去。
　　脚伸进去就蹭到他的睡裤，暖暖的。
　　“好暖。”
　　江起昀把手机放回柜子上，询问：“睡觉？”
　　“嗯。有点困了。”
　　林初棠拉高了被子，老实睡下。
　　睡在一起是默认的，但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那么远，翻个身也碰到对方。
　　江起昀关灯，问她：“明天是周末，要上班吗？”
　　林初棠在黑暗中点了下头，回答道：“上的。因为要排练，春节我们有演出。”
　　江起昀问：“除夕？”
　　林初棠：“不是不是，是地方电视台的春节晚会，在除夕的前一天。结束之后我们就有假期了。”
　　江起昀略略估算了一下时间，问她：“累不累？”
　　“还好。这段时间这个是首要任务，除了彩排就没有出差任务了。”林初棠如实说道，意识到他在是有意在了解自己，“不过不是公司里那种加班加到凌晨的，我们平时的时间安排很合理，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很注意劳逸结合。”
　　“明天几点下班？”
　　“六点。”
　　“嗯，睡吧。”
　　说完，两个人就齐齐闭上眼睛，林初棠也很想问一问他的生活，但不太好意思。她刚翻了个身，就被他在被子里抓住了手，十指交扣。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啊？”林初棠没明白他的意思，人忽然被一个力量抱了过去，身体所及之处，都是他的体温。她已经落进他怀里了，手脚都被他箍住。
　　江起昀下巴蹭着她额头，“紧张吗？”
　　林初棠被吓到了，心脏“砰砰砰”的慌乱蹦跳着，嘴上道：“没有。”
　　“以前你胆子很大。”他的手臂穿过她的脖子下方，把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窝，这样很亲密，“还是说都是装的，其实什么也不懂？”
　　他看穿她的心思。
　　林初棠脸上挂不住，急匆匆捂住他的嘴：“我没有紧张，你不要瞎说。”
　　“害怕了。”他唇边溢出几声笑，听得出来很放松，手臂却渐渐收紧，小腿夹住她冰凉的脚丫，“就这样睡，不许动了。”
　　林初棠感到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江起昀手掌遮了下她的眼睛，低声道：“习惯一下，以后我们都会这样。”
　　林初棠脸上烫烫的，觉得对方抢了自己的台词，难道这种话不是要她来说吗？
　　关了灯以后，房间里黑黢黢的，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林初棠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在不明的视线中，看到他的眼睛，正垂眸看向自己。
　　呼吸交互着，像一个滚烫的羽毛，轻轻撩拨着她的皮肤，痒痒的。林初棠很轻声，很俏皮地喊了一声：“小江叔叔。”
　　江起昀撩开眼皮，扯唇笑了一下。
　　“做什么？”他竟然应下了，并没有生气。
　　林初棠往上爬了一点：“没什么，喊喊你。”
　　“傻不傻？”他无奈地揉她的头发。
　　林初棠想了想，说：“其实哪怕我们分开很久没有见面，我不了解现在的你，可是一见到你，我就很想抱抱你，依赖你，想跟你回家。”
　　江起昀兀自笑着，回忆道：“你以前也是这样，不了解我，也有胆子撩拨我。”
　　林初棠第一次这么亲密地抱他的腰：“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好喜欢你。”
　　所以想赌一把，赌你是个好人，赌我们可以相处的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拨动了某个机关，江起昀忽然凝视着她，把她紧紧揽到怀里，低头含吮住她的嘴唇，并不激烈，轻轻摩挲，却满含情绪。
　　“我也是。”
　　*
　　江起昀克制了一晚上到凌晨才睡，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明显不是很好。
　　倒不是他忍得多辛苦，而是林初棠睡觉太不老实了。不知道是认床还是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他的床对她来说长了刺似的，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不是嫌热蹬被子，就是身体滑下去，枕在他腰间。
　　江起昀起初也不习惯床上有人，说句不夸张的话，他简直睁眼到天亮。
　　七点一到林初棠的闹钟响了，她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又躺回去了。
　　江起昀起来穿衣服，站在床前看她：“不起床吗？”
　　“再睡十分钟，”林初棠睡眼惺忪地撒娇，腿伸出来，夹着被子侧过身去。
　　多年练舞的人腿型很美，并不是那种干瘦的，而是带有力量和肌肉，线条流畅。她没有穿裤子，上衣被卷了上去，臀部圆翘可爱。
　　走光的人却毫无察觉。
　　江起昀收回目光，坐回床边，帮她把被子盖上，提醒：“要起床了，我得送你回去换衣服。”
　　林初棠自动屏蔽他的声音，眉宇发皱：“你烦不烦啊。”
　　江起昀就没见过这么会耍无赖的。他本来只想把她弄起来，可一靠近见她的睡颜，细长卷翘的睫毛覆盖下来，鲜红的嘴唇嘟囔着，鼻梁微皱，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手伸进被子里，在她肚子上的软肉捏了一把。
　　林初棠像个小动物一样“嗷呜”一声，身体弹起来，一下子扑到他的腿上，很不高兴地说：“你掐我干嘛？就睡一会儿，我很有分寸的！”
　　“起不起？”
　　“不起。”她抱着他的腰继续睡。
　　过了五分钟江起昀才知道她说的有分寸是什么意思。
　　她的闹钟每隔十分钟就会响起一次。
　　不过江起昀还是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林初棠被闹了一会儿瞌睡虫也没了，站在洗手台前，身体灵巧地从他臂弯攥了进去，和他抢位置。
　　江起昀无语了，只好随她去，不计较地往后站了站。毕竟有睡了一觉的情谊，林初棠昨天的害羞和生涩果然减弱很多，这会儿和江起昀很熟的样子，抹了点牙膏沫在手指上，蹭到他脸上，哈哈大笑。
　　江起昀快速吐掉口中的漱口水。
　　“别闹。”
　　林初棠又抹了一下在他鼻尖：“给你装扮一下啊。”
　　这个样子有点滑稽，但不影响他的帅，江起昀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提一把她的腰，把她放在洗手台上，俯身亲了下去。
　　“……呜呜。”林初棠被亲的情迷意乱。
　　“还闹不闹了？”他柔声斥责，竟然咬了下她的鼻尖。
　　好羞耻。
　　咬完两个人都惊呆了，想看无言，林初棠无辜地问：“你干嘛咬我？”
　　江起昀把她抱下来，匆匆应了句：“看你可爱。”直接出去了。
　　林初棠：“……”
　　他在不好意思？
　　*
　　江起昀把林初棠送到她家里换衣服，林初棠说：“我可以直接坐地铁去单位，开车反而会堵。”
　　“好。”
　　她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不过，江起昀听见她说“单位”后摸了下脖子。他走的时候，她还是个刚上大一的小孩子，让她写作业就写作业，对成年人存着很高的敬畏之心，并没有脱离高中生的思维。
　　他看见玄关上有个车钥匙，“平时上班都坐地铁？”
　　“嗯，很方便。”林初棠看时间不早了，回归战斗状态。
　　她注意到江起昀看见了自己的车钥匙，解释：“我在市区不开车，因为路上车很多好难开，而且我不会停，总是剐蹭。”
　　说着，林初棠已经换了一身略为职业的衣服，把头发扎起来，高跟鞋，外罩一件黑色的大衣。
　　“走吧。”
　　今天有领导视察，需要开会，要求大家正装出席，林初棠也不得不把自己往成熟的方向上打扮。
　　直到这一刻，江起昀才发现自己的不适应。她的性格里还有小孩子心性，却掩盖不住已经长大的事实，她工作了，会开车，穿着职业装应付上级。
　　不再是当初因为要求得不到满足就跟他无理取闹的小女孩。


第51章 
　　林初棠以为昨天发生了那样的大事, 今天的心情应该会有些起伏。
　　上午是上级领导莅临指导，讲了很久，车轱辘话从林初棠开始工作的时候就听了不下一百遍了。
　　会议室里, 不少同事都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林初棠竟然状态饱满了一个上午, 心情也很熨帖, 好像愿望有所达成。
　　只是, 她会不自觉地碰手机，看有没有消息进来。
　　手机里有一根线, 在牵引着她，很可惜，一上午什么也没有。会上宋老师看了她好几眼，本来有领导表扬林初棠年轻有为有刻苦努力来着，正是她表现的好机会, 林初棠却没有什么表现欲。
　　散会以后, 宋老师忍不住走过来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林初棠把头发勾到耳后：“没。”
　　宋老师也没深究, 继续说了几件事，多是叮嘱她多学学场面上的东西, 金子会发光，可被埋在土里发再多的光也不行啊。
　　林初棠：“知道啦。”
　　宋老师笑了下，拍拍她的后脑勺：“嫌我说得多烦了？”
　　林初棠：“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我不好意思说你教我的那些话。”
　　宋老师就知道这样，林初棠在一个职场新人的阶段，等一段时候后接受了社会的毒打, 或者说面对强有力的竞争者，大家凭背景凭实力,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她就会有压迫感了。
　　她从小到大，在学习和跳舞这件事上很顺当，自然不需要去巴结谁。
　　林初棠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纠结，要不要给江起昀发消息啊。
　　要说两个人虽然复合了，林初棠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她是一个尊崇内心的人，她还喜欢那个人就不想吊着他。
　　面对面的撒娇黏糊还好，分开了还这样……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万一嫌烦呢。
　　十八岁的时候她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多想。甚至对一个不熟悉的人任性，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二十三岁，一个人生活要面对的多了，考虑的自然也多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食堂吃过午餐，她换了衣服，下午排练。
　　因为上午开会耽误了，就没能及时下半，她也没看手机，毕竟他没有说今天晚上还联系。
　　*
　　林初棠没有明白江起昀话里的意思。
　　他问过她几点下半意思就是晚上来接她，但是林初棠又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男朋友问这句话意欲何为。只当是寻常问话，毕竟他以前威胁过她：知道你几点下课，不要在学习的时间想着出去疯。
　　江起昀的父母亡故后都葬在开城，他回来是为了母亲的忌日。
　　而现在，他有了牵挂……
　　他看时间快到林初棠的下半时间了，提前开车来接她，到的时候才五点半，旁边有个小众品牌的咖啡店，便进去等了一会儿。
　　“两杯冰美式外带。”他站在台前。
　　服务生刚准备下单，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菜单栏，改口说：“一杯改榛果拿铁。”
　　“好，一共六十四元。”
　　江起昀付了钱，靠墙的桌边坐了一会儿，发现这间咖啡馆比较吸引年轻人，好几对打扮很潮的小情侣相对而坐，脑袋凑在一起聊天，打游戏，或者玩自拍。
　　在这个城市里，温暖而平凡，隐藏着许多赤诚的心，以往都是不会注意到的画面。
　　他收回目光看向手机，想到自己竟然也在等待着什么，心里竟然期待起来。
　　快到六点他给林初棠发了条微信。
　　过了二十分钟都没有收到回复，问了一下才知道她今天加班，江起昀想嘲笑自己，竟然莽撞了。
　　*
　　林初棠排练到晚上九点多，几个同事约她去吃晚饭。
　　“这个点，只能算宵夜了吧。”林初棠换回衣服说道。
　　“去吃东北烧烤吧。”同事建议，“新街口的一家特别正宗，旁边还有家羊蝎子。”
　　林初棠说：“好啊。”
　　正好她也很饿了，而且很馋。
　　她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才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好几条消息跳了出来，江起昀的两条消息，说今天来等她。
　　她看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他看不到自己的回复应该就走了吧。
　　是要给他打个电话还是回消息？
　　“顶流，快看，那儿有个帅哥。”同事戳戳她的手臂：“好像在等人啊。”
　　林初棠没有看，因为她的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向后看。”刚接通，传来江起昀的声音。
　　林初棠一惊，原来同事说的帅哥竟然是江起昀，他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手上什么也没拿。
　　她没有挪动脚步，静静地看着他走过来。
　　同事忍不住问道：“棠棠，是来找你的吗？”
　　“嗯。”她绷直了嘴角。
　　冬天的夜色很浓重，只有楼前的几缕微弱灯光，关键是很冷，潮湿的风吹在皮肤上，从头到脚没一处热气。
　　江起昀眼底含有一丝笑意，等她开口说话。
　　也就分开十三个小时，林初棠居然又生分了一点，她小声解释：“我排练的时候不看手机的，还以为你走了呢。”
　　江起昀又笑了一下：“我知道。没走。”
　　同事冲江起昀礼貌地点点头，林初棠还没想好怎么说呢，江起昀搂了下她的肩膀在我介绍，自然而然地主动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林初棠的男朋友。”
　　同事小平赶紧说：“你好你好呀，你和我们棠棠看上去好办配啊。”
　　林初棠：“……”
　　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上般配了？
　　他在给自己代言吗？
　　她默默嘀咕了一句，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男朋友？林初棠好久都不觉得这个词汇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了。
　　同事说：“我们准备去宵夜的，你们……”
　　林初棠也为难道：“我不知道你要来。”
　　他应该不会想要和他们一起坐在路边吃烧烤。
　　江起昀思考了几秒，接过话来：“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吗？”
　　他低头看向林初棠，眼神询问。
　　林初棠：？
　　同事们当然是不介意的了，热情道：“当然可以啊，欢迎欢迎，正好人多热闹。”
　　江起昀牵住林初棠的手：“你把地址发到她手机上？”
　　“嗯嗯，好。”同事跟个复读机似的，带有一种看八卦的好奇心，连忙给林初棠发了定位：“棠棠，十分钟后见啊。”
　　直到被江起昀带进车里，林初棠人还晕乎乎的，她扣上安全带，侧头看向他：“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夜宵啊。”怕他不明白，还解释：“我同事可能也不会说什么营养的话题，就是八卦一下我们之间的事，然后天南海北的瞎聊。”
　　有的时候还会说不入耳的段子。
　　江起昀推动档位，握着方向盘：“你介意？”
　　“我问的是你。”
　　他揉揉她的头发，说：“之前你的同事聚餐都不带家属的吗？”
　　林初棠想了想，聚餐很多人喜欢带上男朋友，认识以后相处还挺热络，也会互相请吃饭喝饮料什么的，毕竟在孤单的城市里生活，大多数人需要的还是热闹。
　　“带啊，只是……”你比较不一样啊，她默默地说。
　　江起昀叹了口气，教育她：“这不就是了。小姑娘不要不合群。”
　　林初棠就不说话了，眼神笔直看向前方。
　　“棠棠。”
　　车子启动，却没有开出去，江起昀低声叫她，细瘦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指尖温热而有纹理感，说道：“我觉得你对我有点冷淡，是我的错觉吗？”
　　明明早上还挺亲昵的。
　　没想到他看出来了，林初棠尴尬一笑，承认：“上一天的班，回归现实。再看见你就感觉有点生分。”
　　“哦。”他稍稍挑眉，遗憾地说：“才分开十几个小时，就是陌生人了。”
　　林初棠一惊，“一会儿就好了。”
　　“你对我还有戒备心和猜忌，这样回到家也不会好。”他的手没拿开，依旧亲昵地蹭蹭她的脸蛋。
　　“……”林初棠一口气提到胸口，索性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习惯其实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容忍我像以前那样依赖你，还是希望我成熟一点，可不可以在工作的时候给你发微信，能不能天天见面……这些我都不确定了。”
　　林初棠小心解释觉得解释有点吃力，但好在说明白了自己的担心。
　　江起昀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的离开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给车熄火，解开安全带，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一向习惯，有问题就立刻解决。
　　林初棠的脸蛋碰到他黑色的大衣的布料，嗅到衣服上淡淡的味道。
　　“我们当然可以天天见面，平等的恋爱关系，你也可以依赖我，对我提出你的要求。”他低声，但是语气很郑重，有一丝愧疚：“不要怪我当初对你严厉，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对，不适合谈恋爱。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你，但以后不会了。”
　　“怎么长大以后，就变成小怂包了。”
　　林初棠有点委屈：“我吃饭的时候想给你发微信来着，又感觉自己这样挺卑微的，像只舔狗。”
　　江起昀心被钢丝攥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我也是，怕打扰你上班。”
　　“真的？”林初棠眼睛亮了下。
　　“嗯。不要着急，咱们慢慢相处。”
　　林初棠埋进他怀里。
　　因为他的拥抱，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点，手腕攀着他的脖子，轻轻往下压。本意是想亲亲他的下巴，但是没够着，亲上他的喉结，牙齿触碰，变相地咬了一口。
　　“…………”
　　两个人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瞬间就变成了喜剧。
　　还是江起昀像摸小猫咪那样，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他看了眼定位，说：“该走了。否则你同事以为我们干什么去了。”
　　林初棠：“……”
　　*
　　两人到烧烤店的时候，大家已经点好了，给他们留了相邻的两个位置。
　　林初棠拉着江起昀坐下。
　　“顶流，让你男朋友看看要吃什么，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忌口的。”
　　林初棠检查点菜的纸，问江起昀：“你要吃什么吗？”
　　江起昀说：“一杯热水。”
　　林初棠抱歉地对同事说：“不好意思啊，他还没睡醒。”
　　引得大家一阵笑。
　　然后拿起笔点了一些素菜和菌菇，把单子给负责点菜的阿姨。
　　她又侧头去看看江起昀，目光自下而上。他里面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领子不高，版型宽松，喉结微凸，很性感。
　　旁边有个红色的痕迹，是刚刚她不小心牙齿嗑上去，细细的一个牙印儿。


第52章 
　　江起昀对这个暧昧痕迹毫无察觉, 但是坐在林初棠身边的小平却看见了，一脸“我懂得”的笑意，故意用肩膀顶了顶林初棠。
　　林初棠趁没人注意, 手指剐蹭了一下那个红色的痕迹，没掉。
　　想来也是。她竟然还抱有侥幸心理, 万一不是咬的呢。
　　江起昀不明所以, 被人摸了一把脖子, 他躲都没躲，还挺享受她柔软的手指, 笑得放松：“怎么了？”
　　林初棠当然不会说，你的脖子被我嗑了个牙印儿，摇头道：“没什么啊。”
　　江起昀礼尚往来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桌上的其他同事本就想打探人家私情，见状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但凡有男朋友的，都没逃过去。
　　显然, 江起昀的气质看上去就比林初棠成熟稳重了很多。
　　“顶流, 你们什么时候谈的啊, 上次元旦在剧院跳舞还有个小哥哥给你送花来着啊。”这话一听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说有人给林初棠送花, 就想让人男朋友吃醋。
　　林初棠喝了一口啤酒，“不要搞事情啊，那次真的是朋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嘿嘿。”
　　江起昀完全没掉进去，他只对同事对林初棠的称呼比较感兴趣：“顶流？”
　　林初棠不好意思：“开玩笑的啦。”
　　小平赶紧说：“不是不是，棠棠真是我们团里的台柱子，业务能力顶流。”
　　“好吧, 我摊牌了，我很厉害的。”林初棠说, 然后与江起昀交换眼神。
　　他用眼神说：嗯，知道你很厉害。
　　“还没让我们吃够瓜呢别想着蒙混过关。那位来送花的帅哥是怎么回事啊？”
　　林初棠：“……”
　　吃醋这件事，在江起昀这里根本就行不通。他替她说了：“跟别人没关系。我们认识很多年，从她上大学的时候。”
　　如果要确切地说，应该是从林初棠刚出生的时候，江起昀就抱过她吧，不过这件事对两个人已经没有意义。
　　“认识这么久了啊，感情真牢固。”
　　两人再次互看一眼，没揭穿这件事。
　　“你们相差几岁啊？”
　　林初棠说：“九岁。”
　　“卧槽，最萌年龄差啊。”同事估算了下江起昀的年龄，忍不住尖叫，又道：“哎，你们不觉得他们俩有点夫妻相吗？”
　　“别说，还真是。”
　　“这不是废话吗？好看的人都是美的千篇一律，只有丑的才各不相同吧。”
　　“扎心了。”
　　明知道是人家瞎起哄的，林初棠还是禁不住偷偷观察江起昀是不是真的有夫妻相这回事。江起昀全程没什么话，只顾着看林初棠和同事们说笑，至于说的笑话他都不感兴趣，还没有看林初棠做搞笑表情来的有趣。
　　她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的棠棠是个小天使，对人真诚大方，讲道理，开得起玩笑，生气的时候也可爱。就连一片真心被辜负了，都舍不得说一句怨言……
　　一个天真又傻气的小姑娘，太渴望得到呵护，在内心世界构建着乌托邦。
　　快结束的时候，他提前起身去结账，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本来没打算让你请客的。”
　　江起昀笑了笑，没说话。
　　没多少钱，但听说第一次见女朋友的朋友或者同事，都要请客的，这是潜规则。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排练呢，大家也不耽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江起昀捞起林初棠的手，一起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林初棠发现脱离了学生的身份，以前的许多问题都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比如之前谈恋爱要瞒着家长，她的自律性，他的愧疚感，甚至莫名其妙的家庭关系。
　　林初棠晚上喝得酒不多，也就一瓶的量，被车里的暖气吹了一会儿竟然有些醉了，人躺在椅子里不想动，脑子里倒是还记得回自己家的路：“这不是回我家的路啊。”
　　“不然你想去哪里？”
　　林初棠撅着嘴巴，明知故问：“今晚我还睡你那里啊。”
　　“嗯。不然明早起来我们又是陌生人了。”江起昀调侃了一句。
　　林初棠咧着嘴，灿烂一笑，然后安心睡下了。
　　到家跟着他乖乖上楼。
　　江起昀开门没有走进去，没有开灯，而是转身把她抱进来，抵在门上。
　　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吻了上来，来势汹汹。却不是少年般的青涩莽撞，而是成熟男性的强大，沉稳，掠夺性。
　　林初棠被吻得气喘吁吁，呜咽着。
　　“棠棠，我们以后都住在一起。”他亲吻润软的耳垂，用祈求的语气问她：“好不好？”
　　“你在邀请我同居吗？”
　　“邀请你和我一起生活。”
　　林初棠仰着脖子，感受到皮肤上湿润的唇。
　　她说：“你把我丢下，我很生气，不想理解你的难处。现在你求我，按照道理应该摆谱的。可是我又舍不得你。”
　　“所以我答应你。”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放下芥蒂。
　　*
　　林初棠第二天起来，江起昀还在睡，手搂在她腰上，他清冽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
　　林初棠觉得自己像是玻璃杯里的茶水，轻轻摇晃，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不过她要感叹一句，这个男人好定力！
　　真的有一男一女可以盖着棉被纯聊天，还是说她以往道听途说的言情男主都是假的。
　　她在被子里动了下身体，碰到他的腿，就有点好奇他们被子底下拥抱是什么奇怪的姿势，这边被子揭开一点，就被一条胳膊“啪 ”压了下去：“干什么？”
　　他惺忪的声音传来，带着沙哑。
　　“也没干什么……”林初棠咂咂嘴，心虚不已：“我就看看。”
　　他起身低嗤了一声：“不听话。”
　　林初棠：我干什么了？
　　江起昀动作利落，去洗手间洗漱后告诉她：“你过年之前没有休假了，应该没有办法搬家了。不过带一点换洗的衣服就行，别的东西可以再买。”
　　林初棠完全接不上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昨晚门里发生的对话她都不记得了。
　　江起昀走过来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林初棠：“这不好吧？”
　　江起昀盯着她的眼睛，耐心道：“我们需要培养感情，同居是最好的办法。”
　　“倒也不必……”
　　结果是又被提醒一遍：“睡在一起的八个小时，抵不过工作的十二个小时。”
　　不然两两抵消，他白干了。
　　哦，林初棠回忆起来了，昨天她说感觉很生分。
　　至于吗？这么记仇的男人。
　　下了班以后，江起昀来接林初棠回家拿东西。她在衣柜里翻找一通，江起昀想到自己也有些事情需要办。


第53章 
　　其实江起昀的公司总部在深圳, 工作重心都在那边。
　　包括之前他和林初棠谈恋爱的时候，对方总是觉得他在出差。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那天后，他就着手准备扩张开城分公司的事情, 作为他的办事点。反正开城的发展也很快，机场飞向各个地方都很方便。
　　这不是什么难的事儿, 他的朋友还在深圳那边的无人机产业园注入大笔资金了, 也是三天两头往那跑, 干脆拿那边当第二个家。
　　白天他和发小聊天。
　　也只有跟小时候的朋友，才能真正拿出自己的心事。
　　顾淳：“本以为你父母都不在了, 开城这边除了一个祖宅没别的入你眼的产业，你不会在这边定居了呢。”
　　“这边是我的故乡。”江起昀笑着开了个玩笑：“你不欢迎？”
　　“巴不得你留在这里啊，长大以后大家各奔东西，散着散着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了。”
　　江起昀：“夸张了，怎么可能一辈子见不到。”
　　顾淳看他舒展的眉目, 瞧出点儿不一样的东西来：“看你心情不错？”
　　“不赖。”
　　“怎么想通的啊？”有人忍不住问。
　　江起昀微微眯眼, 回忆了下, 三言两语地说：“这些年为工作过得浑浑噩噩，总觉得往前走就对了, 没什么我做不到。前年我妈走了才发现不对劲。”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其实他的朋友大多都结婚生子了，包括当初最闹腾的。
　　但谁都没他经历的多。
　　听见这话，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调侃：“你的事业已经够成功的了，那么拼命工作干嘛，完全可以让自己退休。”
　　江起昀顿了顿, “这两年状态很差，一直在调整。”
　　又说：“我和棠棠和好了, 我有信心这一次我们可以走下去，也能照顾好她。”
　　林初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只和江起昀的朋友吃过一次饭，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但是“林初棠”三个字，在他的朋友圈中一点都不陌生。
　　“棠棠”二字也是挂在江起昀嘴边的。
　　这些年，林初棠参加什么比赛，和家里情况如何，毕业了，他都会通过朋友的传递知道。
　　他只是没脸，也没信心见她而已。
　　他曾经以为和小姑娘的那一段感情不深，甚至不算爱情，只是互相需要。只是他根本接纳不下别人，完全没兴趣认识，大脑放空的时候只想起她，且意难平。
　　朋友恍然大悟，“原来你决定定居下来，是因为那个小女孩。”
　　江起昀承认：“她在这里，我走不远。”
　　当时谁都没想到江起昀和林初棠能再次走在一起。
　　毕竟现实中这样的组合真的很少见，年龄代沟和经济差距不说；一个历经风霜的男人，一个未出象牙塔的女孩子；难度太大了。
　　但也有意外，只要他想，就绝对可以做到。
　　*
　　江起昀做的这些决定林初棠都不知道，其实是不懂。
　　她都不知道他的工作具体是什么内容。
　　同居十几天，两人的相处很和谐，主要是江起昀会让着林初棠。一旦他没了爹言爹语，日子就快活多了。
　　时间一晃而过，林初棠要跟团去演出。
　　江起昀没什么事自然要陪她一起，下午彩排之前林初棠在他车上呆了一会儿，好奇地问：“我都没见到你有多忙，每天都能来接我。你的公司不会接不到业务快倒闭了吧。”
　　江起昀抬起眼皮，看向她。
　　林初棠就理所当然地说了：“我不是瞎担心，你要是遇见困难又要跑了，我怎么办啊？”
　　江起昀又看她一眼，眸光收了收。
　　林初棠继续：“我很难养的，要吃好的，用好的，还得住的舒服，你那个豪华公寓保得住吗？”
　　江起昀的视线就没再移开，刮了下她的鼻梁说：“这么快就想查账了？”
　　查账？
　　林初棠都没这个概念，而且江起昀的钱根本就算不清。不过她来了点兴趣：“对啊，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不能知道吗？”
　　“还挺理直气壮。”他被逗笑了。
　　林初棠给了他一个“我就是这样的人啊”的表情，顺便在他嘴上“啵”了一口，然后跑下车去。江起昀坐在车上，摸了下被她亲的有些湿润的地方，手指腹多了浅浅的一层红色，有点香味。
　　他看着远去的背影，不自觉笑容漾开。
　　没说挺受用她的胡闹，也喜欢她的依赖。
　　场馆内人太多了，且混乱，江起昀没呆在那，在附近找酒店开了个房间等她。林初棠那边结束之后，都到凌晨两三点了。
　　整个人又困又累，睁不开眼，但又不能走。
　　团里的别的同事都是去的同一安排的酒店，明天再回家，还有些不怕堵车的今晚就赶回去了。
　　林初棠身上套着羽绒服出来，身边还有宋老师。
　　江起昀看时间到了，换了鞋子下来接她，就这么跟宋老师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还挺尴尬。宋老师之前见过江起昀，是在信息学院那边，只打过一个照面，但没有说过话。
　　后来听赵清玉说林初棠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叫江起昀，原来就是他。
　　江起昀对对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林初棠的领导，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把林初棠接了过来，低声说：“坚持一下，上去再睡。”
　　宋老师把震惊都写在脸上，碍于场面没问出来，只是在想：竟然又在一起了？！
　　林初棠这会儿自然也是懒得掰扯，抱着江起昀的腰脸埋进他衣服里，朝着酒店走去。心里缓缓地想，太尴尬了，这要是真碰面肯定是名场面。
　　宋老师四十二岁，江起昀三十二岁，以后跟着喊舅妈……救命啊！
　　显然，江起昀就没有想到过这种脑洞奇特的问题，看他走得多么的风光霁月啊。
　　林初棠回到酒店，卸妆洗澡，她的头发上被喷了好多发胶，洗了好几遍才干净。包着浴巾吹头发吹一刻钟，人几乎是累死在洗手台边上。
　　江起昀在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她久久不出来，敲了下门：“棠棠。”
　　林初棠以为他要上厕所，“我马上好了。”
　　“不是。”他问：“怎么那么久？”
　　林初棠拉开门，问道：“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没事了。”他确认她没掉进浴缸里才放心。
　　林初棠觉得江起昀很奇怪，直接进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敲个门呢？明明睡都睡一起了他到底在坚守什么贞操？
　　在家里也是，他们都睡在一起共用一个浴室，每次江起昀进去都会敲门询问；但是林初棠就不会了，直接开门硬闯的。
　　有次江起昀要洗澡正在脱衣服，林初棠“砰”一声把门踹开，江起昀的脸色都变了，搞得林初棠都尴尬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的小江叔叔什么时候主动那什么啊……
　　不过这会儿，林初棠已经困了，往他身上一扑，闭上了眼，等着被抱回床上。
　　江起昀的手掌抚上她的腰，接踵而至的是绵延细致的吻，从温柔到侵占。江起昀的视线在她胸前逗留了一会儿，估计是看她刚洗出来，雪白的皮肤透着粉嫩，着实可爱。
　　肩背还挂着水珠，他用手指抹掉，随之又亲亲耳朵，及时收住，放她去睡觉。
　　果然如林初棠所想。
　　林初棠三十这天，竟然在酒店的房间睡到了十一点，也没人喊醒她。
　　江起昀腿上放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我……”她刚要叫人，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奶奶打来的。


第54章 
　　林初棠人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奶奶。”清醒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慌什么啊都是大人了，谁还能管着她不成？
　　奶奶那边心平气和地提醒她：“今天过年，跟你说的事儿没忘吧？”
　　“哦, 记起来了。”
　　林初棠挂掉电话，拥着被子坐起来。元旦的时候奶奶就说今年回临城过年, 要祭祖, 林宏源也带着任红和圆圆回去。
　　去年过年林初棠在国外就没回家, 但是今年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江起昀已经把简单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她起来。
　　林初棠在被子里挪了下屁股：“我今天得回临城了。”
　　江起昀放下电脑走过来, 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摸摸她的脑袋，说：“今天下午送你回去路上肯定堵，我给你定高铁票，快一点。”
　　林初棠眼睛睁得老大, 不舍地抱他的腰：“我不能和你一起了啊。”
　　“本来就没打算今天还让你跟我, 除夕还是要跟家人一起。”
　　林初棠还想执拗一会儿, 今天不回去也行，但是江起昀的语气和眼神不容置喙, 她只好乖乖下了床。
　　奶奶的命令，林初棠不想跟老人家唱反调，不然真计较起来没完没了。
　　林初棠想在除夕这一天跟江起昀在家里多玩一会儿，但是他给定的高铁票是下午两点多的，刚到公寓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林初棠不乐意，江起昀哄她：“再晚就买不上票了。”
　　“今天是除夕诶。”林初棠有点小脾气，坐在换鞋凳上, 竟然有种被人赶出门的怨气。其实江起昀知道，她是觉得愧疚, 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不然显得矫情。
　　“我一个人惯了，你走了我正好有些工作要处理。”他蹲下去，亲手给她穿上鞋子：“过几天不就回来了？我在家等你。”
　　林初棠听了很难受，忍不住眼尾发红。莫名想到那一年，她在学校准备比赛，也是承诺比完赛就见面，但是当她回来找他才被告知真相，再也没能见到，一过就是五年。
　　“我爸爸要是不给我回来呢？他那个人很坏的，最喜欢棒打鸳鸯了。”她又扯。
　　作为鸳鸯的其中一只江起昀倒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那我偷偷把你带走，行吗？”
　　林初棠弯腰抱住他的脖子，搂得紧紧的，像小孩子依偎大人那样。在这段关系中，江起昀永远是高大如山一样的存在，她不容许自己对他有任何的怜悯，但委屈和心疼却藏不住。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快点成熟起来，分担他的难过，陪伴他。
　　江起昀松开她，嘴唇擦过她的眼皮，亲了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我保证我们不会分开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很平淡，林初棠这一次无比坚信了。
　　高铁上的人依然很多，就连小餐车和卖零食的都还在运营。坐在林初棠旁边的小女孩，蓝色的冰雪奇缘书包放在腿边，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看ipad。
　　从开城到临城，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行程。
　　铁轨路过城市郊区，蓝色的铁皮屋顶，规划整齐的村庄，每家每户都有院子。
　　林初棠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忽然好奇江起昀现在在哪里，她打开微信，没有打字，发送了一个实时位置共享邀请。
　　他懂她的意思，没有开口打断，很有默契的共享了位置。
　　地图上，她的点一直往前走，而他的一动不动。林初棠咧嘴笑了，这个世界很忙碌，他们只是庸碌而平凡的小点，兜兜转转，有的时候走远了，幸运的是又碰见了，谁找谁的都没关系。
　　*
　　林初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斜阳撒进院子里，蒙上一层牵金色，十分柔和。
　　奶奶和任红在厨房准备晚餐，而林宏源则是去多年不见的邻居家串门了。林圆圆一个人在客厅，这个房子她之前没怎么来，看到墙上挂着的林初棠跳舞的照片，还有各种比赛的奖杯，她好奇地拿下来瞅瞅。
　　正巧林初棠进屋，林圆圆敏感地放下来：“姐姐你回来了？”
　　“嗯。”
　　林圆圆解释：“我就看看而已，没给你弄坏。”
　　林初棠说：“无所谓，也不是什么贵的东西。”
　　说完她就上了楼，看到奶奶把她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换上了新的被套，被子松软，有洗衣粉的香味。
　　林初棠觉得，临城的这个地方才是她的家嘛，不用听任母莫名其妙的嫌弃，谁都没有资格说她是拖油瓶。
　　这个年过得很快，忙完祭祖，许多晚辈登门来给奶奶拜年，也会惊讶于林初棠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记得她刚来临城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学生呢。
　　每当有人提起她被送回奶奶家，林宏源都会尴尬的撇开脸，任红也是。
　　好像在打他们的脸。
　　林初棠一心想走，只能忍着。一来是奶奶多留她几天，二来她隐隐约约觉得，某些事情自己应该去说清楚的。
　　隔天，林宏源带妻女去逛街了，林初棠在房间里看电视剧，奶奶来找她，塞给她一张卡。
　　“给你。”
　　现实中谁会无缘无故地说一大段煽情的话呢？奶奶这种上了年纪的更不会，她不给林初棠拒绝的机会，说道：“你就是个小碎钞机，多少钱都不够花的。这些钱是我自己的，你拿去。”
　　林初棠捏着卡片：“不要了吧，这是你的养老钱啊。”
　　奶奶说：“你看不起谁呢？咱们家又不穷，我有房子好几套，还有别的固定资产，不在乎这点儿。”
　　林初棠知道不是林宏源的就没有压力的收下了。倒不是她缺钱，而是收下了奶奶才放心。
　　林初棠手指搓着卡，慢吞吞地说：“奶奶，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儿？”老太太好奇。
　　林初棠鼓足勇气：“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的腿摔伤了，送你去医院的周灵阿姨和他的儿子？”
　　奶奶听完，心里“咯噔”一下，纠正她：“辈分差了，你应该喊她儿子叔叔。”
　　林初棠就是不想这样喊，才故意模糊的。
　　但是不管了。
　　“我刚上学的时候，其实认识江起昀，和他谈过一段时间。”
　　奶奶竟然没有很惊讶，喝着茶，“你继续说。”
　　“……”
　　林初棠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那个时候我不是很成熟，他也有很多难处，不合适，然后就分手了，上个月我又遇见他了。我想了很久，我还是喜欢他，然后我们又在一起了。”
　　说这些的时候，林初棠真怕奶奶的高血压上来，或者抡起枕头揍她一顿，她连逃跑路线都选好了。
　　老太太只是叹了口气，问：“这么多年，你和你爸妈冷战，也不谈男朋友，就是为了他？”
　　林初棠尴尬地笑了下：“和我爸妈不说话是没什么好说的，都不生活在一起也没感情，说什么呢？”
　　“我不谈男朋友也不是为了他，就是真的没有遇见喜欢的。”
　　“明白了，你就是喜欢小江，是吧？”
　　林初棠一愣，心里涩涩的，点头：“对，除了他，我谁也不喜欢。”
　　“你的事儿我差不多知道，你爸说给我听的。”奶奶大致能想象林宏源和赵清玉的教育方式。他们没时间管小孩儿，如果觉得林初棠的行为不符合自己的预期，就是一刀切。
　　也不管小丫头受不受得了。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孙女，“我没估算错的话，你们认识的时候，是你刚上大学的时候吧。”
　　“对。”
　　奶奶明白了，说：“那会儿我身体不好，搬去开城和你爸一起住。你觉得自己没有家了，没依靠了，我也不站在你这边了。有那么一个人关心你照顾你，小丫头心脆弱，肯定就依赖对方了。”
　　奶奶一针见血。
　　林初棠一开始喜欢上江起昀原因的确很复杂。
　　“你是想有人要你，管着你，还是真喜欢？”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依赖父母生存。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情绪，我是真的喜欢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怕被误会，她重复一遍：“我真的很喜欢他。”
　　奶奶说：“看出来了，你都鼓起勇气告诉我了。”
　　林初棠见奶奶没有苛责，态度很明显，至少不会阻拦了。
　　她偷偷松了一口气：“你和周灵阿姨交好，我们的关系又这样，虽然她不在了，但是……以后我应该不太会跟我爸这边往来了。避嫌。”
　　林初棠说这出这话，已经是很大度了。
　　奶奶问：“你是怕你爸又让你分手？”
　　林初棠咬着嘴唇，点头：“我只想好好和他在一起，不被打扰。”
　　奶奶想起林宏源干的混账事儿，虽然是她儿子，也气得不行，说道：“让他先照照镜子。他家住在太平洋啊管那么宽！”
　　林初棠：……？
　　老太太怕小丫头嘚瑟，又中和了一下语言：“要搁几年前我也不怎么同意。现在不一样，你大了。再说，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又不是真的血缘，辈分差了又怎么样，谁也不是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你这是同意了？”
　　奶奶没好气道：“我不赞同的话，照你的个性真跟家里不往来了啊，这怎么行。”
　　林初棠皱眉：“反正我不会跟我爸说的。”
　　她还记得林宏源是怎么骂她的。
　　“有我在，他没资格管你。”
　　林初棠终于放心了，心里头涌上来一阵阵暖意，鼻头也跟着发酸。她是真的觉得长大真好，有能力也有底气去追求喜欢的人。
　　只是站在门外的林宏源听见母亲的话，和任红面面相觑，面子有些挂不住。
　　没想到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他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了。


第55章 
　　林初棠第二天匆忙的像是买了站票逃跑。
　　宋老师那天晚上看见江起昀接林初棠下班, 问赵清玉是怎么回事。明显赵清玉不清楚，她也很久没有跟林初棠联系了，又找到林宏源, 对方更是一问三不知。
　　这对父母这才觉察，女儿跟长辈的联系骤然减少, 少了抚养的关系, 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再也无法掌控。
　　赵清玉和林宏源更是再三指责对方的不负责任，最后以“半斤八两, 谁也没资格说谁”为终。
　　最终这件事还是奶奶警告他们，不要再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去伤害林初棠，让她生活的快乐才是最好的爱护。
　　*
　　林初棠回到开城以后，还有一段时间的假期。
　　第二天，江起昀出门有事。
　　他临走前看看摊在沙发上的小姑娘,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不满, 好像气鼓鼓地说：“走了就别回来。”
　　她不想让他出门, 想让他留下来陪自己，又不能明说。
　　江起昀走过去手指背蹭蹭她的头发, 说道：“自己吃东西，乖乖待在家，等我回来。”
　　林初棠站在沙发上抱他的脖子，撅着嘴巴说：“那你想我没有啊？”
　　江起昀没法说。
　　这个年纪了和二十几岁不一样，很多亲昵的话，不怎么好意思说。
　　他撇开脸，在她唇上啄了下反问：“你说呢？”
　　林初棠扬着下巴, 故意说：“我怎么知道？”
　　江起昀这样站着比她矮一点，额头抵着她的脖子闷头笑, 听见她调侃：“江总，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啊。”
　　江起昀硬是憋着。
　　“不说就不许走。”
　　“还有一周休假？”他看了眼腕表问。
　　“嗯。”
　　他憋着一口气，很隐晦地对她说：“晚上回来让你知道。”
　　说完，他出门，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耳朵有点发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林初棠根本没领会他的意思，只是觉得现在的江起昀脾气真好，很惯着她 ，任由她作威作福。
　　*
　　房门一关，林初棠就像泄了气的小皮球似的，瘫软地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跟奶奶发微信，说过段时间，让她和江起昀一起去临城家里。
　　老人家的语音传过来，声音特别大，林初棠回了一句：“知道啦。”
　　这是要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的意思吗？林初棠想象了一下画面，有点羞涩，但是江起昀这么成熟，很有气场，带出来很拉风吧，如果临城的表弟表妹得知她泡到这样一位小叔叔，肯定跪下喊爸爸。
　　她把这个想法一说，奶奶气得白眼直翻，说：“你就还是个小孩。”
　　林初棠才不管呢，等江起昀回家，她就要告诉他这件事。
　　挂了电话她去找了点吃的，然后回到客厅，看见咪咪霸占了位置，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可爱得林初棠想一屁股坐死它，她伸手把毛茸茸的抱到怀里，逗它：“喂，叫个妈妈来听听……”
　　咪咪：“……”
　　这个女主人rua得它好不舒服，没有江起昀那么会揉，于是咪咪健步如飞地跳到猫爬架上去。
　　“嘿，你竟然不乐意！”林初棠放下零食，指着它的鼻子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咪咪懒懒看她一眼，没搭理，四只脚脚缩起来看向外面，在思考人生。
　　林初棠赌气地说：“只喊爸爸是吧？等我自己有了宝宝，才不搭理你呢。”
　　……
　　林初棠是深谙这个道理的，孩子不养在自己的身边，别人养大的就是别人的孩子。比如她自己就跟父母不亲切。
　　想法付之行动很快，她想起上个月沈惟的萨摩生了三个崽崽，一个人负担不了四只狗的伙食，正准备找爱心人士送养呢。
　　林初棠如果是单身的话肯定不会领养，但现在不是了啊……
　　立马打电话给沈惟，对方说：“还没啊，给崽崽们找养父母，我也得先了解对方的家底啊。”
　　林初棠当天就开车去了沈惟家里，看到了一个月大小的白团子，在纸箱子里蠕动着，可爱极了。
　　“我要养。”她当机立断。
　　沈惟吓得半死，生怕她荼毒自己的狗：“祖宗，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不能因为喜欢就产生冲动啊。”
　　她是知道林初棠是喜欢小动物的，每次过来都会帮她遛狗，买狗粮买零食，但是自己养还是算了吧。
　　林初棠哼唧一笑：“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帮我养。”
　　沈惟戳她的肩膀：“不是年前才联系上吗？这么快就可以一起养孩子了？”
　　林初棠抱着狗，挑挑眉梢：“他养我和猫都没什么压力，再养一只狗狗也没问题吧？”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啊？”沈惟感到不可思议，林初棠就是有种天生把别人变成她奴仆的本事：“要点脸皮，养狗这事儿还是要商量啊。”
　　林初棠不想商量，她想要做的事情如果他不同意，就会怄到他同意，反正事情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没皮没脸地说：“我以前要是脸皮薄一点儿就泡不到他了。”
　　沈惟竟无言以对。
　　*
　　林初棠从沈惟那里顺了点儿狗粮和羊奶，给一个月大的小奶狗泡着吃。
　　开开心心地把毛团子接回家了，咪咪对这个外来物种很是敏感，怒目圆瞪，死死盯着小奶狗。当它意识到女主人不理会自己的时候，便开始反向操作，脑袋瓜子蹭着她的裤腿儿撒娇。
　　林初棠不为所动，“走开，我有自己的孩子了。”
　　咪咪要被她气死了，张牙舞爪。
　　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江起昀看见林初棠正在捣鼓怀里的小东西。不出他所料，林初棠总能给他弄出点惊喜出来。
　　她洗完了澡，穿一条雾霾蓝色的睡裙，露出雪白而薄削的肩膀，半湿的头发垂在皮肤上，一双眼睛含着水意，耷拉着小脸，显得可怜又无辜。
　　然后，听见她故作可怜巴巴地问他：“江总，你介意再多养一条狗吗？”
　　江起昀的嗓子一阵干涩，心尖儿上有个小爪子在挠着，软软的肉垫无情的踩踏着。他沉默几秒，沉着问她：“你这是求我还是要求我？”
　　林初棠为了达到目的，眼神犀利，乖巧的弯弯嘴角：“当然是求你啦，江总。”
　　这是求人的态度？
　　先斩后奏，威逼利诱，就像当初让他收养咪咪一样。
　　江起昀：“你都带回来赖上我了。”
　　林初棠心虚了，坚强着故意扮可爱：“求求你了。”
　　江起昀隐隐发笑，其实对林初棠的接受程度是全方位的，她展现出的任何一面他都不曾厌恶反感过，并且说服自己，这就是她。
　　然后用不了多久，他就真的接受了。
　　林初棠：“我会帮你一起养哒。”
　　说的好像她在帮他似的，但有前科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江起昀相信她就有鬼了，到最后不还是他自己来？
　　他松开领带，去卧室，“我去洗澡，你想好条件再跟我谈。”
　　门一关，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林初棠纳闷，他为什么要这么正经？那么难搞了？
　　半个小时后，她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放下小奶狗去卧室找他。江起昀换了干净的睡衣，深灰色的，衬得皮肤愈发的瘦白，脖颈上挂了条毛巾。
　　他正弯腰往床头柜里放东西，见她进来，快速把抽屉关上。
　　林初棠挂着谄媚的笑走过去，本想继续坚持做作路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一靠近他，鼻尖就浮现沐浴液的香味，清凉的薄荷，神清气爽，又很蛊惑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换新的沐浴露了？”
　　江起昀攥着毛巾的手掌停顿，被她的脑袋抵在胸前，情不自禁有些僵硬：“不清楚。”
　　想起来了，这是她买的。同一款产品买得太多了，很多都乱扔。
　　“哦。”林初棠目光逐渐灼热起来，流出很眼馋的样子来，又说了一遍：“好香啊。”
　　江起昀忽然扔了毛巾，靠近她一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视。
　　林初探蓦地一颤，全身犹如过电一般，眼瞳睁圆，仿若惊惶的小鹿般看着他：“我不和你闹了……真的。”
　　江起昀松开她的下巴，缓了一些距离，稍稍往前搂她的腰，低声狎昵：“不是要求我吗？说你的条件。”
　　林初棠看向他，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往日里那些温柔的情愫收敛起来，坚定而有力。林初棠发现，他纵容自己无理取闹，可是关于年龄，气势上面的东西，她依然无法逾越，这会儿竟然有些不敢看他。
　　“你让我养小狗……我就……”她闷闷地吭声，又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好像小时候祈求爸爸给她买玩具啊。
　　江起昀凝视她片刻，眼底浮出轻佻的笑，问道：“你就怎么？”
　　不对，不应该这样？
　　他又不是自己爸爸，她可以继续作威作福，反正他对她是没底线的。
　　“我不怎么样啊。”林初棠梗着脖子：“我叫你帮我养小狗你就得给我养，因为你要养我，爱屋及乌。”
　　“不讲理的小狗崽子。”他低斥了句，捞起她的腰往身上贴，呼吸撩人：“那我来提条件？”
　　“唔~”她一声呜咽，被他堵住了嘴巴，全身上下颤热着，没有一处地方自己能做主的了。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抬起搭着他的脖子，膝盖窝被人用勾了起来。
　　“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做这件事的，等我们相处再融洽些，但是现在不想等了。”
　　林初棠心中忽然四分五裂般炸开，她清楚他说的意思了。他竟然用这件事作为条件！
　　大写的无耻！
　　林初棠呼吸急促，惶然不知所措。
　　平时挺胆大，真刀真枪她又怕了。
　　江起昀都知道，却没有停下来，亲吻她的鼻尖，嘴唇，耳朵，动作轻柔，抚平她的紧张情绪。林初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人打开，被迫去接纳。
　　“傻瓜。”他的吻逐渐汹涌起来，将她压到床上去，欠身抽出她的手，说：“别愣着，帮我把yifutuole。”
　　林初棠的脸倏然一抖，哆哆嗦嗦地探向衣领，剥开一粒纽扣，触碰到滚烫的皮肤，心也涨的满满的。
　　*
　　凌晨的时候，林初棠累得阖上眼，不想动。
　　主要是身体某处泛着轻微撕裂般的痛，腿都抬不起来，看得出他已经尽量温柔了，有那么几分钟动都没动，只是亲她的脸颊个嘴唇，哄她。
　　林初棠算是明白江起昀为什么不在她训练的那些天做这件事了，第二天根本就起不来嘛。
　　抱着满满当当的情绪，身后贴着的是他的有力的身躯，她睡着了。
　　江起昀抱住她小小的身体，下巴挨着她毛茸茸的发心。或许是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她睡得不是特别安稳，稍微一动身体便轻颤。
　　每当这个时候，江起昀就收拢手臂，把她紧在怀里，林初棠便也能老实，趋附温暖似的往他怀里钻。
　　他脑子里想过很多画面，心头仿佛被大雨冲洗过的澄澈。抵了下她不老实的脑袋，笑骂了她一句：“不听话的小狗崽子。”
　　可是没有办法啊，无论什么样，他都接受了。
　　江起昀没有任何睡意，准备静静的等待天亮。倏地听见门外的呜咽声，是她带回来的小奶狗，第一次到新家，认生了。
　　他起床，给它喂了食物，抓了会儿它后颈肥厚的皮毛，心情也因此柔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冰冷的家里早就充满了她的痕迹，她捡回来的猫，狗，阳台上的小多肉，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拼图玩具，沙发上的玩偶……
　　无一不在告诉他，她正在一点点入侵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