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恋她》作者:西瓜尼姑 文案: 骄纵恣意的千金大小姐,心血来潮做了件人事儿,捐赠了一天的零花钱给山区少年。 四年后,少年大学毕业,带着最高学府的毕业证前来谢她。 十八岁的庞贝,被少年清新深邃的眉眼深深吸引,她细白的手指勾着他的领口说:“要谢你的恩人,这样可不够噢。” 少年的眉毛冷漠地蹙着,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 庞贝将喻幸困在身边,给了她能给的一切,包括初吻和初体验。 后来庞家破产,庞贝心知其意,放手放的干净利落。 离开的那天,她态度很洒脱:“恭喜,你自由了,可以去找你心上人了。” 少年已长成沉稳内敛的男人,眼神清清冷冷,没有挽留。  - 庞贝头也不回地出了国。 一别三年,再回国的时候,一个是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新晋国民老公,高高在上,光芒万丈,而她,只是娱乐圈里籍籍无名,黑料满天飞的十八线。 俩人的身份地位,完全调了个儿。 再无交集可能。 - 一次意外。 经纪人替庞贝争取了一个和空降大佬同框的综艺节目。 节目录制期间,两人一前一后地做任务,庞贝忽然转身,一巴掌地打在大佬脸上,不耐烦地甩着发疼的手,皱眉问:“你怎么脸皮比以前更厚了?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整个节目组的人都惊呆了。 导演暴跳如雷地冲进镜头大吼道:“庞贝,你他|妈疯了!” 当事人喻幸脸颊都没揉一下,冷冷的眼神瞥向导演:“我跟我太太吵架,你插什么嘴?” 扭头就抓着庞贝细细的手腕,眼圈泛红,隐忍地小声哄她:“今天晚上回家住,行吗?”又低声说:“我和多多都想你了。” 导演:“???!!!” 虽然这段后期被剪辑掉了,但网络上早就传疯了。 弹幕:“不瞒大家,我表情和导演一毛一样o((⊙﹏⊙))o” 以及,“多多是谁?” 喻总在微博po了出一张金毛的照片。 配文:多多,我老婆@庞贝的一条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庞贝,喻幸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娱乐圈的苏爽甜~ 立意:第一次爱人,全力以赴,痴心不改。 第1章   安城金棕榈高尔夫球场,贵宾休息室同层的洗手间里,一群环肥燕瘦的女孩儿,个个都拿着镜子修整妆容。   稍稍仔细辨认一番,可以认得出来其中三两个,在最近热播的剧里有姓名。   另外几个即便不出名,但也同是南戏表演系出来的女学生,身高腿长,白皙漂亮。   一人照着镜子抿了抿红唇,语带嘲弄:“庞贝真的要来啊?”   立刻有人接话:“真的,她上个月签的昭文影视,今天昭文丁总来了,能不带她?”   “啧,她家都破产三年了,估计她爸留给她的钱早花光了,就她那从小锦衣玉食的样,受得了没钱的生活?”   “就是,缺钱的人什么干不出来,还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再说……她现在也没什么身份了啊。”   一阵唏嘘。   当年庞贝在南戏读书的时候多风光啊。   庞氏集团唯一的掌上明珠,出行豪车接送,身边美女帅哥如云,就在校友们还在手机上看营|销|号扒皮女明星珠宝服饰相关八卦时,同样的东西早就出现在她身上,大小聚会,每次高定都不重样。   不仅如此,庞贝还是南戏公认的校花,七年了,至今没有能超越她颜值的人存在。   实至名归的白富美,永远是人群里的焦点。   ——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口吻嘲讽的红唇女人,态度如同看台下等好戏开场的观众:“等会儿阮蓓也要来。”   在场的几个人顿时没说话,相视几秒,忽然都笑开了。   阮蓓和庞贝,从前可是有过节的。   在南戏读书的时候,阮蓓还不叫阮蓓,她是给庞贝提鞋都不配的小网红,靠P图和营销刷票,在网络上弄了个南戏校花的头衔。   穿着和庞贝相似的衣服,顶着和庞贝同款的发型,追着庞贝的未婚夫。   连艺名都改成了跟庞贝名字同音的“蓓”字。   活得像山寨版的庞贝。   在一次校友聚会上,阮蓓曾向庞贝敬酒,却被高傲的小公主当着未婚夫的面,冷漠无视,一句“你谁啊?”,让她成了全校人的笑柄。   哪怕阮蓓如今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仍旧有人拿这件事背后取笑她。   红唇女人继续幸灾乐祸道:“现在可跟从前不一样咯。”   今天她们都是来给影视圈大佬作陪客的,不过今天大佬里的大佬,实际上只有那一个人——倍幸集团CEO喻幸。   倍幸集团是一家做综合性旅游出行线上交易的企业,他们垄断了华北、华中地区的旅游行业,正在势不可挡地开拓华南地区。   喻幸本人有个强大的智囊团,几年里,他和他的智囊团,胆大谨慎地抓住了时代的机遇,投资了多个科技公司,其中较为出名的有乐桃直播,芭乐视频,都是风头正盛的视频平台。   所以倍幸集团和娱乐圈的关系,也十分紧密。   今天的局,为的就是以倍幸集团为主,多家影视公司联合承制一整个系列全是“S”级的影视项目。   大家摆明都是冲他来的,睡谁都不如睡他。   红唇女人低声道:“传说喻总洁身自好,身边没有女伴。他办公室里曾经出现过的唯一一张女人的照片,你们知道是谁么?”   “我靠,我听说过,好像是阮蓓?!”   红唇女人笑了笑,高深莫测地说:“就是她。”   “!!!”   确切的爆炸性消息,在女艺人堆里炸开了花。   红唇女人眼尾生动地上挑了一下,“真期待庞贝和阮蓓见面的场景。”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大厅等人吧。”   “走了走了。”   年轻漂亮的女人们补完妆,相继离开。   .   庞贝刚刚到金棕榈高尔夫球场。   她拿着手机看经纪人明佳娜发给她的好几条消息。   【没迷路吧?】   【到了球场,直接去大厅集合。】   【到大厅应该不会迷路吧?】   像是不放心似的,后面又接了一条。   【不认识路就让工作人员带你过去,千万别靠自己。】   庞贝:“……”   也不怪明佳娜忧心。   庞贝从小就很少独自出门,出行常常是私车直达,如果不是在大学里迷路,常常错走到明佳娜的教室,她也不知道自己严重路痴。   【庞贝:放心,我快到大厅了。】   明佳娜很快发来一句醒目的叮嘱。   【今天去的可是真大佬,轻轻松松能封杀你的那种!!!姑奶奶要是忍不住想发脾气的时候,想一想你家欠的债,想一想你被别人霸占了的家!!!】   【庞贝:嗯,知道。】   南戏女艺人猜测的没错,庞贝的确缺钱。   庞中林破产后,留下了一笔千万的欠款,生前的财产直到上个月才清点完。   庞贝从小住到大的别墅正在被二次拍卖,价值几个亿,就她手头剩下的那些钱,不光不够还债,连买个厕所都不够。   还更别说其他陪伴着她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家具,以及爸爸每年送给她的昂贵生日礼物。   庞中林生前,十分重信重诺。   家逢巨变和丧父之痛折磨了庞贝三年,时至今日,是她该承担起一个女儿的责任的时候。   回复完消息,庞贝按照明佳娜的提示,直接去了一楼大厅。   大厅休息区,影视圈大佬云集。   一众中年男人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谈笑风生。   中间独有的一个年轻男人,显得十分醒目,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白色的薄衬衫,极衬肤色,长腿随意地放着,双手交握,时而点头或者动一动眉梢,明明很认真地听着周围人说话,却好像游离在场合之外。   究其原因,他的身上有不同于商人的干净气质,隔着人山人海,远远地将清冽和不动声色的冷傲,散发到旁人目之所及之处。   “这就是年仅二十九岁,白手起家的那个喻总?”   “就是他!!!自带超高话题度,满足我所有的霸总梦!”   女艺人们一进大厅,刚看到一点喻幸的影子,激动万分,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   庞贝走在人群后面,听着女人们的对话,顺势朝远处看出,倏忽间心口一窒,心跳都被摁下了一拍。   七年前的喻幸,是她支助的贫困学生,也曾经是她无耻地用钱强留在身边的男人。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上跟他重逢。   女艺人们已经走近休息区,纷纷闭上嘴。   大佬们眼见人都来了,纷纷起身去男更衣室换衣服。   庞贝摁下遐思,走到老板丁敬意身边,点头打了个招呼:“丁总。”   丁敬意扫了一眼庞贝。   混迹影视圈多年,他也算是见多了莺莺燕燕,这是他唯一见过的一双真正的丹凤眼,妩媚而冷淡。庞贝的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纤秾合度,长至小腿的黑色吊带长裙包裹着她匀停的骨肉,裸露在外的双臂在黑裙的衬托下,更加长而细白。   清冷,美艳,是千寻雪岭上,一枝独秀的冰霜玫瑰。   举手投足,寸寸风情。   人间尤物。   丁敬意满意地挥手说:“快点去换衣服,换好了在休息区找我。”   庞贝轻压下巴,去了女更衣室。   也不知道是圈子太小,还是今天巧合得过分了。   一推开门,庞贝冷不防看到了之前话题里的另一个女主人公,阮蓓。   对方见到她的第一眼,瞳孔地震,先是难以置信,慢慢地又十分期待地看着她,眼神里夹杂着等着看笑话的含义,激昂万分,脑子里仿佛将她这落魄的三年,脑补足了。   庞贝懒懒散散地走进去,与阮蓓擦肩而过。   巧的很,阮蓓今天也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的,大整过的脸,有那么四五分庞贝眉眼间的影子。   然而她却只是像一朵浇了劣质香精的塑料花,远看有香有色,当庞贝跟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塑料花的香味戛然而止,美丽也黯然失色。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更衣室里的女人,全部屏住的呼吸。   谁也顶不住和庞贝同框啊。   庞贝在更衣室里扫了一眼,每一个换衣间的门口都有人了。   她无视掉所有的打量,泰然地坐在长凳上排队,低头拿出手机,刷别墅的拍卖信息。   目前还没有人买走她的幼时的家。   真希望在她存够钱之前,一直没有人拍下。   一室下的阮蓓,渐渐不淡定了。   阮蓓怀抱着粉色运动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庞贝,笑意融融:“庞贝,好久不见呀。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这口吻,好像和庞贝曾是闺中密友。   庞贝双手保持拿手机的姿势,眉头都没动一下。   明明她才是坐着的一个,气场却比阮蓓更强大。   阮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随即嗤笑了一声,说:“怎么,今天你爸爸没有让司机开宾利送你来?哦……”悠长有深意的尾音后,忽然饶有兴致地自问自答:“忘了,你爸死都死了。”   室内气氛凝固,静默无声,只有庞贝锁屏手机的“咔哒”声,她攥紧了手机,漫不经心地扬起脸来,露出精致的下巴,眼睛 里似有若无地流露出无视人的傲慢,轻轻一句:“你谁啊?”   简简单单三个字,将场景似乎拉回了几年前的那个聚会上,庞贝也是这样在她喜欢的人面前,轻视了她。   阮蓓面容狰狞的有点失态,似乎下一刻,就要抬手甩一个耳光过去。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带着□□味的谈话。   女侍者从门外进来,微微弯腰告诉所有人:“男更衣室的客人都差不多换好衣服了,请各位快点。”   再不出去,可就要让大佬等她们,一时间,除了庞贝之外,都开始着急了。   阮蓓忍下火气,狠狠剜庞贝一眼,每一个毛孔都在嚣张地说:我今天要你好看。   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换衣服。   庞贝被排挤孤立。   那些人有意拖延着时间,哪怕换好了衣服仍旧占用着换衣间,直到所有人都换好衣服,才同时离开。   庞贝是最后一个走进换衣间的人。   她不紧不慢地换完运动裙,带上运动帽,拿着手机,离开了更衣室。   庞贝走到男女换衣间公用的洗手台前,往大镜子里看了一眼,马尾在换衣服的时候弄乱了许多。   她刚要放下手机重新扎马尾,“噔噔噔”来了一连串的语音消息,全是明佳娜发来的。   周围没有人,庞贝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一边点开消息外放,一边用水湿手,低头梳理长长的黑发。   火急火燎的声音从手机里一条接一条地传来。   【卧槽!我刚得到消息,倍幸集团的喻总今天居然也临时改行程去球场了?!你见到本尊没有?帅不帅?!】   【啊啊啊喻总!庞贝,睡他!睡他!睡他!】   【今天你只要睡到他就够了!】   庞贝听见这么赤|裸的话,脑袋都大了,赶紧摁停了消息。   只是刚一抬头,镜子里,就出现了一张男人帅气的脸。   ——喻幸。   正饶有深意地打量着她。   “……”   明佳娜,你鲨我。   庞贝脸颊上的红,一直蔓延到耳后根。   水头龙的水哗哗流入管道。   她真恨不得跟着一起流走。 第2章 恭喜,你自由了   庞贝还没想过……这么意外地和喻幸见到第一面。   出国前分手的那一幕,又在她脑海里重映。   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她告诉喻幸,想去国外,对方无动于衷,一点都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多狠的男人,他们在一起四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他却丝毫不在意分手和离别这两件事同一个时刻发生。   或许,他甚至还很高兴,很痛快,很求之不得。   庞贝其实心里也清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她挟恩图报,强行把他困在身边,虽然用了很多方法弥补,于他而言,恐怕是枷锁。   他心里,一定意难平——那段被她狠心扼断的初恋萌芽。   临走的那天,她洒脱地留下一句:“恭喜,你自由了,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了。”   就彻底消失在人海,与所有人断了联系。   一别三年,端看喻幸现在的身份与地位,当初言不由衷的那句“恭喜”倒是没说错。   这三年里,庞贝明白了什么叫自知之明。   在如此尴尬的重逢之下,没有比假装不认识更好的选择。   她淡定地拿起手机,与喻幸擦肩而过,就好像从没认识过那样。   喻幸脸色寡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拧开水龙头,冲了冲原本就很干净的手指,抽了张洁白的卫生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打湿的卫生纸,被他揉得皱皱巴巴,扔进了垃圾桶里。   休息区。   庞贝站在丁敬意身边。   丁敬意奇怪地问了一句:“你刚看见喻总没有?”   庞贝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没看见。”   丁敬意觉得奇怪,“难道衣服不合身?怎么要换这么——”他话音一转,音调忽然扬起:“喻总,来了?”   庞贝没回头,身后男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哒哒哒,一下接一下地敲在她颅顶似的。   丁敬意拍了拍庞贝的肩膀,把人送到喻幸跟前介绍:“喻总,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庞贝。”   像是顾及丁敬意的面子,喻幸的视线稍稍下移,递给庞贝极淡的一眼,她低着头,冶艳的五官锋芒收敛,一身清爽的运动裙,裸|露的双腿白嫩修长,亭亭玉立像一株清丽的花。   庞贝亦是淡淡的一声:“您好,喻总。”   仿佛懒倦的猫儿,没上什么心。   喻幸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像是回应,他突出的喉结滚动一个来回,说:“下场吧。”   好像也没上心。   其余同行的人,见喻幸发话,纷纷起身跟上。   下了球场,最多四人一组,丁敬意老油子了,悄然挤到喻幸身边,占据一个席位,神色自若地问随行的女艺人们:“哪些陪走?哪些陪打?”   并不是人人都会打高尔夫。   女艺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说:“陪走。”   阮蓓灿笑扬着脖子,颇有些骄傲地说:“丁总,我陪打。”   丁敬意笑看阮蓓一眼,说:“挺好,你去陪你老板打。”   阮蓓笑容一滞,眼睛往喻幸身上看了一眼,他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运动服,干净利落,运动帽压着他的短发,因为低度的近视,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的镜框,喉结偶然一滚。   特别斯文败类。   他低着头,单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另一只手在快速地刷着手机消息。   好像并不关心怎么分组。   丁敬意招手:“庞贝,你过来。”   “哦。”庞贝走到丁敬意身边。   像是有重要信息,喻幸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眉心也细微地动了一瞬。   阮蓓强力维持笑容,却还是难掩不甘。   阮蓓老板也发了话:“男女搭配,打球不累。阮蓓,你跟着丁总。”他笑着跟丁敬意说:“喻总我打不过,我陪高秘书。”   喻幸的秘书高予诺,回了一个荣幸之至的礼貌笑容。   丁敬意当然没意见,反正也没抢他的位置。   迅 速分了组,庞贝这组打的一号洞,大家默认是比杆赛,从杆数定胜负,也默认喻幸打第一球。   一号洞是四杆洞,喻幸接过助理拿过来的一号木,站在蓝tee旁边等待发球。   同组的另外三人,都在等他打出第一球。   球童背着球包,递过去一只球,喻幸接了,弯腰,在地上插下球tee.   庞贝的视线,也就随着球tee,转移到了喻幸白皙修长的手上,他握着银灰色的球杆略调整了握杆的姿势,双手仿佛白色的雕塑作品动了起来。   一挥杆,直接把球打上了果岭。   一杆on.   刚才阮蓓老板的那句“我打不过喻总”,并不是吹捧。   丁敬意鼓了鼓掌,敬佩地说:“喻总年纪轻轻,球打的很好啊,要是喻总专职打高尔夫,说不定就是第二个老虎伍兹了。”   喻幸没大把丁敬意过分吹嘘的话当真,他捏着球杆,飘去很淡一声:“……教练教得好。”   “……”   他后来有没有找教练提高球技,庞贝不清楚,但他第一个高尔夫球教练,是她。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喻幸从来不陪她出现在任何人多的公众场所,生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约会的时候,她就陪着他一起戴口罩打高尔夫。   说起来,这倒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一起打球。   就是,已经形同陌路了。   丁敬意拿着球杆,在蓝tee发球,也意料之中的打上了果岭。   毕竟是常来的球场,这点水准还是有的。   接着,示意庞贝去红tee打第三球。   红tee难度低于蓝tee,默认女士打红tee。   庞贝拿着球杆,却走到蓝tee边。   丁敬意惊讶地问:“你打蓝tee啊?”   喻幸仿佛并不意外,好整以暇地站在蓝tee边。   她插好球tee,酝酿了一两分钟的手感。   去温哥华之后,她没朋友,很少出去打球,偶尔玩一玩室内高尔夫球的体感游戏。   庞贝摒除杂念,集中精力,挥杆。   她球线把握的好,顺利打上了球道。   放下杆子的时候,庞贝指尖有点点颤抖。   总不能打球也输给他吧。   阮蓓还没开始打,冷汗直冒,她也就打个红tee,被强行拔高了难度,心里慌的不行。   她深呼吸一口气,迟迟不敢下手。   万一球道都没上,多丢人。   阮蓓大概准备了有七八分钟那么久,丁敬意趁着机会跟喻幸聊了点什么,眼看着巡场的在往这边走,怕不是一会儿还要被人提示超时,话都懒得说了,直直地盯着阮蓓。   重压之下,阮蓓挥了杆子。   没上果岭,也没上球道,丢球了。   “……”   第二杆的时候,庞贝跟着丁敬意和喻幸往前走,换上推杆,阮蓓在后面落了点距离。   让人有种,清净没累赘的感觉。   四杆洞,一轮下来,喻幸和丁敬意都低于标准杆一杆,拿的birdie,庞贝上果岭之后推了三杆才进洞,刚好和标准杆持平。   阮蓓都 超出一杆了,还没打进去。   巡场的又往他们这里走,好像下一刻就要进行官方提醒:女士,您要超时了。   四月份的天,翦翦轻风挟微凉。   庞贝有一下没一下地搓了搓手臂,在绿茵草地上耐心地等,精致妩媚的面孔上,不见一丝烦躁。   这不像从前的她。   却有种收敛的美。   让人很想探究,玫瑰是怎么把刺藏起来的。   又不是刺猬。   阮蓓倒是热的不行,脸颊涨红,脖子也是。   终于在下一组压过来之后,受不了别人坐在球车上的催促声和议论声,借口身体抱恙,主动弃权。   她抱歉地走到丁敬意和喻幸身边,演技不错,脸颊忽然苍白,捂着小腹说:“真对不起,让您两位扫兴了。”   丁敬意挥挥手,很包容似的:“不舒服就赶紧去休息吧。”   阮蓓又看着喻幸,等他表态。   喻幸看着她的眼睛,时长有一两秒,才转身道:“继续。”   丁敬意跟着喻幸走了。   庞贝无视掉阮蓓,也走了。   阮蓓咬唇望着庞贝的背影,刚在在休息室的气焰,灭的只剩沉沉的灰烬。   三人队又因为丁敬意的助理传过来的一通电话,变成了两人队。   丁敬意无可奈何地拿着没有挂掉的电话,忍着对电话那头的怒意,同喻幸赔笑道:“喻总,真不好意思……”   喻幸倒没所谓,说:“你忙。”   丁敬意招呼庞贝陪喻幸玩尽兴。   两个人坐球车去了五号洞,喻幸掌心出了薄汗,他在车上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掌心,戴上一只白色的手套。   太阳底下的高尔夫球场,映目皆是娇嫩的翠绿色,清新明媚,令人心旷神怡。   球童识趣地只在后面帮忙看球,开阔宽广的球道上就只有他们俩。   庞贝打完一杆,等喻幸打第二杆,可他却迟迟不动。   她站在草地上,等了半天,喻幸拿着球杆,似乎在看远处的草地,又似乎在看球洞的距离。   总之耗时长得有些过分。   庞贝扫了一眼,担心巡场的看过来,主动开了口:“该你了。”   喻幸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她,嗓音低哑之中稍带慵懒:“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庞贝:“……”   喻幸走到球边,挥出了一杆,没进洞,但已经上了果岭。   庞贝挥一竿子,跟了过去,却依旧是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们好像,并不是适合叙旧的关系。   喻幸换上切杆,用十分寻常的口吻问庞贝:“什么时候回来的?”   庞贝:“上个月。”   尾音结束的干脆,后面也再没接别的话。   两人一同缓步走在球道上,喻幸又问:“什么时候签的昭文?”   他嗓音低沉入耳,浅浅的颗粒感钻进庞贝的耳朵,她得承认,以前她觉得这把嗓子里冒出的一字一句,哪怕是似有若无的气息,都性感迷人。   可现在不是了。   庞贝停下脚步,抬起下巴,定定地看着喻幸,声音里没有喜怒:“喻总,您还打吗?”   礼 貌得不像话。   喻幸视线低垂落在她眼睛上,从前她天然含媚多情的丹凤眼总是流光溢彩。   或者说,她以前看他的时候,眼里有光。   而此时却冷漠黯然,似星星熄在她漂亮的瞳孔里。   喻幸吐出淡淡的一个字:“打。”   打了五个洞,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们比球场的云都静默。   至于各自的杆数,风都不清楚。   丁敬意处理完手头的麻烦事,坐球车过来,笑问两人杆数。   喻幸没答,把杆子给了球童,说:“不打了。”   十八个洞都没打到一半!   丁敬意脸色一变,询问的眼神落在庞贝身上。   喻幸脱下手套,又说:“昨天没休息好,有点累了。”   丁敬意打量着喻幸脸色,的确像是有些累了,这才放了心。   这一组结束的早,其他的人也都看着情况离了场。   丁敬意回到休息室换好了衣服,去休息区的路上,跟在喻幸身边说,晚上定好了地方,一起吃晚饭。   喻幸揉了揉眉心,婉拒邀请,丁敬意还想挽留,喻幸坐上休息区的沙发,端起咖啡抿了口,眉眼毫无波澜道:“等高秘书帮我看了行程,你们约一下,改天去我公司聊。”   这不是句场面话。   丁敬意笑了笑,也就不再强留。   喻幸等高予诺来了,起身要走。   丁敬意朝庞贝抬了抬下巴,庞贝起来点了一个头:“喻总慢走。”   喻幸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他随手松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露出喉结,只同出来的人略点一点头表示离场,就大步流星离开。   不带丁点留恋。   喻幸走了,但饭局还要组,除了倍幸集团的项目,他们影视公司之间,也可以谈别的项目,或者资源互换。   丁敬意和几个人三言两语就约定好了,各自带着手里的人,去原本定好的云水间餐厅用餐。   几个老总目光频频流连在庞贝身上,高高兴兴地答应。   停车场。   喻幸坐在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上,车辆正按照指示出口的方向驶出,几个中年男人下流的谈话内容飘进车窗。   “昭文的那个新人庞贝长得还不错啊。”   “那当然,她以前可是庞家的千金,锦衣玉食养出来的。”   “啧,难怪胸大腰细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   “怎么,今晚想尝尝?”   “操,你他妈不想?”   .   劳斯莱斯离开了金棕榈高尔夫球场。   高予诺坐在喻幸身边,忽然觉得车内静默的有些可怕,他拿出行程表,推了推镜框,用平稳的声音说:“喻总,中午我们改约了旅游局和……”   喻幸淡淡吐出一句话:“去云水间。”   高予诺听得出来,这是一句不容反驳的吩咐,随即应道:“好的,喻总。” 第3章 喻总,庞贝刚说,想要您的……   庞贝换了衣服离场之后,和丁敬意同车,出了球场,就看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天上诡谲阴云密布。   明明刚刚还晴好的天空,一下子就暗淡下来。   丁敬意让司机把车窗关好,便开始摆弄手机,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庞贝:“今天感觉怎么样?应付的过来吗?”   这是庞贝签约昭文之后的第一个饭局,她平静地回答:“还行。”   “要习惯。这圈子就这样。”   丁敬意的手机里“噔噔噔”来了一段语音方阵,他的眉头拧出个“川”字,戴上蓝牙耳机处理后院起火的事情,再没功夫说闲话。   庞贝手机震动两声,她拿出来一看,还是明佳娜发的消息。   目前她的手里列表,也只有经纪人才会跟她联络。   【明佳娜:准备去饭局了?和喻总说上话没有?倍幸这次的项目打算主要启用有实力的新人,中午吃饭的时候,好好把握机会。】   庞贝简明扼要地回:他中午不去吃饭。   过了一会儿,手里才传来新的消息。   【明佳娜: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不要乱走动。】   庞贝把地址发过去后,就锁屏了手机。   云水间离金棕榈高尔夫球场并不远,驱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丁敬意下车后,接了个五分钟长的电话。   庞贝不认识路,也不能先一步上去,就在旁边等,一直到丁敬意通话结束,才去了早就预定好的包厢。   云水间是家偏中式设计的餐厅,主厨是从国宴退下来的厨师,菜品味道绝佳。   二楼包间都是推拉门的设计,拉开门进去,包间顶上的吊灯古朴有韵味,亮度却不高,拉上窗帘,关上推拉门后,包间里暗了许多,连氛围也变得有些说不清的黏糊。   “老丁,大家都一起来的,怎么就你迟了?罚酒一杯,罚酒一杯。”   丁敬意和庞贝来的晚,其他人全到了,阮蓓就坐在她的老板李义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庞贝,说:“两个人都迟到了,可不能只有丁总一个人罚酒,这不是欺负丁总么。”   桌上人起哄:“就是的,老丁,她也得喝。”   丁敬意拖开两把椅子带着庞贝坐下,他让服务员把他存这儿的酒拿了五瓶过来,自斟一杯,说:“罚罚罚,今天酒算我的行了吧?”   又给庞贝倒了满满的一杯。   丁敬意喝了一杯酒,庞贝端着酒杯不喝也不行,她闭着眼,一口灌下去,浓烈的酒从喉管一直滑向五脏六腑,全身像烧着了一般。   丁敬意倒了倒空酒杯,说:“这下行了吧。”   桌上人,这才放过他们。   菜陆陆续续地上,有丁敬意和庞贝的两杯酒开了头,包间的门一关上,之前还谈笑风生聊生意的男人们,话题就转到了漂亮的女人身上,原本安分守己的新人们,一下子躁动了起来,频频敬酒,亲亲热热地叫着“某总”。   庞贝坐在其中,免不了再次端起酒杯。   李义挺着大肚腩,拿着酒杯,从另一侧走到庞贝身边,将她全身上下一扫,最终目光定格在她雪白的胸口前,笑眯眯地问:“是叫庞贝吧?我们泰众有一部新 戏的女主角,就是你这种形象的,有没有兴趣考虑下?今晚到我那里去聊聊?”   再露骨不过的暗示,庞贝听懂后,往丁敬意身边躲了躲。   她当初虽然是通过明佳娜签进来的,但却是丁敬意亲自面试的她,并且答应了她,绝不逼她突破底线。   丁敬意和李义碰了个杯,冷笑了两声,说:“李总,女主演您还是留给你自家人吧。”   前段时间昭文和泰众合作了一部剧,一家出女主角,一家出男主角,结果泰众拿到了小说版权,愣是把自家女二的戏份加到比昭文女一还多,惹火了昭文一姐,丁敬意现在正为这事儿头疼,还在气头上。   李义讪笑甩锅:“都是编剧搞成那样的。这样,我们公司下个项目正在评级,肯定是‘A’级以上,给个机会我做出补偿行不行?”   丁敬意笑呵呵道:“我看什么项目都不如您亲自下趟海,泰众股票大涨还得靠你自己啊,我们昭文就不掺和了。”   李义不愿自讨没趣,拿着酒杯走了。   在场的大部分都还算是体面人,见丁敬意拒了李义,也都没有再上来试探。   不过毛手毛脚的人也不是没有,喝得有些醉醺醺的陈总,一上来就想搂着庞贝的肩膀,凑过去喊她敬酒。   庞贝不动声色地躲开,小小地抿了一口。   阮蓓大声地笑着说:“陈总,您可真有眼光,这位可曾经是南戏的校花。”   陈总喝得眼睛都红了,一听阮蓓的话,扭头看了一眼庞贝,越看越好看,酒杯又举了起来,眼里欲色难掩,说:“你就抿一小口糊弄我?”   庞贝无奈又喝了一口,正好酒杯见底,她强笑了笑:“陈总,我喝光了。”   陈总抓着庞贝的手摸了两把,身上酒气冲天,“叫什么陈总,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叫哥哥。”   ——长了张爷爷的脸,还想让人叫哥哥,你这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庞贝恶心到极点,这句话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   包厢的门被人敲响,大家还以为是服务员上菜,没太管,直到高予诺走进来,挂着浅笑同众人打过招呼,场面一下子就静了。   庞贝趁机甩开了男人的手,高予诺走到陈总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总立刻精神抖擞,完全没了醉态,跟着高予诺就去了对面。   庞贝松了口气,顺势往推拉门外看去,对面的包厢吊灯明亮,室内亮堂堂的,门拉开只容一个人通过的大小,陈总跟在高予诺身后,拿着酒杯点头哈腰在桌上挨个敬酒,高高兴兴当孙子。   没脸的狗东西。   高予诺与猥琐男人消失在包厢的更深处,庞贝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了喻幸。   他即便只是在主位上坐着,清癯的身形依旧挺拔,温润的眼神中却带着不容轻视的严肃,仿佛睥睨着脚下的臣服者,有种不怒自威的意思。   轻掀眼皮,便隔着一道宽阔的走廊,和庞贝对上了视线。   庞贝眉心跳了跳,将灯下的喻幸看得清清楚楚。   从前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她刚成年,他也才二十二岁,骨子里的清冷孤傲再怎么明显,脸颊上或多或少还是藏着稚嫩的少年感。   而现在的他,五官的轮廓清晰分明了许多,稍带着新贵的锋芒,却不失稳重内敛,变成了让人有距离感的矜贵男人。   也是,令她陌生的男人。   庞贝的视线镇定地移开,像是一阵风没差别地掠过湖面,不带起涟漪。   当她听到轻轻一声推拉门合上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李义琢磨着说:“老陈搞房地产,估计跟对面也认识。”   也不是大事,大家没往心里去。   庞贝垂着眉眼,咬着酒杯。   应该就是李义说的那样。   就算不是,也跟她没关系。   正走神,手机响了,庞贝刚在角落里接了电话,明佳娜紧接着推门而入,她一身通勤风打扮,酒红的短发显得干练,身上带着职场女性的锋利,但笑起来却有一对小梨涡,显出几分温柔。   明佳娜进来打了招呼,走到丁敬意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即退开一步大声说:“丁总,真的很急,人我就带走了。”   丁敬意顺水推舟答应了,说:“行,你们走吧。”   明佳娜拉着庞贝的手,离开了包间。   包间酒气色气都浓,压得人喘不过气,庞贝离开之后,吐出一口浊气。   连明佳娜也扇了扇身上散味儿,又闻了闻庞贝身上,问她:“喝了不少?”   庞贝点头,说:“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正好,我带你去吧。”   明佳娜上午带人去试戏,忙的不可开交,直奔洗手间方便方便。   庞贝纯粹去洗手的,她挤了点洗手液,把刚才被男人摸过的手洗了洗手。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强迫着发生肢体接触,是这种恶心的感觉。   庞贝咬了咬嘴唇,低垂的睫毛遮住狭长妩媚的眸,水流声将她的沉默衬托得异常明显。   明佳娜从洗手间出来,动作利索地洗了洗手,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眼见四下无人,从镜子里看了庞贝一眼,八卦地问:“你还没回答我,喻总帅不帅?”   庞贝口吻很淡:“就那样。”   那张脸她都看好几年了,再怎么样也看够了。   明佳娜似是不信,语气很惊讶:“怎么可能!我一个杂志社的朋友见过他,说巨帅!庞贝,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啊?”   庞贝缓缓地抬头瞥过去,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就、那、样。”   两人聊完转身,眼前赫然出现一位身长岳立,屹有伟度的男人。   明佳娜盯着熟悉却从没见过面的男人,愣愣地喊道:“喻、喻总?”   庞贝头皮发麻:“………………”   从没有任何时候,她比此刻更加迷信——如果不是喻幸跟她八字不合,就一定是明佳娜在克她。   庞贝硬着头皮,低声喊道:“喻总好。”   ……他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吧。   喻幸也没说话,只是视线一点点地低下来 ,直到盯住庞贝心虚的双眼才停下。   他左手握着手机,修长干净的食指,骨节分明,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光滑的手机屏上,比挂钟的指针还要催人。   庞贝本来想走,许久不穿高跟鞋,一下子失了水准,刚抬脚,身子一倾,直接摔进喻幸怀里。   她双手下意识抓紧了喻幸结实紧致的胳膊,下巴磕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勉勉强强没摔倒。   庞贝个子高,又穿着高跟鞋,一抬头,红唇几乎擦着他微带青茬的下巴而过,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却表情寡淡的脸。她闻得出来,他也喝了酒,但是不多,只有浅浅的酒香味从他身上散发着,在咫尺的距离之下,熏得他整张脸都仙气飘飘。   庞贝整张脸红透,几欲滴血。   明佳娜见状,有点搞不懂庞贝,刚刚才评价喻总“就那样”,下一秒又去投怀送抱。   ……不管了,投怀送抱也比让喻幸听到庞贝给他消极评价更好。   男人不一定会记得美人,但肯定会记得给他差评的女人。   明佳娜在后面十分上道地帮忙补了一刀:“喻总,庞贝刚说您巨帅,想要您的联系方式。”   庞贝:“………………”   我要联系方式?   明佳娜,我要你狗命。 第4章 他们都在一起了四年   庞贝努力站稳身体,喻幸强劲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不知是要扶她一下,还是准备将她推开。   想起刚才在包间里被人强行抓住手的反胃感觉。   她断定,喻幸肯定是要推开她。   所以庞贝在喻幸动手之前,庞贝先一步退开,十分抱歉地欠一欠身,一本正经道歉:“喻总,不好意思,我经纪人最近工作压力大,可能有点……疯了。我并没有想要您的联系方式。”   说完,庞贝拽着明佳娜落荒而逃。   喻幸的手机已经解了锁,他扭头看着窈窕的背影,摁下锁屏键,将手机塞进口袋,走进了洗手间。   云水间停车场。   明佳娜和庞贝从直升电梯下来,明佳娜按了按车钥匙,找到了车子停的位置。   两人身高差不多,齐肩走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明佳娜语气惋惜得不行:“刚才多好的机会啊,喻总居然没推开你,你怎么不把握住!”   “!”庞贝睨明佳娜一眼,反问她:“那是好机会?你良心不痛吗?你觉得他会把联系方式给陌生女人?”   明佳娜倒是理直气壮:“不会啊。但那是因为别人不够漂亮,你又不是别人。”   庞贝低声笑了笑,说:“又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我这款。”   有的男人喜欢清纯温柔的,譬如喻幸。   明佳娜不大确定地说:“可我好像看到喻总都动手机了,屏幕明显亮了一下。”   庞贝顿了一会儿,跟她说:“那是他手机有信息过来吧。”   明佳娜觉得也是,这个猜测更合理。   可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佳娜打量了庞贝一眼,一脸奇怪地问:“我怎么觉得喻总看你的眼神,不像看陌生人?”   庞贝:“……”   本来也不是陌生人,他们都一起睡了四年,可以装作不认识,但装出陌生感还是有难度。   庞贝摸了摸冰凉的手臂,面不改色地说:“废话,上午才跟他在高尔夫球场打了一场球,怎么说也相处了半个多小时,他难道脸盲?”   明佳娜狂躁了,怒其不争地问:“相处了半个多小时你还没搞到联系方式?”   庞贝:“就不能,是他有问题么?”   终于走到车前,明佳娜解锁坐上主驾驶,庞贝上了副驾驶,明佳娜一边点火一边问:“喻总有什么问题?”   庞贝认真的样子不似说假话:“你想想看,一个男人从来不给女人联系方式,会有什么问题?”   明佳娜摸方向盘的手,滞住了,一脸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居然是弯的?完全没听说啊。”她很快又反应过来,皱了眉头道:“不可能啊,他办公室里放过阮蓓的照片。”   有点冷,庞贝从后座上拿了件外套披在肩上,“你怎么也知道?”   明佳娜开着车找出口,一边张望指示牌,一边告诉庞贝:“我一个财经报社的记者朋友之前和喻总约过访谈,因为赶时间,直接在他办公室做访谈,镜头在他办公桌前晃了一下,后来剪辑的时候,发现桌上有张照片,不过照的不大清楚。当时阮蓓有部网络剧还不错,有人认出来照片上的人很像阮蓓在剧里的造型,眉眼也有些神似,就认定是她了。”   庞贝:“哦。”   原来是这样。   雷克萨斯驶出云水间的停车场,明佳娜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更加清晰:“要不是那段时间你不在国内,我还以为那人是你呢。你别说,阮蓓那张照片上的眉眼,还真有点妖精的意思。”   庞贝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机,往下雨的窗外看了一眼,迷迷糊糊蒙了一层东西似的,她的声音也含糊不清:“是么。”   车上有人的时候,明佳娜开车很稳,一直开到了她租的公寓楼下,带着庞贝回了她家。   她们两个在南戏读书的时候就是室友,当时分寝室是随机分配,明佳娜大庞贝两届,也是学表演的,但是最后没当演员,而是做了经纪人。   两人在学校相处时间不算长,庞贝这个路痴,上课经常错走到明佳娜的教室,无奈只能明佳娜送她离开。   一来二去,她们发现性格相投,就间接性地联系着,关系有种默契的融洽。   庞贝刚从温哥华回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明佳娜,明佳娜知道她没地方住,暂时跟收留了她。   明佳娜冲了一杯咖啡,又冲了一杯牛奶。   她喝咖啡,牛奶递给庞贝,“我下午还要带人赶通告,你昨晚在飞机上也没睡好吧?下午好好睡一觉,明天直接去公司开个小会。”   庞贝昨天去了个剪彩活动,夜半才飞回来,今天又折腾了一大天,的确没睡好。   温热的牛奶流入腹部,浑身都舒服多了,她关心道:“喝了咖啡就走吗?”   明佳娜刚点了个头,电话响了。   一看是她母上大人打来的,她忍下不耐的眼神,举起手机冲庞贝示意下,到阳台去接的电话。   庞贝坐在沙发上,隐隐约约听得见母女二人的争吵声。   明佳娜挂掉电话再进来的时候,庞贝问她:“你妈妈闺蜜的儿子要过来了?”   明佳娜疯狂地敲着虚拟键盘,说:“你别担心,安心住着。那小男孩儿都二十一了,跟我住着像什么样?我妈神经大条,想一出是一出。等人来了,我直接送酒店去。”   前几天明佳娜妈妈打电话过来说,让她帮忙照顾一下闺蜜刚出来工作的儿子。   安城房价贵,租金也不便宜,明佳娜妈妈知道她经常不在家,就让她把房子借给对方住几天,等对方都安顿好了再走。   偏偏明佳娜近段时间主要工作都在安城,而且庞贝也过来借住,一共就两个房间,沙发根本睡不下人,再来一个男性实在不合适。   “人什么时候到?”庞贝盯着明佳娜的眼睛,语气软软地说:“我也不可能一直在你这儿住着,到时候东西多了,搬家都麻烦。”   明佳娜受不住庞贝真诚的眼神,如实告知:“他从实习单位辞职还有段时间,半个月之后呢。”   庞贝点了点头,明佳娜电话又响了,但这次是工作上的事。   明佳娜没工夫多逗留,临走前交代说:“我一会儿催财务的把钱结算给你,你抽空去买条裙子——出门就打车,回家也直接打车,少走路,实在不认识就找商场工作人员,你长这么好看,别人会乐意送你的。过几天叶雪叶影后六十岁周岁,她打算公开过生日。我估计丁总的女伴来不了,我今晚跟他推荐你,去不去得成另说,反正先准备着。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庞贝“嗯”了一声,叮嘱她路上小心。   明佳娜走后,庞贝卸妆睡了一觉。   但睡的不太好,半小时不到,她就起来了,换了身薄羊毛开衫和牛仔裤,暖和又舒适,戴着口罩出门。   庞贝打车去了安城的万象大厦挑选合适的裙子。   .   倍幸大厦高层。   喻幸正在和乐桃直播和芭乐视频的高层开视频会议。   内娱正处于百家争鸣的阶段,但不论是偶像选秀还是影视剧的产出,都没有构建出科学完善的体系,有远见和野心的资本家,已经目光放在造就东方之星和筑造东方影视梦工厂的双计划上。   喻幸是两个视频平台的最大股东,平常平台有专人打理,他不太管平台的运作,但他十分重视且看好乐桃与芭乐提出的“东方星梦”宏伟计划。   在和丁敬意等人见过面之前,高予诺早就对一众影视公司做过背调。   见面之后,喻幸也大概对那些人有了初步了解,一回到倍幸在视频会议之中,就与两个视频平台的伙伴进行了浅交流。   短暂的视频会议刚刚结束,高予诺就在外面敲门。   喻幸右手离开鼠标,往舒适的椅子上靠去,松了松肩颈,很倦的一声:“进来。”   高予诺拿着一叠文件,最面上是一份红色的邀请函,他双手将东西放在喻幸桌面上,微微欠身说:“喻总,叶雪叶影后准备复出,她想邀请您在她生日宴会那天做她的男伴。叶影后在圈中颇有资历,也很有国民度,到时候娱乐圈内重要的相关人士,包括各大电台高层都会到场,我建议您去。”   喻幸看了看邀请函下面附带的邀请宾客名单,一眼就看到了“昭文影视”四个字,他合上文件,递过去,说:“你把我的行程安排出来。”   高予诺接了东西,回答的很详细:“宴会晚上开始,已经给您留了两个小时出来。生日礼物也挑选好了,下午就派专人去购买。您那天的服饰还要等您回复了叶影后的经纪人,她的造型团队和王月沟通之后才能确定。”   王月是喻幸造型团队的主要负责人。   喻幸点点头,交代说:“让他们买礼物的时候,顺便帮我挑一条丝巾,和以前一样,不要太花哨的,以简洁大方为主。”   高予诺刚要答应,喻幸看了一眼时间,又问高予诺:“我下午有多长的休息时间?”   “两小时。”   喻幸推开椅子起身,改了主意:“去一趟万象大厦,丝巾我自己挑。”   半小时后。   喻幸带着高予诺一起,到了万象大厦。   他带着口罩,在挑选完丝巾后,到六楼的休息区,点了杯咖啡坐了下来。   喻幸放眼一扫,一眼就看到了C&S的门店。   这是一家起源于法国的奢侈品品牌,不算名气大,品牌主创是法籍华人,风格清新活泼,有一个系列的裙子常年以黄绿蓝三色为主。以前庞贝挺喜欢在海边穿这家的裙子,春季经常飞到海市去买新款。   没想门店已经开到安城来了。   喻幸大概盯了有半分钟,正要转头之际,忽然被什么吸引住了目光。   是个女人。   尽管喻幸视线内的女人穿着十分随性,却依旧可见侧脸的精致漂亮。   这个女人应该是迷路了,她在几个门店之间穿梭来去,明明路过C&S门店,眼睛像是开启了屏蔽模式,硬生生把目标忽略。   来来回回走了三遍,终于发现要找的门店就在面前。   这种事对她来说,显然不是第一次。   喻幸弯了弯嘴角,继续观察。   女人进了C&S,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隔着整块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她从试衣间里换了条一字肩的浅绿连衣裙出来,她正对着落地的试衣镜左右各转半圈,似乎在默默评价裙子合不合适。   其实挺合适的,她骨架纤细,转动起来,裙摆浮若波澜,婀娜多姿,如藕花深处独开的寂寂嫩莲。   她看起来也很喜欢这件裙子。   可最后,她却空着手准备离开C&S。   喻幸皱了皱眉,拉回视线,问高予诺:“叶影后生日那天,有哪些服装品牌联系了我们?”   出席大型活动,喻幸向来是各大奢侈品品牌争抢的对象,哪怕是顶级奢侈品,也都愿意为他改成衣,或者量身定做合适的活动服装。   高予诺打开平板,将一张电子表格展示给喻幸,指着前三道:“王月的意思是,打算在这三个里面挑选一个。”   喻幸滑动屏幕,往下翻了翻,指着C&S说:“就这家。”   高予诺惊讶地抬头,投去询问的眼神,却听喻幸吩咐:“现在就联系他们的总监,就说——”   喻幸伸出手:“算了,电话接通给我,我亲自说。”   高予诺疑惑地打通了电话,又疑惑地将电话递了过去。 第5章 喻幸居然当众抢她酒杯!……   如明佳娜预料的那样,叶影后生日宴会那天,昭文一姐因为封闭拍摄,无法从剧组出来,丁敬意的女伴临时要换人。   明佳娜一得到消息,抢先一步找丁敬意推荐自己手里的艺人:“丁总,庞贝连衣服都准备好了,而且她盘正条顺的,您带过去绝对长脸。”   丁敬意琢磨了下就答应了,本来近段时间他也打算捧一捧庞贝试水。   宴会当天。   安城老牌星级酒店轻翡俪曲门口封了一段路,红毯铺陈到路边,豪车如云,沿道停放,文娱记者在外面围了一圈,甚为壮观。   走红毯的女人雍容华贵,光彩照人,男人或英姿迈往或文质彬彬,哪怕长相不好看的,在昂贵服装和闪光灯的衬托之下,也都似乎看起来高人一等。   庞贝穿着一字肩的浅绿长裙,画着淡妆,从公司出发,和丁敬意同车赴宴。   明佳娜不以昭文的名义过去,她叔叔是重要部门的二把手,她当他的女伴。   两辆车几乎同时到达,庞贝和明佳娜算来的早的,走红毯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同行,闪光灯也不甚强劲扎眼。   入了厅中,抬眼便见厅内灯光如瀑流泄,现场乐队演奏着明朗大气的欢快曲目,长长的酒桌前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气氛欢洽。   正厅几乎都是普通客人。   庞贝和明佳娜两人,借着男伴的光,被安排去了稍显安静私密的侧厅里。   侧厅也很热闹,不过大家讲话都极有分寸,声音不大,三三两两地站着,无形之中划分出各自的地盘,若无人引荐,无人贸然上前。   明佳娜跟庞贝对了视线,趁着伴侣忙于交谈之时,双双脱身,找了个角落说话。   明佳娜惊讶道:“我去,这条裙子得上万吧?你买它干嘛?”这种宴会又不是为了争抢镜头,以庞贝现在在娱乐圈的身份,穿件两三千就足够了。她目光又扫过庞贝优越的肩颈线,又说:“倒是很衬你,挺好看的。”   庞贝凑过去低声说:“你不知道,我本来是不想买的,结果店员跟我说我的账户里还有十七万的余额。”   明佳娜:“!”   庞贝自己先吐槽自己:“我以前可真是个败家女。”   明佳娜笑:“还不都是你爸惯的你。”说完又觉得不妥,看了庞贝一眼,却见她浅笑说:“嗯,我爸是挺惯我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她爸爸对她更好的人。   她们俩站在场内扫视一眼,经短暂的沉默后,明佳娜捡了重点讲:“今天喻总当叶影后的男伴,给她戴皇冠,你知道吗?”   庞贝摇头,她从不主动关心和喻幸有关的消息。   明佳娜悄声跟庞贝分享了这几天她得到的消息。   关于“东方星梦”计划她早有耳闻,她性格虽然风风火火,但为人务实且有远见,已将目光放在了倍幸集团将和昭文等影视公司联合承制的项目上,虽说项目组成立还需要一段时间,以庞贝的长相和实力,将来也不是没有机会拿到好角色。   在上次多方会面后,几个影视公司和倍幸集团控股视频平台之间,已经开始项目合作。其中除了直播、代言等,还有综艺和芭乐视频自制的影视剧。   昭文也在积极和对方在谈合作。   明佳娜当然希望庞贝有机会参与其中,在投资方面前多刷刷脸,得到他们的肯定。   明佳娜告诉庞贝:“芭乐主控的项目,口碑都不错,他们的原则是‘每一颗螺丝钉都至关重要’,所以挑人很慎重。这次倍幸集团让他们放出来的资源,为的其实是对影视公司推过去的人,进行业务能力和性格摸底,把那些没实力和有隐患的人刷掉。”   庞贝:“所以呢?”   明佳娜怒其不争:“所以你要找机会展现自己的美貌和实力啊!”   庞贝:“?”   明佳娜:“喻总!他如果能开金口,你就不用抢得头破血流了。说实话,我可还没能力保证给你拿到倍幸那边的资源。而且我手里不止你一个人,有几个虽然是很糊,怎么也跟了我几年了,我不能太偏心你。你得自己争取。”   庞贝纳闷:“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吸引到喻……喻总的注意力?”   她咬了咬唇,对“喻总”这一称呼,还是不太习惯。   以前她要么叫他“喻幸”,要么就是叫他小名。   明佳娜很不甘地将酒杯放下,抱着手臂盯着庞贝说:“喻总都能看上阮蓓,我觉得你肯定能上|位——只要他没瞎。”   庞贝凉凉道:“万一他就瞎呢?”   在一起四年,她感觉喻幸都没正眼看过她,就算是睡一张床上,也经常背对背,她想要奢求一个拥抱都不行。   谈话因为叶影后的到来戛然而止。   叶雪招待完客人,从正厅进来和新到侧厅的客人打招呼,庞贝与明佳娜赶紧走过去,站在该站的位置。   庞贝挽着丁敬意的手,同叶雪问好。   叶雪惊讶地看着庞贝问:“贝贝,你回来了?”   庞贝浅笑点头:“刚回不久。”   叶雪是许多上一辈人的童年女神,庞中林不少好友都非常喜欢她,庞贝在很多私人聚会上都 见过叶雪,两人算是熟人。   叶雪摸着庞贝的手臂,“跟我生分了,都不叫叶阿姨了。”   庞贝从善如流:“叶阿姨。”   丁敬意在旁边笑着搭腔:“庞贝和叶影后认识啊。”   叶雪灿笑着,很亲昵地说:“当然认识。”   她示意身后的侍者拿三杯酒过来。   今天宴会的酒除了红酒,还有叶雪自己创立的鸡尾酒品牌,侍者奉给叶雪一杯,另外两杯送到了庞贝和丁敬意跟前。   丁敬意先拿,庞贝后拿,酒杯几乎送到唇边,她才嗅到了一股甜桃的味道——糟糕,她对桃子严重过敏,沾丁点都要出疹子。   .   轻翡俪曲门口,正是人流高峰。   喻幸因为堵车,赶上了很不友好的这一波,他从车上下来,就看见红毯上全是人。   保镖开路,喻幸带着高予诺,大步走上红毯,记者蜂拥而至,如饿狼扑食,对着他咔咔地拍,还有人挤上去想问问题,却被宴会的安保人员给拦下了。   一直走到红毯中段,身后又来了有地位的明星,喻幸才稍稍清净了一些。   就在喻幸要踏上阶梯之前,被人撞了一下,一抹绿色长裙的影子从他余光中闪过,连裙子主人的身高都和记忆中重叠,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了一把,刺鼻的浓香在他脸前散开,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她。   庞贝虽然长相冶艳妩媚,却不用浓香型香水。   她浅浅淡淡的体香,像玫瑰裹着冰霜,幽幽一缕。   只有在情|欲燃烧的特殊时候,发热融化,才会稍显浓稠。   喻幸很快松了手,表情冷淡地转身离去。   阮蓓毫不尴尬地对着镜头,扬着下巴,大大地笑着,站了足足三分钟,才踩着十五公分的恨天高,进入宴会厅。   进去之后,她可再没机会近喻幸的身。   喻幸已由专人引至侧厅,他一进门就将目光锁在绿裙子的主人身上,她端着酒杯,本该是饮下去的姿势,却犹豫着。   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庞贝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泰然自若地吩咐侍者:“给她一杯温水。”   庞贝手中一空,愕然扭头,丹凤眼微瞪,妩媚之中带着点呆,随后脸就红了。   喻幸居然当众抢她酒杯!   周围的人也都愣住,叶雪反应很快,她看了侍者一眼,侍者转身去拿一杯温水递给庞贝。   庞贝接过温水,低头说了一声:“谢谢。”   也不知道是冲谁说的。   喻幸端着酒杯,面对着叶雪,非常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来晚了。”   叶雪跟他碰杯,笑着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   丁敬意愉快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之中。   庞贝和明佳娜两个娱乐圈内名不见经传的人,又透明了。   明佳娜拧着眉头,怀疑的眼神在喻幸和庞贝脸上提溜来去,最后发现两人穿的都是同一个品牌的服装,虽然一白一绿,可设计感一模一样,她眯着眼问庞贝:“怎么回事?你怎么和喻总穿情侣装?喻总为什么抢你酒杯 ?”   庞贝眨了眨眼,也很无奈地说:“不是情侣装,恰好撞了而已。他为什么抢我酒杯,我也不知道啊……”   她真不知道喻幸怎么这么反常。   明佳娜却瞥到庞贝裙子后面红了一点,慌忙替她遮住,压着惊声说:“你侧漏了!”   庞贝往后看了一眼:“!”   明佳娜却找到了答案一般:“难怪喻总抢你的酒,大概是看到你来大姨妈了。”   庞贝:“……”   可最好别是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她倒宁愿是喻幸神经错乱!   明佳娜挡在庞贝身后,说:“走,我陪你去换条裙子。”   庞贝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干脆把脸遮住。   明佳娜找叶雪的助理要了间休息室,安顿了庞贝去休息室,她才去车上找备用的衣服和卫生巾。   叶雪助理很贴心地跟了过来,拿了条崭新的裙子和一个首饰盒子给庞贝,以及一片超薄的日用卫生巾,微微笑着说:“庞小姐,你先去换衣服,我去联系你的经纪人,让她不用拿衣服过来。”   庞贝非常礼貌地道了谢,抱着镶钻的红色鱼尾长裙,进了休息室。   她小时候就游走于秀场,穿惯了高定,红裙一到手,就知道是哪家的衣服。   换好衣服,庞贝打开首饰盒,黑绒面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珠宝首饰里顶级的那一批——Harry Winston经典款钻石项链。   哪怕只是暂借,叶影后出手也够大方了。   休息室里没镜子,庞贝只好对着桌上摆着的玻璃画戴项链,偏偏这款项链的卡扣不是很好扣上,弄了半天才都戴不上去。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庞贝头也不回地要求:“佳娜,过来帮我戴一下。”   身后没人回话,但却有一双手放到她嫩白的脖颈边,细致且驾轻就熟地替她扣上了项链。   “胳膊都酸——”   一回头,庞贝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缩,跌靠在桌上,两根锁骨无意识地凹出能养鱼的浅窝。   喻幸的视线,落在她精致的锁骨处,顺着白皙的肩颈一路向上,极有耐心地落在了她漂亮的眼睛里,像通过天文望远镜看遥不可及的星星一样认真。   庞贝吓得不轻,心脏还在狂跳,丰盈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她扶着桌子站好,蹙眉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喻幸双手插在口袋里,衬衫上有点水渍,没所谓地解释:“大概他们说错了房间号。”   他凝视着她,明明站得过分近,却没有要退开一步的意思。   庞贝几乎能闻到喻幸身上的酒味,夹杂着很淡的桃香,来自于本应该被她喝下肚子的那杯水蜜桃鸡尾酒。   还算他有良心,记得她对桃子过敏。   也不枉费她曾经支助他一场。 第6章 “喻总,我们好像没有那么……   庞贝受不了和喻幸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侧身躲开喻幸的压迫,拿上包离开了休息室,才想起来还没用上卫生巾,快速地去一楼找到 了女厕。   幸好电梯和厕所标志醒目,她没有找错地方。   巧的很,庞贝刚上完厕所,就发现阮蓓也在厕所。   这个时间段,厕所就只有她们俩。   阮蓓也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里碰到庞贝。   今天刚入场的时候,她手包里手机连续震动了两下,消息来自于微信上被她置顶的对话框。   当时她是笑着点开看的。   结果——   第一条:听说庞贝回来了?   第二条:我下个月才回国,帮我要一下她的联系方式。   庞贝庞贝庞贝!   全是庞贝!   阮蓓现在都还气得发抖。   她狞笑着把门反锁了,落在庞贝鱼尾裙和钻石项链上的目光,无法掩饰住嫉妒。   当然,她最讨厌的还是庞贝的脸,尤其是脸上那双经常被他夸赞的眼睛。   庞贝知道来者不善,冷冷地弯着嘴角,先发制人,抬手就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去。   阮蓓都被打蒙了。   “你敢打我?!”阮蓓声音尖利,却因长期酗酒抽烟熬通宵,中气不足。   庞贝轻而易举地将人掐在墙上,狭长的眼睛总是没太将对方放在心里,不屑地问:“我打你怎么了?你今天来参会有邀请函吗?有本事再闹出点动静,正好让安保人员把你赶出去。”   阮蓓还真没邀请函,李义今天带的女伴不是她,但她硬是借着“熟人”的光,蹭进来的。   这种事屡见不鲜,但被闹出来就太丢人了。   她的气势瞬间消弭。   庞贝推开阮蓓,离开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走廊上有女性工作人员疑惑地朝这边看了一眼,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庞贝冲对方一笑:“谢谢,没事。”   明佳娜正好踩着低跟鞋子赶过来,等离开了附近,扯着庞贝低声问:“怎么回事?”   庞贝云淡风轻:“我打了阮蓓一巴掌。”   明佳娜:“!”很快就问:“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吗?”   明佳娜看了看庞贝的胳膊,她的皮肤又白又嫩,线条很流畅,不是单纯的瘦弱,而是日积月累锻炼和养出来的健康和漂亮。   两人重回正厅,正式的仪式快要开始了,叶影后正在台上拿着麦说话,侧面走廊上侍者推着小推车,准备在安排好的时间内,将冰淇淋蛋糕按照流程送入场内。   庞贝找到丁敬意,在他身边坐下,认真地听叶雪发言。   由专人拟写的发言稿似曾相识,连台下的掌声也像是从某个类似的场合复制粘贴过来的。   庞贝强打精神,跟着欢笑,跟着鼓掌。   叶雪发言结尾的致谢词终于来了,最后一句说的是:“……也非常感谢喻先生今天做我的男伴。”   灯光打到另一侧,喻幸才从暗色的幕布前,走到明亮处,与叶影后比肩站着,语气温和地祝她生日快乐,为她戴上赞助商借的满钻皇冠。   两人身上都有种优雅的气质,叶雪天然不显老,保养的也好,虽然六十岁了,可乍然看去,并不是奶奶辈的人,与喻幸挺像母子俩。   然后就是切蛋糕环节。   叶雪同喻幸下台,推车入场,八层高的冰淇淋蛋糕,一个人切不动。   喻幸倒是想绅士地帮忙切一下,叶雪却忽然看向庞贝,笑着招手:“贝贝,过来帮我一起切。”   庞贝眉梢惊讶地轻挑一下,很快掩下去,从容不迫地起身,走到叶雪身边,帮她一起切蛋糕。   幸好只是最上面一层是冰淇淋,下面都是软的,一分钟左右就顺利切好蛋糕。   就这短短的一分钟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叶影后和庞贝身上,庞贝在圈内实实在在地刷了把脸,她保持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心里很感激叶雪。   托叶雪的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不少人主动找丁敬意说话,为了解庞贝的背景。   丁敬意得意地介绍了几句庞贝,因她在圈内没有成绩,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高尔夫之外的特长,夸耀的话,全在外貌和不知道真假的好性格上。   庞贝微笑应酬,似乎符合老板口中的乖巧形象。   喻幸陪着叶雪会客,常来的场合,他处理得游刃有余。   叶雪助理悄无声息走过来,在叶雪耳边说了些什么。   喻幸站得不近不远,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到“庞贝”“阮蓓”“打人”等字眼,他眉心几不可见地敛着,脸色沉了一些。   宴会接近尾声,客人陆陆续续离场。   高予诺看一看手表,喻幸已经来了两个小时,他在喻幸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雪明白,喻幸得走了。   丁敬意也喝得差不多,带着庞贝向叶雪告别。   叶雪摸着庞贝的肩膀,跟丁敬意说:“贝贝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丁总要多照顾照顾她。”   丁敬意大笑,“那当然。”庞贝也由衷地欠身道谢:“谢谢叶阿姨。”   叶雪交代喻幸:“喻先生,就麻烦你帮我送一送丁总和贝贝。”   喻幸点头应下。   离场之后,有专人给他们四个指停车场的路。   丁敬意今天喝了不少,虽然酒度数不高,架不住喝得多,人挺晕的,上了车就开始要吐。   庞贝很懂事地跟司机说:“麻烦你直接送丁总回家,我自己回去。”   司机“诶”了一声,直接开车走了,高予诺去找司机将车子开过来。   风吹长发,轻地拂过庞贝白皙的脸颊,冰凉的夜色下,大红带闪的鱼尾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勾勒出性感的曲线。   “今天很好看。”喻幸沙哑的喉咙里,传出这么一句……听起来客套又不是那么客套的话。   她哪天不好看了?   庞贝觉得,喻幸简直没话找话说,她睫毛轻轻抖动一下,抿着红唇,低头给明佳娜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离场,今晚回不回公寓。   劳斯莱斯的灯光远远地打过来,喻幸说:“住哪里?我送你。”   庞贝扬了扬手机:“不用,我经纪人快到了。”   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两人身边,喻幸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他又说了一遍:“我送你。”   庞贝仰着脸,盯着他的眼睛,笑颜如花,口风如刀:“喻总,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   一转身,洒脱地扎进夜色里,浮游在月色下的长发,一如三年前分手那天轻盈细软。   喻幸上了车,高予诺问他去哪里,却没有得到回复。   高予诺小心打量着喻幸,他的眼皮半明半昧,侧脸阴沉如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这是老板心情不佳的征兆。   “咚咚。”   后座车窗被敲响,喻幸的沉郁之色瞬间一扫而空,她改主意了?   喻幸眼尾带着弧度上挑,修长的手指迅速地摁动了开窗键,扬着嘴角看过去——   不是她。   阮蓓弯腰低头,胸前风光好,她嗲声问:“喻总,方便送我一程吗?”   喻幸冷眼打量眼前的女人,他看得很仔细,借着停车场的灯光,清楚地看见她脸颊上有着用化妆品遮过,却仍旧清晰的手指印。   想起叶雪助理告诉说的悄悄话,喻幸骤然一笑。   吃亏的人,不是庞贝。   阮蓓目露讶然,心里隐隐泛着得意的花火,喻幸对她笑了!   下一刻,却听他言语之间没有温度地说:“不方便。”   车窗无情关上,车尾消失在黑夜里,连尾气都没有一缕。   阮蓓一脸发懵,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半天,还对她笑了,可是又不送她,欲擒故纵?   这男人的心思,真的捉摸不透。   不过没关系,阮蓓转身冲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娱记招了招手。   同时,一辆雷克萨斯从阮蓓身边开走。   车内明佳娜握着方向盘,通过车窗扫了阮蓓一眼,不大喜欢地说:“她刚在喻总车旁干什么?”   庞贝表情淡漠:“我怎么知道。”   一路上,明佳娜有的是话要问。   “我刚看到喻总送你出来的?”   “叶影后让他送丁总……和我。毕竟今天是人家男伴,不好拂她面子吧。”   “叶影后还挺照顾你的,你这身衣服和项链可不便宜。”   “嗯,我知道。”   雷克萨斯离开轻翡俪曲所在大街,明佳娜等了个长红灯,八卦地笑问:“从酒店到停车场,你和喻总聊什么没有?”   聊什么?   不就是喻幸奇奇怪怪地夸了她漂亮。   明佳娜脑回路清奇地抱怨:“送佛送到西,他怎么不顺势把你送回家得了。”   庞贝:他倒是想送,可他想得美!   明佳娜又开始骂女儿一样责怪:“你就不知道主动要求一下?叶影后都这么给你铺路了,哪怕看在她的面子上,喻总也要送你一程啊,随随便便落个什么东西在他车上,要联系方式不就顺理成章了。有了联系方式……”   叽里呱啦都能编出一本小言的剧情。   庞贝真替明佳娜遗憾:“你不该学表演,你该学编剧。指不定早红了。”   明佳娜嗤笑:“这算什么。圈儿里让人大开眼界的事多了去了。等两天你就能看到妖风。今天幸好你跟阮蓓在厕所闹的,要是闹大了,你还真得在舆论 上吃亏。现在这个环境下,负面舆论影响带来的后果,比你能想到的最恶劣的程度还要严重。”   她正了神色,拿出职业经纪人的态度提醒庞贝:“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娱乐圈漂亮的人太多,但不是每个漂亮的人都有机会出头。女艺人的周期很短,就算你先天基因好,再过十年还是美貌如花,一旦到了三十岁的分水岭,再想让别人认可你就难了。这是个磨人心气儿的地方,五年都不出头,五年之后你还有一颗坚韧的心吗?”   明佳娜声音其实挺温柔的:“庞贝,你二十五岁了,少得罪人总是没错的。”   “嗯,知道了。”   庞贝原本平直的肩膀瞬间软下去,鼻头有浅红,声气儿很低:“对不起。我在学了。”   一路无话,到了公寓,两个人又很自然地交流着今晚遇到的人和近期圈内几个大一点的活动项目,明佳娜还说:“肚子有点饿了。”   庞贝若无其事地回:“我还好。”   明佳娜泡了两碗面,等庞贝洗完澡出来,说:“吃点儿吧。”   庞贝闻着香味,也饿了。   吃完面,大概是夜太深了,明佳娜看着泡面,自嘲笑笑:“工作之前,还真没想到会过这种生活。以前在南戏念书的时候,多自在啊。”   总以为在名利场里,都是光鲜亮丽的,其实连童年吃着泡泡糖,满街吹泡泡的日子都比不上。   庞贝笑了一下,说:“我去刷牙了。”   明佳娜“嗯”一声,提醒她:“叶影后借的衣服和项链,你最好亲自送过去,晚上人太多,我看你们也没有太多机会叙旧。”   庞贝头也不回地答应:“好。”   晚上关了灯,庞贝躺在床上一下子无法入眠。   她可以向陌生人低头,但是跟熟人低头,仿佛要把尊严打碎了捧给别人取笑,以求换来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好难做到。   疲倦是最好的安眠药。   庞贝好歹睡到天亮,打扮了一下,准备将礼服和项链还给叶雪。   电话打到叶雪助理的手机上,却是叶雪亲自接的,语气还是像昨晚那样亲热:“贝贝,怎么了?”   庞贝受宠若惊地说:“叶……叶阿姨,我想把衣服和项链还给您。”   叶雪却笑说:“不用,那本来是我备用的礼服和首饰,但是已经有人为你买过单了。”   庞贝愕然,有人替她买下来了? 第7章 庞贝拨通了叶雪助理发过来……   庞贝没有想到喻幸会将礼服和项链,从叶雪手里买过来送给她。   这种带有不明意义的举动,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喻幸介怀青少年时期被她支助,又被她用金钱禁锢过,所以心有不甘,如今平步青云位列豪门,想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她,洗刷当初的憋屈和耻辱。   说穿了就是花钱体验一把逆袭打脸的爽感。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车辆行驶在高速上,树影一闪而过,像无法暂停的模 糊画面,庞贝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的喻幸。   那时庞中林给庞贝指了一门婚事,对方是常年依附于庞氏集团的家族企业,当家人与庞中林私交甚笃。   庞贝不喜欢庞中林替她相中的未婚夫严瑞丰,一旦发现长辈有意撮合的端倪就发脾气。   一贯宠爱庞贝的庞中林,对联姻这件事很执着,任凭她怎么反抗,都不松口,一定要她多和严瑞丰培养感情,吵到最后也只是撂下一句死话:“你读书的时候想玩就玩,反正大学毕业就准备结婚。”   强压之下,一定是叛逆。   十八岁的庞贝接到了一通被她遗忘的电话,支助中心的人打电话过来跟她说,受她支助的少年已经顺利大学毕业,支助协议正式结束,对方想要亲自过来谢她,是否同意将联系方式转交给受支助者。   庞贝差点都记不起来,十四岁生日时心血来潮捐赠的这笔钱,也就随口一问:“他哪个学校毕业的?”   得到的回复是:安大。   最高学府。   庞贝文化课不太行,出于人类的慕强心理,对考上安大的受支助者产生了一点兴趣,也同时带着对庞中林搞包办婚姻的怒气,答应了这次会面。   庞中林既然说结婚之前任她玩够,她忽然想,那就玩个够。   那天在公园,喻幸穿着白色衬衫,闲闲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腿上放着一本文件,修长的手指翻动纸张,沉浸在文字世界中,他的胸口,别着一支带帽的笔,煦暖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金质玉相,斯斯文文。   他发出低沉的嗓音,用“您”称呼她。   庞贝不是爱做梦的小女生,可那一瞬却觉得像是看到了山林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冷冽,清逸,如梦如幻。   在一起之后,喻幸常常寡着一张脸,对金钱看的也很淡,从未主动找庞贝要过一分钱和一样东西,全是她主动给的。   她真还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   呵,到底是男人,骨子里就是有通过碾压与掌控女人,满足虚荣心的欲望,哪怕言行举止再体面,也掩盖不住绅士皮囊下的昭昭野心。   只是藏的也太深了。   庞贝到今天才窥探出几分真貌。   明佳娜终于开车从隔壁市,到了昭文影视办公大楼。   庞贝上午参加商场活动站了一上午,中午又匆忙赶回来,仅仅了喝了点水,饭都没吃上。   两人在楼下餐厅吃了顿简餐,点了两杯奶茶。   刚吃完,明佳娜就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是经纪总监打来的,她就静静地听了一分钟,最后以一个压抑的“好”字结尾。   明佳娜喝了口水,看着庞贝叹了口气,快人快语:“阮蓓进组了,芭乐视频的自制剧,她饰演的女二缺个替身,丁总让你去。”   庞贝稍稍一愣。   明佳娜也很气愤:“到底谁是谁替身!她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庞贝淡定地问:“阮蓓要求的?”   明佳娜点头:“应该是,昭文和泰众之前不是合作 一部剧的时候闹了点不愉快吗?你知道这行,资源交叉面太大,没有永远的敌人。泰众放了个封面资源给一姐,附带加了个替身的资源,点名要你。”   一姐金曼紧缺时尚资源,上部和泰众合作的剧虽然让她不快,但封面资源足以抵消她心中的怒火,丁敬意好不容易才哄好这姑奶奶,一口就答应了。   庞贝是非去不可。   庞贝:“你把剧组地址和具体的时间、戏份安排都发给我。”   明佳娜将经纪总监传给她的东西,转发给庞贝,交代说:“趁着你还没进组,我想给你找老师补补课。”   “行。”   庞贝知道,自己需要恶补一下表演课。   在南戏读书时,她担任过话剧作业的女主角,一则是颜值与气质符合,二则演技出众。   可她已经很久没演戏,早就没了状态。   她也完全没有在剧组真刀实枪上阵的经验,与同届同龄的人比,劣势明显。   需要有经验的老师指点。   明佳娜翻着微信列表,很发愁,搞表演的骗子可太多了,找个靠谱的老师很难。   偏偏靠谱的又贵,一节课上十万都未必请得来,就她们俩手里的那点钱,哪里够请老师上课,请老师吃顿饭还差不多。   明佳娜手指滑到大学老师的分类里,她试探着说:“好像只有南戏的老师合适。”   可她能找到的南戏表演老师,不是教过她,就是教过庞贝。   南戏圈子小,风吹草动很容易传遍所有人的耳朵,何况是跟庞贝有关的消息——南戏校花颜值的天花板——庞氏集团小公主落魄回国。   不要太劲爆。   到时候“熟人”的“问候”,势必纷至沓来。   更难受的是,庞贝还要正面应对曾经教过她的老师和老同学。   庞贝低头咬着奶茶吸管,点开了明佳娜发过来的文件,沉默地滑动着,忽然指尖停留在演员名单上,她指了指李治国的名字说:“李老师也在这个剧组。”   明佳娜瞅了一眼,这位是老戏骨,京剧武生出身,后来主演话剧,近几年也演起了电视剧。以前在南戏上大课的时候,李治国作为特邀讲师,给她们俩讲过大课,其表演水平高超,且颇具风格。   关键是,当时上的大课,学生众多,他不认识庞贝。   庞贝说:“跟李老师一个剧组,我看不能就近麻烦麻烦他,也比较节省时间。”   明佳娜思考了一下,答道:“行,不过我可是听说,李老师脾气有点古怪,他未必愿意带你。”   庞贝咬唇说:“我试试。”   明佳娜也没反驳,暂时随她去。   服务员在周围收拾餐桌,两人见状离开饭店,往昭文大楼走。   明佳娜下午要带人去试一个乡村剧的戏,她临走前嘱咐:“你提前准备一个视频,随便录点什么,但是要记得能够表现出情绪和张力。录制好了发我邮箱。”   庞贝应下一声,问道:“接到剧本了?”   明佳娜:“我还在筛,你先录吧 。”   自从上两次的商业聚会后,明佳娜这边的确接到了不少找庞贝的商务合作和影视资源。   但像庞贝这个咖位,商务资源基本都是短期合作,经常跑跑虽然赚钱,却不赚人气和经验值,还特别累。从长远来看,对演员发展没有什么好处。   明佳娜今天上午给她安排了一场之后,这两天都没再安排。   明佳娜主要目光还是放在影视资源上,最近正在替庞贝筛选合适的剧本和角色,奈何都是些小制作的剧,投资少就算了,剧本粗制滥造,合同也坑,她不愿意浪费庞贝的精力。   因为她和庞贝一样,需要好的机会,需要突破。   明佳娜的叔叔虽然是二把手,没几年就要退休了,人走茶凉是常态,如果这几年里她还没有带出有成绩的艺人,以后在圈内就更难熬出头,她爸爸妈妈也会疯狂地催她回家去结婚生子,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庞贝第一次上镜的机会,她很看重,一直在精心筛选,不好的剧本全过滤了,矮子里拔高子的都不要,只要真正的好剧本。   两人分别的时候,明佳娜让庞贝回去休息。   庞贝点点头,末了笑着说:“其实也挺好的。”   明佳娜知道庞贝在说什么,抱了抱她,说:“是挺好的,先当替身找找感觉,免得现在慌慌忙忙出镜,给观众和圈内导演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被人扒起来还是黑历史,得不偿失。”   庞贝打车回了公寓,早上为了赶时间,四点钟就起来了,一上午都在忙,现在困得不行。   她卸妆洗澡,换上睡衣睡了一觉,一直到下午三点钟才醒。   清醒过后,庞贝挑了个哭戏,开始用手机录制视频。   酝酿了好半天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哭不出来,眼神也无法表达出悲伤。   明明是简单的手机镜头,身边还没有其他人打扰,可她就是找不到状态。   庞贝去洗了把冷水脸,她抬头看着镜子练习,却在自己细长的眉眼里,独独看到烦躁。   难受。   显然,生活不是爽文小说,并不会因为你鼓起勇气重新面对,就变得宽容,甚至还要给你添点堵。   庞贝听歌、看剧、读剧本,折腾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憋出丝毫符合主题的情绪。   她游走在崩溃边缘,拿枕头盖着脑袋冷静了半天,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挂在衣架上的红色鱼尾裙映入眼帘,钻石项链静静地躺在床头柜,像冷漠的旁观者,不着痕迹地讥笑着。   更难受了。   庞贝深呼一口气,拿起了电话,打给叶雪的助理,让她帮忙转交衣服和项链,叶雪助理请示过叶雪之后,说:“抱歉,东西不是我们送的,您最好自己还。”   “那……请问您这边有喻总的联系方式吗?”   “有,我一会儿发到您手机上。”   “好的,谢谢。”   “不客气。”   庞贝拨通了叶雪助理发过来的电话。 第8章 有一起住的妹妹?   接电话的人,是高予诺,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高予诺的语气,礼貌之中带着点冷漠:“您好,请问您是?”   庞贝口吻利落:“我是来还衣服和项链的。”   高予诺立刻反应过来,语气客气了十倍不止:“您好,庞小姐,对衣服和项链不满意吗?”   庞贝没回答,只问:“东西还到你们公司?”   老板不在身边,高予诺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说:“可以还到我们公司。”   庞贝“嗯”了一声,问他:“你在公司吧?我马上就来。”   高于诺连忙解释:“在,不过喻总现在在忙,您晚上七点之后……”   “知道了。”   庞贝没等高予诺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掉。   庞贝装好衣服和首饰,打了个车去倍幸大厦。   其实她挺想用闪送把东西送走,但是衣服首饰价值小两百万,丢了或者出意外太麻烦,只能自己亲自送过去。   倍幸大厦在安城交通便利的地方,离庞贝住的似锦公寓不算太远,这个点不是上下班高峰,路上还算通畅,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大门口。   她拨通高予诺的电话,让他到门口来。   高予诺惊讶地问:“您来了?”   庞贝:“来了,麻烦你过来,或者派个人过来拿东西。”   高予诺哪里敢让别人过去,准备亲自下楼接庞贝,同时很为难地说:“庞小姐,大门离大楼太远,我一会儿让门卫放行,您让司机开进来行吗?”   庞贝也不是来折腾人的,就让司机直接开进去,保安约在三十秒之后接到一通电话,抬起了杆子。   庞贝在楼下等着,老远就看到高予诺从倍幸集团气派的大厅里扫脸出来。   她将其打量了一番,果然亲信随领导,高予诺个高人俊,带着黑色眼镜框,温文尔雅,很稳重的样子。   待人来了,庞贝将手提袋递过去,说:“东西都放在里面了,你可以当面检查一下,等我离开之后,概不负责。”   高予诺很温和地笑:“不用。您要不要上去等喻总,喻总在……”   庞贝也回:“不用。”   高予诺推了推眼镜框,依旧笑着说:“我会告诉喻总您来过。”   庞贝没说话,准备叫车走。东西她还了,喻幸肯定知道她来过,高予诺说不说都一样。   高予诺很会察言观色,点开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叫司机把车开来,抬头笑着说:“庞小姐,我让司机送您回去吧。”   庞贝拒绝:“我叫车。”   高予诺无奈说:“恐怕您叫不到车,外来车辆无法进我们集团大门,您坚持要从这里走出去的话,可能得走十几分钟。如果天气晴朗还好,可是现在好像要下雨。”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天空适时响起雷声。   庞贝抬头,乌云密布。   “……”   高予诺伸手示意:“车来了,庞小姐,我送您上车。”   庞贝挣扎了三秒,跟着走了。   送个东西过来,没必要把自己淋湿甚至弄病。   何况……她根本就不认识路。   高予诺亲自把人送上车,又很严肃地交代了司机,开车仔细,等车辆走远了,才上楼去。   他回到喻幸办公室的时候,喻幸还在睡。   喻幸飞了一趟华南地区,两天里也就睡了六个小时不到,家都来不及回,匆匆忙忙在公司吃了饭,沾沙发上就睡着了。   晚上七点多,喻幸才睡醒。   高予诺熟悉他的生物钟,也差不多这个时候让助理给他准备了一杯咖啡提神。   喻幸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发僵的脸颊,侧脸上印着浅红的印记,整个人还在刚苏醒的状态,眼神疲倦又迷离。   高予诺递上咖啡,说:“喻总,下午庞小姐来过了。”   喻幸抬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骤然清醒,刚才的蒙昧状态荡然无存,喉咙沙哑得像含着小颗粒,声音一粒粒地滚出来:“怎么不叫醒我?”又带着点犹疑地问:“她来干什么?”   高予诺稍顿片刻,指着庞贝拿来的东西,小心地告诉喻幸:“庞小姐来还您送的衣服和项链。”   喻幸眼睫微垂,眸光黯淡些许,喝了口咖啡。   高予诺说:“我让司机送庞小姐回去的。”   喻幸放下咖啡,起来穿着外套,吩咐高予诺:“送我过去。”   司机开着车,把喻幸送到了似锦公寓门口,喻幸照着高予诺手机通话记录上的电话,拨了过去,接通后,问她:“你住哪一栋?”   刚吃完饭,正在刷剧的庞贝,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皱了皱眉头。   晦气。   挂电话、拉黑、删除一条龙。   “嘟——”一声,喻幸再打过去,只听得到一阵盲音。   高予诺低头摸了摸鼻子:“……”   他跟了喻幸好几年,平常都是女人像苍蝇一样扑过来,这还是头一次见老板在女人面前碰壁。   真新鲜。   喻幸淡定伸手:“你的手机给我。”   高予诺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了过去。   喻幸拨通电话,自然也是被挂掉了,后来他又用备用电话和司机电话都打了一遍,全部打不通,打到最后,庞贝还关机了。   高予诺:“……”   这不是碰壁,这是碰了花岗岩。   大概有十分钟那么久,高予诺问:“喻总,咱们走吗?”   喻幸环着手臂,闭眼靠在后座上,吐出很淡的两个字:“不走。”   高予诺与司机,也就不再说话,陪着他静静地在车里等。   车内闷人,司机打开了窗户,可窗外偏偏开始下起小雨,司机又关上了窗户。   这不是适合开空调的温度,冷热都不舒服,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辆车上,尽管开了空气内循环,仍旧很闷。   公寓的一层。   庞贝敷了个面膜,才打开手机,短信提示“噔噔噔”地跳出来,她一条都没管。   过了好一会儿,她揭了面膜洗完脸,又来了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她以为不是喻幸发来的,看了一眼。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庞贝:“……”   这可不是以前了,她不会心疼。   等啊,等到六月飞雪 、海水倒灌、火星撞地球,她都不会下楼。   等等,喻幸还没走?!   庞贝迟钝地反应过来。   她拉开房间窗帘往下看,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公寓一众日产、两田之中,分外扎眼。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急雨,在车辆的日行灯下,细如绣花针,男人在起雾的玻璃窗深处,看不见身影,可车辆的轮廓在雨夜之中,像一只沉默而执着的巨兽,耐心地踞伏在漆黑的夜色里。   今天明佳娜不回来。   庞贝检查门有没有反锁,就躺床上睡了。   姨妈痛让人心情烦躁,沉闷的雨天更是讨厌。   庞贝想起没有录好的视频,压根睡不着,又爬起来喝水,她走到窗户边,撩开第一层蕾丝窗帘,向下望,车还在,日行灯依旧亮着。   简直有病。   软硬兼施也没用,她的腰为谁折都可以,但绝不会为喻幸第二次折腰。   庞贝喝了热水暖肚子,继续躺。   她闭着眼,在床上辗转反侧。   果然没多久又爬起来喝热水,顺便看看楼下。   还是没走。   “活该。”   庞贝端着温热暖腹的水,低声骂道。   这是她往外看的最后一遍,再也不看了。   关掉灯,庞贝闭上了眼睛。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也曾在雨夜等过喻幸。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庞贝情正浓的时候,只要喻幸有时间,她就过去找他。   有的时候他说没时间,她就在他公司外面等。   多少男人排着队想跟她约一顿饭,可她呢,却偏偏栽在这个狗男人的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只等到了他和他心里那位清纯女孩儿共撑一把伞,姿态亲昵地走出来。   哪怕庞贝下车走过去了,他也只瞥一眼,跟那位解释:“我妹妹。”   然后把梦中情人送上车,才搭理她。   庞贝挺伤心的,还很生气。   妹妹?有一起睡觉顺便做|爱的妹妹?   拿了钱不好好办事,没有职业操守,金主爸爸都敢绿。   喻幸他还是个人么!   细细想想,喻幸从前不是人的地方还挺多。   他每次做策划书到深更半夜,他每一个没有朋友祝福的生日,都是她在陪伴。   他无人知晓的特殊小癖好,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衣服和鞋子尺码,他无人提起的父亲忌日,都是她铭记于心。   她给出的钱和资源就更不用提了。   可他回报的,不过是冷眼看着她家破人亡后,不落井下石而已。   他说要静,她就像蝴蝶一样在他身边不打扰地轻舞;   他需要光,她就像星星一样发亮陪着他。   荒野无涯,蝴蝶飞疲;   长夜漫漫,星河熄灭;   他就是一条晦暗不明又没有尽头的风雪路。   她已经在这条路上充分燃烧,只剩一捧沉沉的灰烬。   她使尽浑身解数,掏心掏肺,却换不来一缕温柔。   那也别怪她如今心冷如刃。   庞贝开了灯,这次不是喝水,她打开手机,架起来对脸放着。   录了一个没有一句台词的哭戏视频。   夜晚光线不那么好,她的五官轮廓在视 频里显出几分温柔,混合着原本的明艳,发酵成我见犹怜的脆弱气质。   她的眼神静如冰封的湖面,双泪如涓涓细流无声落下,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平复好情绪,从戏中抽离出来,庞贝将视频发到了明佳娜的邮箱。   才五分钟过去,明佳娜就发微信过来了。   【我看到了什么!!!】   【可以啊庞贝!!!】   【哪怕你在镜头前一个字没说,我也从你眼神读出了有层次感的悲伤[强]】   【仿佛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终于捅死了狗男人,变成万树丛中过,片绿不沾身的渣女!这个人设带感!】   庞贝:“……”   伤痕累累?捅死?渣女?   她才不渣。   就因为恋爱太早,所以遇到了一个男人就沉溺得不行,兜兜转转几年,耽误她到现在。要不是喻幸,指不定她已经是谁家富太太,孩子都抱俩了。   她哪里渣了?   渣的是喻幸。   【庞贝:你脑补的太多了。】   【明佳娜:视频我先帮你发给几个导演看看,早点睡觉,记得准时进组,我这两天不在安城,就不陪你去了。晚安~】   【庞贝:晚安。】   放下手机,庞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放空双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伸手摁下灯的开关。   大约是任务完成,心情舒畅,她很快就入眠。   至于喻幸,不在她考虑范畴之中。   她了解他,他不是一个情深的人,至少对她不是。   他会及时离开的。 第9章 热搜 情侣装   庞贝醒得很早,早起往楼下一看,车不见了。   就知道他等不了多久便会离开。   刷牙洗完脸,庞贝才去看手机,微信上一堆添加消息,备注都是民国剧《丝萝》剧组相关人士,这就是她即将进的组。   一一通过验证消息后,庞贝被拉进了一个群,里面都是些替身演员和不大重要的小角色,主演们有另外的小群。   庞贝根据剧组要求进组的时间,带上几件行礼,坐两个多小时的车,去了萧山影视基地,让人带她到《丝萝》片场,找到了副导演。   副导演手里拿着卷起来的剧本,手忙脚乱,根本顾不上庞贝,听说是昭文来的替身,指了指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说:“明天来早点,你去那儿等着排队做造型,做完造型叫你的时候就来——知道你叫什么吧?”   庞贝裹了裹外套,点头:“知道。”   《丝萝》这部剧里,阮蓓饰演女二号,角色名字叫云萝。   她叫“云萝的替身”。   庞贝走到棚子底下排队,女一的几个替身和男主的替身全部都在棚子里排队,等着进棚子后面的化妆间做造型。   人多,等待的时候无聊,大家七嘴八舌聊了起来,这也是交换资源和聊八卦的好机会。   庞贝靠在棚子的支撑柱上,低头看剧本。   替身们聊着聊着,基本搞清楚了各自的背景,忽然都转头看向了庞贝——这位还没说自己是哪个公司的。   “你是谁的替身?”   周围有一阵莫名的安静,庞贝意识到,是在跟她说话,抬起头看过去,一众替身演员都看着她,等她回答问题,只是他们在看清她的长相后,脸上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已经到准确答案的表情。   有人说:“她是阮老师的替身吧!”   庞贝纠正:“我是云萝的替身。”   替身们交换了个眼神,这云萝的替身和阮蓓眉眼有点像啊,不,应该说阮蓓的眉眼形似眼前这位替身。   只有赝品的像正品,没有正品的像赝品一说。   庞贝在陌生人面前不善言谈,也不知道该怎么若无其事地聊自己,就又低下头看剧本。   替身们也没有管她,继续聊着自己知道的开机剧组,交换资源,而他们对庞贝是哪个公司的也没了兴趣。大家心里都清楚,到这儿来还没介绍自己公司背景的,要么是自己单跑,要么是签约的小工作室。   这一行最现实,红就是一切。   长得好看红不起来的人比比皆是,不是他们想交往的对象。   替身们一组一组地进化妆间轮着做造型,庞贝做完的时候,都中午了。   吃过盒饭,和其余替身一起或蹲或坐在墙边等着,等了大半天,一直到天黑,也就补了个背影镜头。   收工之前,场务还过来特别交代庞贝:“阮老师的替身,明天上午要你补镜头,早点来做造型,不要像今天一样迟到了。”   庞贝今天没迟到,她是按照合同要求时间来的,问对方:“早点是几点?”   场务讥笑下:“导演六点就来,你说几点是早点?”   这跟合同里写的“早八晚六”差十万八千里。   庞贝只点了个头,说:“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庞贝五点就从剧组安排的普通酒店起来,天都还没亮,窗外比出太阳的时候冷了好几度,她穿着件稍厚的外套去了剧组。   导演来得早,机房的人已经在布置,而群演与替身们也正三三两两地来。   庞贝在化妆间门口排队做造型,正巧隔壁化妆室门口,一位年纪大的前辈健步进去,没多久就出来吊嗓子。   是李治国老师。   庞贝瞬间打起精神,用尊敬的眼光看了过去。   在她身后排队的小姑娘,笑着告诉她:“李老师每天都这个点来。”   庞贝看了看手机时间,五点四十五,又跟身后的小姑娘道了个谢。   庞贝刚进剧组,人生地不熟,没有轻举妄动。   今天在剧组里待了一天,也真的就只是早上补了个侧面的半身镜头,就没活儿了。   可场务依旧过来交代,让早点来。   明佳娜说过,她的替身合同是打包签的,不按天算,也就是说,只要拍摄期间需要她,她就得风雨无阻地来。   翌日,庞贝来的更早,赶在李治国来之前就到了。   在李治国进化妆间之前,非常诚恳地跟他打了招呼:“李老师好。”   李治国为人师表,对后辈还挺和善,虽然没太认真地看打招呼的人,但也不算敷衍地点了 点头。   庞贝攥紧手机,笑着说:“李老师,我是南戏的学生,上过您的课。”   李治国本来准备直接进化妆间的,听到这话,脚步顿住,扭头看了她一眼,当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骨相很不错。   是张上镜的脸。   开口却是冷笑一声:“又是南戏的?”   就走了。   庞贝蹙了眉头,整个剧组,除了她,应该就是阮蓓是南戏的吧?   李治国化完妆,再出来吊嗓子的时候,直接将庞贝屏蔽在视线之外。   庞贝也很自觉,没有过去打搅。   排到她做造型,她就进了化妆间。   妆画到一半,主演们来了,要用造型师和化妆师,替身们纷纷退出去,把位置让给主演。   庞贝顶着满头发夹离开,阮蓓和两个主演,在一群助理和剧组工作人员的簇拥之下,趾高气扬地后来居上,坐进暖和的化妆室里。   庞贝和替身们一起站在棚子里,她还和之前一样,自己待在角落里,明显区别于主演替身。   刚才跟她搭话的小姑娘,作大宅院里丫鬟的打扮,走过来笑眯眯地问:“你怎么没助理呀?”   这部剧里,除了庞贝之外,其他替身都是有助理的人。   庞贝实话实说:“公司没给我安排。”   她刚进昭文不久,还没有到可以安排助理的地步。   小姑娘挺自来熟的,凑过去跟庞贝齐肩站着,圆溜溜的眼睛常常带笑:“我是个颜控,嘿嘿,进组专门看帅哥美女来的。”   庞贝礼貌回以一笑。   “加个微信呗?”   “好。”   两人加上微信,对方发来的验证消息上,写着“张媛”两个字。   互换微信和姓名后,张媛轻轻碰了庞贝的胳膊,问她:“小姐姐,你进圈儿是想干嘛的?想红吗?”   庞贝想了想,“算是吧。”   红了才能还清庞中林欠下的最后一笔债,红了才有机会回到曾经的家。   张媛又问:“红了之后你最想完成什么愿望?”   庞贝:“上春晚。”   张媛:“嗯???”   这是什么新画风。   庞贝嘴边有淡淡的笑,“我爸喜欢看春晚。”   当初她想要读南戏,本以为庞中林会反对她抛头露面,没想到他不仅不反对,还说等她毕业,就花钱将她送上春晚舞台,让亲戚朋友全部围着巨幕前观看。   当时她就笑傻了,跟庞中林解释:“爸,春晚不是花钱就能上的。”   庞中林却保证:“你只管拿到毕业证,爸爸一定送你上去,让他们都看看我宝贝女儿多么光芒万丈。”   虽然说庞中林现在看不到了,可却成了庞贝一个小小的执念。   张媛好奇心很重,“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她压低声音,在庞贝耳边悄悄地说:“我觉得比主演都漂亮。”才抛出问题:“怎么不去试主角的戏,过来演替身?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些露脸的角色?就像我这样的。”   庞贝摇头,“不用,这是公司帮我签的戏,非完成不可。”   张媛满脸可惜:“啊,你这什么破公司,给你签这种角色!要我是投资方,就直接让你演女一,你就站在镜头前就够了。”   庞贝:“我还是新人,慢慢来。”   张媛仍旧遗憾:“也是,谁让我们是小透明呢。”她目光幽幽地看向化妆间,悄声说:“要是我们和里面那位一样有背景就好了。”   “谁?”   “阮蓓。嘘,别告诉别人,我听说她背景深厚,最近好像和倍幸集团喻总——喻总你知道吧?和他有点什么关系。”   庞贝眉梢挑着,满不在乎:“是吗。”   张媛笃定点头:“要不是无意间听到,我也不敢相信。”   庞贝电话响了,张媛很识趣地避开,她走到僻静处接明佳娜的电话。   明佳娜那边很安静,但听得见风声,应该是在车上,说话风风火火:“进组几天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阮蓓没为难你吧?”   庞贝很淡定:“没为难,她现在戏多,一直在和主演围读剧本,没什么时间管我。”   明佳娜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然剧组那种人多的地方,闹出点事就麻烦了,而且场外还有阮蓓的粉丝,庞贝肯定要吃亏的。   “我快到你剧组了,正好也快中午,一起吃个饭。”   “好。”   庞贝今天仍旧是不太忙碌的一天,中午收工后,穿着戏里的衣服,和阮蓓找了个有座位的地方吃饭。   明佳娜带了一杯咖啡给庞贝,将筷子分好留给她,问:“和李治国老师搭上话了吗?”   庞贝摇了一下头:“他好像不太喜欢南戏的学生。”   明佳娜倒是没太意外,“听说李老师有些脾气,不好交往很正常。”   庞贝低着头,“我再试试。”   明佳娜想起庞贝上次发她邮箱的哭戏视频,也没催她,只说:“你还有缓冲时间,实在不行再给你请表演老师。”   庞贝“嗯”了一声。   一顿便饭吃得很快。   明佳娜一直连轴转,忙了大半天,吃完饭才有时间刷圈内热点和工作群里的消息,嘴都没擦干净,就惊叫道:“我去,‘喻总和小娇妻穿情侣装!’这标题也是真敢写。”   庞贝噎住,咳嗽了两声,心虚地问:“什么情侣装?”   不会是叶雪生日那天……   明佳娜撇嘴说:“上微博看热搜。”   庞贝打开手机看热搜。   【喻幸情侣装】   搜第一后面跟了个“沸”字。   点开词条,第一条内容是一张精修过的图,轻翡俪曲的门口,喻幸扶了一把快要摔跤的阮蓓,两人衣服色系相近,乍然看去,还真有点情侣装的意思。   明佳娜遗憾道:“那天你要是不换衣服,就是你们俩上热搜了。”   庞贝反扣住手机,勾了勾嘴角说:“怎么可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是重点,扶她才是重点。”   明佳娜很气愤:“喻总还抢你酒杯了呢!”   庞贝:“……怎么还记得?”   她都快忘了。   明佳娜叹气:“可惜这一幕没拍下来。”   庞贝庆幸:“……幸好没拍下来。”   不 然她和喻幸之间,经不起深扒。   明佳娜盯着热搜直吐槽:“要不是P图,她这张照片上的颜值能配得上喻总?”   她点开评论,更觉辣眼睛。   【啊啊啊awsl,现实版霸总和他的小娇妻】   【我已经脑补了一整部霸总小说,笔给阿江作者拿去,写!】   【请原地结婚[doge]】   【我女鹅可清纯可明艳,站在喻总身边简直就是古早小言女主[可可爱爱]】   【阮蓓真的太适合霸总娇妻的角色了,王牌演员,请求出战】   控过评的评论区,一水的水军发言,没趣。   可明佳娜看着热搜上的“沸”字,还是有点可惜——怎么就不是庞贝呢。   明佳娜:“贝贝,加油!”   庞贝:“?”   明佳娜:“早日把喻总联系方式搞到手!”   庞贝:“……”   晚了。   她前两天才拉黑了他。   而且是多号拉黑。 第10章 可那人,偏偏就是在看她……   明佳娜和庞贝一起吃完饭,没待多久就走了。   庞贝回到剧组,张媛拿着手机走过来:“小姐姐,看热搜了吗?”   “看了。”   “我就说阮蓓和喻总有点什么关系嘛!喻总怎么光扶她,不扶别人。”   庞贝思考一下:“说的很有道理。”   张媛聊得更加带劲儿:“喻总办公室有阮蓓照片,小姐姐,你说喻总会不会就是阮蓓背后金|主?”   庞贝:“有可能——你知道我们剧组有谁是南戏的吗?”   张媛像个小灵通,什么都知道,脱口而出:“两个主演都不是科班出身,要说南戏出来的,只有阮蓓吧。”   庞贝忖量片刻,看来得罪李治国老师的,就是阮蓓了。   只是不知道,阮蓓怎么惹得前辈不快,她会不会不小心也踩到对方的雷点。   “李治国老师什么时候进组的?”   “就这个星期一。”   那也就是进组没几天,阮蓓真么快就把人得罪了,也是本事。   庞贝问张媛:“李治国和阮蓓这几天有什么交集吗?”   张媛回忆了好半天,“好像没什么交集?年轻人经常和年轻人在一块儿,李老师是前辈,后辈一般不会去打扰他。”   有一层意思她没明说,李治国老了,空有资历有什么用,没有流量、没有人气就等于没有资源,谁去搭理他?   庞贝微微抿着嘴角。   张媛用手机看了一下阮蓓的微博,“小姐姐,有交集,看,周一那天李老师一进组,他们就合照了。”   庞贝低头看去,两人带笑的合照,应该是周一那天还没上镜的时候照的。   照片里两个人穿着便服,肩膀挨着,阮蓓有意往李治国身边靠近,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面。   配文: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跟着李老师真的学到很多[可爱]。   庞贝抬头往机位附近扫一眼,李治国一个人坐在撑起的大伞下,研读剧本,他虽悠然自得,却似乎和剧组的年轻演员不在一个环境之内。   而阮蓓正和男女主演在聊天,她让助理 拿了小零食过来分给男女主和导演,并没分给李治国。   不像是跟李治国很熟的样子。   周一的合照,就有点意思了。   阮蓓纯为了大众“近朱者赤”的想法,利用前辈立个“实力派”人设而已。   张媛解释:“其实挺常见的,大家合个照发出去表示一下剧组和谐就行了,私底下都各玩儿各的。”   庞贝脑海里回忆起李治国老师在南戏讲课的场景,几百人的报告厅,起初坐了一大半的人,等时长超过一小时后,陆陆续续有人耐不住离场,两个半小时过后,所剩无几,可他仍旧保持状态,兀自讲完了该讲的内容,像是做了一场话剧表演,丝毫不受底下观众的影响。   敬业又有钻研精神的老前辈,早就看不惯流量为主的畸形环境,阮蓓打着“南戏学生”的名义才蹭到了一张照片,并且配上令人误解的文字,却又做不到一个真正的学生该有的态度。   李治国这种较真儿的前辈,心里肯定是看不上这种虚伪的人。   庞贝喝了口水,视线落在李治国那边。   他从便携的木竹罐里,往茶杯扔茶叶,举着茶杯和身边挂着蓝牌的工作人员说了句话,蓝牌工作人员笑着点个头离开。   应该是要去休息室倒水。   庞贝:“我去倒杯水。”   张媛圆圆的眼睛弯着:“好,你去。”   走到休息室,庞贝排着队等。   蓝牌工作人员一边接开水,一边发语音跟人吐槽:“草,剧组一个老东西倒个水还让老子跑腿,老子又不是他助理。妈的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把老子当他助理使唤。还要什么八十度的水,老子知道八十度是几度?是不是还要拿手进去试试?”   那边笑嘻嘻回复:“昨天你不还说,给那个什么姓阮的大明星,倒五十度的水洗脸吗?”   蓝牌工作人员在开水里兑了冷水,舔了舔嘴唇说:“那他妈能一样吗?阮蓓多漂亮啊……”   接完不知道到底几度的水,蓝牌工作人员提着水壶转身,一扭头看到庞贝的脸,愣了一下,多盯了两眼,就走了。   蓝牌工作人员将水壶放到了李治国的桌上,哈腰点头地说:“李老师,水给您放这儿了,场务刚发消息让我去搬东西,我就先走了。”   李治国冲他笑了笑,说:“谢谢你了,去吧。”   李治国揭开茶壶盖子,笑色顿时消失,他将手放水气上面试了试,水都快凉了。   这水根本泡不开茶。   他又重新盖上茶壶,并没有用工作人员给的水泡茶。   庞贝从休息室接了一壶水过来,轻轻放到李治国身前的圆桌上,态度尊敬:“李老师。”   李治国抬头看了一眼,他记得这小演员,骨相挺好。   庞贝提起水壶,壶口冲着李治国的茶杯倒,涓涓细流汇入茶杯,水声伴随着她不疾不徐的语调:“您这狮口银芽,80℃的水泡,正合适。”   李治国推一推老花镜,合上剧本,笑了一下:“ 小姑娘有点儿见识。”   庞贝对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庞中林喜欢喝茶,狮口银芽是他喜欢的茶之一,因有闪光隐翠,锋苗秀丽的特点,挺好辨认,她走近之后,一眼就认出来。   李治国满意地拧起了茶杯,拿着茶杯和剧本起身,语气比之前温和了点:“谢谢你了。马上有我的戏,我先走了。”   庞贝欠身笑一下,才回到替身等待区域。   虽说前辈对庞贝态度稍好了一些,可今天在剧组,他似乎总在忙,庞贝知道李治国还是不愿意跟她详聊,也没急功近利,只耐心地等着。   可一直到等到下午吃晚饭的点,李治国下戏回酒店,也没等到机会。   暮色微沉,天边红云涌动,剧组又延后收工,群演饥饿不堪,庞贝也有点挫败感,和张媛一起,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脚尖沿着地砖划圈,神思遨游九霄云外。   忽然一阵骚动,连正在拍摄的演员都顾不得戏,瞬间出状态,朝拍摄场地外的行车道看去。   连导演都拿着扩音器,忘了喊“卡”,跟着演员一道看,到底是谁来了。   群演尖叫,伴随着张媛的大喊声在庞贝耳边响起:“卧槽!喻总来了!”   庞贝发呆的眼神滞了一下,抬头一看,熟悉的劳斯莱斯稳稳地从剧组附近驶过,黑色的车窗缓缓摇落,男人清冷轮廓的渐渐显现,即便隔着二三十米,也足以见其矜贵的身份与地位。   周围的替身全部和张媛一样,探头探脑地张望,生怕没看清楚喻幸的长相。   独独庞贝穿着件民国时期的素色戏服,头发挽成髻,簪了一支银簪,抱着手臂,散漫地靠在灰色的石墙上,并不关心来人。   可那人,偏偏就是在看她。   喻幸打量着庞贝这身清丽的打扮,好像见到了十八岁的她,明明眼眸细长明艳,可皮肤水灵,素颜之下,清纯之中夹杂妩媚。   两种矛盾的性质杂糅在同一张脸上,发酵出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仿佛不通晓人事的小狐狸,冲男人翻肚皮,露出最柔软又私密的一面。   没人把持得住。   喻幸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车轮终究还是慢慢地驶离了拍摄地,车窗也被关上。   而金钱与颜值光环相结合的效果爆炸且影响力长久,《丝萝》剧组的女人都被苏倒了,持续性嗷嗷直叫。   “喻总笑了!啊啊啊好帅啊!”   “一定是对阮蓓在笑!好羡慕啊我的天,喻总到剧组探班‘小娇妻’,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情!”   “呜呜呜我看到了喻总的笑,相当于在对我笑!”   张媛抓着庞贝的手臂,心痛不已:“要死,要是手机没被收就好了!”   她有出镜的戏,手机被收了。   可庞贝是替身,没什么戏,手机还在。   张媛瞪大眼睛问:“刚才你拍照没有?”   庞贝:“……没有。”   张媛磨牙:“小姐姐,你怎么不拍啊!可以发朋友圈装|逼的!”   庞贝:……她还拍过他事后半 |裸的照片,胸膛微喘,腹肌隐现,岂不是更装|逼?   还是有人拍了照片。   周围有手机的替身,都在找拍下照片的人要实拍图。   张媛看着大家相□□图,激动不已,奈何没有手机只能干着急,拉着庞贝袖子求她:“小姐姐,能不能先用你手机先收了图再发给我。我没加他们微信。”   庞贝抿了抿嘴角。   张媛星星眼:“拜托拜托!明天我请你喝咖啡!”   庞贝:“行。”   倒不是屈服于一杯咖啡,张媛这女孩子人挺好,看着也很单纯,连给的名字都是真名,不像剧组其他群演或者小角色,相互之间之称呼艺名或者外号。   庞贝拿手机过去找替身们收图,并保存下来,发给了张媛。   张媛直接鞠起躬:“我的姐,谢谢谢谢!”   庞贝扶住张媛的肩膀,翘着嘴角说:“起来。”   “好的,嘿嘿。”   张媛圆圆的眼睛,带着阳光的笑意。   剧组暂归平静。   导演让主演把最后一场戏拍完再收工,演员静下心,场务清了场,周围又变安静。   只有手机群里还在闲聊,无非就是猜测喻幸和阮蓓之间的关系。   庞贝直接屏蔽了群,没看消息。   .   劳斯莱斯车里。   喻幸的身边,是芭乐视频的总裁彭东易作伴。   萧山影视基地是倍幸集团拿到地皮,与芭乐和乐桃一起投建的,启用不到一年,喻幸一次都还没来过,最近病了几天,高予诺将他行程安排得轻松一些,才来了萧山。   车辆围绕着影视基地转了一圈,彭东易挨个介绍其中的大型建筑。   喻幸沉默地听着,偶尔轻咳几声。   彭东易适时关心:“喻总,您没事儿吧?”   喻幸声音沙哑地解释:“没事,小毛病。”   高予诺坐副驾驶,回了个头说:“您这支气管炎不是小毛病,是老毛病,可再不能受凉了。”   刚说完,他意识到有些失言,登时沉默住。   彭东易赔着笑问:“喻总准备在萧山待几天?”   喻幸:“三天。”   高予诺疑惑地皱了皱眉,来之前,行程安排明明是一天,明天上午在萧山见个人,明天下午就回去。   但他也没直接当着彭东易的面问。   彭东易倒是高兴:“我已经给您安排了酒店下榻。三天时间挺充裕的,正好有几个芭乐投资的剧组在拍戏,如果您不累的话,就近组个局,今晚我可以陪您打打牌。”   高予诺知道这都是什么局,可喻幸一般都不参加这种局,他刚要替喻幸推掉……   喻幸却说:“好。”   高予诺:“……”   老板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彭东易大喜,亲自把人送去影视基地附近最好的酒店,又私下问了高予诺:“喻总这回来,不止是为了看看基地吧?是不是为着什么人?”   高予诺也没瞒着彭东易,毕竟芭乐和乐桃都是喻幸的左膀右臂,他给了笃定的答案:“本来是安排了一天的行程,喻总突然改了主意要待三天。”   彭东易了然于心,必然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或者人,才临时改行程。   高予诺再就守口如瓶,喻幸的私事,他不敢多说。   彭东易很有分寸,不该问的也就不问了。   跟高予诺分手后,彭东易就把电话打给了《丝萝》剧组的导演。   “情侣装”的事闹得大,他早就知情。   因此点了名要阮蓓。   这回保证让大股东满意。 第11章 喻总不会是在看你吧?……   “喻总点名要了阮蓓今晚陪他。”   消息如丸走坂,庞贝在张媛嘴巴里听到的时候,几乎整个剧组都快知道了。   庞贝吃着盒饭,脑子里还在揣摩《丝萝》女二该有的心理状态。   虽然是替身,但“云萝”这个角色其实很具有悲剧性,她还挺喜欢,打算先拿这个角色练手。   张媛和庞贝在长桌前对坐,慢慢吞吞地吃着饭,意外地问:“你是这个圈儿里的人吗?怎么感觉你对什么都不关心?”   庞贝:“谁说的,你跟我聊聊剧本试试。”   张媛觉得不可思议:“喻总诶!喻总的八卦你都不感兴趣?”   庞贝:……和喻幸有关的各种私事,她能写出一本书。   没有什么和他有关的八卦再能让她感兴趣。   除非他怀孕。   张媛吃了个七分饱,有些食不下咽,歪头托腮:“可是阮蓓也不是那么漂亮,你说喻总为什么会喜欢阮蓓?”   庞贝:“……眼瞎?审美畸形?恋爱使人降智?”   张媛嗤笑:“这都什么奇葩理由!”她回忆了半天今天霸总登场的画面,琢磨着说:“小姐姐,我总觉得喻总今天看阮蓓的方向不太对,好像有十五度角的偏差,你说他是在看阮蓓吗?”   庞贝攥着筷子,含糊地应:“肯定是,不然还能看谁?”   张媛骤然凑近,盯着庞贝漂亮的眸子,开玩笑地说:“小姐姐,不会是在看你吧?”   庞贝心脏停下半拍,伸手推开她的圆脸,低下眼眸说:“你想多了。”   张媛退回去,继续托腮:“我开玩笑呢,你都还是个新人,哪里有机会认识喻总,他怎么可能会看你。”   庞贝一点头:“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心里却松了口气。   两人吃完饭,天色都黑了。   庞贝想回酒店休息。   张媛说:“你还没拍过大夜戏吧?今晚有三个剧组拍夜戏,要不要去看看?白天人多,现在人少,说不定导演一眼看中你,让你出镜,这不就刷脸了吗。”   庞贝:“行。”   张媛高兴地分享:“这要是被选上了,我告诉你怎么抢镜,独门方法,不外传的。”   庞贝笑,群演抢镜头还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吗?   她们还没到剧组,一辆奔驰高调从影视基地驶出,庞贝的衣角都被带飞起来。   张媛眼尖,一眼看到人,惊呼道:“是我们剧组的女主演和阮蓓,还有副导演他们!估计是下了戏,直接过去陪喻总。”   庞贝表情淡漠:“像狗皇帝翻了牌子,妃子坐凤鸾春恩车 赶着去承宠。”   张媛捧腹:“小姐姐,你说的好形象啊。”   .   阮蓓一行人,坐的是彭东易的车。   司机把人带到酒店楼顶的娱乐区。   彭东易包场三天,一整层楼,整个娱乐区的大厅没有一个顾客,只有各种牌桌、球桌等娱乐设施静静陈放。   阮蓓和其他五个女艺人,以及一个副导演被带进包间的时候,喻幸和高予诺正在牌桌上,跟彭东易聊天。高予诺听见开门的动静,及时打住正在谈论的项目,扭头看门口。   喻幸也侧头朝门口看去,浅棕色的眼睛里泄出异样的光。   待看清人,光也黯淡了,仍旧慢条斯理地出牌。   彭东易作为东道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主要人员:“喻总,高秘书,这是《丝萝》剧组的女主演和女二,这位是副导演。”   高予诺好奇:“导演没来?”   彭东易笑:“他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   导演杨睿是认真搞创作的人,刀架脖子也不参与应酬,彭东易就没强求,常常帮他敷衍过去,只让副导演来作陪。   阮蓓等人前来同喻幸和高予诺打招呼。   高予诺客气地点了个头,喻幸推倒一张牌弹走后,继续专注手里的牌,没分出去一星半点的余光。   彭东易小心打量着喻幸的表情,见他没有明确表态,琢磨不准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应该是喜欢。   不然刚刚有人进门,他绝不会特意看一眼,一定是在期待着什么。   彭东易让秘书下场,喊副导演上场陪着打牌。   副导演受宠若惊,他和彭东易一个桌子打过牌,但还没和喻总一起打过牌。   他小心谨慎地接手下一场牌。   运气不错,摸的都是好牌,但他不是很敢出,一圈下来,故意放冲,喻幸和高予诺各赢半圈儿。   喻幸不是爱闲聊的人,高予诺随主,偶尔也会出于礼貌应和,可也并不是非常喜欢说话,牌桌上只有彭东易和副导演你一言我一语的,多少有些没趣。   彭东易抬下巴示意:“你们过来讲一讲拍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几个长得好看,但咖位低的女艺人不敢说话。   《丝萝》女主演稍微有地位一些,坐到彭东易旁边笑着说:“昨天我头上贴了黑色发片,中午睡觉的时候被蹭掉了,粘在嘴巴上,结果我助理以为是假胡子,还给我拍了张照片发微博,评论里好多人都在笑。”   彭东易笑笑,时不时瞥喻幸一眼,却见那边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阮蓓接着开口道:“剧组有个老前辈,李治国老师,京剧武生出身,进组头一天扮丑角逗我们大家,还挺有意思的,要是喻总那天来的基地,指不定就看见了。”   一直没开口的喻幸说了话:“李老师的武生扮相挺好。”   喻总跟她说话了!   阮蓓紧张地握了握手,声音大了一点:“当时我跟着李老师学了两嗓子,可京剧调子忒难,只好放弃。”   彭东易接话:“国粹哪里是好学的。”又笑呵呵吩咐阮蓓:“还不给喻总添茶?”   阮蓓一喜,提了水壶过去,随口就接上话:“就是不好学。演我替身的那个小演员,打着学京剧名义找李老师套近乎,李老师都没搭理她呢。”   喻幸捏着一张“五万”,手腕稍稍顿住。   阮蓓弯着腰,正准备倒茶。   喻幸端起茶杯,避开阮蓓的动作,抛出冷淡一句:“不用。”   一时间,阮蓓弯着腰也不是,起也不是。   喻幸喝一口茶,随即轻轻搁下陶瓷茶杯,灿黄的茶汤几乎见底。   阮蓓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的人,大多像或浮或沉的茶叶,只有他是千年窑烧出来的干净瓷器,隐秘而内敛,让人捉摸不透,望而生敬。   阮蓓咬着唇,退后了一步,将茶壶放在了原地。   喻幸轻咳两声,推倒牌,说:“今天就到这里,这把算我的。”   彭东易迷糊了,不知道阮蓓说错了什么话。   难道不该提李治国?   高予诺跟着站起来,同彭东易解释:“这两天喻总不舒服,得早点休息,你们也早点休息。”   彭东易心里直犯嘀咕,真惹到喻总了?   他脸上却笑:“好。我送您和喻总。”   随后亲自将人送到了专用电梯上。   喻幸和高予诺乘电梯回到房间。   高予诺像往常一样,在喻幸睡觉之前,跟他讲明天的行程安排。   喻幸环臂靠在沙发上,双眼闭着,高予诺的声音像紫砂壶口出水一样平稳。   末了,喻幸睁开眼看着高予诺,语气不轻不重:“予诺,你平常做事都很谨慎稳重……”稍停一息,才说:“以后我的私事不要对外透露。”   否则不知详情的人,总有些奇怪操作。   高予诺愣住,他跟了喻幸三年,极少受到批评,当下羞愧,耳根发红,低着头说:“是。”   夜凉,喻幸咳嗽了两声,高予诺连忙说:“喻总,我还是帮您去买止咳药吧?”   喻幸点了点头,没再强撑。   高予诺离开喻幸房间去买药,刚出门就松开紧绷的领带,呼出一大口气,彭东易的电话也随之而来。   “高秘书,喻总休息了?”   “还没。怎么,有事?”   “喻总是不是和李治国老师有私交?”   “是有私交。”   得到答案的彭东易恍然大悟,难怪,一定是那句“李老师都没搭理她”惹得喻总不快,这句话细细解读下去,岂不是说李治国老师为人傲慢?有污蔑李治国之嫌。   彭东易还想再问:“那喻总情侣装——”   高予诺硬声打断:“不太清楚。”   和庞贝有关的事,他是一个字都不敢提了。   彭东易满腹疑问地收起电话。   喻总和阮蓓之间看起来没有深层次的关系,可中间肯定有猫腻。   不然高予诺不至于讳莫如深,喻总又怎么会单独搭理阮蓓,却没和《丝萝》女主演说话。   .   高予诺本来想让司机去买药,但今天心情有点郁闷,就亲自开车出去买药。   也是巧,他人还没下车,在药店外碰到了庞贝。   庞贝最近吃的粗糙,没机会补充水果,张媛晚上吹了风有点感冒,逛完片场,就约着一起过来买维生素和感冒药。   她们俩显然也看到了高予诺,张媛本不认识高予诺,但是认得车,推测出来是喻幸的秘书。   张媛悄悄扯了扯庞贝的袖子,“咦,这么晚了,喻总秘书还到药店来,你说他要买什么?”   庞贝:“到药店肯定是买药。”   张媛小声八卦:“晚上我们看到的那辆奔驰,里面好几个女的呢,你说会不会是买那个?”   庞贝疑惑:“伟哥?”   那可不用,喻幸白天看着斯斯文文,一到天黑上了床,就可是一匹野狼,能把人折腾死。   他还有个坏习惯,喜欢捏着她下巴,硬撬她的嘴,她的脸颊经常在床上被他捏出红印。   不是一点疼。   以前每次都是她主动引|诱,可骨头散架的却总是她。   也就三年过去,喻幸都没到三十岁,没这么快就……不行了吧。   张媛双颊爆红,纠正她:“不是,我是说避孕套。酒店避孕套也许不够用?”   庞贝:“噢!这倒是有可能。”   张媛手机响了,她男朋友打过来的,不出意外是要煲电话粥的,她拿着电话,讨好地笑:“你帮我带一下感冒药,一会儿我转账给你。”   庞贝“嗯”一声,就自己进了药店。   高予诺停好车,进了药店,主动打招呼:“庞小姐,好巧。”   庞贝点了个头,冷淡回:“好巧。”   高予诺看了一眼庞贝的脸色,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好,关心道:“庞小姐生病了?”   庞贝摇头,“没有,陪朋友来买药,顺便买点维生素。”   高予诺也拿了感冒药和止咳药。   不是避孕套。   庞贝抬头,看了看高予诺的脸色,不像生病的样子。   高予诺扬了扬手里的感冒药,解释说:“买给喻总。”   庞贝神色不变,不大关心喻幸的病情。   跟她又没关系,总不可能是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冻病的吧?高予诺都好好的没病,喻幸要是病了就怪他自己身体差。   高予诺让收银员一起算账。   庞贝连忙说:“不用,我自己来。”   高予诺抢着付了款,将分装好的药递给庞贝,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我买药的钱得找喻总报销,如果您一定要算清楚,还给喻总就行了。”又微笑告诉她:“那天喻总让我和司机先回去,他在您家楼下等到凌晨五点才回公司,当天就病了。”   庞贝怔住,接药的手,有点僵。   喻幸等她等到凌晨五点?   高予诺温和地笑:“庞小姐,我先走了。”   庞贝点了点头,提着药出去找张媛。   张媛见庞贝买完药,挂了电话问她感冒药多少钱。   庞贝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不在焉:“小钱,算了。”   张媛不肯,硬要把钱转过去,还说:“一顿早饭呢,跑龙套谁也不容易呀——咦,那不是奔驰吗?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辆吧?”   庞贝 认得型号,一点头:“是。”   张媛一头雾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居然没过夜?”她才想起来问庞贝:“刚才喻总秘书在药店买的什么东西?”   庞贝微抿嘴角,告诉张媛:“感冒药和止咳药。”   张媛:“喻总秘书感冒了?”   庞贝:“不是,是喻幸。”   张媛纳闷:“喻总身体看着很结实,怎么会感冒?”   庞贝沉默着逆风而行。   身体结实有什么用。   他的病不在身体。   在脑子。 第12章 差点就想下跪了。   高予诺回到酒店里,把药给喻幸,水也给他准备好了。   喻幸剥开药,放在掌心,右手握着圆肚多切面的闪亮玻璃杯,他五指修长,白如珠玉的骨节轻突,黑衬衫的袖口挽在腕上,一颗黑曜石纽扣正好点缀在腕心。   在酒店柔和的灯光下,他的手像一件耗光艺术家心血的完美作品。   高予诺双手交握在身前,斟酌着告知:“喻总,我刚才在药店遇到了庞小姐。”   药到薄唇边,喻幸停下了动作,皱了眉头问:“她生病了?”   高予诺忙说:“没有,只是去买维生素含片。”   “她跟你说话了?”   “是我主动和庞小姐说的话,我说……说您病了。”   喻幸的拇指往玻璃杯上摁了摁,嗓音哑了两分:“她怎么说?”   高予诺推了下眼镜,“……什么都没说。”   “哦。”喻幸喝一口水,吞了药,喉结滚动着,吩咐高予诺:“改到明天去湿地公园,后两天我有点私事。”   “好的。”   翌日,喻幸一大早就坐车去了萧山湿地公园。   今年年后萧山湿地公园才被允许开发,倍幸集团第一时间派了总公司的高管过来,与当地接洽。   但萧山本地有旅游公司如异军突起,也看中了这片位置。   大公司遇上地头蛇,半斤八两,一个靠实力,一个靠人际关系。   萧山湿地公园离安城很近,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山清水秀空气好,周围还有不错的医疗设施配套,与繁荣活跃、熙攘浑浊的安城相比,是个特别适合养老的位置。   喻幸必须拿下。   本来倍幸已经准备花大力气砸钱,还调了总公司最优秀的设计师之一,设计开发图纸。   可图纸完工之后,却被泄露。   有消息传去总公司,萧山本地那家公司,与倍幸集团提供给当地政|府的开发图纸一模一样。   不用说,肯定出了内鬼。   湿地公园项目是倍幸集团老臣孟永鑫在负责,公司不仅答应他,在与总公司相距不到两百公里的租了临时办公室,还同意给项目参与员工租了公寓做员工宿舍。   孟永鑫要什么,喻幸就给什么。   喻幸今天过来,就是为了会一会孟永鑫。   车辆开到萧山项目部,喻幸只带着高予诺直奔总经理办公室,一路经过员工们的办公区域,个个懒懒散散,没精打采,还有些位置明明摆着办公用具,却空无一人。   有机灵的员工,立刻停止刷搞笑短视频,起身弯腰,连连问好,剩下的一些员工,才着急忙慌地从沉迷小说和游戏的状态当中脱离,直挺挺地站起来,跟着打招呼。   高予诺见状,拧紧了眉头。   喻幸面色不改,大步迈向孟永鑫办公室。   孟永鑫人还没来。   高予诺看了看手表,这都已经快九点了。   他紧抿嘴唇,正要给孟永鑫发消息催一催,喻幸抬手阻止,随意地坐在孟永鑫的办公桌前,双手交握着搁在桌上,露出低调的机械腕表,喉间沉沉两字:“等他。”   这一等就是半小时。   假设没有总经理办公室外,那些员工的紧急通知,只怕再过一小时,孟永鑫都来不了。   “喻总,您怎么来了?”   孟永鑫步伐还算平稳地走进本属于他的办公室,以办公室主人的身份站在办公桌前,言语中潜藏着责怪的态度:“您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喻幸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孟永鑫,刚过四十岁的男人,去年尚且清瘦,短短一年发福得像换了一个人,皱皱巴巴的衬衫,明显穿过一夜,今早来不及换一身干净的。   说明他昨晚不在家。   孟永鑫心虚,虽强笑着,手却不自觉地抚了抚发皱的衬衫。   喻幸朝沙发那边抬手示意:“坐。”   孟永鑫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却还是走到沙发那边,看了旁边的高予诺一眼。   喻幸声音不大:“予诺,你先出去。”   高予诺留下牛皮纸信封后离开,把办公室的门也带上了。   喻幸单刀直入:“湿地公园开发图纸是怎么回事?”   他脊背挺拔,身体和眼睛的高度,都压着孟永鑫,视线低低地落在孟永鑫身上,仿佛睥睨着脚下芝麻粒大的蚂蚁。   孟永鑫顿觉压迫和不快,屁股还没坐热,就站起来倒苦水:“喻总,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也在查这件事,可员工都是叶昊挑剩下之后,我闭着眼带过来的。说实话,我对他们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有问题。”   喻幸没做声,淡淡地看着孟永鑫。   他知道孟永鑫在抱怨什么。   孟永鑫是倍幸公司成立早期进来的老人,做事稳妥,从前也还算忠心耿耿。   叶昊是前两年进来的新人。   倍幸集团发展起来后,提高了招人的起点,加之集团制度优越,福利好,优秀的后浪,势头大压前浪。   喻幸对待老一批员工,不可谓不关照,在新旧博弈交替的阶段里,并未亏待他们。   偏偏有扶不起的阿斗,去年年底,孟永鑫工作失误,他团队的人,组团向公司提出调岗要求,几乎都不想再跟他。   喻幸就把孟永鑫打发到萧山来,趁机拆散了他的团队,让他从公司另选员工带来。   虽说湿地公园不比集团重头项目赚钱,可喻幸对这项项目的重视程度,有目共睹。   喻幸仍旧维护着孟永鑫的颜面。   不料孟永鑫不满被边缘化,今天愣是要把这层窗户纸捅 破,还丢了开发图纸。   喻幸没客气:“叶昊团队去年的KPI是你们团队的五倍。去年崀玉市5A风景区项目已经完成一半,才交到你手里,本该年底完美收官,却因你的个人原因搞砸,公司并没给你任何处分。”   孟永鑫气焰瞬间熄灭,站着站着站不住了,犹犹豫豫地坐在沙发上,嘴硬道:“喻总,我可是跟了您六年多。倍幸刚成立不久我就在您身边,公司早期经历过多少波折磨难,不都是我跟您一起扛过来的吗?您可不能卸磨杀驴……”   以光荣态度陈述陈年旧事的本领上,孟永鑫实在厉害。   喻幸足足听他唾沫横飞地说了十五分钟,一直到嘴唇干燥得发白,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大概是喻幸从一开始就太过冷静镇定,仿佛认定了事情结果,温和的面容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疏离与威压。   孟永鑫逐渐心虚,也变得安静沉默。   他仗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抬起下巴和喻幸对视,却已是强弩之末,厚着脸皮说:“开拓华南,我也想去……”   喻幸耐心尽失。   他将高予诺留下来的牛皮纸信封,推到办公桌边缘处。   以孟永鑫对喻幸的了解,这位年轻的老板,绝不是表面谦和温润的嫩羊,他坚硬的骨头周围,流淌着凶兽的血液。   即便喻幸一字未说,孟永鑫直觉,牛皮纸信封里,一定装着能咬破他喉咙的东西。   孟永鑫忐忑地走过去,慌张地打开信封,不堪的照片入眼,全是他肥硕的身躯与漂亮女人赤|裸交缠的画面。   他顿时脸色苍白,差点就想下跪了。   喻幸靠在真皮座椅上,不紧不慢道:“老孟,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做事习惯留一手。如果24h之内,你还没有解决图纸的问题,底片将从我的邮箱,定时发送到你妻子的手机上。”   孟永鑫是典型的凤凰男,发妻是城市的独生女,自从他跳槽到倍幸,工资与社会地位水涨船高,渐渐不满足于妻子的欺压,开始反抗。   可他妻子性情暴烈,就算他上天做了天王老子,也根本不吃他大男子主义的那一套。   如果被她知道他在外乱来。   她真的会一刀捅死他。   孟永鑫腿一软,撑着办公桌半跪求饶:“喻总,您别,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您可千万别发给我老婆,我求求您了。”   喻幸起身,走到孟永鑫面前,指尖点了点掉落在办公桌上的恶心照片,说:“二十四小时,你的时间很充裕。”   他又拍了拍孟永鑫的肩膀,语气缓和许多:“我记得你们是大学相识,一毕业就结婚。尽早公平处理掉这件事,对彼此都好。”   孟永鑫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开门关门,喻幸走了。   孟永鑫攥着照片,颓然坐在地上,捋了一把泛油光的头发。   办公室外,高予诺一直在等喻幸,他面前有一杯没动的咖啡。   见喻幸出来,他知道事情肯定处理完了,跟在喻幸身后,一起下楼。   上了车,高予诺问喻幸:“回影视基地?”   喻幸松开西服扣子,轻点一下头,司机发动车子。   车上,喻幸闭着眼休息,没有说话。   高予诺用笔记本处理邮件。   还不等车辆到影视基地,喻幸就接到孟永鑫的电话,说事情处理好了。   与此同时,高予诺也收到了一封详述事情经过的邮件。   喻幸安插过去的人在邮件里说,孟永鑫卖给对方的图纸有漏洞,他向当地负责人员指出对方漏洞,顺利地将拿到了开发权。   喻幸听完高予诺的口述后,问他:“现在几点了?”   高予诺说:“十点一刻。”   喻幸“嗯”了一声。   正好,等他到影视基地那边,庞贝该吃午饭了。 第13章 “喂,穷小子,你觉得你……   庞贝又干等了一上午,一个镜头没补上,就忙着领盒饭了。   片场里,大家基本上都是坐地上或者蹲着吃盒饭。   张媛手脚快,抢了石阶梯上的两个位置,替庞贝用卫生纸垫着,喊她过去坐。   庞贝在张媛身边坐下,说:“谢谢。”   张媛圆脸带笑:“干嘛还这么客气。”   吃盒饭的时候,向来是八卦集中传播的主要时间段。   庞贝低头吃着饭,周围到处都有人在说阮蓓昨晚“侍寝”的事,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有知情人躲在酒店床底下,看了个现场直播。   张媛忍不住开口:“昨晚我看到阮蓓很早就被车送出来了。”   一个同为丫鬟打扮的女演员,冲她翻个白眼:“人家坐车里,你也看得见?你这么牛逼?”   张媛:“车窗是开的,怎么看不见?”   丫鬟演员嚷着说:“昨天我表姐也在场,那你知不知道喻总全程就搭理了阮老师一个人?”   张媛:“那也不代表过夜了啊。”   丫鬟演员冲主演休息区域努嘴,教训张媛:“你睁大眼睛看看,谁才是‘女一号’。”   张媛抬头看过去,几个遮阳棚底下,《丝萝》男主、女主和副导演等人,全围着阮蓓,似众星拱月,不知情的人走进片场,只怕还以为这是部大女主的戏,而阮蓓就是女一号。   张媛无话可说,往庞贝身边挨了挨,悄声说:“喻总真可怜。”   庞贝不解:“他有什么可怜的?”   张媛叹气:“他们俩摆一块儿,压根就不配啊。本颜控是真的受不了云泥之别的两张脸凑成CP,真想强拆了这一对!”   “不配”两个字,忽然戳中了庞贝大脑里的回忆键。   类似的话,好像在什么时候也听人说过。   庞贝很费劲才回想起来。   以前她和喻幸约会的时候,并没被她承认身份的未婚夫严瑞丰,听到风声找过来,堵她的车。   她让严瑞丰滚,严瑞丰当然没听她的,还敲着车窗,隔着贴膜的玻璃,讥讽地问里面的人:“喂,穷小子,你觉得你配得上她吗?”   庞贝下车踹人,让司机把喻幸先送回家。   那个时候的喻幸,才是有点点可怜,庞贝很愧疚,当场打钱给喻幸,结果回去一看,人家没事儿人一样在书房做策划书。   配不配这件事,喻幸压根就不在乎。   从前是,现在也是。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庞贝从回忆中抽离。   【明佳娜:抬头。】   庞贝左右张望,明佳娜穿着灰色的西装格子外套,浅色牛仔裤,在片场外冲她招手,好像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张媛,我经纪人来了,我去一下。”   “好,你去。”   庞贝随手将盒饭扔进垃圾桶,大步离开片场,去找明佳娜。   明佳娜笑着打量她,“累瘦了。”   庞贝:“还好,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我发消息。”   明佳娜:“过来看看你,中午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   庞贝点头:“有时间,就是来不及换衣服了。”   明佳娜理解:“没事儿,就这么穿着去。反正这里到处都是演员。”   两人一起去了影视基地里的咖啡厅,挑靠窗的位置坐。   甫一坐下,明佳娜放下包,点完两杯咖啡,肩膀舒服地松下去,脸上的愁容也一点点露出来。   庞贝知道有事,就问:“遇到麻烦了?”   明佳娜无奈:“手里一个女艺人私下谈恋爱,被男方弄出了裸|照。这种事我经常叮嘱,一点不往心里去,真是气得没脾气了。”   见怪不怪的事,但发生在明佳娜手上,还是令她头疼。   服务员上了咖啡。   明佳娜搅拌两下,抿上一口:“你可别谈恋爱啊,现在不是恋爱的时候。女人事业心重一点没坏处。”   庞贝轻压下巴:“我知道。”   她反应过来,明佳娜今天不打招呼就过来,原来是为了观察她。   明佳娜又突然补一句:“除非是和喻总。”   庞贝细细的弯眉拧着:“……为什么和他就可以?”   明佳娜放下咖啡,理直气壮:“和片场的男人谈恋爱是下十八层地狱,和喻总恋爱是一步登天,能一样吗?”   每到这种时候,庞贝都无言以对。   毕竟,别的女人和喻幸恋爱,恐怕是扶摇直上,她和喻幸的往事要是被扒出来,怕不是原子弹爆|炸。   可明佳娜有一点说的没错,专注于事业没有坏处。   所以喻幸就是个定时炸|弹!   庞贝真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   偏偏明佳娜有一千种方法提到喻幸,她问:“想什么呢?不会想起你前男友了吧?”   庞贝撇去一眼,凉凉道:“……你想多了。”   明佳娜很认真地说:“我这么问,不是为了满足我的窥探欲。你得知道,做艺人是没有隐私的,尤其感情的事,你至少不能隐瞒我。上大学的时候,你——庞贝,居然为会一个男人掉眼泪。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但是你不能让他第二次把你变成恋爱脑。”   庞贝重重点一下头,望着明佳娜的眼睛承诺:“一定不会的。”   脑残才会第二次踩同一个坑。   明佳娜相信庞贝,所以接下来的 提问并不要一个确切答案,口吻随意了很多:“你现在跟他还有联系吗?”   她记得庞贝说过,前男友不是富商圈子的人,好像只是个长相还不错的普通人。   庞贝垂眸,冷淡一声:“没有。”   明佳娜很赞许:“以后也别联系。”   庞贝:“放心,绝不可能再联系的。”   明佳娜听出点异常,问道:“为什么?”   庞贝眨着眼,尾音上扬:“因为他……上天了啊。”   明佳娜差点把咖啡喷出来:“死了?”   庞贝舔了舔沾咖啡的唇角,轻声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明佳娜瞪她一眼。   庞贝回了个像小狐狸一样狡黠的微笑。   咖啡厅门口。   高予诺小心翼翼地推一推镜框,低声问:“喻总,咱们还进去吗?”   喻幸脚步止在大门口,朝庞贝坐的方向看着,声音微沉:“不了。”   转身离开前,又交代一句:“把她们的账结了。”   高予诺擦一擦冷汗,说:“是。”   靠窗的位置上,两人还在聊。   明佳娜忖量片刻说:“那个时候他都没留在你身边,说明不值得你留恋。”   “嗯。”   这话庞贝十分赞同。   从前她还以为自己对喻幸不错,他也许会念及旧情。   可惜她想多了。   这男人没有心。   即便有,也是狼子野心,豺狐之心,没安好心。   的确不值得留恋。   明佳娜一锤定音:“你就当他死了也好。”   庞贝郑重应答:“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聊了二十分钟左右,明佳娜就打算送庞贝回去,庞贝先一步过去结账,收银员却说,已经被人结了。   庞贝:“???”   收银员还强调:“是个很帅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   庞贝:“!”   明佳娜提着包走过来,问:“结好了吗?”   庞贝慌忙点头:“好了。你别送我了,我自己回片场,你早点回去吧。”   “好。那你注意身体,别累病了。”   “嗯。”   一直到明佳娜离开片场,庞贝狂跳的心才平复下来。   大方一点没坏处,要是被明佳娜知道是喻幸这边结的账……   庞贝劫后余惊地走去片场,像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样,左顾右盼都没发现喻幸身影,才彻底放了心。   片场。   现在是休息时间,很多人都在聊天或者玩手机。   但是李治国却在看剧本,庞贝见他身边没有别人,径直走了过去。   李治国戴着老花镜,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表情稍慈和些许:“小姑娘,有什么事?”   庞贝已准备好腹稿:“李老师,我想请教……”   李治国想起不愉快的经历,脸色忽然一变,他合上剧本,不客气地起身说:“不方便,我要休息了。”   庞贝想说话,可李治国人都走了。   她叹了口气,难道她的开场白又和阮蓓撞了?   这次的失败,让庞贝彻底失去了接近李治国的机会。   庞贝自知前辈有意躲避,若再刻意跟去,肯定会讨嫌,也就刻意保持着距离 ,半个下午都没再去打扰。   张媛眼神常跟在庞贝身上,见她被前辈两次三番拒绝,演完了戏份,跑去安慰:“庞贝,你别难过,李老师人比较难说话,也不是故意针对你。”   庞贝笑着转过头:“我没难过。”   比起面对南戏的老师,面对李治国实在不算什么。   张媛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没难过就好。”   庞贝嘴角仍旧弯着柔和的弧度。   两人刚说完话,片场戏楼里,导演第三次喊了“咔”,这次已经带着点不耐烦。   机位前,李治国穿着一身武生戏服,满头大汗,唇色也有些苍白。   李治国在《丝萝》这部剧里,演的是梨园老板,包括戏中梨园武生出场的几个镜头,也都由他完成。   他戏份不重,所以没有替身。   现在正在拍的这场戏,要求武生从戏台桌子上,背向观众跳下来,还得在空中转一道圈儿,着实有些难度。   李治国年轻的时候,这都不算什么。   可他已经六十出头,不再是身强体壮的少年人。   完不成这动作。   导演杨睿要求高,和李治国商量之后,决定还是让他试试。   结果是重来三遍,依旧没办法完成动作。   杨睿抠了抠头,说:“李老师,要不您先歇歇。”   周围一大堆年轻人都盯着,工作人员跟着跑前跑后,李治国有些抱歉地说:“我再试一次。”   杨睿见他脸色不大正常,怕出事,不敢点头,建议着说:“换替身来吧。”   李治国敬业,但不逞强,他担忧道:“这里不能吊威亚,我这身戏服也重,有替身能上吗?”   副导演喊了一声,男替身里,没人答应。   替身也都是签了合同,只替某一个角色,这种多出来的活儿,没钱没保障,万一受了伤,拿不拿到赔偿另说,还得回家歇着,谁肯去?   杨睿胡茬重,脸色不好看,整张脸黑沉沉的。   副导演劝他:“杨导,要不这个镜头就算了。”   杨睿怒道:“不行!质量就是靠一帧一帧真实可信的镜头拍出来的!”   场面一下子陷入僵持之中。   一道清凌凌的女音从片场外传过去,庞贝穿着替身衣服,走到李治国身边诚恳地问:“李老师,让我试试?”   李治国扶着桌子喘气,皱着眉头问:“你行吗?”   庞贝点头:“我有舞蹈基础,转个圈应该可以。”   主要是庞贝身高比其他替身都高,正好撑得起戏服。   李治国觉得可行,他问导演:“让这个小姑娘试试?”   镜头后,杨睿盯着突然入镜的脸,惊讶地凑近看了半天。   这替身以前都是背影入镜,还是第一次正脸入镜,惊艳到他了。   杨睿拿着扩音器,点了几个头:“让她试试。”   造型团队的人,带着庞贝去换了衣服,因为不需要拍到脸,脸妆不用画,做造型很快。   庞贝个子高,虽瘦,多穿两件也就撑住了,最大的问题是鞋子太大,垫了几双鞋垫才穿得上。   走起路来,有点儿不稳。   庞贝踩着大几号的鞋子入场,扶着工作人员的手,踩上桌子。   李治国在下面看着,他扶了扶老花镜,说:“别逞强,不行就下来。”   庞贝倔强点头,“李老师,我知道。”   场务清场,导演开拍。   庞贝跟着导演的指导,背向台下观众,旋身跳下。   鞋子有点大,她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脚踝扭了下,疼感一下子上窜到胸口,有点烧心。   “咔。”   杨睿举着扩音器说:“挺好的,就是最后一下子有点恍,能再试吗?”   镜头里,庞贝抬头,细长的妩媚双眼赫然入镜,缓缓眨了一下,同时用力点了点头。   杨睿想起心目中女二的形象,心痒痒的。   二镜开始。   庞贝忍住脚痛感,背对镜头,咬了咬唇,听到一声“action”,做出完美的跳桌动作后,强自站定,没有丝毫破绽。   “perfect!”   杨睿忍不住站起来,满意地笑着说:“可以了。”   周围这才有人敢发出掌声。   几个男替无地自容。   群演议论纷纷:“这女的厉害啊。”   庞贝充耳不闻,冲镜头前欠身,穿着戏服回化妆间换衣服。   李治国也回化妆室卸妆。   大镜子里,李治国赞赏地看着庞贝,口吻温和:“小姑娘,谢谢你。”   庞贝扭头笑笑:“不用谢,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工作。”   李治国心里感动,嘴上不说。   他卸完妆,一边起身,一边主动道:“小姑娘,你不是要合照吗?来,照吧。”又无奈叹气:“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一天到晚整那些虚的干什么。”   庞贝拿着手机,眨着眼,目光诚挚:“李老师,我不是想和您合照。”   李治国还没完全站起来,半弯的腰杆子僵住,疑惑看去:“不合照?”   庞贝点开文档,将标红的一段示意给李治国:“我让您帮我看看,这段我理解的对不对。”   “……”   李治国顺势看过去,文档不仅用不同颜色标注,右侧还做了不少详细批注,少有的认真。   哦,这个南戏的丫头和另外一个不一样,她不是来蹭热度的。 第14章 这狗男人真的想要她的命……   李治国一把年纪了,整颗脑袋尴尬到发红。   他讪笑着摸了摸一头花白头发,带上老花镜,接过手机细看。   李治国看完了问:“你看女二的戏份干什么?”   庞贝在旁边以谦卑的态度解释:“李老师,我虽然是科班出身,但其实只是刚入行而已,没有什么经验。经纪人在帮我找戏,我就想在这段时间内,先拿好戏练练手。刚好《丝萝》女二的戏份很动人,我很喜欢,就是不知道拿捏得准不准。”   李治国调整一下老花镜,点着头:“是很动人,你这批注字太小,我看不清。你口述一下?”   庞贝点头,不疾不徐地开始讲她对“云萝”的理解。   《丝萝》这部剧的名字取自剧中两个女性角色的名字,很女性化,故事却是从一个男性视角出发,讲的是民国时期,一个男人在商业拼搏的一生之中,与两个女人的故事。   女主丝安是第一个女人。   云萝是第二个女人。   云萝与单纯的富家千金丝安不同。她的母亲善良却软弱,她年幼就被酒鬼父亲卖给老鸨当妓|女,十八岁的时候红极一时,为爱赎身,却所托非人,嫁了个家暴男。   家暴男挥霍完云萝卖|身攒下的钱,无法从奢靡的生活中脱离出来,便跟着人一起来到大城市,经营新兴的影院。   男主是家暴男生意场上最大的对手,他屡屡优先拿到优秀片子,揽客无数。   家暴男欠银行巨额贷款,走投无路之下,以云萝母亲的性命相挟,让云萝去勾|引风流男主,偷取一手消息与片源。   云萝打听到男主喜欢听戏,处心积虑地在戏园子里接近男主,企图达到目的,结果在引|诱男主之中,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对方。   可她这时候已令男主蒙受损失,男主开始怀疑到她身上,便用假情报测试她。   云萝母亲危在旦夕,她不得不继续偷男主的情报,自然而然地暴露了身份与目的。   男主受骗,果断抛弃云萝,看在往昔情分上,他杀了云萝前夫,给云萝留了一条活路。   男主与丝安结婚的那天,正好是云萝母亲去世之日,云萝终于从多方面解脱,她带着腹中孩子远走他乡。   庞贝对剧本有自己的看法,她跟李治国说:“虽然剧本是男性视角,其实这部片子讲的还是女人的故事。不论是单纯的丝安还是沦落红尘的云萝,她们不同阶段的心理状态,比男主一生拼搏的过程更加值得探讨。   云萝的童年与婚姻,都给她造成了严重创伤,后来遇到男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与挣扎之中度过,尤其是确信自己爱上男主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如烈火烹油,备受煎烤。可恰恰是她眼睛里的‘故事性’,深深地吸引了男主。”   李治国不住点头,剧本拿到手的时候,他早就和杨睿讨论过,关于云萝的分析,与庞贝说的差不离。   他说:“你很会读剧本,你还有什么问题呢?”   庞贝紧张地陈述:“他们第一次在戏园子里见面,云萝‘不小心’撞到了男主,两人这时候有一个对视,云萝的眼神我把控不好。”   李治国指着大门口说:“你从门口走过来给我看看——没人搭戏不要紧吧?”   庞贝:“不要紧。”   李治国点了个头,示意她开始。   庞贝迅速进入状态,从化妆间门口往里走,仿佛置身于剧本情景之中,她提着篮子卖香烟,从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来去。走着走着,撞到了一个高大的穿西装的男人,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去,眼神三分抱歉,三分羞涩,三分意外,一分意料之中。   第一幕到这里结束。   庞贝许久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演,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心跳却没降下来,她期盼地看着李治国,等前辈的点评。   李治国闲闲地坐在椅子上,笑着赞美:“你的戏还不错。”   庞贝不是谦虚,她真诚道:“可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李治国没答,反问她:“去过梨园吗?”   庞贝摇头:“没有。”   李治国取下老花镜,捏在右手,笑道:“这就对了,你心里没‘梨园’,就差点氛围。你不知道真实的梨园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怎么‘真实’地遇见剧里的角色,导致表演痕迹太重。明天剧组休息,今天会早点收工。你今晚有空吗?”   “有。”   李治国从带锁的柜子里拿出黑皮的信封包,找了一张戏票给庞贝,说:“萧山有个梨园,今晚上七点有一场,你吃了晚饭直接过去。到时候我在梨园等你。”   庞贝感激地接了票,嘴角上翘,漂亮的双眼里压不住喜悦,可她的眼神纯粹而执着,倒是不惹人厌。   李治国已经卸完妆,换了衣裳,他背上包说:“我今晚有个票友一起过去,你不介意吧?”   庞贝连忙摇头:“不介意。”   李老师的朋友,肯定也是德才兼备的老前辈,只有让她受益匪浅的份儿,怎么会介意。   时间不早,到了剧组收工的时间点,李治国看看手机,说:“我得回家了,孙子还等我呢。”   庞贝欠身:“您慢走。”   李治国离开片场后,一辆黑色的德系轿车停在门口等他。   车窗摇下,高予诺见到李治国,下车开车门:“李老师,喻总今晚可能会稍稍迟一些,特地让我过来说一声。”   李治国上了车,笑笑道:“喻总难得抽时间陪我这老年人看看戏,心意足够,迟一点也没关系。”   高予诺微低头与李治国说话:“喻总在长水楼定了一桌,今晚您和家人……”   李治国摆摆手:“不用,我家孙子小,懒得折腾,送我回家就行了。”   高予诺应道:“好的。”   李治国还说:“对了,你跟小喻说一下,我今晚带个小姑娘过去。”   高予诺当然没意见,随口笑问:“是您亲戚?”   李治国说:“剧组的替身,叫、叫庞什么——放心,是个老实姑娘,就看看戏,没别的。”   高予诺讶异地抬了抬眉,应答一声后,给喻幸发了消息。   .   晚上六点半。   庞贝怕自己路痴耽误事,提前半小时打车到梨园附近。   梨园在商业街后的巷子里,车辆进不去,得走。   庞贝看着SVIP票上的小地图,脑子像浆糊。   完全看不懂,更不知道东南西北分别在哪个方向。   幸好手机有导航。   但导航对路痴来说,作用得大打折扣。   庞贝跟着导航走,绕了一圈,大概走了快二十分钟,离梨园的距离,堪堪缩短一半而已。   仿佛每个岔路口都一样,好像是这里,又好像不是这里。   她下午扭了脚,当下走了太久,已有些钻心的痛。   “……”   天色黑下,路灯全亮了,庞贝烦躁地咬了咬唇,再不去,就得迟到了。   她忽然想起某人的好,以前上大学,如果她从两人同居的家出发,喻幸早上都会送她到教学楼门口。   出去旅游走丢的时候,喻幸也总有办法从她身后出现,揪着她的后脖子冷淡地说:“这边。”   算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庞贝左右观察着匆匆行人,一对小情侣紧紧地靠在一起走路,女孩儿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票。   呼……终于找到同伴了。   庞贝戴好口罩,不远不近地跟在情侣后面。   大概七八分钟,七弯八绕的,终于看到了梨园街口的大招牌。   刚松口气,庞贝就看见前面的女孩儿不善地回头,小声跟男朋友抱怨:“那人是不是在跟踪我们?我好害怕。”   庞贝:“……”   庞贝低下头,忍着脚疼,跑到梨园门口,检票入场。   她的票是最高等级的票,在二楼包间。   到了包间门口,门已经关上,庞贝敲敲门,里面传来李治国的声音:“进来。”   庞贝推门而入,礼貌地笑着喊:“李老师。”   李治国笑一下,指着戏台子说:“过来坐。咱们这儿,是最好的位置。这里的梨园还保持着旧时候的风貌,连桌椅板凳布局都没变。中间也会穿插着卖小食儿的工作人员,喏,蓝布衣服的就是,一会儿开唱的时候,你注意看台下他和观众的反应。”   庞贝坐在李治国旁边,仔细地听,专心致志地观察。   “咚咚——”   有人敲门,李治国爽朗笑道:“我票友来了。”   庞贝慌忙起身,迎接德高望重的前辈。   包间门一开,一张熟悉的脸,挂着饶有深意的淡笑出现,她喉咙里那句“您好”,生生卡死。   怎么会是喻幸!   庞贝眼眸难掩惊讶,喻幸的视线从她秀媚的双眼离开,松开一颗衬衫纽扣,泰然自若同李治国打招呼:“李老师,好久不见。”   李治国回头笑道:“小喻来了?”又说:“庞贝,这位是喻总。小喻,她叫庞贝,我的小同事。”   庞贝神色不大自然:“……喻总。”   喻幸却伸出手,嗓音温和疏朗:“庞小姐,好久不见。”   说罢,眼尾轻挑,带着玩味儿之色。   庞贝:“……”   李治国微讶:“你们认识?”   喻幸的手,一直悬着,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庞贝硬着头皮伸出细白的手,牙槽发痒:“……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喻幸修长而有力的右掌,包裹着庞贝冰凉的小手,紧紧一握,他盯着她浮红的双颊,曼声笑道:“庞小姐记性不好,不止一面之缘。”   “……”   庞贝脸颊烫红,耳廓边出现了幻听似的,嗡嗡响……她不知道喻幸想干什么,但她现在真想将他那令人讨厌的薄唇,用胶水粘起来。   可偏偏,喻幸薄薄的唇,甚至弯着浅浅的又烦人的弧度。   封闭的室内,空气胶凝成千丝,绞成一根绷紧的皮筋拉扯着庞贝的神经,她身体一僵,想抽回冰凉的手,却被对方的大掌牢牢禁锢。   整个人都仿佛被他锁住一般,挣脱不掉。   李治国电话响了,是他家人打来的,台下太吵,他出门到外面走廊接电话。   庞贝双肩终于松软下去,想甩开喻幸的手,喻幸却一把将她带入怀里,揽着她细细的腰,俯身,在她耳廓喷着温热的气息,说了一句像是恶意的报复的话:“庞贝,我们不认识?”   他眼皮轻轻一掀,嗓音似有魔性:“睡了四年都不认识,要怎样才算认识?”   “……”   羞耻的话,像滚烫的油从顶上泼入油锅,刺啦刺啦在庞贝脑海炸响。   她瞪大泛红的双眼,看着喻幸一本正经的脸,瞳孔里呈现出一片懵态。   这真的不像他会说的话。   余光稍侧,庞贝看见李治国老师挂了电话,下一刻就要转身进来,她焦急地用力地推了一下喻幸,却压根推不开他结实的胸膛和紧致的手臂。   三年不见,他的力气好像更大,大到完全摆脱不掉。   这狗男人真的想要她的命。 第15章 (一更) 她总不能说:我……   异性的拥抱, 让庞贝涨红了脸,她在喻幸耳边低声切齿:“姓喻的,你是不是想死!快放开我!”   喻幸几不可见地勾着唇,紧紧地抱着她, 一动不动, 他低着头, 十分有兴致地看着她在他怀里, 像乱窜的小狐狸一样挣扎。   庞贝踮起脚尖, 往喻幸脖子上狠咬一口。   喻幸稍皱眉头, 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她。   庞贝慌忙退后一步, 出汗的双手, 紧张地绞在身后。   正好李治国走进来, 空气都像是在潮水里浸过一样, 带着湿腻,静默的有些异常。   庞贝垂头, 动作不自然地捋了捋落在肩头的长发,挡住潮红的脸颊。   喻幸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脖子, 好像被咬的那处, 刚才只是被羽毛拂了一下。   隔着衬衫的领,其实看不见伤痕,可庞贝知道,他肯定疼,因为她咬得不轻。   他活该。   李治国颇为突兀地朝两人开了口:“怎么都不坐着?”   奇怪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庞贝愣一下,即刻反应过来:“——李老师,您没急事吧?”   她镇定地调整两把椅子离桌的距离,等待李治国入座,余光同时重扫过喻幸身上, 生怕他再有任何出格行为。   喻幸捕捉到她隐含审视的眼神,淡笑一闪而过。   李治国坐在庞贝拉出来的椅子上,解释说:“没什么,保姆打电话过来,说我孙子不肯好好喝牛奶。现在应该乖了。”   庞贝正准备跟着李治国坐下,可喻幸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闲地站在后面,一动不动,仿佛等着什么。   假如磁场有重量,喻幸一定是压了千斤顶在她脑袋上。   庞贝不想在李治国面前失礼,她让出原本想坐的位置,微微笑着同喻幸说:“喻总,您坐。”   喻幸极浅地“嗯”一声,坐在李治国身边。   包间里是两张小桌,四把椅子。   喻幸与 李治国坐了一张桌,李治国又是靠墙的位置,庞贝无可奈何,只能坐另外一张桌,和喻幸当邻居。   庞贝冷静地坐下,保持端正的姿态往台下看。   戏还未开场,李治国取下老花镜,与两人闲聊:“刚你们说什么来着,你们俩之前就见过了?”   庞贝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她直起脊背,目光被迫越过中间碍事儿的喻幸,抢先答话:“前不久陪我们老板打高尔夫的时候,和喻总见过。”   话音刚落,喻幸的眼眸一点点侧过来,认同地点了一下头:“对,没错,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候……是在高尔夫球场。”   庞贝对他的答复很满意,胸口的闷气不经意地吐了出来。   喻幸身体微微往后靠,手臂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与桌面轻触,好看的侧脸隐约带着点愉悦的神色。   李治国又随口道:“哦,看来你们在萧山又见过了?”   庞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在萧山明明不算见过,这第二面,她还真编不出来。   喻幸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在影视基地的咖啡馆里见过一面。”   庞贝盯他一眼。   她就知道,上次替她和明佳娜买单的人,是他。   李治国似没察觉不妥,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爱喝咖啡,我喝不惯那玩意儿。”   喻幸转头,颇为尊重地问:“上次送您的狮口银芽怎么样?”   李治国笑呵呵道:“你送的东西,哪有不行的?小喻啊,不是我非要夸你,你品味真的不错。”   喻幸的视线转移到一楼的戏台上,手指笃笃地敲打着桌面,嗓音缓缓的:“都是从朋友那儿学的。”   庞贝捏了捏手葱白的指头,她爸生前爱喝的几种茶叶,她也带给喻幸喝过。   可那时候喻幸从没表达过喜欢,她还一直以为,他讨厌她送的东西。   现在她反倒因为这些茶叶,成他口中的“朋友”。   呵,真有意思。   李治国掏出眼镜盒,拿着眼镜布擦老花镜,言语带笑:“哪个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庞贝屏息,心如擂鼓,就听喻幸说:“以后有机会带给您见见。”   李治国笑应:“好啊。”   见你个头,见。   庞贝的搓了搓掌心,大约是包间不透气,皮肤表层都沁出薄汗。   幸而李治国没再细究下去,话题终于走出危险区。   他重新戴上老花镜,问喻幸:“这次在萧山待了几天吧?这边有项目?”   喻幸颔首:“湿地公园那边,想建个养老院。”   李治国眼神一亮,头不住地点:“好地方,等以后我退休了就住那儿了。”   喻幸一笑:“随时欢迎。”   稍静片刻,喻幸又提道:“这次来,还有点公事要麻烦您。集团下个月将以我老家为重点区域宣传,宣传片需要有气质的年轻漂亮女演员,您给推荐一位?”   李治国乐了,下巴朝庞贝一抬,示意喻幸:“这不现成的?这姑娘有舞蹈功底,身段儿不错的,今天她穿戏 服帮我替了个高难度的镜头,杨睿都满意,我看再没人比杨睿还挑。你要觉得合适,让她带妆上镜试试。”   “是吗?”   喻幸顺着李治国的话,转头打量庞贝,自上而下,像在做审核工作,严谨而认真,没有丝毫轻浮。   可庞贝却不那么自在。   来自旧爱的眼神,总比旁人多了一层东西,让人不由自主想起曾经缠绵悱恻、情|欲交织的夜。   不管是错觉还是幻觉,被剥掉衣服的感觉,太过逼真,庞贝耳廓发烫,粉嫩的红色,一点点蔓到优雅细长的脖颈。   还轮不到喻幸这么看她。   庞贝扭头,眼尾上挑,硬气地与之对视。   喻幸嘴角弯着:“是挺合适。”   庞贝泰然地拉回目光。   李治国看着庞贝干着急:“你这姑娘脑子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庞贝身子前倾一些,忽略中间的喻幸,回李治国:“啊?”   李治国干脆明示:“还不赶紧留一下喻总的联系方式。”   喻幸倒是听话,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还说:“没带名片,留个电话。”   庞贝:“……”   他的电话,还在她黑名单里。   庞贝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顺从道:“哦,好的。”   私下什么情况,他们俩心知肚明,当着李治国老师的面,假装存一下就行了。   可喻幸不这么想,他居然敢厚颜无耻地说:“你打我电话试试。”   接着,他就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庞贝:“……”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操作,不动声色把喻幸从黑名单放出来,不眨眼地解释:“不好意思喻总,您说太快,我刚没记住。”   喻幸直接夺过庞贝的手机,把自己的电话存了进去。   备注:幸运。   顺便把微信号也填了。   才还给她。   庞贝接回自己的手机,立马就把备注改了。   备注:倍幸集团喻总。   然后把他的微信号也删了。   喻幸不是没看见,可看见也没法说什么。   庞贝仰头看着即将开唱的戏台子,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   李治国的注意力也被戏台上唱念打的声音吸引,他一边看一边提示庞贝,应该注意哪些细节。   庞贝听得很是认真,可中间隔着一个多余的喻幸,让她不得不频频贴过去,浅浅的墨香,从他身上淡而持久地散发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分走她的神思。   喻幸会软笔书法,他写着一手极漂亮老道的行楷。   如果说见字如面,她和喻幸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比七年前更早的时候。   庞贝十四岁生日那天,庞中林飞东欧回不来,只让人送了一颗蓝宝石给她,妈妈更是不着家——她经常不在家,也不在乎庞贝的生日。   再热烈的生日宴会,没有家人相伴,一定是残缺的。   庞贝记忆犹新,十四岁的生日过得很寂寞。   大概是心血来潮,庞贝捐了一天的零花钱出去,随便选了一个高考毕业生支助。   受助的那人,就是喻幸。   钱捐也就捐了,于庞贝而言,和去商 场消费一个玩偶没有区别。   可她没想到,居然会收到感谢信。   支助中心转寄了一封信给庞贝。   这封信堆在她多且杂乱的快递里,如果不是封面漂亮得像印刷上去的字体吸引了她,她大概都要错过了。   信件内容十分简洁,结尾处力透纸背的“谢谢您”三个字,透着写信者十分克制的情绪,让她印象深刻。   后来和喻幸在一起,庞贝确信自己的初印象没脑补错。   他就是内敛而克制的人,几乎不生气,几乎没有欲望,几乎没有缺点,完美冷漠得像个纸片人。   如若不是家道中落,她恐怕会一直稀里糊涂地沉溺在这段,伴侣看似完美的单箭头恋情里。   李治国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庞贝乱飞的思绪,她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此时离喻幸太近了。   庞贝拉开与喻幸的距离,重新看戏台。   喻幸趁着李治国靠墙边接电话的功夫,交握的双手,放在交叠的双腿上,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刚在想什么?”   庞贝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总不能说:我刚才在想你。   李治国的电话里传来小孩儿的大哭声,他焦急地站起来,冲那头说:“你先带小宝去医院,我马上回来!”   喻幸等李治国挂了电话,表情严肃地关心道:“李老师,怎么了?”   李治国收起电话,很慌张:“孩子呛着了,要送医院,我得赶紧去一趟。”   庞贝连忙站起来说:“没事,您先回。”   喻幸也起身问道:“用不用我陪您去?”   李治国摆手:“不用,我车在外面,萧山的路你还没我熟,我自己去就行了。”   喻幸点一点头。   李治国心里到底觉得抱歉,又想起前些时上了热搜的社会新闻,交代喻幸:“小喻啊,麻烦你帮我送一下人。”   喻幸自然答应。   李治国怕庞贝多想,安抚她:“你放心,喻总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正经人。”   再来不及多说,匆匆忙忙走了。   包间里就只剩下庞贝和喻幸。   李治国不在,这戏是没得看了。   庞贝看着喻幸,没打算再坐,喻幸却又坐下去,还调整好身边座椅的角度,修长的手指扶在椅背上,一本正经地问:“你难道要站着看?”   庞贝一动不动。   她不想看了。   喻幸看着戏台子,语气很公事公办:“来都来了,别浪费票。该看什么就看什么。”   庞贝还在犹豫。   喻幸头也不回地说:“李老师非常喜欢这出戏,回头问你看了什么,你准备说你没看?”   ……行吧。   喻幸说的对,如果事后李治国问起来,她也不至于答不上话。   庞贝坐在他身边,开始看戏。   半出戏过去,喻幸一言不发。   庞贝渐渐放下戒备,全身心投入戏中,有时堂下喝彩,她一个外行十分茫然,喻幸还能为她解答。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袖子都快挨在一起。   庞贝发现后,有意往旁边挪了挪。   这出戏终于结束。   庞贝轻松起身,准备离场,她 礼貌地打声招呼:“喻总,我不方便和您同行,先走一步。”   喻幸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我送你。”   庞贝的眼神落在被他抓住的手腕上,脑子里想起李治国老师给喻幸的那句评价,“喻总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正经人”。   呵,正经?   神经还差不多。   庞贝拂开喻幸的手,疏离地笑着道:“不劳烦您,我自己回去。”   喻幸倒也不强迫,他眼睁睁看着庞贝转身离开,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褶皱的领口,在她身后揶揄:“庞贝,你确定认识路么?”   庞贝被人踩住死穴,脚步瞬间顿住。   喻幸还在她身后不厌其烦地描述:“从这里出去如果要打上车,得绕七八个巷子,过上百个商铺。正常人走十多分钟就够了……”   他赞赏地望着她的发顶说:“以你认路的程度,不出两个小时,肯定能走出去。”   语毕,恨不得再给她点个赞。   庞贝无言以对。   不出两小时,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数值。   他冷嘲热讽的能力,真的是只增不减。   喻幸从容地从庞贝身边走过去,胳膊不着痕迹地撞了她一下,声音幽幽飘过她的头顶:“走吧,我送你。”   庞贝迈着步子跟上,默默地戴上了口罩。   出了包间,喻幸也自觉戴上口罩。   他今天打扮很随意,不像荧幕前西装革履那般斯文庄重,头发也比从前长了些许,稍现儒雅。   如果不是对他非常熟悉的人,一眼认不出来。   庞贝还是有意跟喻幸保持着距离,隔着一米左右跟在他身后。   本来一切都好,下楼梯的时候,庞贝的脚踝又开始疼,一个没注意,习惯性扭了一下。   下午伤得真不轻。   庞贝扶墙强站稳,却还是没忍住疼,冷“嘶”一声。   喻幸正好跟庞贝隔着两道阶梯,一回头,平视着身体前倾的她,她内勾外翘的双眼,正好近在咫尺,灵动之中潜藏一丝丝痛苦,莫名就让人心疼不已。 第16章 二更   喻幸是想扶庞贝的, 但她拒绝了。   庞贝:“你走慢点就行,我自己能走。”   喻幸:“好。”   于是庞贝就戴好口罩,慢慢地跟在喻幸身后,喻幸也用口罩遮住了脸。   七点场刚结束, 梨园外面嘈杂又拥挤。   喻幸有意放慢了步子, 庞贝实在走不快, 跟他隔着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人潮人海之中, 庞贝被人挤了一下, 撞在喻幸身上, 喻幸一把扶住了她。   路人推搡之间, 庞贝的小白鞋又多出一道陌生人的黑脚印。   “……”   疼上加疼, 庞贝真的是强忍才没骂人。   她正皱着眉, 想考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忽然身体高悬,被人公主抱起。   喻幸轻轻松松横抱着庞贝, 大步迈向人群稍少的地方,他眉目沉静, 人很沉默, 只看路,不看她,也不说话。   庞贝缓缓垂眸,本能勾住了他的脖子,很客气地说了句“谢谢”,缓解尴尬。   喻幸没答,一 路走向商业街外。   两人外形出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如此行走,引人注目。   商业街女孩子多, 艳羡不已,口中惊呼:“那个男人好帅!有点眼熟诶!”   拿出手机拍照的人自然不少,喻幸这次没带保镖,没有办法阻止,不出意外的话,热搜预定。   喻幸嗓音沉沉地提醒:“靠我近一点,把脸遮住。”   庞贝朝他胸膛贴去,额头抵在他的肩膀,长发堪堪遮住侧脸,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在这时候更加浓郁。   不得不说,比起别的男人,他真的更干净,闻起来更舒服。   喻幸体力好,即便是抱着庞贝,走路速度也不慢,很快离开了喧嚣的区域,走到了停车场。   这次司机开的不是劳斯莱斯,而是一辆低调一些的奔驰。   司机早早看到老板过来,机灵地下车拉开车门。   喻幸把人放进后座,他也跟着坐在后面,让司机直接去医院。   庞贝的脚只是单纯的扭伤,没伤得很重,上药后,修养几天注意不要剧烈运动就好了。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她上了药的脚,已经可以勉强走路,不像在梨园下楼梯的时候那么痛。   喻幸抱着庞贝走到奔驰边,让她拉开车门。   庞贝在他怀里不动,抬眸望着他,提出要求:“我脚好差不多了,我自己打车走。”   喻幸低着下巴,凝视着她漂亮的双眼,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当然不会。   庞贝知道。   喻幸强行将她送进车内,让司机把门锁死,好像怕庞贝跳车似的,吩咐说:“回酒店。”   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狗仔最多,庞贝心口猛然一跳,说:“我明天后天放假,我要回家。”   喻幸改口跟司机说:“回安城,似锦公寓。”   庞贝这才放心地往后靠去。   从萧山到似锦公寓,还要一些时间。   庞贝没打算和喻幸说话,可喻幸也没跟她说话,车内异常的安静,让她的情绪渐渐从不自在过度到了舒缓,随后百无聊赖地托腮看向窗外,她纤细弯曲的手指,像洁白花朵的娇嫩触须。   天早黑了,市区之内,其实没有什么风景可看。   但庞贝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窗外。   闭目养神的喻幸睁开眼,侧过头,盯着庞贝明艳却静默的侧脸,嗓音沙哑地问:“衣服和项链,不好看吗?”   庞贝头也不回,懒懒地答:“很好看啊。”   喻幸双腿交叠,两手握着,放在膝盖上,问她:“那为什么不留下。”   庞贝扭头,歪了一下头,淡漠地看着他:“我以前送你的衣服,你不是也扔了吗?”   相比之下,物归原主的她,还算礼貌的吧。   喻幸收回目光,也望着窗外。   女生好像都很喜欢打扮男朋友,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庞贝给他买过很多衣服,有一件庞贝送的衬衫,是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和她一样,他也一直记得。   旧事重提,庞贝的心情一下子冷下来,她语气冷漠:“在 李治国老师面前,麻烦你跟我保持距离。请你记住,我们之间没有私交。”   她一个三十八线,能和喻幸能有什么私交?   李治国老师第一反应必然是钱|色交易,庞贝不想自己在前辈心中是这种形象。   不等喻幸回答,庞贝又说:“宣传片你另找别人,我没时间。”   无端和倍幸集团扯上关系,明佳娜要是探出端倪,怕不是直接要把她送到喻幸床上。   她已经把喻幸从床上踹下去,绝不能再换她重新爬床。   好半天,喻幸才波澜不惊地应了一个“好”字。   剩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无话可谈,庞贝怡然自得地刷剧本,喻幸闭着眼休息,也不知道睡着还是没睡着。   奔驰开到似锦公寓。   庞贝自己坐电梯上了楼,她开门进家,开了灯,走到阳台窗户边往下看。   奔驰还在。   他怎么还不走。   明佳娜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疑惑地问:“庞贝,你在看什么?”   庞贝吓一大跳,捂着心口转身,惊讶道:“你在家?刚怎么不开灯?”   明佳娜去冲两杯牛奶,答道:“停电了一会儿,我在厕所。估计你回来的时候,刚好来电了。”   她拿了一杯牛奶给庞贝,庞贝接过牛奶,低头喝着,人靠在阳台上。   明佳娜有种莫名的直觉,她往庞贝身后的窗户下面看去,纳闷道:“你一回来就在阳台看什么?”   庞贝眼皮子跳了下,面不改色说:“我看下雨没有。”   明佳娜探出身子朝外看,庞贝的眼神跟着瞥出去,车已经走了。明佳娜一脸疑惑地看着头顶的大月亮,说:“这么好的天,怎么会下雨?”   庞贝望天:“那正好,不影响明天把衣服晒出去。”   明佳娜看了她半天,吐出一个尾音很长的字:“……哦。”   庞贝眨着眼,低头喝一口牛奶,再抬头的时候,笑着夸明佳娜:“染头发了?好看。”   明佳娜抓了抓亚麻色的短发,说:“今天刚染的,之前的酒红色太扎眼了。这几天在萧山怎么样?我看到玄关放着药,哪里受伤了?”   庞贝踢起受伤的右脚,说:“替了李治国老师一个镜头,扭了下。问题不大。”   明佳娜品味出中间的曲折,又忧又喜,末了叹了口气,拍了拍庞贝的肩膀,嘴边梨涡亲切:“我没看错你。你长得漂亮,又有实力,还不怕吃苦,肯定能出头的。”   庞贝重重地点一下头,她也坚信自己可以的。   她摸出手机看了下别墅的拍卖信息,还没卖出去。   希望一直别卖出去。   .   放假的两天,庞贝一直在家休息,明佳娜知道她受伤,也没安排商务活动。   《丝萝》剧组开工的当天,明佳娜正好要带人去萧山试戏,就把庞贝顺路带过去。   假期后的第一天,剧组早上八点半才开工。   庞贝没迟到。   明佳娜刚把人送到剧组,两人还没分别,手机就开始被各种消息轰炸。   一般这种连续性 的响声,都代表着娱乐圈内新的热点产生。   明佳娜拿出手机上微博,双腿就走不动了。   “阮蓓又又又又上热搜!”   明佳娜点开微博大图,一边看一边吐槽:“……我真的服了,喻总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庞贝眉心一跳,也看了下热搜,照片上,喻幸在梨园附近横抱着她,评论带节奏厉害,全把她错认成阮蓓。   她突然觉得,有个人一直模仿自己,也不是坏事。   有了阮蓓做挡箭牌,她和喻幸的旧事就不会被扒出来。   而且她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明佳娜还在全方位审视照片,盯了半晌,她发觉出不对劲。   照片里的人,明明和庞贝前天回家的时候,穿的衣服是一模一样的!   明佳娜机械地抬动脖子,眼睛睁圆了,后知后觉:“这他妈……怎么和你穿的一模一样?”   庞贝头皮发麻,扫一眼照片,佯装淡定说:“不知道,很普通的穿搭,正好撞了吧。”   恰好阮蓓从保姆车上下来,高调穿着和照片里同款的衣服。   明佳娜看着阮蓓这一身,确信只是撞衫。   她翻个白眼:“无语,到现在还在模仿你。当你替身当上瘾了!”   庞贝倒是没所谓,她举手示意:“拜拜,我进组了。”   明佳娜点点头,目送庞贝进组,转身之际心里还在发痒——怎么就不是庞贝呢!   进了片场,庞贝双肩都松下来。   她和往常一样,等李治国过来,梨园的那场戏,她认真看了,捕捉了很多细节,想再演一次给前辈看看。   庞贝换好替身的衣服,在化妆间门口等了很久,却都不见李治国。   这不像他的作风,他一般都是最早来的。   难道今天没戏?   庞贝去看了看张贴在摄影棚下的戏份安排表,有李治国的戏。   等了一大天,都不见李治国,剧组的人好像也没急着找他,应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但是双方已经沟通过了。   庞贝有点担心,不会是李老师孙子出事了吧?   希望别是。   庞贝等了三天,李治国都没出现。   是请假还是解约,不得而知。   她特意去问副导演,却只得到冷冰冰的一句:“不知道。”   其余人,更是不搭理她。   庞贝打电话给明佳娜,让她帮忙问问李治国的状况。   明佳娜那边回复说:“没问到。李老师的戏都是他公司直接安排,几乎不接外面的戏,联系方式不公开,他也没有经纪人,暂时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她略停顿片刻,说:“圈子里就是这样的,时冷时热。不管跟谁结交,你都别太当真。”   庞贝的语气里听不出她的心情:“嗯,知道。”   可那天在梨园看戏李治国接电话的时候,庞贝也在场知情,她觉得出于礼貌,还是应该想办法问候一下。   翻看着通讯录,庞贝的指尖停留在喻幸的联系方式上。   庞贝打了电话过去。   此时高予诺正在跟喻幸陈述热搜事件,请示是否要澄清。 第17章 (修)   高予诺告诉喻幸:“您又和阮蓓上热搜了。”   喻幸手里握着一直签字笔, 拧眉抬头,一脸迷惑:“阮蓓?是谁?”   ……弄了半天,老板连阮蓓名字都没记住。   高予诺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琢磨着应该怎么解释, 他说:“就是轻翡俪曲门口, 您扶过的一个女明星。”   喻幸眉头缓慢地舒展开, 终于从模糊的记忆里, 挖出阮蓓这号人。   他记得这人, 外形上与庞贝有些相似, 不过只是形似而已, 经不起推敲, 细看之下, 是云泥之别。   喻幸又问高予诺:“‘又’是什么意思?轻翡俪曲门口, 也上过一次热搜?”   高予诺点头:“是的。”   喻幸个人的热度不亚于娱乐圈顶流,像这样的事件其实很多, 蹭热度的网红艺人数不胜数。   由于喻幸个人形象极好,圈里圈外风评都不错, 上次热搜事件之中的评论走向, 多半是说他很绅士,也就是女方那边推水军入场,自我高|潮了一波,并未影响到喻幸和倍幸集团的形象,集团公关团队选择不下场给热度。   但两人第二次一起上热搜,难免滋生一些莫须有的揣测,连公关部门都打电话给高予诺,问具体情况。   高予诺一看照片就知道,被抱着的女人, 不是阮蓓,而是庞贝。   和庞贝有关的事,他岂敢擅作主张,遂来请示。   高予诺客观分析:“《丝萝》正在拍摄当中,阮蓓是女二号,戏份非常多,彭东易很重视这个项目,女二如果闹出恶意炒作的负面新闻,对作品宣传肯定也有影响。不澄清的话,其实还可以替《丝萝》这部剧带来热度。”   他打量着喻幸的表情,小心翼翼郑重以待:“如果现在澄清,肯定会有人深扒下去,可能会影响到庞小姐,不知道庞小姐是否介意……”   喻幸听前半段兴致缺缺,直到庞贝的名字出现,他才抬眉敲定结果:“冷处理。”   高予诺如释重负,这是对双方来说,最好的结果。   谈话刚刚结束不到一秒,喻幸的手机就响了,而且是私人手机。   来电显示:baby.   高予诺:“?”   这不是喻总的备注风格!   这的确不是喻幸备注的。   喻幸的手机里,还保留着庞贝早就不用的旧手机号,新的号码,只是被他继续添加到旧有联系人里,没有重新建立联系人。   庞贝的旧号码,从前喻幸备注的是“PB”,连中文名字都没给。   后来庞贝酒后看到表示不满,从背后抱住他,从他裤子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脸色酡红地趴在他肩膀上,圈着他的腰,把备注改成了“baby”,口齿不清地跟他咬耳朵:“幸运,我难道不是你的宝贝吗?”   喻幸没说是或者不是。   只是从此以后,特殊的备注就一直静静躺在他的通讯录里,再没改过。   喻幸看着久违的来电,冷淡的眉眼出现细微的变化, 他弯着嘴角,摁下了接听键。   高予诺还是第一次见“baby”的来电,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位了,自觉地退出了喻幸的办公室。   “怎么了?”   喻幸先开的口。   庞贝在电话那头面对着墙,脚尖抵在墙面上,如画眉眼轻轻一挑,说她想要打听李治国的情况。   喻幸捡起桌面的签字笔,单手拨开笔盖,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黑色的笔,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声音轻而缓,一如他有意压低的嗓音:“我现在在开会,等我了解完了情况,加你微信说?”   庞贝顿了一下,才说:“行。”   她忽然想起以前,偶尔会让他放下会议先陪她,现在想想,好像无理取闹。   喻幸察觉到她的停顿,没选择挂断电话,只倾听着。   听筒里,都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一段无言的沉默。   庞贝蓦然开口:“那我挂了?”   喻幸:“好。”   喻幸等庞贝挂断电话,给李治国打了个电话。   李治国那天晚上照顾孙子到深夜,累病了,找剧组请了一周的假。   身体虚弱,孩子又闹人,只要他陪着不肯要保姆,所以顾不上和庞贝打声招呼。   喻幸在电话里问:“您现在好点没有?”   李治国中气十足:“好多了,出院在家休养了。就是孩子闹人。诶?不是,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去剧组?”   喻幸浅笑告知:“您介绍的女演员庞贝,联系不上您,所以来问我。”   李治国懊恼道:“哎哟,家里忙着,忘记跟她说一声了。她有心了。”   喻幸顺势一提:“我后天还要去一趟萧山,如果有空的话,我来看一看您?”   李治国笑答:“那太好了。正好小宝也说想见你了。”   两人约定了时间,通话结束手,喻幸打开微信,三秒内输入了庞贝的手机号。   没一会儿,就通过了,他发了消息过去。   【喻幸:李老师生病了,我跟他说了后天带你一起去探望,有空吗?】   庞贝把消息读了好几遍,她总觉得后面“有空吗”三个字有点多余。   但她也是真的想去看李治国,简短地回道:去。   【喻幸:几点有空?我来接你。李老师家住的偏僻,你自己去找不到路。】   【庞贝:后天放假,早上八点之后都有空。】   【喻幸:八点见。】   【庞贝:嗯。】   片场里,庞贝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其实喻幸以前对她真的算是有求必应,她懒得走路,他或背或抱,她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不论清晨还是凌晨,他都会排队去买。   不管她怎么折腾,他从不会叫苦。   但他也绝对不会主动做什么。   庞贝也知道,他只是在履行拿了钱之后该有的义务。   现在的喻幸对她好像比三年前,多了点……人情味。   真是很奇怪。   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变成陌生人反而态度友好许多。   所以人骨子里就是欠的么。   可她已经不再欠了。   庞贝删除了对话框。   .   放假的早上,庞 贝七点就起来了。   倒不是特意等喻幸,而是被张媛叫醒的。   影视基地外开了一家早餐店,味道很好,张媛从化妆品里省了点钱,喊庞贝一起去吃顿好点的早餐。   按时吃早饭是个好习惯,庞贝回国调整好时差后,正在慢慢规律自己的作息和饮食习惯,就在电话里答应了和张媛一起去。   两人还没走到早餐店,张媛接完一个电话,慌慌张张地拿镜子检查自己的外形,黑重的眼圈和尖瘦的下巴,让她六神无主:“完了完了,我男朋友要来了,他要是看到我现在这样子,肯定觉得丑。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赶紧补个妆掩饰下?可是我什么都没带……”   庞贝拢好张媛的长发,替她扎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在她脑后用平缓的声音说:“不用,化妆品可以让你更漂亮,但好的男人,一定不只是被你的颜值吸引。自信点就好。”   忽然之间,张媛心里安定下来,挺直脊背等庞贝替她扎完了马尾,回过头冲她一笑:“庞贝,谢谢你,那我先去了。晚上回来请你吃火锅。”   庞贝一点头:“好。我先去尝尝味道,如果好吃的话,你明天可以带你男朋友来吃。”   张媛大概是因为男朋友的到来很激动,情绪不能自控,大大地抱了庞贝一下。   庞贝一下子没顶住,后仰一下,等张媛跳着快乐脚离开后,她站在后面,艳羡地看了一会儿张媛的背影。   受张媛感染,庞贝心情愉悦地步行至早餐店。   影视基地跑龙套的演员都特别能吃苦,大多数人都是天不亮起来,这个时候,店外已经排起长龙,店内人满为患。   堂食不是好选择,庞贝也不喜欢堂食,她挑了个窗口排队,准备打包带走。   十多分钟才排到庞贝,想到张媛喜欢吃甜食,她点了三样东西,其中两种口味偏甜。   二号窗口打包好庞贝的早餐递出来,庞贝付款后,一转身就看到了表情又愣又意外的阮蓓。   阮蓓仍旧穿着和热搜照片里一样的衣服出来吃早餐。   庞贝的风格和之前保持着一致,日常穿着以简单大方为主。   两人撞型了。   撞型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阮蓓妆容精致,仍旧挡不住庞贝素颜娇艳。   在肉眼观察之下,阮蓓没了高薪修图师,颜值完败。   阮蓓指甲掐入掌心,遇到庞贝她就倒霉。   今早难得出来自己买顿早餐,给背后举着相机的娱记制造话题的机会,她也好趁着热搜的热度继续刷刷存在感,庞贝居然出来抢镜。   晦气。   早餐店排队和取餐是不同通道,阮蓓霸占着取餐通道,故意挡在庞贝面前,不肯先挪动步子。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身份不如庞贝,话剧作业的女主让给了庞贝,现在她出人头地了,凭什么还要她绕道?   庞贝她懒懒地掀起眼皮子,娇嫩的嗓音带着冷意:“让开。”   阮蓓偏不让,抱着手臂,等庞贝给她让路 。   该她压着庞贝一头了。   不让?挺好。   庞贝弯起嘴角,一步步走向阮蓓。   她眼尾扬着,顾盼神飞,明媚动人,好像和从前在南戏的她,别无二致。   傲气这种东西,她收放自如,不释放时你还以为她漂亮得没有棱角,释放的时候仿佛与生俱来,合该踩着别人的脸踏过去。   娱记的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阮蓓想起叶雪生日宴会的那个巴掌,有些发憷……不可能吧,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庞贝怎么敢对她动手!   这回她再不会傻傻吃暗亏了,庞贝敢动手,她她她就敢报警!   庞贝走到阮蓓面前,低低的声音冷却轻柔,像一掠而过的风在嘲讽:“热搜上的人,真的是你吗?”   阮蓓眼睛惊恐地瞪大,庞贝怎么会知道,她回忆起照片上的女人……不不可能吧!   被挡在取餐通道的中老年游客已然失去耐心,在阮蓓身后叫嚣:“堵着路干什么?明星了不起啊?”   “让开让开!真没素质!”   “现在的明星哦,就是搞特权,瞎他妈站队!”   阮蓓脑子很乱,走不动道。   庞贝不想跟她在这儿纠缠,主动绕开了阮蓓,落在有的人眼里,就好像她怕了阮蓓,卑微躲开似的。   早餐店外,停着一辆低调的德系车,三十万出头,在影视基地里一点都不显眼。   车窗突然稍放低几寸,仍旧不见车内人是谁,唯独一双清逸冷冽的眼睛盯着取餐通道那边。   轿车外,路人甲穿着古装戏服,跟路人乙说:“是我们隔壁《丝萝》剧组的演员阮蓓!”   路人乙疯狂点头:“是她是她!勾搭上大佬就是不一样,跟她撞造型的那个漂亮女替叫庞贝,听说以前还是南戏校花。可惜漂亮没什么用,见着阮蓓还不是要绕路走。”   路人甲无比羡慕:“肯定啊,阮蓓据说是喻总的小娇妻诶,现在谁敢得罪她?巴结她都来不及。”   车内,喻幸慢条斯理地关上窗户,他一眨眼,脑海里全是庞贝绕路走的样子。   骄傲的她,即便是三年前面对亲朋好友奚落,最落魄的时刻,也没低过头。   阮蓓有什么资格让庞贝低头。   她不配。   喻幸紧攥手机的手松开,他登上极少使用的微博,点开他和阮蓓的那条热搜:   【#喻幸和阮蓓夜晚现身萧山商圈,喻幸公主抱阮蓓#[图]】   冷着脸转发并且评论:睁眼瞎。   很快,新的热搜产生。   【喻幸骂人】   高予诺听小助理说喻幸因为骂人上热搜的时候,摆出一副绝不相信的模样,怒斥责助理:“胡扯!”   他在倍幸集团七年,贴身跟了喻幸三年之久,从未听过喻幸骂人。   不是他夸耀自己老板,喻幸是他见过最有涵养的总裁,不管是台面上还是私下,干净的一尘不染。   这样一个自律克制的人,怎么可能会公开骂人。   小助理颤颤巍巍把手机递过去:“……高秘书,您自己看。”   高予诺点开微博,根本不再关注骂人不骂人的事,一下子就抓住了另一个重点——不是说冷处理吗?   这叫冷处理?!   果然“喻幸骂人”的热搜下全是福尔摩斯,名侦探们从细枝末节之中对照片做了新一轮的解读。 第18章   网友的扒图能力非常强, 有人实地测量照片里出现的路灯柱长,按照照片比例算出照片中女人的身高大致范围,得出的结论是,照片中人比阮蓓高。   高予诺看到分析帖子的时候, 头皮发麻。   太强了。   他甚至怀疑网友也是一种带薪职业, 扒图的一定是高薪网友!   高予诺最怕的是庞贝真实身份被扒出来, 一向稳重的他, 疾步去联系公关部门开紧急会议, 短短十五分钟确定了公关方案, 半小时之内就引导了评论风向:喻总说的“睁眼瞎”的确是说公众认错了人, 但被认错的人——是他。   图中人不是喻幸。   幸好那晚喻幸带着口罩, 穿衣风格与平常出镜大相径庭, 他身上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细节, 网友细究之下找不出证据,风向开始自主发生变化。   【就是眉眼有点像, 看穿搭风格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而且也没有喻总帅, 我老公最帅[吃瓜]】   【感觉像萧山大学的网红校草哎?摆拍营销惯犯了, 借喻总名声炒作呗。】   【以喻幸现在的身价出门不带保镖?】   【回楼上,我亲戚在安保公司,据说喻幸一年花在安保上的费用高达几千万,怎么可能就这样出镜。】   【喻总都亲自下场骂你们“睁眼瞎”,还涛尼玛,眼睛有病回去治病,抱走霸总我们不约】   网友都在讨论那人是不是喻幸,如果不是,照片里的女人是谁, 也就没有讨论价值。   但网友很会给自己找乐子,推理之下又有了新的兴趣点,如果照片里的人不是喻幸,也不是阮蓓,那阮蓓放出来同款穿搭照片,就是为了蹭热度咯?   【笑死,说好的霸总的小娇妻呢?】   【这两人怕不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吧?】   【就说喻总只是绅士而已】   【糊咖粉丝别蹦了,小心再次求锤得锤】   高予诺等风向吹出了危险区,才放下心。   不过他很不解,不是说好了冷处理,怎么隔天就变卦了?   喻幸不是朝令夕改的老板,他这异常行为,肯定事出有因。   高予诺直觉,这件事他不能直接去问喻幸,深思熟虑之后,他打电话给了彭东易。   彭东易接到电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有种难以描述的感受,他说:“高秘书,其实我也正准备打电话给你……”   他想知道,微博皮下是集团公关部门还是喻幸本人?   如果是喻幸本人,“睁眼瞎”三个字分量颇重,说明大股东真的生气了。   高予诺敲打道:“别的不用问了,让阮蓓老实点,少拿喻总炒作。”   彭东易先一口应下,等那头挂了电话,反反复复看着照片琢磨。   不管评论怎么引导,他还是能够认出来,图上的人百分百就是喻幸,可既然是他本人,又为什么要下场澄清?   彭东易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喻幸肯定不喜欢闹这种新闻出来。   换而言之,阮蓓哪怕是他的小情儿,也还没有成为一个值得影响他声誉的女人。   也是,对于喻幸这种身价的男人来说,女人算什么?   就算再喜欢,一个玩物而已。   彭东易越想越生气,阮蓓真是蠢,好处没拿到多少,倒是先借喻总热度炒作起来了。   轻重不分,得不偿失。   他带着怒气,亲自打了个电话给阮蓓。   此时,阮蓓正高高兴兴在和常乐娱记主编聊天。   她最近运气真不错,连续上热搜,看来明天热搜又要被她预定了。   标题她都想好了“阮蓓总裁娇妻实锤”。   那边将今早拍到的照片发了过来,她与庞贝同框,原图里,庞贝在一众路人里脱颖而出,而她在旁边,不比路人强五毛钱。   “……”   阮蓓气得发语音过去骂人,这他妈是专业拍照的吗?   恨不得把庞贝拍成女主角,却把她拍得像路人。   她花了大价钱请主编过来,就拍出这种玩意?   不行就别干了!   常乐主编被骂了一通,心里不爽,也发语音跟她对骂:“你长什么几把样,你自己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拍了,快点把钱打过来。”   阮蓓火冒三丈:“做你妈的梦!一分钱别想拿!”   那边三秒后回了条带讥讽的语音消息:“行啊,那我就原图发出去,再配合你今天霸占取餐通道的照片,送你免费上一次热搜咯。”   阮蓓气极,在保姆车里砸了一个杯子,接着又慌了,生怕对方真的搞事情,把手机给助理,让助理打字赔礼道歉,顺便转账过去。   常乐主编却不收钱,也不回消息。   阮蓓着急上火,无措之下,使出了杀手锏,她告诉对方:“我补给你一个料,你把底片销毁。”   常乐主编这才回了消息:“什么料?”   阮蓓忍痛把王炸发了出去——叶影后生日宴那天晚上,她在喻幸车边,弯腰与喻幸言笑晏晏的照片。   其他的照片都可以说模棱两可,可这张照片里,喻幸的车牌号出镜,而且他明显带着笑脸。   她本来打算低谷时候靠这张照片逆风翻盘,没想到得提前用上了。   算了,只要能按下今早的事,用就用了。   阮蓓看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来来回回出现几次,最后收下钱,只回复了两个字:呵呵。   她发一个“?”过去,却已经被人拉黑了。   ???   什么情况。   阮蓓打电话过去问,还没开口,常乐主编暴躁痛骂:“没抱上真大腿,别猪鼻子插葱装尼玛的蒜,你还想害我跟你一起得罪喻总被锤爆?滚!”   “……”   阮蓓上微博去看,私信炸了不提,点开喻幸骂人的热搜,“咚”一声,手机吓掉了。   明明热搜刚出来的时候,喻幸没出面澄清,看似根本不关心绯闻,所以她才敢 让水军下场,怎么突然一早上亲自下场骂人了?   睁眼瞎又是什么意思?   是说照片里的人不是他,还是说照片的人,不是她?   如果是前者,那没什么,如果是后者……   阮蓓深想下去,毛骨悚然,喻幸总不会是想告诉公众,照片里的女人其实是庞贝吧?   不可能!   喻幸可是白手起家的人,不是一出生就在上流圈子,庞贝眼高于顶,三年前怎么可能认识籍籍无名的喻幸?   阮蓓无意识摇了摇头,试图否定荒唐的想法。   惊魂未定之下,阮蓓又接到了彭东易的电话,她脸色苍白,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说话,毕竟当初可是走彭东易的关系直接拿了《丝萝》女二。   她甜声道:“彭总……”   话音未落,彭东易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怎么这么蠢?安分守己金丝雀不会当?要不要老子教你啊?”   阮蓓:“……”   如果两人是当面说话,她怀疑自己已经挨上一耳光。   阮蓓没敢顶嘴。   彭东易挂电话前,留下一句严肃的警告:“活得久的,不是聪明的女人,是乖女人。”   这一通闹下来,阮蓓几乎虚脱。   她除了让水军下场引导风向,她还干什么了?   这不是常规操作吗?   怎么偏偏到她这里翻车了?   厄运好像是从和庞贝吵架开始……   她懂了,庞贝天生克她。   .   庞贝吃完早饭,准时八点拨通了喻幸的电话,他的铃声居然就在她身边响起。   一转身,她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附近,看样子,停着有一会儿了。   庞贝举着电话,边往后座走,边问:“什么时候来的?”   喻幸拿着手机,告诉她:“没多久。”   庞贝拉开车门坐进去,喻幸也放下手机,亮着的屏幕,显示着她在他手机里的备注。   baby?   庞贝关车门的手顿住:“……”   这不是一丁点肉麻低龄。   庞贝面色如常关好车门,等车辆离开影视基地附近,逐渐安静下来,才抽着嘴角问道:“能不能改掉如此脑残的备注?”   喻幸握着手机,缓缓侧头,看她一眼,吐出一句话:“你备注的。”   庞贝:“?”   她冷笑一声:“你在胡说什么?”   喻幸语气不变地重复一遍:“是你备注的。”   庞贝皱着秀气的细眉:“……我怎么不记得?”   喻幸很淡一句:“你不记得的事多了。”   庞贝没听清,就问他:“你说什么?”   她没等到回答,一扭头,喻幸正闭目休息着,他的睫毛与女生卷翘的睫毛不同,长且直,很密很黑,更彰显独属男人的吸引力。他的眼睛也很好看,哪怕闭着,眼皮裹出的弧度,也像宝石的曲面一样,圆润饱满。   庞贝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三人的车厢,比两人更静。   庞贝不会主动说话,喻幸也不会。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喻幸才睁开眼,单手握着手机,不轻不重问道:“改成什么?”   庞贝低头,喻幸干净的手指已经触在屏幕上,她随口 说:“随便,改成什么都比你这个强。”   喻幸敲击着虚拟键盘,庞贝视线低下去,他却把手机抬倾斜了,不给她看。   庞贝:“……”   嘁。   车辆停进老小区,独栋的房子前,大铁门开着,门口摆着盆栽。   司机去买了点水果来,喻幸先下车,庞贝随后跟进了院子。   保姆正在院子里浇花,见了喻幸,忙上前打招呼:“李老师在露台,您直接上去就是了。”   司机将水果交给保姆,喻幸轻车熟路带着庞贝从外置楼梯上露台。   庞贝扫视院子里修剪成型的花草,问喻幸:“你常来?”   喻幸:“嗯。”   楼梯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庞贝手机响了,她下意识拿出手机看消息。   喻幸在前面提醒:“看路。”   庞贝漫不经心应着,还是点开了消息,明佳娜把“喻幸骂人”的热搜发了过来。   “……”   他怎么回事?   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她?   庞贝无语,收起手机,跟着走上露台。   露台上,李治国听到动静,抬起头,他扒拉手机的左手,调整好老花镜,皱着眉头打量庞贝。   嗯?热搜上的,是阮蓓吗?他怎么看着像庞贝?   这很不对劲。   庞贝脸颊泛红:“……”   李老师,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可以解释。   喻幸倒是坦荡,人还没坐下,就说:“是她。”   庞贝睨过去:“……”   声带不需要其实可捐掉,真的。 第19章   李治国见喻幸与庞贝同来, 笑呵呵两声,喊两人在露台的沙发上坐。   客人坐定后,李治国有些抱歉地同庞贝说:“不好意思,这几天家里忙, 没顾得上跟你说我不去剧组。”   庞贝轻点头说:“没关系。可是您的戏份积压到下周一起补拍, 吃得消吗?”   李治国笑道:“前一周主演他们来的晚, 又没读剧本, 就先拍的我的戏份。我后面的戏不多了, 下周一天也就几场, 没事儿。”   庞贝放心些许, 又问:“我可以留下您的电话吗?”   李治国拿出手机, “当然可以。”   他视力不太好, 就让喻幸帮他存。   喻幸不等庞贝把手机号念出来, 已经迅速地将号码存了进去,他泰然自若地把手机还给了李治国, 自然而然地将话题牵去另一头:“李老师,小宝现在怎么样?”   庞贝:“……”   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但见李治国没有多看多问, 她那点不自在也就荡然无存了。   李治国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说:“好一些了,今天上培训班去了,晚上才回来。”   三人闲聊几句,喻幸接了电话,借了书房处理公务。   李治国把《丝萝》的剧本拿出来,靠在沙发上,戴上老花镜跟庞贝说:“有什么不懂的, 我给你讲讲。”   庞贝眉眼惊喜地舒展着,感激应下:“好。”   一上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庞贝在李治国的教授下,不仅梳理了剧本的主要脉络,捕捉了很多重要细节,还渐渐将她的表演知 识体系重新清晰构建起来。   李治国给她上的这堂课,价值千金。   “这个角色你演出来的效果,更接近杨睿导演的要求。”   李治国给的褒扬,也增强了庞贝的表演信心。   到了饭点,中午李治国留了庞贝吃饭,喻幸却没出来。   李治国在饭桌上告诉她:“下午我带你把剩下的一点内容读完,小喻忙去了,应该不会再来,就没法送你了。”   庞贝求之不得继续跟着李治国学习,她礼貌坐在李治国左手边,说:“我自己打车回去。”   李治国分一双筷子给庞贝,笑容和蔼:“本以为小喻中午要在这儿吃饭,让保姆做了不少他爱吃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我不挑食的。”庞贝接了一次性筷子,适时问道:“李老师,您和喻……喻总,是亲戚?”   李治国笑意不明:“沾点亲,带点故。”   庞贝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喻幸没几个亲戚,而且就算有,都在玉川,李老师是萧山人,什么时候和喻幸成了亲故?   李治国的目光悄然降临,语气带着微妙含义:“你跟小喻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吧?”   庞贝没和跟李治国对视,含糊应道:“嗯……有段日子了。”   李治国笑了笑,没再多问。   下午的时候,李治国没午休,带着庞贝读剧本,剩下点时间,他放了一曲戏,说:“庞贝,有个事儿,还得你帮一帮忙。”   庞贝当然乐意。   下周的戏里,剧组本来要找一个大青衣帮忙串一场戏,杨睿说让李治国推荐人。   只有一场戏,特意找朋友来,朋友不会收钱,这不白欠人情么,正好镜头也不多,他想让庞贝上。   庞贝出镜没问题,但这一场戏,得开口唱,现场录音,没后期配音。   她不会唱戏,却也不想拒绝李治国,便说:“李老师,我尽量试试看,如果我水准不行,您还得找专业的人来。”   “那是自然。”   李治国打开柏林之声音箱,播了《长川情》的第五折 ,开头短短一句,唱了足足半分钟。   庞贝上过声乐课,她听过一遍,低声哼唱着。   李治国很满意地表示:“挺好的啊,调|教两回就不差了。”   庞贝也觉得难度比她想象中的小,她打开手机,问:“李老师,这出戏网上有资源吗,我下载了回去多练练。”   李治国告诉她:“有的,那个什么音乐里就有。”   练习了半小时,李治国怕庞贝疲了反而茫然,调转话题,延伸着跟她讲一讲表演相关的东西。   庞贝拿着笔纸刷刷记着,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她不好意思再留这儿吃晚饭,盖上笔帽,说:“李老师,今天太谢谢您了。我朋友约了我晚上吃火锅。”   李治国没强留,“晚上回去注意安全。”   庞贝带上笔记起身,再次同李治国道谢。   李治国亲自把她送到院门口。   院外,喻幸的车正好停在门口,他从车上下来,长腿落地,身材修长,暖黄 的路灯光洒落,整个人浸沐在如雾的柔光里,平远清逸似山间云吞雾吐。   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冷冽干净的感觉,看着特别顺眼。   喻幸站在院子外,没有要进屋说话的意思。   李治国顺势道:“你来得正巧,把庞贝送回去吧,她一个人回去我还不放心。”   喻幸点头:“那我们走了,您留步。”   李治国目送二人上车,才转身进院子。   黑色的车辆行驶在偏窄的巷子里,轻缓平稳,庞贝闻到了一阵酒味,是喻幸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喝了酒,还不少。   庞贝开一点窗户透气。   喻幸闻声看过去,嗓音低醇:“熏到你了?”   庞贝惦记着《长川情》里唱的部分,下载好那一段,调低音量播放着,头都不抬地答道:“你离我远点就行了。”   喻幸并不动。   庞贝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问了又不动,何问?   喻幸手机震动了,庞贝暂停音乐,他声音不轻不浅,语速不疾不徐地与那头的人交谈,听谈话内容,对方应该是很有地位的人,但他态度不卑不亢,谦和有礼,不失气度。   “好的,我一会儿把号码发到您手机上。”   通话结束后,喻幸打开通讯录,复制号码。   庞贝余光扫过去,在通话记录最末端,看到了喻幸给她的备注:庞贝。   哦。   就这。   就这就这。   需要遮遮掩掩的么?   车辆快行驶到影视基地附近,庞贝让司机就近停下。   庞贝联系上张媛,跟她约定见面地点,但由于她不太认路,让张媛过来找她。   挂了电话后,她摇下车窗拍建筑物作为参考物,发给张媛。   天色太黑,庞贝也不知道自己拍清楚没,咔嚓一声后,她点开相册,查看照片,手滑之下,翻到了前一张照片去。   而前一张照片,是喻幸来影视基地的那天,他坐劳斯莱斯路过片场的一幕,张媛拿她手机保存下来,她忘记了删除。   照片中人就在身边,庞贝莫名一阵怪异的感觉,不会正好被正主看到吧……   她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喻幸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眼。   “……”   庞贝脖子僵硬,不动声色将照片划走。   喻幸应该没看到。   不,肯定没看到!   庞贝眨着眼,若无其事地将建筑物的照片发给张媛,告诉张媛,她就在这附近。   车辆彻底停下,司机拉上了手刹,庞贝锁屏手机,拉着车门把手,冲喻幸道谢:“谢谢,我就在这里下车。”   就在庞贝即将推开车门的一刻,喻幸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浓黑的夜色下,车内只有驾驶座右侧开着并不太亮的灯,庞贝一回头,喻幸清隽精致的脸,凑得十万分近,酒气从他温热的呼吸之间溢出来,居然也是带墨香的。   庞贝呼吸稍显急促,轻掀眼尾,视线落到他骨节分明,瘦劲有力的右手上,又抬眸凝视着他,冷淡问:“干嘛?”   喻幸喉结滚动着,眼里灼热有光,唇微启,嗓音如洒颗粒:“庞 贝,你是不是……也还在想我。”   多暧昧动人的氛围,若是以前,庞贝该在他唇角印上一吻。   可现在,她倾身在他耳畔,很轻很痒一句:“喻幸,你配吗?”   说完,庞贝当他面删了那张照片。   喻幸眉眼处变化细微,若不细究,看不出什么。   庞贝示意自己的手腕,蹙眉说:“你弄疼我了。”   喻幸有力地附着在她手腕上的五指,一根根松开,庞贝雪白的手腕上,一道重重的指印。   庞贝转身下车,带上了车门。   喻幸闭着眼,说:“走。”   司机迅速将车开走,漫无目的地走着,十分犹豫之下,才问喻幸:“喻总,去哪里?”   喻幸口吻听似平静,只是再开口,嗓音也涩滞了些:“回公司。”   司机没敢再多说话,一路开回公司。   喻幸回到倍幸大厦,坐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五阶魔方,反复地拧。   高予诺迎上来,他一见喻幸在玩魔方,就知道今天不妙,可有些要紧事,他还是不得不问:“喻总,这个月去温哥华的机票,还订吗?”   喻幸手上停住,说:“不定了,从今以后都不用定了。”   高予诺应了一声,又听喻幸说:“玉川市宣传片的策划案拿给我看看。”   高予诺心里奇怪,玉川市虽然是喻总老家,可一个小小的宣传片,也值得喻幸亲自去看?   他将策划案拿过来,递到喻幸桌上。   喻幸翻开后,告诉高予诺:“把主题曲改编的部分,改成《长川情》,女演员让彭东易去选,叮嘱他,让他着重参考李治国老师的意见,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高予诺点头说“好”,却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大费周章为某人开后门。   不用吧,这么好的资源递过去,圈内一线以下的女明星,哪个不抢着要?   难道喻总追女人失败,双手奉到庞贝面前她都不要?   高予诺:“!”   他退出去后,满腹狐疑地给彭东易打了个电话。   彭东易接到指示,表示明白。   这件事让他来做,必然是为了阮蓓。   看来喻总心里还是惦记这个小玩意,只不过为了扯一块布遮住,又间接地将事情交到了李治国手里。   彭东易先给李治国打了个电话,说请他帮忙掌一掌眼。   又给阮蓓去了个电话,告诉她:“倍幸集团各地宣传片用的都是一线女星,能拍这个片子,好处不用我说了。再跟你透个底,玉川是喻总老家,他非常重视这块的发展。到时候应当地政府邀请,他也会跟着去,肯定定的都是同一个酒店。但是这事得李治国点头,你们一个片场,放机灵点,懂?”   阮蓓结结巴巴:“懂、懂……”   懂是懂,可是人已经把人给得罪了怎么办!   阮蓓等彭东易挂断电话后,脑子像浆糊。   今天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好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当务之急,别的都不该想,她应该先讨好李治国。   玉川市宣传片, 她一定要拿到! 第20章   天空漏出第一丝光亮, 影视基地的许多人就要起床准备化妆。   天际红云流动,如彩色山石,明洁滋嫣。   庞贝定了闹钟起床,和张媛在影视基地门口汇合, 招牌外的巨大荧幕上, 滚动播放着各种明星热剧的宣传片, 以及倍幸集团的宣传片。   喻幸出镜了, 看内容, 应该就是明佳娜同庞贝提过的采访。   男人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自然倚靠, 双手交握, 神态从容优雅, 不久后, 有一个镜头从他桌面一闪而过,但并没有照片出镜, 应该是被剪辑掉了。   张媛吃着包子,不由自主驻足原地, 等看完宣传片, 才听庞贝提醒:“走吧,不早了。”   张媛快步跟上,和庞贝讨论:“诶,我觉得喻总好有气质啊,不是说他白手起家吗,怎么感觉有种大户人家贵公子的气质。”   庞贝抿了抿嘴角。   当初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她也觉得清贫且贵,眼睛澄澈清冽如水,让人产生搅乱的破坏欲。   喻幸也的确担当得起“贵气”二字。   他虽然长在大山里, 父母都是山里的农民,但他的奶奶郑清秋不是。   郑清秋年轻的时候是江南水乡书香门第的独生小姐,不光容貌出色,自幼有专人教学,既读四书五经,又学外语,家中往来无白丁,据说她童年交往的伙伴,才真正堪当“名媛”二字。   庞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在木屋前哼唱俄罗斯的民谣。   郑清秋的一生本该平顺优渥,但家逢巨变,她辗转反侧去了玉川的穷乡僻壤里,几经波折嫁给了喻木。   喻木喜欢极了南方城里来的大小姐郑清秋,很疼她。   无奈喻木走得早,郑清秋在婆婆手里吃了不少苦,喻幸的父亲也被婆婆养歪。喻父年纪轻轻得了重病,喻幸的妈妈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喻父就喝药自杀。   听说,就死在喻幸面前。   喻幸由奶奶一手带大,没有其余人插手影响,郑清秋按照郑家家风教养,喻幸继承了奶奶的风姿,又学到了奶奶腹中诗书,小时候就区别于别的孩子。   穷山恶水于喻幸而言,是青山秀水,养成他健康的肌理,磨练出他内敛坚韧的心性。   长大后,更是不堕郑奶奶的风采,卓尔不群。   他配得上像高悬的宣传片一样,高高在上的地位。   张媛还在絮絮叨叨,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片场。   庞贝今天要穿戏服和李治国在戏台上演一场对手戏,早早进了女用化妆间。   戏曲的妆容厚重,化妆和做造型的时间都很长,庞贝是最久的一个,做到最后几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化妆师替她贴发片的功夫,接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只言片语,应该是私事。化妆师有些抱歉地看着庞贝,庞贝微笑:“没关系,你出去接吧。”   化妆师走后,化妆间里就静了很多。   庞贝蓦然想起昨晚喻幸的那句话,“你是不是 ……也还在想我。”   他说“也”是什么意思?   他究竟知不知道“也”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措辞错误。   庞贝实在无法将这句话,将喻幸以前的态度联想起来。   他不像是会想她的样子。   虽然最近是有些神经兮兮,不太正常的样子。   算了,什么态度都无关紧要。   那时候都没有挽留,现在又何来回心转意一说?   庞贝坐得脖子都僵了,活动肩颈后,拿出手机玩。   手机也没有什么可玩的。   正好微信来了条提示消息,庞贝点开一看,是昭文公司公众号推来的东西,随便扫了两眼,她就退出来了,聊天界面上,排在第一的是喻幸。   他的头像换了,以前是“倍幸”两个字,现在是一张带建筑的风景照实拍图,看风格有点像意大利那边的建筑物。   也不是说喻幸用风景照不行,庞贝就是觉得他不是那种,会主动展示任何和自己私人事情挂钩内容的人,风景图应该是他自己拍的,因为拍得很随意。   技术不能说差,也只能说很一般般,比以前给她拍照的时候好不到哪里去。   庞贝的头像跟他不同,是以前拍的家里的一株她爸养的植物。   庞贝不只是头像跟喻幸不同。   他们两个的成长背景也很不同。   庞中林三四十年前起家,在风口上飞跃,财富来的飞快,其实庞家家族底蕴却比不上郑清秋能给后代的影响。喻幸来自内心深处的稳重低调,谦和温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凝练成形,而恰恰是跨越时间的厚重感,让人发自内心地敬仰崇拜。   从前庞贝身边都是严瑞丰这样的富二代,眼界虽然广博,精明老道,但风流有余,独独缺了一点厚重。   人类本能慕强趋美,少女对喻幸这样的男人一见钟情,理所应当。   只是那点不光明磊落的私心,让她常常有种抓不住他的感觉,以前给他的所有情绪,好的坏的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反应没有。   一个男人让女人如此无力,可能就是她从来都没抓住过他吧。   所以时隔三年,他还有自信问她是不是想他。   庞贝指尖落在对话框上,终于还是点进去,拉黑了。   她能给的,也能收回。   化妆师打完电话进来,继续给庞贝做造型。   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化妆师,各自收拾东西。   化妆师之间都很熟稔,当着庞贝的面就聊起来了,说阮蓓一会儿要过来卸妆。   “我记得她下午还有戏份,怎么现在就卸妆了?”   “下午请假了,有事要走。”   “哇,我看她下午三场戏,杨导让她请啊?”   “肯定不让,阮蓓助理过来说让我们准备着,估计先斩后奏呗。”   “杨导得发脾气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阮蓓诶。”   当事人阮蓓正在片场和副导演聊天。   两人有过之前同和喻幸打牌的经历,仿佛有了特殊交情,说起话来,态度比一般人亲近。   阮蓓扫一眼不远处李治国的茶杯 ,问副导演:“他那什么狮口银芽,非得要苏市礼泉的水才能泡?我接自来水给他不行吗?”   副导演有点无语:“自来水和泉水口感怎么能一样,泉水清甜。”   阮蓓翻白眼:“要甜味加糖不就行了。”   副导演:“……那是糖水,泉水是清甜,清甜。像李老师他们就好这口,舌头都是好茶好水里千百遍滚出来的,你别想着糊弄。”   阮蓓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一个在苏市有渠道的朋友,央求道:“拜托啦,你亲自帮我送过来嘛,来了请你吃饭。”   那头不肯:“啧,你没诚意。”   阮蓓跟他商量说:“我让助理去拿嘛,我真的走不开,导演不让请假。”   对方提高了音量:“礼泉水在山上,我去帮你搬运本来就很不容易,让你亲自来一趟苏市都不肯,没诚意。这样,你别来了,我也不去了。”   请半天假而已,哪里比得上拿玉川的宣传片女主角重要。   阮蓓急了:“行了行了,下午就来。”   “这就对了,晚上等你。”   副导演等阮蓓打完电话,朝杨睿那边看一眼,提醒阮蓓:“杨导很较真儿的,你这样怕是要惹他生气。”   阮蓓拉着他袖子笑一下:“那这里只能麻烦你了,等事成了,我帮你介绍片子。”   副导演有些为难:“不是片子不片子的事,杨导这里真不好说话。”   阮蓓皱眉:“你就说我不舒服,去医院了,他还能逼着我从医院赶过来拍戏?”   副导演改劝道:“要不你再去跟李老师说说好话。”   阮蓓直接黑脸说:“我碰一上午钉子了,你又不是没看见,不拿出点诚意他怎么可能松口?”   中午吃饭的功夫,阮蓓卸妆后,直接溜了。   杨睿知道之后大发雷霆,副导演在旁边安抚,还说阮蓓生病去医院,杨睿脸色才稍微好看点。   紧接着拍的就是庞贝和李治国在戏台上的一场戏,就一幕,但是个长镜头,花费了些时间。   庞贝镜头表现力很好,而且原音唱的那句戏词也非常棒,杨睿心情顿时好转,他认出骨相极佳的这张脸,心里发痒。   一幕戏结束,杨睿倒是没说什么,但李治国从他翘起的嘴角,读出了“满意”两个字。   庞贝和李治国下戏后,在化妆间里聊天。   都是油墨重彩的脸,卸起妆十分不易。   李治国顶着大花脸问庞贝:“玉川的宣传片儿,你怎么没接到手?”   要是喻幸定了人,彭东易不会再打电话让他帮着掌眼。   庞贝眨着眼,假的长睫毛将她丹凤眼衬得更加狭长妩媚,她扭头冲李治国笑一下,说:“我不适合呀。”   李治国捋了捋取掉头冠的杂乱头发,可他觉着很合适,小喻这眼光可不行!   他又一想,倍幸宣传片出场的都是一线女星,估摸着集团有集团的考量。   得,就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儿。   李治国脑子里开始搜寻合适的人选,年纪大了,一下子想不起 来几个人,倒是阮蓓的脸苍蝇一样在他眼前晃悠,嗡嗡嗡还带响儿。   他并不是觉得阮蓓合适,而是不由自主就想到阮蓓一上午阿谀奉承的样子。   阮蓓这后辈肯定不行的,美艳却庸俗,玉川多秀丽的地方,还是得艳而不俗的姑娘来。   李治国侧头看见庞贝,心里默默叹气。   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庞贝合适啊。   第二天,阮蓓从苏市回来了,带着一大壶礼泉的水,热情地奉到李治国跟前,说她奔波了半天一夜,多么多么辛苦才拿到手。   李治国没说话,伸手指了指阮蓓身后。   阮蓓回头一看,杨睿就站在她身后。   阮蓓:“……” 第21章 (修)   阮蓓因私事偷离剧组, 惹怒了杨睿。   杨睿当场就对她发了脾气,大声吼她:“不想演就滚!”   阮蓓好歹在圈内也有些地位,在片场被当众责骂,面子上过不去, 和杨睿顶了几句。   场面一度非常难看, 还是副导演好劝歹劝, 才将局面稳住。   李治国这些年已修得自动屏蔽杂音的能力, 眼睛盯在剧本上, 对一切事情充耳不闻。   但心里已给阮蓓减分减分再减分。   别说礼泉的水了, 就是琼浆玉液, 他也不喝一口。   整个片场里, 陷入小小的混乱之中, 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四处响起。   张媛也八卦地凑到庞贝身边, 偷偷笑:“这就是不敬业的下场。”   庞贝抬头,丹凤眼坚定又明亮, 问她:“下场戏,你有一句台词, 准备好了吗?”   张媛一愣, 光顾着看八卦,哪里还记得看台词。   她眼神定在庞贝漂亮的脸上,忽然间又感受了另一种有力量的美,忙不迭点着头说:“我这就开始准备。”   三秒后,她脑子终于转过弯,庞贝竟然记得她下场戏有台词。   张媛有些结巴:“你,你在关心我……”   她竟然被这么漂亮的女人关心了!   庞贝轻压下巴:“嗯。”   今天早上是张媛给她带的早饭。   张媛还呆着,庞贝正在低头看群文件,张媛问她:“你在看什么?”   庞贝:“角色戏份安排表。”   表格上, 阮蓓下午已经没戏,但明天有一场十分重要的戏份。   演员的发挥,与片场氛围以及与合作伙伴的关系都很重要,就阮蓓目前的状况,明天的戏份恐怕很难达到导演要求。   庞中林以前总是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行不行,庞贝都得试试。   张媛猜到庞贝的动机,吓得不轻。   从替身逆袭到女二……真的行、行吗?   导演会答应吗?   .   萧山人民路与公园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后,坐落几栋文娱行业的办公大楼,八栋楼王,挂着芭乐视频的招牌。   办公大楼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前,彭东易正在接杨睿发脾气的电话。   杨睿是彭东易当初亲自请过来的人,他安抚了好几分钟才结束通话,转身含着歉意跟喻幸和高予诺说:“抱歉,杨导性子倔,不及时给他顺毛,后 面难做。”   彭东易礼贤下士,喻幸当然不怪罪。   喻幸搁下清香的茶水,面目平和沉静:“没关系,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公事。”   是为了去湿地公园看看进展。   彭东易走到喻幸附近坐下。   高予诺跟着就问彭东易:“我怎么听着,好像是《丝萝》剧组的事?”   喻幸原本平静如湖面的脸,像是被风吹起了一圈涟漪,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裤子口袋去摸手机。   不知道主动联系庞贝,她还会不会理他。   彭东易捕捉着大股东细微的表情,深感头疼,阮蓓与喻幸关系暧昧,可偏偏杨睿现在正对阮蓓不满。   他想大事化小,就说:“导员和演员磨合总要些时间的。”   高予诺好奇问:“哪个演员?”   不会正好就是阮蓓吧?   彭东易真被问住了,他该怎么得体答?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描黑,说得好听,那就是骗人。   他讪笑着含糊说:“就是那个长得还不错的……阮蓓。”   喻幸忽然抬头,淡淡地点评彭东易:“你的品位,有待提高。”   彭东易脸色稍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品位不好?   他夸阮蓓长得好,品位还不够好吗?   难道喻总误以为他对阮蓓有什么想法,才开口敲打他?   想到这里,彭东易脸色更难看,连忙解释:“喻总,您说得对,我的品位是有待提高。”   喻幸却没听这句话,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想给庞贝发消息。   但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半天都没动静,他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庞贝才会已阅且回复。   喻幸扫一眼手机顶部栏显示的时间,现在时间很尴尬,九点四十五而已,吃早饭嫌晚,吃午饭嫌早。   喻幸还是决定约庞贝吃午饭,他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我来萧山了,晚上想邀请你一起吃饭。   这话还算得体,应该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惹庞贝反感。   喻幸点击发送,他看到了从没看到过的红色感叹号。   还有下方一行小小的提醒字幕,足够刺目。   “……”   他被拉黑了。   喻幸闭了闭眼,没有表情的脸上,泄露出一丝烦躁。   她现在就像收起刺的刺猬,保持一定的距离,尚有友好态度,但凡稍近一些,就抗拒他的靠近。   他要去见一见她才行。   喻幸起身吩咐高予诺:“我们走。”   彭东易追在后面问:“喻总,现在就去湿地公园?是不是太早了点,要不吃了午饭再过去。”   喻幸脚步一顿,告诉他:“是去片场。”   彭东易:“……”   这就要赶去片场给阮蓓撑腰了吗?   高予诺回头笑着告诉彭东易:“彭总放心,喻总就是去看看。”   彭东易怎么能放心,“高秘书,要不我也跟着去安排一下。”   高予诺摇摇头,重重地拍着彭东易的肩膀,严肃说:“你不安排,一切都好。”   彭东易:“……”   这是说他安排的不得大股东心意?   彭东易反 倒松一口气,事情都交给高予诺,头疼的就不是他了。   他如释重负地笑着说:“高秘书,那就辛苦你了。”   高予诺点一点头,立刻跟上喻幸的脚步。   喻幸和高予诺坐上车,去到影视基地附近,他本想给庞贝打电话,料到她不会接,电话就打到李治国手机上了。   喻幸:“李老师,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李治国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喻幸:“过来看看湿地公园,顺便过来请您吃顿饭,您有空吗?”   李治国很高兴:“中午有两个小时的空。”   喻幸又问:“庞贝是不是也有两个小时的空?”   李治国嗓门大了点:“什么???”   喻幸面不改色:“……如果您方便,把她也带来。”   李治国忍不住笑:“如果她不方便,中午还有我这顿饭吃么。”   喻幸也浅笑:“当然有。”   李治国心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一起吃饭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就邀请了庞贝中午一起吃饭。   庞贝没多想,答应了。   喻幸得到李治国的回信,心情很好,让高予诺定了饭店,又派高予诺去湿地公园看看。   随后喻幸提前去包间,一边办公一边等着。   这几年太累,喻幸是很缺觉的,健康全靠忙里抽空多运动才能保持。   在包间忙完工作的事,他靠在包间休息区的沙发上睡着了。   所以中午庞贝到的时候,见到的是睡着的喻幸。   她刚刚推开包间的门,正不解地问李治国:“李老师,中午来这里吃饭呀?”   一桌难求的饭店,让李治国请她在这里吃饭,太不好意思了,庞贝已经做好了买单的准备,却在下一刻,就看到了包间里,某个男人沉睡的脸。   李治国笑着解释:“小喻请客,当然不会请我们吃盒饭。”他侧目看向包间里面,压低慈和的声音说:“小喻睡着了,怎么在这里睡了。”   庞贝跟在后面,轻手轻脚地进去,她抿着嘴角朝沙发上看去,喻幸眉眼之间,全是倦色,眼睑下,有浅浅的阴影。   李治国电话来了,他连忙调成振动模式,小声嘱咐庞贝:“你给他盖个毯子,我出去接电话。”   庞贝只能不情愿应“好”,李治国出去后,她走过去细细打量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比从前更流利锋利,单看他的脸,其实比以前更持重自若,也……更清瘦。   庞贝轻拧细眉。   他怎么还不醒?   庞贝在包间里扫视一圈,还真备有小毛毯,连靠枕都有。   她拿着毯子,盖在喻幸身上,然后他就醒了,一双迷蒙的眼睛里,带着红血丝。   庞贝不由得冷笑问:“你装睡啊?”   喻幸没否认,他的长臂从毯子里伸出来,白色的衬衫袖口自然上缩,露出一截男人的瘦劲手腕,下意识就抓住庞贝的手。   刚醒的人,嗓音极为喑哑,却意外地好听,他仰望着她,说:“庞贝,麻烦你帮我倒一杯热水。”   现在才五月,天气不算冷,但喻幸就这样睡着,掌心冰冷得过分,庞贝都被他冻到了,她低扫一眼他凉凉的手,揶揄一句:“热的敌敌畏,你要不要?”   喻幸重重地点一下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回答:“要。”   她倒的,都要。   庞贝心里像是有潜伏的藤蔓,乍然受到了滋养,开始沿着她的心脏攀爬而上。   她咬着内唇,拂开喻幸的手,转身去给他倒水。   喻幸接了水杯,很诚挚一句:“谢谢。”   这两个字庞贝听得多了,以前但凡她给一笔钱、买一件礼物,喻幸就要说声谢谢。   庞贝一度怀疑,她那时候如果给他一卷卫生纸,喻幸都要道谢。   “谢谢”两个字,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庞贝,他们之间可不是真正的情侣关系。   庞贝一撇嘴角,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喻幸的手又伸过来,理所当然且厚颜无耻说:“麻烦你再给我倒一杯行吗。”   虽然是问句,可陈述的语气,让庞贝不由自主删除了这句话里的问号。   庞贝抬眼,幽幽问:“你怎么那么事儿?”   喻幸的手就举在她跟前,不肯挪开,如果让李治国看到,怕不是要觉得她不懂人情世故。   庞贝又去给喻幸倒一杯水,这次却没有很快递给他,而是端在手里,居高临下地问他:“喻总,你折腾来去,到底想干什么?”   喻幸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水杯,他眼眸里发出来的光,要深入到她大脑里一般,他说:“庞贝,我想追你。”   庞贝:“……”   她倒的是水,不是酒,对吧? 第22章 (修)   喻幸的告白看起来是认真的。   但庞贝并不买账, 一顿饭吃的冷冷淡淡,幸好有李治国老师在,气氛勉强算得上和谐。   直到晚上,庞贝在片场拍戏去了, 喻幸还等在片场外。   高予诺从湿地公园回来的时候, 看到喻幸正在车里看手机屏幕, 他意外瞥去一眼, 脑海里自动投影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他老板被人删了好友。   不光如此, 喻幸表情凝重地盯着对方的微信资料, 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明显是……束手无策的样子。   高予诺心里弹幕直飞, 但他脸上不显。   喻幸抬头看他一眼, 正好看到高予诺在窥屏。   高予诺:“……”   他推了推眼镜, 以缓解尴尬, 又赶紧拉走视线,假装没看到。   喻幸并没将手机收起, 反而严肃地问他:“你追过女人没有?”   高予诺盯着喻幸,照实回答:“喻总……我……我……”   还是个处男。   奈何没好意思把实话说出口。   喻幸目光渐渐淡薄下去, 他低下头, 喉管里发出一段轻浅细碎声音。   高予诺大脑里自动同声翻译出两个字——废物。   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废物。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庞贝拍完戏,喻幸的车子才无奈离开片场,开往酒店。   片场里,庞贝疲倦地换下衣服,带上自己的东西回酒店。   明佳娜在 酒店大厅里冲她招手,两个人距离刚拉到一米,明佳娜递了一袋小面包给庞贝, “饿了吧?”   庞贝接了面包,撕开就吃,晚上没发盒饭,当然饿了。   两人边往电梯走,边聊,明佳娜说:“丁敬意那边,一姐的事情已经揭过了,这边如果你不想待,可以不待。省得看见阮蓓心烦。”   明佳娜又犹豫着说:“我这里还有两个比较好的本子给你选,看你自己中意哪个。”   庞贝吃着面包,“哪两个?”   明佳娜脚步逐渐慢下来,“一个是低成本网络剧,但是你可以拿女一。还有一个预备上星的剧,你拿女二。”   庞贝奇怪了:“上星剧女二?”   她还没有资格抢到这种资源吧。   明佳娜也不卖关子了,“严瑞丰是制片人。他回国了,给昭文递了本子,我看多半是为了你,我还没去接洽,但只要你点头,肯定是你的。我挺想让你接这个。”   庞贝细嚼慢咽,尽管在饥饿状态下,也不会显得狼狈。   她垂下眼眸,说:“推了吧。”   明佳娜吸一口冷气,她当然觉得拒绝太可惜了。   严家产业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以前靠着庞家一起做实业,后来凉了。   另一部分是做出版发行,娱乐圈这几年发大水,严家乘风而上,这块儿做得很好。严瑞丰身为嫡脉一支,年纪轻轻已经监制了三部有水花的片子,现在不论是在娱乐圈还是在严家,都颇有地位。   庞贝的下一句话,让明佳娜继续倒吸冷气。   “我前男友联系我了。”   “???他诈尸了?他联系你干什么?”   庞贝轻轻咬一下唇:“他说,想追我。”   明佳娜捂了一下心口,如临大敌地问:“你怎么答的?有没有让他滚?”   庞贝思考了一下:“意思应该差不多吧,我说‘你不如去追梦’。”   明佳娜一下子就笑了:“干得漂亮!然后呢?”   然后……   喻幸想加回她的微信,庞贝当然没答应。   他问她,怎么才可以加回来,她没给答案。   怎么都不想加他了。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2”。   明佳娜抱着手臂,突发奇想:“如果你前男友和前未婚夫之间必须选一个,你选谁?”   庞贝皱眉:“世上男人都死绝了吗?”   明佳娜沉思片刻,说:“假设死绝了。”   庞贝想了想,说:“那我还是考虑严瑞丰吧。”   毕竟,她只是不喜欢严瑞丰,凭心而论,严瑞丰对她还不错。   “叮——”   电梯门打开,喻幸和高予诺两人就站在里面,而且脸色都……不太好看的样子。   庞贝:“……”   明佳娜脸色一僵,这就是个普通酒店,就算高层也只是三星级而已,喻幸怎么会在这里!   也不知道刚才女人之间无聊的问题,他们听到没有,她拉了庞贝一下,强笑和喻幸打招呼:“喻总,高秘书,好巧。”   高予诺礼貌地笑了一下,甚至还……冲她们点了点头 ,明佳娜有些受宠若惊,高秘书竟然记得她们吗?   但是喻幸却有点黑脸,明佳娜跟他对视一眼,心里突突跳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事被人盯上了。   喻幸与高予诺下电梯,庞贝和明佳娜上电梯。   电梯门再次关上,明佳娜才松一口气,随即纳闷地自言自语:“喻总怎么会住这里?你刚看到他们从哪一楼下来的没?不会跟你正好还是同一个楼层吧?”   庞贝心口猛然一跳,“不会……吧。”   明佳娜倒是没指望了,她说:“住一层也用,总裁的审美你搞不懂,安安心心拍戏算了。”   庞贝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若无其事地问明佳娜:“你今晚住这里吗?你定的哪一层?”   明佳娜一边用手机回复公司大群的消息,一边摇头:“不住这里,我怕你路痴不认路,送你上去之后,我就回安城的。”   庞贝:“哦。”   那就好。   明佳娜又提醒:“你晚上点个外卖吃。”   庞贝点了点头。   明佳娜把庞贝送上酒店就走了。   庞贝卸妆洗脸,明佳娜给的面包已经在她胃里不起作用,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已经八点多了,她不想出门,但是看到点外卖要一个半小时才能配送,只能放弃等外卖的想法。   还是自己出去吃点算了。   庞贝刚穿上外套,门铃响了。   明佳娜又回来了?   她打开门一看,喻幸就站在门口。   “……”   这么明目张胆,生怕别人拍不到吗?   庞贝冷着脸,下一秒就准备关门。   喻幸的手掌抵在门上,看着她的眼睛,哑声说:“庞贝,你拉黑我了。”   庞贝:“……”   显而易见的问题,还需要陈述吗?   难道喻幸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具体原因?   回答喻幸的,是庞贝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   “……”   喻幸神色轻松了一些,诚恳地说:“我想邀请你一起吃晚饭,饭店已经定好了。”他又补了一句:“太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庞贝仍在用力关门,两人较着劲儿,她说:“好像现在也没有很安全。”   大概僵持了半分钟,喻幸松开手,他不再抵着门,而是将手指握在门框上。   如果庞贝想关门,会夹到他的手指。   呵呵,以为她会心疼么?   庞贝推着门关上,眼见喻幸整个人被挡在外面,她的视线里只留下他白净的几根手指头,就听见他隔着门说:“庞贝,弄伤了我,要赔医药费,到时候请直接把钱转到我微信上。”   庞贝:“……”   就是想要她把他加回来。   庞贝再次打开了门,喻幸一本正经地站在外面,哪怕他嘴里说着再暧昧的话,脸上却不见一丝轻挑。   他长着一张太能骗人的脸。   庞贝挑起眼尾问他:“喻总一定要邀请我吃饭?”   喻幸笃定地点一下头。   庞贝淡笑里带着狡黠:“好啊,我点菜。”   喻幸当然答应。   喻幸没叫司机和高予诺,他亲自开 车带庞贝出去吃饭。   这次没有李治国在,庞贝没客气,她可太知道喻幸不爱吃什么了,点了一大通,全是喻幸不爱吃的。   喻幸看都没看菜单,就让服务员去下单。   饭店上菜快,一道接一道,喻幸看见了,没有一样他爱吃,甚至还有他讨厌的,但从他的神情里,竟看不出一丝喜恶。   等到菜上完,喻幸举着筷子,稍顿了一瞬。   包间里热,庞贝托着腮,双颊带着自然的绯红,浅淡而妩媚,她眼尾弯着:“喻总,不喜欢就别勉强。”   喻幸夹一筷子这边的招牌清蒸鲈鱼,他不喜欢鲈鱼的口感和味道,但还是面色如常地吃下去。   他又用公筷夹一块鱼肉,仔细剔了刺。   庞贝喜欢吃鱼,但不喜欢鱼刺。   所以喻幸剔刺的鱼肉,自然而绅士地给了庞贝,仿佛是最合乎礼节的行为。   庞贝盯着瓷碗里的鱼肉,思绪飘远了。   以前一起吃鱼的时候,也是喻幸给她剔除鱼刺。   其实同居的日子里,喻幸在生活上很照顾庞贝,她是个生活废,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享受玩乐,生活技能实在懂得少。   二人同在屋檐下,关系可不对人言说,就没有允许外人入侵他们的领地,也就意味着生活里大部分事情要自理。   喻幸承担了所有需要他们自己负责的家务,包括庞贝的内衣,都是有洁癖的他,一件一件整理齐整,按照颜色分好类。   庞贝得承认,住一起的时候,不论是床上床下,有的时候很舒服。   如果那些让人愉悦的服务不是她花钱才能买来,而是喻幸发自内心的,庞贝觉得,她会非常感动和沉迷。   但另一个事实是,他既然能因为她的钱就对她这么好,是不是意味着,假如他动了真心,他对别人会更好。   比如他心里纯洁的白月光。   谁知道他背后是怎么疼别人的。   庞贝拿起筷子,狠狠地戳起鱼肉,送到嘴里。   软滑细腻的鱼肉,配鲜汤的滋味,让人胃口大开。   她肚子饿了,没心思再折腾什么,而是专心吃菜。   庞贝抬头夹菜的时候,正好看到喻幸有意放慢速度,慢条斯理地吃下一块糖醋鱼,显然是不太喜欢这道菜。   她的心情顿时有点好。   看着他不好受的样子,她就莫名有点好受。   晚餐结束。   庞贝满足地擦了擦嘴角。   她吃得很开心,至于喻幸,看他面前残余的食物就知道,大概是没吃饱。   庞贝双眼染上慵懒的笑,问喻幸:“喻总,下次还要请我吃饭吗?”   喻幸跟她对视一眼,转眸,轻压下颌,淡淡一声:“好。”   庞贝漂亮的双眸微睁。   他怕不是,有受虐倾向。 第23章   庞贝随身的化妆镜掉在地上有了裂痕。   她对镜子很挑剔, 有了裂痕的表面,怎么看都不舒服,但也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没有必要去在乎是怎么碎的, 为什么碎的。   庞贝扔了化妆镜, 也 拒绝了喻幸下一顿饭的邀约。   生活的聚光灯, 重新打在片场里。   阮蓓果然像庞贝预测的一样, 这一场咖啡厅包间的戏发挥的极不好。   如果说杨睿的较真分等级, 他的底线就是拍摄作品的质量。   一场戏NG十来次, 阮蓓的状态越来越差, 杨睿也越来越暴躁。   火|药是在阮蓓离场后, 拿着手机刷微博放松的那一刻点燃的, 杨睿高举喇叭, 胡子都要炸了,大声地问:“阮蓓女士, 你对你的本职工作有一点尊重吗?你有玩手机的时间为什么不看剧本?你这种态度有什么资格拍我的作品?”   阮蓓对这部戏不是没有一点付出,她也研读过剧本, 跟着拍了大夜戏, 听杨睿当众这样打她的脸,顿时爆发:“我态度还不够好?我还不够认真吗?”   杨睿嗤之以鼻:“我在片场随便指个人都比你演的好!”   阮蓓气得要死,爆了句粗口,众人倒吸凉气。   杨睿怒指戏场外面站着的庞贝,仍旧拿着喇叭说:“你来!教一教阮女士怎么演戏!”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一直沉寂如睡莲的庞贝,导演这时候指了她,岂不是将战火蔓延到她身上?她一个无名小卒,能演好吗?   肯定演不好啊!   这下既得罪导演, 又得罪阮蓓。   炮灰真惨。   群演一边看笑话一边默默替庞贝哀悼。   这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逃遁。   这个替身赶紧找一个合理的借口遁走比较好,也算是给了导演和阮蓓一个台阶。   “我猜她要尿盾。”   “我猜她说肚子疼。”   “胡说,肯定是晕倒效果最好。”   只有张媛在旁边无声呐喊:“庞贝冲冲冲!”   事态不可挽回,阮蓓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站在镜头外,死死地盯着庞贝,庞贝毕业后一直没演戏,而且搁置了三年,她不信庞贝能演好这一幕戏,不可能!   庞贝不敢的。   众目睽睽之下,庞贝旁若无人地走入片场,站在镜头面前,沉着而冷静地问:“可以开始了吗?”   “嘶——”   “她疯了?她真的要演!”   “阮蓓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她能打得过阮蓓吗?不会比阮蓓演的还差,让导演丢脸吧!”   “毫无疑问啊,不然她长这么好看还没红,还不是因为演技太差。”   杨睿也没想到,气头上不抱希望的一指,庞贝真的会出场,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喇叭喊:“男一就位。”   这一幕开始。   这是女二丝萝与男主在梨园之后,第一次在私人场合见面,男主和朋友在咖啡厅的包间约朋友见面,但是朋友们还没来,只有他先到,丝萝在这里做钟点工,顺便兜售香烟,她只有一句台词:“先生,买香烟吗?”   但简单的一句台词里,包含了她想要靠近男主,却因为腹中苦衷而本能抗拒靠近的挣扎,天然形成一种欲拒还迎的勾人姿态。   庞贝提着香烟的篮子,推门进入包间,男人本就在抽烟,烟雾缭绕 ,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一眼就能辨认出来那人是谁,先是凝望一眼,嘴角抿了抿,才不安地盯着他问:“先生,买香烟吗?”   表情平淡无波澜,戏全在细微之处,庞贝将这一段诠释得淋漓尽致。   沉寂的睡莲开了花,悄无声息之间惊艳四座。   一声“卡”,都没立刻将众人从戏里拉出来,连男主演都盯着庞贝看了半天,才恍然回神——刚才入戏太深。   身置片场情景之下,有一个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没有办法不沉溺进去。   李治国鼓了鼓掌。   杨睿打开喇叭,淡淡点评两字:“很好。”   再无其他言语。   而这简简单单一言,胜过千言万语。   阮蓓受辱离场,杨睿便先拍别人的戏份。   “卧槽!这演技神了!!!”   “庞贝居然真的行啊……”   “比阮蓓好多了好吗!我刚站在附近,就像回到过去的年代,看现场直播一样。”   “她的眼睛真的会说话!”   庞贝宠辱不惊地退回原来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站着,等着导演随时叫她补镜头。   虽然二十五岁不是很小的年纪,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依旧是少数。   杨睿惜才,确实动了换演员的念头。   休息的时间,李治国在旁边‘煽风点火’说:“想换就换,一切都是为了作品。”   杨睿抓了抓厚密的胡子,说:“全组就她一个人是别人硬塞给我的。”   硬塞的,也就是有关系的,换掉了要得罪人,一部戏的出生,背后的利益盘根错节,没有那么容易动。   杨睿耿直诚笃,但不是傻。   他跟李治国商量:“李老师,听说您手里握着倍幸集团的一段儿宣传片?反正他们也属意阮蓓,你就顺水推舟把头点了,我顺理成章把她换出去,女二的位置给庞贝?”   李治国脸一皱,极为不情愿。   倒不是资源的问题,而是这个头点了,代表了他的审美和眼光,一想起阮蓓和他的审美挂钩,他怕老朋友们劝他找个匠人重新把眼睛修一修。   杨睿还在劝说:“‘丝萝’这个角色有坚定又勇敢,很讨喜,也符合当下社会女性的心理需求,比宣传片不实在多了?我看您平常和庞贝走得也近,她都快成您小徒弟了,您不拉拔她一把?”   这话说的,李治国不得不认真考虑考虑了。   李治国有想过听杨睿,他琢磨了一大天,做好的决定在化妆间功亏一篑。   也是巧了,他在化妆间小憩,穿着戏服,又在推车衣架后面,被助理劝回来的阮蓓进了化妆间,压根没看到人,就和助理在化妆间吐槽:“……姓李的老不死的,居然还鼓掌。”   李治国听了足足二十分钟,也没吱声。   后来阮蓓出去之后,他才起来去片场拍下午的戏份。两人片场再见,阮蓓跟职业换脸人一样,又是那副稍带笑意的脸,哪里还有背后骂人的样子?   人前人后两幅脸,其实并 不罕见,尤其这个圈子里。   但亲身遇见,谁能忍?   阮蓓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宣传片的事敲定她了,跑去催李治国:“就麻烦您老帮忙打个电话了。”   李治国笑了笑:“得,我打,现在就打。”   阮蓓一时高兴得藏不住,眉眼都带着得意的浓笑。   李治国当着阮蓓的面给喻幸打电话。   阮蓓看着备注“小喻”两个字,心头直跳,不、不会吧?直接给喻总打?她又能去喻总面前刷脸了!   李治国拨通了电话,喻幸低醇微哑的嗓音从那头传来:“李老师?”   “小喻啊,你们玉川不是要个宣传片的女演员吗?我想好人选了。”   “您说。”   李治国斜阮蓓一眼,笑着说:“阮蓓。”   妥了妥了,阮蓓喜不自胜,差点没笑出声,宣传片都是一线女星啊,而且还能和喻总同住,绝好的机会!   下一秒,李治国就接着说:“阮蓓——这个女明星,你们公司千万不要用,业务能力奇差无比!”   喻幸十分郑重应道:“好。”   阮蓓:“……”   李治国挂了电话,阮蓓脸都裂了,僵着脸地问:“李老师,我哪里得罪您了吗?”   李治国摸了摸花白的头发,爽朗笑笑:“我这老不死的,哪里敢让阮大明星得罪?”   阮蓓瞬间想起自己在化妆间说的话:“………………”   喻幸接李治国电话的时候,正在去倍幸集团客服部的路上。   倍幸集团是一家做综合性旅游出行线上交易的企业,他们的独特之处,在于整合了旅游环节里的所有资源,近乎于让用户通过平台,一键出行。   全程都有人工客服24h服务。   倍幸有一句颇有国民度的广告语——   倍幸,因您倍感荣幸。   倍幸,让您倍感幸福;   倍幸集团非常重视用户的体验感,这是倍幸一大宣传点。   为强化集团标签,喻幸作为公司话题度最高的人,也是公司最有话语权的人,他将直播今天在客服部接通用户电话的过程。   客服部员工让出位置,或站或坐,鸦雀无声。   喻幸带上耳麦,接通用户电话。   这是一通顾客的投诉电话:“喂,你们APP怎么回事啊,我总是支付失败!有钱不想赚啊!”   喻幸扶住耳麦,清冷的嗓音里有意带上谦和,问对方:“您好,请问支付失败的时候,有什么提示呢?”   好听的男音,让对面顿了片刻,很快顾客就说:“你不专业!让喻幸过来跟我讲!”   倍幸员工:“…………”   喻幸四平八稳地答:“您好,我就是喻幸。”   那头又愣了,很快就听出真的是喻幸的声音,态度大变:“喻、喻总?”   “您好,我在。”   “……那个什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知道你未婚,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在场众人皆惊,但也不太担心,因为这是私人问题,喻幸完全可以拒绝回答。   弹幕也在飞速刷。   【你问题好野啊哈哈哈哈但是 我喜欢】   【呜呜其实我也想知道,知道了我就死心了】   【[吃瓜]喻幸肯定不会回答吧】   【不瞒了!他有喜欢的人!就是我!】   喻幸眉眼几不可见地柔和下来,说:“有。”   【啊啊啊wsl我老公有喜欢的人!!!真的假的!!!我不听我不听!!】   【卧槽喻幸喜欢谁谁谁谁谁谁】   【这一手热度炒的好】   【热搜预定】   公关部门严阵以待,并全部看向了高予诺:什么情况,怎么提前没跟他们沟通下?开会的时候,明明没讲这个环节! 第24章 (捉虫)   “卧槽!喻总你有喜欢的人!”   和喻幸连线的顾客, 显然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这个问题,简直惊掉了下巴,把什么都忘记了,只顾得八卦追问:“她漂亮吗?啊呸, 那用说, 肯定漂亮!她是什么样的人?”   喻幸扶着耳麦, 忖量片刻, 声音一贯的冷冽, 但态度却无比尊重, 他说:“她是一个‘句号’一样的人。”   提起“句号”, 喻幸嘴角弯了起来。   他以前生活在非常贫穷的大山里, 虽然山水好, 可教学资源也是真的贫瘠。   尽管他有一定的学习天赋, 有限的资源仍旧限制着他。   当年高考的分数,不低也不高, 当个免费师范生绰绰有余,想自费去安城上大学, 难如登天。   他连车费都无法解决, 哪怕低头四处去借,贫穷的亲戚们,也都有心无力。   他不想当老师。   他想去奶奶说过的,更大的世界去看一看。   但现实是,光是车费就浇灭了他所有的幻想。   就在他决定妥协的时候,申请支助的事情有了回音。   有一位好心的匿名支助人,大方地解决了他的一切费用。   他过了平静而普通的十八年,那是第一次体味到欣喜若狂的滋味。   因为这笔钱,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他写信感谢支助人。   他写了简短一封简短而克制的信,唯恐冒昧,又怕过于冷淡而显得不知感恩,完全不知道怎么下笔。   他又怕言语之间泄露带有贫穷的渴望,让人觉得低微谄媚;   他还怕字不够好看……   他有很多很多的担心与害怕。   一字一句,几经斟酌,才敢下笔。   没有人知道昏暗的灯下,他是如何抑制住颤抖的笔尖。   信终于送出去了,其实他没盼着能收到回信,但他每天都在悄悄期盼,能够收到回信。   这件事成了他心里不能说的秘密,每天吃饭的时候会想,刷牙的时候会想,洗澡的时候也会想。   念头无孔不入,丝丝缕缕钻进他的脑海,占据每一处能够用来思考的领地。   在一个美丽的夕阳时分,一周一次的快递员邮来了一封信件。   真的盼来了回信。   他至今记得信封的样式,浅绿的底色,有一些清新可爱的花纹。   他的恩人,是个女生。   他拆开了信,空白的信纸上,只有一个“句号”。   小小的一个句号,完成了他对恩 人形象的描绘。   圆若朝阳,皎若明月,高不可攀,善良但也很高傲。   他拿着信纸,全方位解读“句号”的含义,像抱着空空的蜜罐一样,一遍又一遍舔舐沿口余下的蜜糖,舍不得放手。   她是怎样的人?   喻幸见到她的那天,仿佛看到了信纸上漂亮的“句号”清清冷冷地朝他走来,她面容精致张扬,衣帽华贵,有朝阳的艳丽,有月亮的清辉,是需要他仰望的存在。   她是他的恩人。   一个句号一样的恩人。   连线的顾客好奇极了,什么叫“句号”一样的人。   但现场公关部人员已在疯狂暗示喻幸趁早脱离私人话题,将对话转入正轨,而喻幸也不愿再过多提及私事,话题一转,反问顾客:“请问您的支付页面有没有什么提示?”   顾客:“呃呃,我看下……好像是余额不足……”   众人:“……”   弹幕:   【神他妈余额不足哈哈哈哈哈】   【笑掉头,余额不足导致支付失败???】   【这不是我的账户吗?!】   顾客脑洞极大,又问:“喻总,你能不能给我打点钱?”   倍幸员工:“……”   弹幕:   【卧槽这不是我的心里话吗兄dei】   【这他妈要是我,就问喻幸的联系方式,要钱有什么用,我要人!】   喻幸得体回答:“抱歉,公司财务不由我负责。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   顾客讪笑:“没没没。”   荒唐离奇的对话终于结束,公关部门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他们需要应对新的问题。   “喻幸喜欢的人”这一话题,肯定是要上热搜的。   事件在意料之中,不过短短三小时,网友就将喻幸送上了热搜。   .   《丝萝》剧组。   今天导演杨睿罕见地让晚开工半小时。   换人不是件好开口的事情,杨睿等制片人到片场来了后,当着制片人的面,为难地给彭东易打了个电话。   彭东易那头肯定是生气的,先不说剧组和演员走了合同,无故辞退要赔偿,闹出去名声不好听,于口碑剧而言,风评是很重要的一样东西。阮蓓和喻幸那头似乎又有些说不明的关系,杨睿居然闹这一出,彭东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儿哪儿都不好交代。   但杨睿在换演员一事上十分坚决,大有“不换不拍”的架势,还非常笃定地保证:“这个角色,只有她演得好!您要不想毁片子,就得听我的意见。”   彭东易随口问了一句:“新演员是谁?哪个公司的人?”   杨睿:“叫庞贝,昭文的人,还是新人,没作品,您不认识。”   彭东易当然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卒,他也懒得去认识。   但杨睿的眼光不错,他相信杨睿,当下只是先含糊应答:“这个事我去提一提。实在不行,还是得把阮蓓留下来,你要真惜才,让编剧加戏,给庞贝多点戏份就行了。”   杨睿脱口而出:“这不行!撞脸了!”   彭东易情况不了解,也不知道撞脸 是个什么情况,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杨睿说不行肯定是不行的。   比起喻总私事,彭东易当然还是更重视项目,阮蓓公司也挺好打发的,主要是说服大股东。   他挂了电话琢磨半天,直接打通喻幸了的电话,亲自说明情况。   彭东易简单阐述后,已经做好了挨喷的准备,很无奈又有些忐忑地说:“喻总,戏都拍这么久了,不换掉她损失更大,真的只能换了。”   却没想到,喻幸那头只是很利落三字:“那就换。”   彭东易恨不得跳起来给喻幸鼓掌。   这才是成功男人的典范。   当女人成为商场的绊脚石,该踢就踢开。   他喜笑颜开:“好的喻总,那我就直接换了。”   彭东易坐在办公椅上,有些劫后余惊的轻松,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这么棘手的一件事,居然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今天真是行大运了。   彭东易意料之外的第二电话却来了。   是李治国的来电。   李治国当着阮蓓的面将宣传片的事摁死之后,第一个告诉了杨睿。   杨睿刚当着制片人的面和彭东易说完换人的事,一听李治国又整了这出,头都大了。   杨睿把李治国拉到机房,抓耳挠腮,语气也不是抱怨,而是感到头疼:“您怎么就直接把阮蓓给一刀劈灰飞烟灭了呢?”   他今天已经明确退了阮蓓,阮蓓又彻底失去宣传片资源,这还怎么第二次和彭东易开口?   李治国掏出手机,带上老花镜,点开一个文件,说:“你看看这个。”   杨睿俯身去看放大的文档,是玉川宣传片的主题简述,背影音乐选用的是《长川情》,正好就是庞贝在《丝萝》里原声唱的那一折。   李治国收了手机,说:“我打算推荐庞贝当这个宣传片的女主角。”   杨睿:“!!!”   这……一下子拿掉阮蓓的两个资源给庞贝,彭东易答应吗?   他后脑勺都在冒冷汗,脸上愁云惨淡。   李治国却笑着问:“你说,要是你,你推荐谁?”   杨睿说话还是直,当即就道:“肯定是庞贝啊。”   她形象符合,又唱得好。   李治国一拍大腿,决定道:“就她了!我这就去打电话。”   杨睿:“……”   他是不是错给了肯定意见?   李治国在电话没打通前,没负担地冲杨睿笑:“你怕什么,事儿不是还没办吗,指不定有意外惊喜。”   杨睿有点儿头疼,意外惊喜?恐怕是意外惊吓。您老和喻总有私人关系,我可没有。   再怎么性子硬,也得靠手里这碗饭养家糊口的,换掉阮蓓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但事已至此,李治国要打这个电话,他也管不了,只好在旁边洗耳恭听。   李治国电话打给彭东易,言简意赅:“宣传片女主角,我推荐庞贝。”   彭东易:“???”   怎么回事,庞贝这个名字忽然间像海水一样灌过来,哪里都是她。   彭东易头疼欲裂,女二和宣传片女主不一样, 去玉川拍宣传片,明白了冲着二人共处机会去的啊!   喻总一次好说话,二次未必。   彭东易看着李治国与喻幸有私交的份上,也不敢胡乱说话,压着烦躁问:“您不再考虑考虑?”   李治国回答得很利落:“考虑好了,就是庞贝。”   他还说:“哦,对了,是我杨睿联袂推荐。”   杨睿:“…………”   您胡说,我没有。   彭东易无言以对,御人永远是最难的,尤其是这帮搞创作的人,个个都像草地里乱窜的田鼠,抓不住,管不了!   他转圜的话都没说出口,李治国已经在说:“彭总,不耽搁您时间了,再见。”   电话就挂了。   彭东易捏了捏眉心,后悔当初接宣传这事儿,倍幸的事儿应该倍幸的人干,交给他们芭乐干什么!   打好腹稿之后,彭东易又给喻幸打了个电话。   这次,他却听到喻幸完全不反对甚至带着点赞成的声音:“好,你们公司和演员接洽好就行。”   彭东易愣住了,他放下电话,琢磨着“庞贝”的名字,忽然开了窍,让人将庞贝的照片找给他。   看到《丝萝》剧组演员表上的照片,他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   一直以来竟然都搞错了!   阮蓓就是个冒牌货,这位才是正主,早知道把这人叫来作陪才是。   彭东易愣神的功夫,手机上来了条信息,乐桃的总裁让他看微博热搜。   点开喻幸的那条热搜,彭东易完完整整看完直播时录下的视频,心里已经肃然。   毕竟喻幸在提及“句号”的时候,脸上敬仰爱慕的神色,绝不是男人看玩物那么简单。   这个庞贝,了不得。   喻幸的热搜上得快,传播得也快。   庞贝被迫知道他的消息,又听说喻幸没头没脑地把她形容成一个“句号”,好奇地点开了微博底下的评论区。   【句号,就是圆润的意思,我懂了,老公喜欢胖的,正在增肥ing】   【句号就是结束呗,说明喻幸跟她已经结束了】   【我觉得句号是圆满的意思啊】   庞贝翻看着种种评论,也迷茫了。   她不懂喻幸为什么会说她是个句号。   等等,喻幸说的一定是她吗?   她和句号貌似没有丝毫关系。   庞贝眼眸一垂。   万一,说的是那位呢。   正出神的时刻,喻幸打电话过来了。   庞贝听见响声,吓得一激灵,拇指不小心摁下接听键,那边就已经开始说话了。 第25章 (一更)   “看热搜了吗?”喻幸问。   “刚看。”庞贝也没骗他。   “庞贝, 你当初为什么会写给我一个句号。”   庞贝愣了一下,完全想不起来,什么句号?   但,句号还真的……说的是她啊。   庞贝秀气的细眉微拧, 问喻幸:“句号?”   喻幸毫不意外她全然不记得回信的事, 这种细枝末节的许多东西, 在她的眼里, 怎值得留下记忆。   他问她:“还记得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吗?”   庞贝下意识点头:“记得。原来你说 的是那个。”   喻幸轻“嗯”一声, 再问:“所以, 为什么会回一个句号给我?”   庞贝开始思索该怎么回答。   真实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字丑。   也不是说丑得不能看, 只是娟秀有余, 却无字体, 和喻幸的软笔字没法比。   当时喻幸写来的那封信, 字体像从哪个书法大家的字帖上拓印出来的,要不是确认是出自中性笔, 她都怀疑不是人写的。   而且她当时才十四岁,字迹多少幼稚, 受助人十八岁, 比她大四岁,她就是莫名不想让他知道她比他小,否则像是自动消减一半的气势。   她捐了钱,还要比别人矮一截,凭什么?   时隔多年,少女的奇妙心思,现在已经无法追究其合理性,庞贝只记得,她身为捐助人, 不想被对方想象成一个小孩子,又不想辜负这么好看的一手字。   就回了一个“。”。   如果要问意思,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已阅”。   庞贝也是这么告诉喻幸的:“句号代表已经看过了,但是没有别的话说。”   喻幸没有情绪的一声:“嗯。”   也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片场嘈杂,庞贝现在已经在接触其他演员,也没有时间多说闲话,匆匆交代:“我要去忙了。”   喻幸:“回聊。”   庞贝:“……”   谁要跟你回聊?   自己加戏。   挂了电话,庞贝就被李治国和杨睿叫去了,当然也是私下里偷聊。   李治国直接开口:“庞贝,玉川宣传片的事你知道了,我和杨导一起推荐了你。”   杨睿严肃的脸上没有笑,但语气却很和善:“正好这部戏可以和宣传片联动,对剧对你个人,都有加成作用。”   这意思就是,推不掉了。   庞贝只能礼貌笑道:“谢谢李老师,谢谢杨导。”   她原本拒绝了的宣传片,却又重新被迫接下,要说喻幸没在里面干点什么,她能信?   庞贝牙齿发痒。   脑海里牵扯出另一件事。   是一件同居的时候发生的小事。   庞贝以前在富二代圈子里算比较收敛的,不常出去放肆,但也不会完全没有娱乐活动,偶尔也会和朋友们去酒吧纵情声色。   年轻人,男男女女多了,有时候玩到两三点才回来,吵到了喻幸,喻幸醒后可能没了睡意,会去弄点吃的,两人一起吃宵夜。   她为此推了很多约,实在关系好的朋友推脱不掉,就尽量早点回来。   尽管庞贝已经提早回家,但卸妆洗漱也总是要弄出点动静的。   她记得是在一个00:05的夜晚,喻幸从床上醒来,冷脸皱眉看她一眼,又默默去做宵夜跟她一起吃。   庞贝虽然一边吐槽喻幸生活习惯像个老年人,不去酒吧不蹦迪,睡得还那么早,却也还是有点抱歉自己打扰到他。   直到她发现了喻幸装睡。   “……”   庞贝知道,在喻幸肯定是不耐烦大晚上爬起来给她弄吃的。   虽然合约要求里,没有照顾她生活起居这一条,但她 又不是非吃不可。   庞贝想着想着,情绪被勾起起来,还真有点生气,他可以在别的女生来大姨妈的时候,冬天的大晚上不辞辛苦去送热的红糖水,给她下碗面就不行?   她对他的好,不也超出合约之外了吗?他就不能也做点合约之外的事?   庞贝原地站了会儿,就没工夫东想西想,导演喊她过去说:“剧组会联系你的经纪人签合同,等新合同签好了你再开拍。”   杨睿做事严谨,怕提前开拍,演员出意外事故,不好处理。   庞贝应了一声,给明佳娜发了条简述情况的消息。   随后杨睿让庞贝利用这段时间,赶紧和主演们尽快熟悉,迅速进入状态,前面的镜头全部要补拍,她的任务还很重。   这边庞贝兢兢业业,昭文影视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明佳娜拿到新合同的时候,大吃一惊,她都准备想办法劝庞贝离组了,庞贝竟然一下子丢给她这么大个重磅炸|弹,不声不响就是女二。   《丝萝》剧组也是冲着上星剧去的,新锐导演杨睿擅长拍电影质感的电视剧,收视率不好说,却是质量的保证。他年纪不大,却已经拍出了两个视后,一个视帝,挺着脊梁骨跟着他,当然比她手里候选的两个资源要好得多。   想起手里几个不争气的艺人,明佳娜瞬间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明佳娜拿着合同去找丁敬意,严瑞丰那边和丁敬意打过招呼,丁敬意这两天正在催庞贝回来。   “丁总。”   明佳娜走到丁敬意办公室门口,见门半开着,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丁敬意坐在靠椅上边抽雪茄,边跟人通话,见明佳娜进来,点了个头,也顺势将手里的电话挂了,放下手机第一句就问:“庞贝回来了?”   明佳娜走进去,笑着说:“没有,她得继续留组了。”   丁敬意眉头一皱,大口吐出缭绕烟雾,说:“还留那没前途的剧组地方干什么?”   当初见庞贝的时候,他很惊艳,但庞贝进公司也有段时间了,却好像还是没出什么水花,当老板的才不管你遇到什么状况,他只看结果,本来也嫌庞贝二十五岁年纪大又不会来事儿,心下不满,对明佳娜态度也不好:“叫她明天就回来!金曼的剧缺个女五号,还有严家公子手里的剧也在筹备了,让她回来接触下。”   明佳娜笑说:“女五庞贝可演不了。”   丁敬意沉着脸说:“女五都不要,还想演女三?”   明佳娜将合同往丁敬意面前一放,“女三也不行,《丝萝》剧组把阮蓓换掉了,让她演女二。这是合同,我看完了,今天就带去萧山给庞贝签字,当天开拍。”   丁敬意夹雪茄的手一顿,翻开合同,脸色瞬间明朗,他往椅子后面一靠,琢磨片刻,笑着摆头:“她可以啊。”   明佳娜顺势提道:“阮蓓方肯定会有动作,庞贝好不容易接的这部剧,经纪总监那边还麻烦您帮 忙打个招呼。”   庞贝抢了阮蓓的角色,没那么容易揭过,明佳娜要用公司的资源替庞贝打舆论战,但庞贝资格不够,经纪总监肯定不会点头,她就想直接找丁敬意行个方便。   丁敬意笑着答应:“行,你直接去找她说就行了。”   明佳娜满意地离开丁敬意的办公室,去找经纪总监。   丁敬意又拨了个电话出去,特意嘱咐那边:“抢个资源不是什么大事儿,要是吵得起来就让他们吵,不用管。”   明佳娜走路的速度,哪里赶得上丁敬意打电话的速度,她到总监办公室的时候,对方得体地笑着听她把话说完,把结果一撂:“这不合规矩。”   明佳娜搬出丁敬意,总监态度强硬:“今天就是丁总亲自来,我也不能答应,要都像你这样不按规章制度办事,公司还发不发展了?”   争执无果,明佳娜心里清楚怎么回事,负气离开后,只好给庞贝发消息,提醒她断网安心拍戏。   庞贝正忙,也的确没时间上网。   接下来的一周里,庞贝每天三十多场戏份,比男女主主演还多,每天天不亮起床,一直拍到凌晨,熬了36小时的大夜,周末不休息,愣是把前面阮蓓出镜的戏全部补拍完成,包括下周的戏也完成了大部分。   连杨睿都惊诧于庞贝的敬业,收工的那天,他看着庞贝卸妆后苍白的脸色,难得心软叮嘱:“回去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不然很容易生病的,好多演员都是这样之后就病了。”   庞贝连续累了好多天,终于收工,脑子都是木的,谢了杨睿的提醒,却根本没精力往心里记着,回了酒店仰头大睡。   果不其然,杨睿是有经验的导演,庞贝第二天就病了,接到明佳娜电话的时候,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庞贝没开口,明佳娜也不知道她病了,还在那头高兴地说:“玉川的宣传片合同也签好了,你这趟来萧山可真不亏。拍摄时间我和《丝萝》制片人沟通好了,机票倍幸方也已经帮你定了,明天你直接带证件去安城机场就行了。出行时间我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庞贝听到工作任务,才来了点精神,强打起精神,答:“知道了。《丝萝》这边制片人答应,杨导也答应了吗?”   明佳娜:“肯定是杨导点头,制片人才敢点头啊。都是芭乐的人,内部之间好沟通的。”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庞贝,你是不是不舒服?”   庞贝看了下时间,恍然反应过来,居然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半,又渴又饿,说:“就是睡太久了,我去吃点东西。”   明佳娜也不打扰她了,“那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庞贝挂了电话,去厕所,手机搁在桌上,不停地响。   等她洗漱完了过来看手机,喻幸的消息发过来已有二十来分钟了。   【喻幸:明天和你一起去玉川,晚上我过来接你。】   庞贝把手机倒扣,喝了杯温热的水暖腹。   像这种加戏咖要是犯在杨睿手里,要被锤爆的。 第26章 (二更)   喻幸重诺, 说来晚上就真的来了。   庞贝连续好多天,平均一天睡眠不足五小时,身体一下子吃不消,简单吃了晚饭, 刚收拾完行李, 又开始困了。   机票是明天上午的, 如果今天不赶回安城, 明早肯定来不及。   喻幸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庞贝生了搭便车的心思, 也就不矫情地说:“我马上下来。”那头却说:“开门。”   庞贝推着行李箱一开门, 门口不是喻幸是谁。   两人对视着, 庞贝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情, 好像对他的排斥, 少了那么一丁点。   人的感情就像弹簧,是会因为外界的压力而变动的。   倒不是说庞贝就坦然接受了, 这只能证明,她是个感情松弛有度的正常人。   喻幸进门, 伸手就想拿行李箱, 庞贝下意识就问:“你提?下楼等着人拍?”   喻幸依旧拉过行李箱,说:“从后门走,员工通道。你戴上口罩,跟着我走。”   庞贝戴上口罩,想起以前一起出行的日子,她不认路,也是跟在他后面走,当个尾巴就行。   喻幸单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墨镜, 戴在轮廓分明的脸上,他今天穿了件风衣,个子高,短发凌厉,动作舒展又清逸自然,酒店的走廊,都被他走出了颁奖典礼红毯的氛围。   这一层一个人都没有,两人进员工专用电梯后,庞贝透过电梯里的镜子,稍瞥去一眼,心里暗赞,她当初的眼光真不错。   喻幸带着墨镜,庞贝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只听他突然开口:“在看什么?”   庞贝淡定移开目光,“没什么。”   “看我吗?”   “看墨镜,款式不错。”   下了楼,高予诺从前面的一辆车下来,拉开后面车的车门,等两人上车后,他放好行李,关上车门,上了前面一辆车。   庞贝在车里调侃高予诺:“都成你私人保姆了,得加工资。”   喻幸取下墨镜,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竟点头说:“好。”   庞贝轻笑一下,喻幸都听不出来这是玩笑话,不过能帮高予诺从资本家手里多抠一些钱,好像也不是坏事。   车子发动,车内温度渐渐升,庞贝困意席卷大脑,实在熬不住,直接睡着了。   庞贝脑袋一歪一歪的,喻幸默默地坐过去,两人身高差十分契合,她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肩膀上。   就这样一路回到安城,到了似锦公寓楼下,庞贝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司机不敢打搅,高予诺从另一辆车下来,轻敲车窗,朝喻幸示意手机。   喻幸左手拿手机,右手连着肩膀处都不动,任庞贝舒舒服服靠着,看完消息后,摇下车窗低声吩咐:“你带老张一起先回公司。”   高予诺点点头,司机老张也轻手轻脚下车,跟着走了。   喻幸就这样坐着不动,等庞贝睡醒。   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小区里来往的车辆也少,高予诺的车走了,周围陡然变安静。   喻幸扭头,她的额头就在他的唇边,光洁白皙,她的睫毛是卷的,好像女生的睫毛都是卷翘的,以前他说过公司用的模特睫毛也是卷的,但她们在海报上的妆容太夸张,不像庞贝这样,自然地卷着,投一扇浅浅的影子在眼睑下,睡着之后,格外的温柔。她的唇是淡红色的,可能因为最近比较累,唇色又淡了些,有种不易察觉的脆弱感。   她的眉头忽然轻皱动,只浅浅一下,又恢复如常。   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不好的事。   喻幸想起了以前同居时,庞贝晚上偶尔会做噩梦,半夜醒来被吓哭。   如果不是换床单发现她的枕头上出现过几次泪渍,他也不会知道。   有一次很巧,喻幸正好半夜醒了,碰到她做梦吓醒,在被子里小声抽泣,他假装还没清醒,借着迷糊问:“你怎么了?”   她只说:“做噩梦了。”   别的不再多说。   她从来不跟他讲她的私事,他们的关系只维持在那一间漂亮的公寓里,离开了公寓,在公众场合,他们就是陌生人。   他亦自觉,不再轻易踩进她的私人空间。   车内昏黄的灯下,喻幸凝视着她的脸,手不由自主抬了起来,庞贝正好苏醒,仰起倦脸看着他,他的手慢慢就放了下去,刚产生的回忆也从大脑里消失,表情也随之平淡下来。   庞贝骤然和喻幸贴得如此之近,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寸,心跳快了一拍,视线上挪,看着那张神色寡淡的脸,心跳又恢复正常,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问他:“等我很久了?”   喻幸往旁边坐了坐,留给她舒展筋骨的空间,“没有很久。”   “谢谢。”   庞贝道完谢下车,喻幸跟着下去,帮她拿后备箱的行礼,还要送她上楼。   庞贝推着自己的行李箱,睡意从眼中消散,双眸明媚起来,婉拒他:“不用,都到了小区楼下,我还能不认路?”   她当然不想喻幸知道她的住处,哪天来得出其不意,让明佳娜碰到,还不吓死明佳娜。   喻幸倒没强求,他坐上驾驶位,目送庞贝离开。   他没急着走,车还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结果就看到庞贝果然又走回来了。   喻幸驱车过去,车窗都没关上,人在车里似笑非笑:“上来,我送你。”   好像早知道会这样。   庞贝放好行李箱,重新上车。   喻幸修长的五指慵懒自若地握着方向盘,有种运筹帷幄的魅力,问:“哪一栋?”   庞贝告诉他具体的楼栋单元,但是没说楼层。   喻幸说:“那还挺远的,要一会儿。”   庞贝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喻幸踩上油门,答得分外平静:“开车在你们小区逛过。”   庞贝恍然想起喻幸在楼下等她的那个夜,应该是那时候逛过。   夜风微凉,庞贝打了个喷嚏,从下午睡醒开始,身子就 是重的,一吹风,更不舒服。   喻幸关上车窗,五分钟左右终于把她送到楼下,陪她下车的时候,嘱咐一句:“回去多喝热水,有增强抵抗力的药就吃一点,没有的话,我现在去买。”   庞贝从后备箱里拿过行李箱,“不用,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喻幸一点头,长臂轻松扣上后备箱,跟着庞贝离开停车位,站在小区过道上,没有要开车走的意思。   庞贝看着喻幸没走,她也迟迟没转身回家,握着拉杆的手,越收越紧,飘在夜风里的口吻,像江中已经平息的潮水,十分和缓:“喻幸,你到底为什么要送我回来?”   墨镜被喻幸遗落在车上,他双手插|进口袋,挺拔地站着,身如凛松,眼似灼日,他说:“因为想和你在一起。”   明明是寂静的夜晚,庞贝却好像看见春波拍岸,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兀自一笑,妩媚的眼尾挑起,问他:“现在开始怀念我以前对你的好了?”   喻幸诚笃地点头。   他一直在怀念。   庞贝笑色收敛,蓦然又说:“喻幸,是不是有点太迟了?我没有以前有钱,也没有以前……喜欢你了啊。”   喻幸眸光暗淡,心口明明像被刀子剜了一刀,神态如常,不惊不变,脊背却绷紧了。   他唇角微微一动,喉咙里已经蹦出一缕哑音,但庞贝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转身走了。   庞贝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忽有一丝烦躁,她努力不再去想喻幸的脸,和喻幸刚才说的话。   就算他给她一个完美答案又怎样,充其量只能证明她对他有多好罢了,并不能弥补那四年里她从他那里得到的难过和失望,也不能让她对被抛弃的事情释怀。   不论如何,经历过的切肤之痛都是真的。   只要痛是真的,就会有伤痕,伤痕会结痂,会愈合,会长出新的健康的肉,却不会了无痕迹。   庞贝放好行李准备去洗漱,路过明佳娜虚掩的房间,她无意间瞥见里面放着大堆的行李,颜色深重的行李箱,不是女孩子用的。   她隔着门多看了几眼,能确认是个男性的物品,看来明佳娜妈妈送过来的小孩儿要来了。   庞贝洗完澡,开始想房子的事。   但今天太累了,哪怕在车上睡了觉,仍旧消除不了过度疲劳给身体带来的消耗,又想着明天十点半的飞机,得早起,直接扔了手机睡了。   等宣传片拍完回来再找房子。   翌日。   庞贝定了闹钟起来,算好了时间,准备在网上约一辆车,喻幸的短信就来了。   【喻幸:楼下等你。】   他的上一条消息还在上面陈列着,不算标点符号是十六字,今天的只有四个字。   减去了四分之一。   看来昨天晚上说的话,多少有点作用。   庞贝扫完简短的消息,套上外套往,拉着行李箱下楼。   上了车,仍旧只有喻幸,她扫他侧脸,宛如没有波澜的湖面,便戴上耳机听歌,是她粉了很多 年的乐队,以前还和喻幸一起去听过他们的演唱会。   车子开到机场,高予诺在前面带路,走的vip通道,正好在检票。   庞贝看着检票口一个排队的人都没有,狐疑地扫了喻幸一眼,他倒是坦坦荡荡没反应。   两人一起进了空无一人的头等舱,瞬间被隔离到另一个安静的环境,空乘人员想帮忙放随身行李都派不上用场。配   庞贝等喻幸给她放好背包,坐下之后,不确信地问他:“……不会这个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喻幸脱掉外套坐下,打开笔记本,淡声说:“别骂人。”   空少正好迎面走来。   庞贝:“……”   真的,就只有他们俩。 第27章   头等舱只有庞贝和喻幸两个人, 服务的空乘人员都愣了一瞬,因为他们收到的可是满座的顾客名单。   经济舱人手不够,头等舱拨了几个人过去,暂时只留了一个空乘。   头等舱两个乘客倒是都很淡定, 飞机还没起飞, 庞贝坐在靠窗的位置, 摇下椅子, 一开始就打算睡觉。   喻幸坐她旁边办公, 干净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发出轻响, 表情极为专注和认真。   庞贝稍稍扭头, 视线落在喻幸流利清朗的下颌上, 他不留胡子, 下巴很干净,在工作的时候向来严肃到让人不敢打扰。   空少头一次这么闲, 又怕两位顾客有需求,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在中间的走道上稍带尴尬地走来走去, 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庞贝。   庞贝躺在靠椅上,手机来了条语音消息,点开一听,明佳娜问她登机没。   庞贝没带耳机,正要打字回复,明佳娜连续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和喻总一个舱位吗?】   【是不是坐一起?】   【没事儿和喻总讲讲话,哪怕刷刷好感,可别人家空姐跟喻总说的话都比你跟喻总说的多。】   庞贝早有经验,在明佳娜口中的“喻”字冒出来的时候, 及时暂停了语音消息,全部转文字。   【庞贝:我没戴耳机,和他坐在一排。没有空姐,只有空少。】   她没说就坐喻幸隔壁。   明佳娜可能也在着急忙慌赶路,打了个“哦,懂了”出来,又是条语音消息。   网络不好,庞贝转文字半天转不出来,就点开语音。   【明佳娜:空少帅不帅?要是比我手底下的几个长得帅,我干脆来跟航空公司抢人得了。】   键盘声忽然停止。   【庞贝:不知道,帮你看看。】   庞贝一抬头,正要偷看一眼空乘人员长相,双眼一黑,被墨镜遮住。   喻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他的墨镜,戴在了庞贝脸上。   庞贝眨着眼,朝喻幸看去,这位继续面对着电脑,只剩下个后脑勺给她,好像她脸上的墨镜,是从天而降。   “……”   庞贝点开和明佳娜的对话框,煞有介事地发条语音消息过去:“帅,巨帅,是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小鲜肉。”   明佳娜一听到帅成这样,来劲儿了,问她: “拍个照发来看看,再用美人计去要一下微信推给我。”   庞贝取下墨镜,收起手机,起身对喻幸说:“麻烦喻总让一让。”   喻幸不动。   庞贝眉头轻蹙:“我要上洗手间。”   喻幸才让开位置。   庞贝真去上洗手间,但是从洗手间出来时,和空少迎面撞上。   她还没说话,对方先笑着开口:“师姐您好,我也是南戏毕业的。”   说着,已礼貌地伸出手。   做服务这行,或许十分懂得把握社交的度,他的笑容很得体,一点都不油腻。   庞贝伸手同对方随意一握,空少比她先松手,没让她不自在。   想起明佳娜的叮嘱,她延着空少开的话题,跟他聊:“你也是南戏的?”   俊朗的年轻男人点头一笑,腼腆道:“比您小一届,您的话剧表演,我坐第二排。”   庞贝笑着夸他一句:“那你挺厉害。”   当时庞贝的话剧作业在南戏小报告厅完成,只能坐百来人,团委负责检票入场,一票难求,严瑞丰一个人就抢了三十张票,留给校友的票就更少了。   空少忆起读书时的场景,脸上不由自主多出青春活力的气息,飞机还没到起飞的时候,也没有别的顾客,他盯着庞贝的眼睛,脸颊微红,问道:“师姐您这是出差吗?”   庞贝点头,“对,去玉川拍个宣传片。”   “你好,帮我倒杯水。”   两人叙旧刚入佳境,舱内传来喻幸低沉的声音。   空少冲庞贝示意他去忙,庞贝点点头,抱着手臂走入座位,仍旧躺着。   喻幸要的水还没来,他合上电脑,不办公了,也摇下靠椅躺着,他双眼紧闭,仿佛这一刻已经进入睡眠状态。   空少倒了水来,见喻幸已经睡了,想出声提醒,可视线落在男人凌厉的眉上,话音止住,只轻手轻脚地将水放置在一旁,又在舱内从头走到尾,四处检查。   庞贝拿着手机,小声告诉明佳娜:“刚聊了两句,是南戏的师弟,比我小一届。”   明佳娜口吻略带意外惊喜:“嚯,那还是科班出身。”她还说:“南戏不少人都去航空公司了,之前安航代言人,就是咱们南戏的,火了一把,又回娱乐圈了。”   庞贝对这些八卦不知情,没有讨论欲望,听完“哦”了一声。   明佳娜就开始催了:“要到微信没?南戏的师弟没有你搞不定的吧?”   庞贝远望一眼,对方正在弯腰整理什么,再过会儿飞机就要起飞,手机会断网,大声喊有些失仪,她想出去,可隔壁喻幸,闭着眼一动不动。   “让让,我出去一下。”   没回应。   “又装睡?”   还是没回应。   看他沉静的面目,只怕别人都以为他真睡了,庞贝俯身,在喻幸耳边低声道:“别装了,你睡着的时候有个小习惯你知不知道?以前你睡着的时候,我几乎每次都会看到,这次却没有。”   喻幸眼皮缓缓睁开,正好庞贝双眼对上,他嗓音温和撩人:“你几乎每次都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看我?”   庞贝眉心微动,不动声色退回自己的空间,和喻幸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语气淡的像没加盐的汤:“我想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做到‘几乎每次’看到。”   喻幸闭上眼没说话。   庞贝也没说。   她何止是偷看他,那是她初入爱河的时候,少女的爱意来得汹涌猛烈,根本藏不住,她喜欢他的睡着之后的样子,没有冷漠的眼神之后,整张脸安静又温柔,她喜欢凑近了看他的睫毛,鼻子,嘴唇,一遍遍地用指腹描摹着形状。   喻幸自然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语气如常地问:“我睡着的时候,有什么小习惯?”   航班起飞,提示乘客关掉网络。   庞贝跟明佳娜说要不到了,开启飞行模式,带上墨镜,翘着嘴角丢下:“不告诉你。”就睡了。   一直到下飞机,庞贝才睡醒,飞机餐都没吃。   高予诺在厅里等他们,喻幸拿过自己的行李箱,吩咐说:“你就不用回长川公馆了。”   高予诺一点头,和喻幸分头走了。   庞贝也不知道行程计划,不清楚在哪个酒店下榻,反正跟着喻幸走肯定没错。   两人又上了同一辆车,车子离开机场后,庞贝肚子饿得厉害,问:“我还有多久到酒店?”   喻幸思忖片刻,犹豫地问她:“你今天能不能陪我回一趟长川公馆?”   庞贝拿着手机刷昭文群消息,不解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家。”   庞贝愣住,扭头看喻幸,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喻幸温声解释:“奶奶不愿意去安城,她现在和老朋友一起住长川公馆,有两个保姆在照顾。我偶尔回来看她一次。等萧山养老院修建好了,她再过我身边来养老。”   庞贝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想起奶奶,她莫名有些不好受,老人家单纯又直白,一直把她当喻家正经的媳妇看待,第一次见面就将喻幸爷爷送的一只金镯子给她了,说是只给喻家儿媳妇的。   据喻幸说,那只金镯子,在老人家最苦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卖掉。   东西对庞贝来说当然不值什么,但情意却重。   金镯子她后来还给了喻幸。   庞贝现在手腕上,空空如也。   车内静默了。   “奶奶听说你回来了,很想见你。我今天和奶奶说好了四点之前到家。你要是不想去,等司机把我先送到长川公馆,我再让他送你去酒店,高予诺在那边,我让他给你定好晚饭,或者有别的事,你也可以找他。今晚我就不过去了。”   听说?听谁说?   喻幸还会跟奶奶提起她吗?   庞贝摩挲着手机屏幕,半晌才问:“奶奶的病怎么样了?”   六年前,喻幸奶奶得了肾病,钱是庞贝出的,奶奶就是那次知道的庞贝的存在。   喻幸也是第一次带她回老家。   庞贝记忆里还留存着老人家哼着民谣的调子,和老人家给她煮的一锅汤圆。   “现在挺好的,一周去做一次 透析,一年体检一次。”喻幸又望着她的眼睛,嗓音掠过一点沙哑感:“但毕竟年纪大了,不能太折腾。还……特别地想你。”   庞贝的肩膀一点点软下来,头也低了。   自从家道中落,会想她的人可能已经没有了,笑话她的人更多,喻幸这么一说,把她的鼻子都说酸了。   “我要是去的话,有饭吃吗?”庞贝眼睛眨着,懒懒一笑:“没有就不去了。”   喻幸别开脸,音调是愉悦的:“有,奶奶上午就去买菜了。她还记得你说汤圆好吃,这次准备了好几种馅儿的。”   庞贝佯装不高向:“哦,你早就打算带我去了,现在才说?我要是半路说不去,你怎么跟奶奶交代?”   “那我只能让奶奶失望了。”   一路无话,一直到长川公馆门口,庞贝才后知后觉,这次空着手来的!   下车后,她扯了一下喻幸的袖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临时去买点东西?”   喻幸竟然牵起她的手,说:“不用了,你来就是让奶奶最高兴的事。”   庞贝想挣开,她是为了让老人家高兴,可不是为了让他高兴。   喻幸却将她的手握得很紧,扬下巴示意前方:“奶奶在门口等我们,陪我装一下,好吗。”   庞贝放眼看去,郑清秋穿着旗袍,肩上披着米色的披肩,神色激动,双手朝他们这边招呼着。   忽然之间,庞贝眼眶一热。   有人挂念的感觉真的让她又开心又心酸。 第28章   郑清秋一见到庞贝, 就抱住她了。   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虽然在那个年代算高挑的,但一个人养育孩子辛苦,青壮年时期做了不少苦力活,背驼了, 年纪大了骨架也比不得年轻人, 抱着庞贝的时候, 堪堪到她肩膀, 背影纤瘦。   郑清秋不轻不重地拍打着庞贝的后背, 激动又责怪地问:“贝贝, 怎么出国读书都不打个电话回来的呀, 以前过年都给奶奶打电话拜年的, 三年没打电话, 我好想你呀。”   她小时说惯了吴侬软语, 到现在都带着口音,哪怕是含怨的话, 都像一声长辈的轻嗔。   庞贝悄悄红了眼眶,没有回答。   喻幸拍了拍郑清秋的肩膀, 嗓音沙哑:“奶奶, 她饿了,先进去说。”   郑清秋连忙松开庞贝,却又拉住她的手,往里面走,说:“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不过我年纪做的怕你不喜欢呀,都是让保姆做的。汤圆是我洗干净手搓的,上次你说芝麻馅儿的好吃,这次还有。”   喻幸跟上她们, 在后面关门。   庞贝被郑清秋拉到家,先到厨房看菜,再到楼上看房间,奶奶专门给她准备了一间房,风格很古典,一看就是女儿家的闺房。   郑清秋高兴地说:“今天你就住这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房间,但是我以前年轻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好喜欢鸡翅木的家具,我搬过来之后,专门去苏市找木匠师傅给你打的。是好师傅 呀!他祖上以前给礼部侍郎打过家具的,他继承了他爷爷的好手艺。”   庞贝认真扫视着,一寸寸全是奶奶的心意。   她眼泪往下掉,声音倒是不变:“谢谢奶奶。”   她都没有家了,却在奶奶这里还有个家,哪怕只是小小一间房。   郑清秋优雅地笑着捋了捋白头发,让庞贝等等,她去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拿了个大红包给庞贝。   庞贝下意识觉得不能收,郑清秋非要给,还说:“第一次你来的时候,奶奶什么都没给你,现在条件好了,这次一定要给的!”   喻幸环臂靠在门框上,笑吟吟的。   庞贝扭头看他一眼,喻幸说:“奶奶给你,你就收着。”   郑清秋恼了,嗔怪说:“怎么这样怕他,收个红包还要看他眼色,这又不是旧社会,我们女人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硬塞给庞贝。   庞贝只好收了。   红包很薄,她摸的出来,是一张卡。   郑清秋贴在庞贝耳边说:“密码没变。”   庞贝眼睛微睁,想起来了,还是当时喻幸的那张卡,奶奶生病后,她把钱打到喻幸的卡里,喻幸就是拿这张卡去刷的手术费用。   郑清秋又拉着庞贝下楼,带她去看她饲养的花花草草,这一摸,就摸到了庞贝空空如也的手腕。   她明显愣住,却又没说什么,不动声色把庞贝带下去。   等到庞贝接电话的时候,郑清秋转身跑去锤喻幸,压着声音训斥:“幸运,你想气死我呀!我给贝贝的手镯她怎么不戴了!三年都没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   喻幸倒是承认,他望一眼庞贝的背影,淡笑着说:“是啊奶奶,我惹她不高兴了,奶奶你要帮我。”   郑清秋一听,心脏都不行了,眼皮子直眨,揪着喻幸袖子如临大敌地问:“怎么惹的?你要是想坐享齐人之福,我不答应的,别以为有钱就可以乱来,小心我让你爷爷回来教训你的!”   喻幸握住郑清秋的手,轻拍安抚:“没有。是别的事。”   郑清秋也不知道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但她自己做过媳妇,反正长辈不要太插手年轻人的事,她也没细问,就说:“那我就帮着你哄她,但是还是要看你自己。”   “好。”   郑清秋也看着庞贝的背影,笑眯眯地说:“多俊的姑娘,那时候你又穷又丑,她都没嫌弃你。糟糠之妻不可弃,你们相识于微末,你不能辜负她的呀。”   喻幸将这话听进去了,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当然。”   郑清秋又嘟哝一句:“你和你爷爷一样,就像个木头,拿刀子刮一下也没有反应,就掉点树皮。树皮掉下来后就有倒刺,扎人的呀,被扎的人疼起来像万箭穿心。”   喻幸心口忽然一抽,喉咙滚动个来回,却没有话说,半晌才应一声:“我现在知道了。”   郑清秋心情好得不得了,她惦记着庞贝饿了,就说:“我去厨房看看,等下你带她进来先喝一 碗银耳汤。”   “好。”   郑清秋走后没一会儿,庞贝就挂掉了电话,回屋的时候,喻幸笔挺地站在门口,许是在自己家里,他不像在外面一样严肃冷峻,眉目温和不少。   “奶奶呢?”庞贝走过去问,喻幸没答,拉起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干干净净的金镯子,戴上她的手腕,说:“奶奶问我你怎么把这个取了,先戴上给她看看好不好。”   庞贝没拒绝,金色显贵,金镯子圈上她白净的手腕,给她添了一抹富贵气。   她仔细端详着手镯,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这镯子她戴了三年,取了三年,算下去年限持平,现在再戴上,又要重新开始算了。   “那我就先戴着。奶奶在厨房?我去看看。”   “你不用去,反正也帮不上忙。”   庞贝:“……”   她白喻幸一眼,底气不足地说:“……我是帮不上忙,但这是礼貌好不好。”   庞贝走到厨房,就见奶奶正在用玉川话和两个保姆说话,说什么她听不太懂,但家里人闲聊的那种氛围,很有烟火气。   她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厨房,很有新鲜感,也很羡慕。   喻幸用银叉扎了个草莓给庞贝,顺着庞贝的视线朝厨房看过去,问她:“在看什么?尝尝这个。”   庞贝有些意外地看着喻幸手里的草莓,又看他一眼,却见他脸色静如没有波澜的湖面,丝毫不觉得他这个举动不合适。   以前他也给他准备好水果,她等着张嘴就行了,但是他们早就分手了,而且都分手三年了。   做给奶奶看的吧!   包括前面一系列示好行为,肯定是都奶奶在他耳朵边常常念叨,他才惦记起她的好。   与其说他觉得她好,还不如说奶奶觉得她好。   庞贝顺其自然地接过来,若无其事地说:“谢谢。我在看奶奶在厨房怎么忙碌。我们家的人从来没做过饭,我妈连煮粥都不会。以前我上小学,听同学说她妈妈很会做菜,我都惊呆了,我以为我们的妈妈都是不用做菜的。”   其实她妈不想给她做而已。   哪怕是煮一碗粥。   这是庞贝少有地提起她的家人。   喻幸的脸色像树叶经风吹拂,有轻微的颤动,问她:“忙碌有什么看头呢?”   庞贝重重地咬一口草莓,红色的汁水溢在唇边,鲜艳欲滴,她笑说:“你当然不懂。你看看,奶奶忙的时候会跟同伴交流,从她们的面部表情来看,聊的事情肯定不止是怎么做菜,我想还有别的更让人快乐的事。”   她实在听不懂玉川话,好奇地问喻幸:“她们在聊什么呀?”   喻幸眼尾抬着看过去,隐有笑意:“你确定要知道?”   庞贝转头看着他沉沉的眸色,他的脸近在咫尺,她轻轻一句:“聊我?”   喻幸点头:“我和你。”   庞贝缓缓地挪开视线,也拉开了和喻幸的距离,低声说道:“我们有什么可说的。”   喻幸又叉一棵洗干净的草莓给庞 贝,递她手边:“保姆问奶奶,我们以后结婚在老家办,还是出国办,奶奶说随我们。”   庞贝眸光滞住,没去接喻幸给的草莓。   类似的问题,她不是第一次听了。   郑清秋病情稳定后,庞贝又和喻幸回过一次玉川。   她亲耳听到他们聊天。   郑清秋问:“幸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字句简短,虽是乡音,庞贝大概能听懂。   喻幸可能还没切换过来,说的是普通话。   他好像提前八百年就预料准了,说:“奶奶,我们不会结婚的。”   庞贝当然知道喻幸不想娶她。   但是亲耳听到喻幸说出来,心里还是难过的。   她从小生活都被庞中林安排好了,所以她是个生活没计划的人,的确没想到结婚那么远,但喻幸的答案,一下子就掐死了她对婚姻的向往。   一件还没开始的事,就没有好结果,谁还会去期待呢。   “我去厨房看看。”庞贝起身,去了厨房。   喻幸把草莓又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郑清秋盛好了一碗银耳汤端给庞贝,庞贝饿了,在饭桌上先喝甜汤。   庞贝用瓷勺喝着汤,心里有些忐忑,如果奶奶问她结婚的事,她不好回答。   幸好奶奶没问。   郑清秋看着庞贝手腕上的手镯,已经乐开花了,结婚来日方长,医生都说她好好保持,还能活很久,又笑呵呵去厨房看菜。   开饭的时候,庞贝胃里甜汤效果过了,正好饿得很,晚餐丰盛,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郑清秋拉着两个小的消了食,八点多又吃了一碗汤圆,庞贝还挺喜欢手工汤圆,一个口味吃一颗,吃个七|八颗,又饱了。   这是她近段日子以来,吃的最饱的一次。   晚上回房间要休息的时候,庞贝想起明佳娜发给她的女艺人进食热表,她是有罪恶感的。   郑清秋领着庞贝进房间,打开她房里的衣柜,展示里面的各种衣服,说:“一年四季的睡衣都给你买了,你挑喜欢的穿。”   庞贝抱一下郑清秋,嗓音轻柔:“谢谢奶奶。”   郑清秋知道他们明天还有工作,就主动离房,叮嘱说:“早点休息,年轻人睡好觉,工作才不辛苦的。”   庞贝乖乖点头,送郑清秋出去。   她刚关上房门,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喻幸:奶奶走了?那我过来。】   庞贝反锁上房门。 第29章   敲门声如期而至。   庞贝稳稳坐在床上, 没有开门。   都这么晚了,没有关系的孤男寡女,不合适吧。   喻幸又连敲两下,他怕惊动奶奶, 只轻轻敲了两下, 足够让庞贝听见而已。   庞贝躺在床上, 没搭理, 她关灯, 闭上了眼睛。   “睡了?”   “。”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门口再没动静, 应该是走了吧。   庞贝悄悄起身,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 小心翼翼拧开门把手,开出一条缝, 一丝光漏进来的时候,那张脸也映入眼帘, 他隔着门, 低下头,透过门缝跟她对视。   “……”   “……”   喻幸眯了眯眼:“不是睡了吗?”   庞贝真叫这神出鬼没的人吓一跳,面容如晚间流霞,手仍旧把持着门把手,眨着眼说:“我有被害妄想症,我怕外面有危险,担心得睡不着。”   语气一顿,歪头说:“果然有。”   就有些恶意地想关上门。   喻幸抵住门,说:“早点休息, 明天要早起,还很辛苦。晚安。”   庞贝:“……”   哦,弄半天就为了说句“晚安”。   手机短信没有这个功能吗?   庞贝回到房间,打开床头小小的黄灯,继续玩手机,微信里弹出一条添加消息。   她才想起来,喻幸还在她黑名单里。   备注解释是:加一下,微信联系方便。   庞贝拒绝添加,并回复:我看你发短信也挺方便的。   过了几分钟,喻幸又请求添加:明天有合作,微信拉黑被看到不好。   庞贝拒绝:你要把手机给谁看?   喻幸请求添加:加一下。   庞贝拒绝:。   这次又过了一分钟之久。   喻幸请求添加:加一下,好吗。   庞贝拒绝。   喻幸在隔壁房间捏了捏眉心……重新打下一行字:加一下,求你了。   他握紧手机,等一个回复。   庞贝这时候已经上了微博,被突然弹出来的几千条私信吓了一跳,没顾得上看微信消息。   忽然之间,她长草的微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消息,还有不少黑白的图片。   她好奇地点开了其中一些,辱骂人的词汇入目不堪,而且不是一条两条,好多账号连续发了几十条消息过来,几乎让她的微博卡顿。   这是被网暴了。   庞贝一时间弄不明白原因,想起明佳娜的叮嘱,想到了阮蓓头上,可……不至于吧,这件事能闹出这么大规模?   她随手点开几条消息,果然有提到中心事件的内容。   【小婊子很会抢资源啊nmsl明年清明我会替你爸上坟哦】   ……   千言万语像利刃扎进胸口,隔着屏幕,庞贝整个身体都僵冷了。   这是第一次遭受到这么大面积的语言暴力,而且涉及家人,纵使平常再怎么冷静,现在也是如坠冰窟,脑子都不会转了。   庞贝目光呆愣地盯在屏幕上许久,一条私信的对话框弹出庞中林三个字。   她心尖蓦然一震,不由自主地点开。   【庞中林死有余辜喔,你什么时候死啊。】   这是谁,怎么会知道她爸爸的名字!   庞贝惊吓地甩掉手机,埋头哭了起来。   庞中林自杀后的场景又再次出现在她脑海,她活生生的爸爸,疼了她二十多年的爸爸,在那天闭上眼,面目是那么的平静,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她。   直到现在,她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血淋淋的现实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她就是永远失去他了。   庞贝低低呜咽着,喻幸在隔壁听到奇怪的声音,迟迟得不到回复,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庞贝手机掉在地上,人已经哭得听不到他在叫她了。   喻幸捡 起手机扫一眼,那些内容,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象着庞贝刚才看到这些消息的感受,痛得指尖都在发抖。   他脸色阴郁,迅速退出登录庞贝的账号,不让她在看到这些消息,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她。   庞贝抽泣着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喻幸,她都不知道喻幸什么时候进来的。   喻幸搂着她,沉稳而温和的嗓音像安定剂:“庞贝,我在。”   庞贝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眼泪洇透他的睡衣。   喻幸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直到她哭累了,半睡半醒,轻轻将她放倒,抱着她入睡。   第二天早上,庞贝醒来的时候,她像以前一样靠着他,但这次不同,她这次是蜷缩身子窝在他怀里,像一直安眠的猫儿。   喻幸也睁开了睡眼。   “……”   “……”   庞贝推开喻幸,抢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   喻幸还未清醒,眼神蒙昧不清,冷淡慵懒,他下意识抓住庞贝的手腕,喉咙里含糊吐出一句:“因为你需要我。”   “……”庞贝踹去一脚,“出去。”   喻幸彻底清醒了,他揉了揉额角,出去看早餐好了没有。   庞贝在房间的浴室里洗漱,洗脸后,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就是很有点肿。   昨晚的事,她当然还记得。   早在三年前,她已经从亲戚和好友那里,看到过更多不可思议的脸孔。   但她已经从泥泞里爬出来了,这些就不会再次打倒她。   她是庞中林的女儿,是一个值得让父亲骄傲的女儿。   庞贝画上淡妆,换上方便出行的衣服下楼。   郑清秋起得很早,早换上一件与昨天不同的绿色旗袍,脖子上带着珍珠,也涂了口红。   岁月从不败美人,郑清秋不光气色很好,还有种优雅古典、慈祥安和的美。   她在下面笑着招手:“贝贝,下来吃饭,有粥有汤圆,有包子馒头和面,看你喜欢吃什么。”   庞贝笑着下去,说:“奶奶早,我还想吃汤圆。”   郑清秋殷切地拉着庞贝去桌子前坐,她看到庞贝手里还戴着金镯子,心情好极了,想到保姆说今天早上喻幸从庞贝房间里出来,心情更好,已经把一周后的事情安排上了:“端午节回来过呀。”   庞贝想了下,她也没地方可去,便答道:“好啊奶奶。”   吃早饭的时候,郑清秋突然看到庞贝眼睛肿肿的,肯定是昨晚哭过了呀,一下子就拉着脸,在心里把喻幸骂了一遍,不知道轻重的野东西!   难怪一早上饭都不吃,给高予诺打完电话,就开车出去给庞贝买咖啡,心虚的!   郑清秋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念念有词,但细细碎碎几句,庞贝也听不懂。   庞贝见喻幸不在,眼看时间不早,刚想问,喻幸提着两杯咖啡就回来了。   喻幸放一杯到庞贝手边,说:“临时只能买到这种咖啡,你将就喝一下。”   庞贝当然没挑剔,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家境了,毫奢到和朋友聚在一起,喝几千刀一杯的咖啡。   吃过早餐,喝掉咖啡。   庞贝和喻幸跟郑清秋打了招呼,就准备走了。   郑清秋留了一下喻幸,庞贝先上车去等。   郑清秋重重地锤一下喻幸,又斥他:“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疼人的呀!女孩子要娇怜晓得吗?!你简直比你爷爷还差劲!”   喻幸眉头微拧,当然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不明白,他疑惑问:“奶奶,我又怎么了?”   郑清秋一指庞贝,瞪着喻幸说:“你还装糊涂,昨晚你都把贝贝弄哭了!我听到了呀!幸运,你爸妈都不在,不要嫌奶奶啰嗦哟,对老婆要好一点,不然你有钱她也不愿意跟你的。女孩子都傻得很,只要你对她好,没有钱她也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你爷爷那么穷,我不也跟了他一辈子。疼人不要怕丢面子,男人疼老婆不丢面子的,男人伤老婆的心,才丢面子。我要看不起的呀!”   喻幸重重点头,送郑清秋进屋,答应道:“我现在知道了,奶奶您回去吧。”   郑清秋哪里放心,还守在门口碎碎念:“贝贝好温柔的姑娘,给你弄哭了,早上一句脾气都没发。我跟你讲,你这次要是哄不好她,端午节你也不要回来了,我跟你爷爷过就行了!反正你也是要气死我的……”   喻幸上了车,司机开车去和高予诺、导演组会和。   庞贝在车上取下手上的镯子,喻幸摁住她的手腕,说:“别取,不然奶奶又要揍我了。”   庞贝轻掀起眼,看着他笑说:“那我更要取了。”   喻幸盯着她带笑的眼睛,丹凤眼本就风流妩媚,水光如波,眼皮又染着浅浅的红,我见犹怜,他心口骤然被扎了一下。   奶奶的教诲犹在耳边,他握紧庞贝的手腕,沉沉如水的嗓音多出一丝请求意味:“庞贝,你就当心疼我,别让奶奶再揍我了,好不好。”   庞贝瞬间愣住,视线上移,撞进喻幸浅棕色的眸子里,明明眸光冷而薄凉,却给人深情的错觉,他的鼻梁高挺,下颌精致,耸出的喉结很性感。   庞贝心猿意马地别开脸,戴好腕上金镯子,细眉轻动,“我看在奶奶这么好的面子上,先戴着。不然端午节她看到了,又要不开心了。”   喻幸没笑,却容色愉悦,问道:“那拍完宣传片,咱们就直接回家,陪奶奶一起过端午节。”   “家”一字,密实地戳中庞贝的心窝子,眼神都不禁软了下来,她还真的挺喜欢长川公馆,也很喜欢奶奶的温柔与知性。   车辆开到倍幸集团旗下酒店,高予诺派了助理在楼下等,喻幸下车后,随助理上楼,到酒店里最大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单留了一张桌子椅,其余地方都用来摆放拍摄道具了,化妆师和其他重要工作人员,都等候在其中。   喻幸与庞贝一进去,高予诺从隔壁会议室出来,迎过来先向庞贝问好:“庞小姐。”   庞贝轻点头,回了一个浅笑。   周围工作人员私下里面面相觑,这……宣传片女主籍籍无名,在开拍之前,他们听都没听说过,高秘书怎么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高予诺在喻幸耳边低声交代了一句:“喻总,已经处理好了,《丝萝》官微随时准备发声明。”   喻幸轻压下巴,阴沉一句:“发。”   他情绪难辨地走进会议室,工作人员噤若寒蝉,纷纷主动让开一条道路。   庞贝披着长发,齐肩跟他走着,般配得像一对主角。 第30章   玉川宣传片主题内容不复杂, 基本是根据玉川当地地理特色开发的旅游项目,定制了几个囊括了玉川传统文化的小主题,合成一个大主题。   最重要的是,玉川市有喻幸本人的网络人气和社会应影响力加持, 当地政府在旅游基建等方面, 更加重视, 在同级别旅游城市, 玉川各方面体验都是top1。   这次拍摄组主要有一正一副两个导演、一个随行的创意主编把持, 其余重要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十余人。   主要人员都进入会议室后, 空间便显得拥挤了。   导演梁亚峥见喻幸与庞贝来了, 让小助理清场, 欠身与喻幸握手打招呼, 笑着交代今天的安排:“喻总, 昨晚我们团队开了临时会议,重算拍摄难度与时间, 五天的拍摄行程可能有点紧张。咱们今天得抓紧时间,所以拍摄内容, 就在您二位做妆容的时候讲讲。”   喻幸当然没什么问题, 他刚一点头,创意主编林雅玲踩着高跟鞋上前,伸出涂了大红指甲油的右手,优雅笑道:“喻总您好,我是林雅玲,在安城金融峰会上,与您见过的。”   他见过她吗?   喻幸看她一眼,眉毛微动,确认自己完全没印象, 伸手浅浅一握,便收了回来。   梁亚峥也朝庞贝伸出手,笑着说:“庞小姐幸会,我是杨睿的师弟,他专门跟我提起过你。”   庞贝欠身一笑:“您好。”   林雅玲还在与喻幸攀谈,喻幸脸色很淡,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进去。   主要人员就位后,梁亚峥让化妆师过来帮两个主演化妆,他和林雅玲加一个助理留下,其余人继续去会议室开行程会议。   助理将唯一的一把椅子搬给喻幸,喻幸自然而然地放到了庞贝身后,庞贝道了谢。   梁亚峥或许是为了快点和主演们进入熟悉状态,笑着夸喻幸:“喻总真绅士。”   喻幸理了理西服领,礼貌回道:“应该的。”   助理赶紧又去隔壁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化妆镜面前,但椅子与化妆镜的距离太短了,他腿长,放不下,就自己搬起椅子调整距离。   后面站着林雅玲,很碍事,喻幸看了她一眼。   林雅玲受宠若惊地摆手:“不用不用,喻总您坐。”   喻幸淡扫她一眼,说:“当然是我坐,难道我站着做造型?你往旁边站一下。”   林雅玲脸色一僵:“……哦哦,好的。 ”   喻幸与庞贝两人坐下,化妆师看完两人肤色,说:“两位都挺白的。”就打开化妆包挑选合适的色号。   本来化妆师想先画庞贝,庞贝手机响了,喻幸跟化妆师说:“先做我的。”   庞贝打开微信,看明佳娜发来的消息,关于她抢阮蓓资源一事,反转了。   早上喻幸一下命令,高予诺就去跟彭东易发了消息,要求剧方立刻做澄清。   很快,《丝萝》官方微博亲自下场,丢出了一张盖章的“律师函”。   内容重点:阮蓓女士在剧组期间极不敬业,导致剧方宁愿损失金钱也要与其解约,不存在不知名女演员靠身体上位强资源一事。   外加阮蓓在不同时间段内一直拿着手机玩的动图。   剧组发“律师函”不是稀奇事,但官方带动图锤人,开天辟地头一次。   这就相当于把人锤死了,双方背后也撕破了脸,以后芭乐跟阮蓓不会再有任何合作。   对于阮蓓这种在三线边缘横跳的演员来说,失去芭乐自然是她的损失,更何况背后还有个倍幸集团撑腰。   剧方澄清一出,明佳娜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其实阮蓓方通稿一发出来,她就开始着手应对,只不过庞贝没有流量,她手里资源也不足以和阮蓓对抗,几乎没有水花,却没想到剧方竟然正面下场,丢出了“律师函”,并正准备正式起诉阮蓓损害剧组名誉,要求千万赔偿。   与此同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阮蓓黑料,真真假假霸屏各大吃瓜软件。   结果喜人。   明佳娜高兴之余,已经预测到庞贝会遭受有规模有组织的网络暴力,但庞贝和别的艺人不同,庞贝一个字都没跟她诉苦。   她猜到,一定是庞贝自己默默消化了这些。   所以明佳娜第一时间将剧方澄清微博转发给了庞贝。   庞贝点开微博看了一眼,评论风向果然开始改变。   【这位不是第一次不敬业了,我本来是她事业粉,好好的科班出身演员,陪酒比演戏还上瘾,早点糊吧,腾出位置给别的小姐姐】   【本来就是截胡咖,就算被人截胡也是活该,何况还是她自己不敬业才失去女二,这一波站剧方】   【营销大户了,前段时间蹭我老公热度蹭的高兴吗,一部代表作都没有,活该翻车】   【演员还是要靠作品说话,话说剧组新的女二是哪个小姐姐,原著女二可是个很妖娆的女人,期待期待[搓手手]】   【楼上,你去看看杨睿专门拍女人的小短片《欲莲》,就知道他挑人的眼光和拍女人的水平了】   【心疼无辜被狙的小姐姐,坐等剧组官宣女二[doge]】   【狙错人的,给爸爸跪下来道歉】   【呜呜呜我无脑我错了我去道歉了】   庞贝登入自己的微博,却发现已经退出登录,应该是喻幸昨晚帮她退的。   想起昨晚……她的脑海里像是分泌了某种东西,在她模糊的记忆中产生了温暖而安定的感觉。   她余 光瞥去,喻幸正闭着眼,他的侧脸线条流利干净,比例均匀,颜值不输正面。   不得不说,这个好看的男人,外表看着冷而内敛,当他愿意照顾你的时候,比普通的“温柔”更有力量。   庞贝垂眸,有些东西,来得迟了,力量也就弱了。   她登上微博看了一眼,消息比昨天还多,可能正是热度巅峰,消息刷的飞快,多半都是道歉的内容。   流言蜚语就是这样,像墙头草,说倒就倒。   庞贝也见怪不怪了,她爸爸还在的时候,谄媚的亲戚,记得她生日和每一个喜恶的朋友,都让她以为世界会一直美好下去。   可当她爸爸不在了,那些人就像人人都学会了变脸,她难以置信,狰狞的嘴脸会出自她曾经最信任的人。   庞贝对网络上的言论逐渐失去兴趣,她正打算再次推出微博,她的“特别关注人”有了提示。   李治国老师发微博了,他转发阮蓓之前跟他合影的那条微博,配文:我这老不死的可不敢当你的老师[吃瓜]。   阮蓓秒删合影微博。   庞贝的微信消息连续弹出。   【明佳娜:看到李老师微博没,哈哈哈哈笑死李老师神补刀。】   【明佳娜:没想到李老师这么会懂年轻人的说话方式】   【明佳娜:李·阴阳怪气·治国】   庞贝嘴角弯着,回复明佳娜:看到了,我在做造型了,等空闲的时候会给李老师回个电话。   明佳娜:好。   庞贝锁上手机,梁亚峥拿了两个剧本过来,给了林雅玲一个。   宣传片有分开拍的部分,有合拍的部分,梁亚峥负责给喻幸讲解,她跟林雅玲说:“你去和庞小姐讲,你们都是女人,有些地方肯定更好沟通点。”   林雅玲勉强笑着接过剧本走到庞贝身边。   她打量了一下完全陌生的面孔,不甘心地翻开了剧本。   以前她合作可都是一线女星,还是头一回和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合作。   副导演已经把二十多斤的摄像机扛在肩膀上,拍摄花絮。   两边分头讲解,为了相互不打扰,间隔着不小的距离。   喻幸妆容很简单,基本完成,化妆师拿着东西到庞贝面前,笑了笑:“庞小姐皮肤真好,也很白,粉底液都不好选。”   庞贝也微笑跟她聊:“就挑最接近的就好了。”   市面上是几乎没有适合她的粉底液,以前都是找高端品牌专门定制。   林雅玲不由自主悄悄拿自己胳膊的颜色和庞贝对比,随后她面无表情地拿着剧本,声音不冷不热:“庞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庞贝点头。   林雅玲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庞贝尽量从她过多的修饰词里提取重点,同时仰着脸,一动不动地配合化妆师。   半小时过去后,庞贝脖子僵得不行,化妆师当然也知道做造型辛苦,时不时都要在林雅玲机关|枪一样语速的发言里,穿插着小声地问:“您需要休息吗?”   庞贝知道时间紧,总是说“不要” 。   林雅玲中间还疑惑地问:“庞小姐,你在听吗?”   庞贝再在眼妆,只能闭着眼,回答说:“在,你继续说。”   林雅玲又说:“庞小姐,我不知道我讲的你听不听得懂……你可能没太接触过这类短片,不懂很正常,但是你如果有听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耽误时间。”   庞贝睁开眼,盯她一眼,笑着问:“林小姐,我什么地方给了你我听不懂话的错觉吗?”   有些机锋本来是暗流,林雅玲没想到庞贝会直接怼她,又有化妆师在,她脸色忽然间黑了,低头拿着剧本,轻咳两声,继续讲。   全程讲了五十分钟,林雅玲讲累了,半坐在化妆台上,喝了半杯水。   庞贝妆容完成一半,睁开眼说:“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化妆师把唇刷一收,笑说:“好的。”   林雅玲拿着剧本,煞有介事翻看剩下来的内容,为难地看着庞贝:“庞小姐,还有三分之一就讲完了,要不你辛苦一下,再忍忍。”   庞贝已经坐了足足五十分钟,她慵懒地站起来揉了揉肩膀,忽冲林雅玲笑道:“不好意思,忍不了。”   另一边,喻幸起身跟梁亚峥说:“抱歉,去一下洗手间。”   梁亚峥激昂的手势止住,笑呵呵说:“您去。”   喻幸和庞贝一起去的洗手间。   庞贝按照指示牌走,喻幸拽了她一把,牵着她上了电梯。   “喻幸,你干什么?”庞贝被迫进了电梯,喻幸按楼层键,说:“那是公共厕所,这里有一间我常住的房,去那里厕所,卫生。”   两人去了房间,喻幸要去上厕所,他电话来了,高予诺打来的,他把手机扔给庞贝,说:“帮我接一下。”   庞贝:“……”   结果手滑,摁挂掉了。   庞贝:“我不小心挂了。”   喻幸关上厕所的门,在里面说:“打回去。”   庞贝:“……”   废话,她能不知道要打回去?   庞贝靠着墙壁问:“手机密码?”   喻幸:“没变。”   庞贝一怔,还是她生日?   她输入熟悉的六位数,果然还是原来的密码。   庞贝拨通高予诺电话,那头比她先开口:“喻总……”   “咳咳……高秘书,是我。”   高予诺:“?庞小姐?”   庞贝看一眼厕所,解释说:“他……”他在厕所?   好像不解释比较好,她只好说:“他在忙,马上就来。”   高予诺:“好的。” 第31章   庞贝告诉高予诺, 喻幸在忙。   高予诺懵了一会儿,这个时间点,他们两个不是应该在会议室吗?喻总的电话怎么会给庞贝接?喻总又在忙什么重要的事,连电话都不方便接?   高予诺不是八卦, 只是基于事实自然产生的疑问。   当然他也没问出口, 等庞贝挂掉电话, 他老老实实等着喻幸回电话。   喻幸从厕所出来, 去阳台给高予诺回了个电话, 他们的对话素来高效简洁, 商议两分钟, 就把事情敲定了。   庞贝从洗手 间出来的时候, 就听见喻幸在说:“……其余细枝末节, 交给他们做, 要是这点小事都要你我操心,干脆别干了。”   然后喻幸就挂了电话。   酒店房间就是普通的五星酒店规格, 庞贝走到桌前,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手, 没去阳台, 仍站在洗手间外,说:“走吧,免得粱导等我们。”   喻幸双手插在口袋里,耐心地烧一壶水,说:“急什么,你刚才都坐一个小时了,休息会儿再去。我这里有狮口银芽,坐下来喝一杯。”   庞贝脖子的确酸,主编林雅玲也有点烦人。   反正宣传片是倍幸集团要拍的, 总裁都不急,她急什么,便从善如流地坐到沙发上去。   喻幸给高予诺发了个消息,叫梁亚峥那边别催。   他也往沙发一坐,翘着腿,慵懒随性,却不会让人觉得不雅观。   庞贝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喻幸等水烧开了,去泡茶,从柜子里拿出整套的窑烧茶具。   “尝尝?”   喻幸泡好茶,递给庞贝,庞贝抬头,正要接茶,却愣住,这套茶具是她送的,以前是崭新的,现在却被他拿来用了。   喻幸以前就有喝茶的习惯,他说是奶奶催着他少喝饮料多喝茶,才养成的习惯。   庞贝知道后,又送茶具又送茶,茶具一口气定了五套同款式不同花纹的。   她还以为,她走之后,喻幸会把没开封的扔掉,或者尘封不用,没想到他会特地拆新的茶具带到玉川来用。   说到底还是她品味好,他肯定也知道好茶具扔掉浪费,不如拿来继续用。   庞贝伸手接茶。   她买的这套茶具茶杯都不大,玲珑剔透,小小一只,两指可端住,无可避免的,她碰到了喻幸的手,或许是因为刚泡过茶,他的手很暖,哪怕轻轻一触,也有暖意从指腹传来。   不似她的,总是很凉。   庞贝摁下遐思,喝下一杯热茶,她已许久没有尝过狮口银芽,熟悉的清香从舌尖溢开,是庞中林最喜欢的味道,睹物思人,庞中林那张笑脸又从回忆中来。   她将茶杯搁在桌上,准备自己再倒一杯,喻幸握住了她的手,说:“我来。”   庞贝收回手,搓了搓冰冷的掌心。   喻幸斟茶给她,说:“茶具我就带了一套过来,其他的还留在万澜千波。”   万澜千波是他们同居的地方。   “哦。”   庞贝淡淡应一声,也没问现在房子怎么样了,他还有没有在住。   ……应该没住了吧,以他现在的身价,怎么会住公寓,安城又不是没有好的别墅区。   不过房子都送他了,当时她开出的条件,他也做到了,她也就没有资格再过问。   喝了几杯茶,两人就下去了,出了电梯,庞贝要求分开走,喻幸一笑,说:“那我在后面。”   庞贝快步走到会议室,一进去里面的人都在打量她,她早应付过明佳娜,很有经验,脸色淡定。   梁亚峥随口一问:“庞小姐,看到喻总没有?”   庞贝摇摇头,“ 没看到,喻总不是上厕所去了吗?”   话音刚落,喻幸来了,他比庞贝还要泰然地跟梁亚峥说:“不好意思,刚去接了个电话。”   梁亚峥笑,“没事。”   林雅玲面无表情地坐在庞贝本该坐的位置,见庞贝来了,才慢慢悠悠站起来,笑问:“庞小姐刚去的哪个厕所?我刚也去了下洗手间,怎么没看到你?”   庞贝坐在化妆师面前,眨着眼说:“林小姐好兴致,把洗手间每个门都敲了个遍?”   林雅玲脸色稍变,说:“当然没有。”   庞贝懒懒一声:“哦。”   化妆师拿着化妆工具过来,庞贝转脸看着她,抱歉地解释说:“刚去喝了点水,唇妆可能要补一下了。”   化妆师也温柔地笑:“没关系,唇妆好补。”   庞贝又说:“找酒店要根吸管吧。”   化妆师点头:“好。”   做完妆容和造型,已经九点半了,现在得立刻赶去多个拍摄地,化妆师找酒店服务员要了根吸管带上。   人、物众多,足足三辆车,一辆喻幸私人司机开着的四座suv,和两辆商务车。   林雅玲走到suv前,跟梁亚峥说:“粱导,我们两边还没对一下剧本,等下在车上我跟您,跟喻总一起对一下。”   意思就是,她和梁亚峥、喻幸坐一辆车。   梁亚峥思索片刻答应了,招手说:“是要对一下,那你跟我坐商务车,化妆师跟他们。”   林雅玲:“……”   她不是这个意思。   喻幸拉开后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化妆师站在风中:“……”   她这是坐后座,还是坐副驾驶呢,要是坐副驾驶,就把庞贝留去后座了,要是坐后座……不,她想坐副驾驶位!   庞贝直接上了后座,化妆师松一口气,安心坐上了副驾。   宣传片主题分几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拍玉川的地理特色,需要航拍部分,导演组有人处理,现在真人要拍的部分,主要是为了根据《长川情》中人仙恋的剧情,将这个季节的特色与文化产物相结合。   地点定在一处私人度假村,从酒店过去,半小时就到了。   庞贝与喻幸在度假村里换了古装的衣服,红白配色,发带飘飘,一个文质彬彬,剑眉星目,是个金质玉相的秀气读书人;一个纤细窈窕,妩媚多情,是个降落凡尘甘愿为爱做凡人的仙子。   梁亚峥从镜头里看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有些……夫妻相。   他高高兴兴说:“就按照剧本里的内容,随意发挥,要自然点,最好是营造出夫妻新婚燕尔的幸福感。”   到时候他再从这些片段里,剪出满意的动人画面。   庞贝跟喻幸的身后,是玉川春夏交际的时候,最常见的植物,大片大片地盛开着,仿若一处桃花源。   按照剧本里说的,凡人与仙女,在田园之中过了一段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他们日日赌书消得泼茶香,耕作种植,在这些逍遥快活的日常里,玉川的种种特色恰如其分 地成为宣传片里漂亮的背景板。   庞贝与喻幸坐在石桌前,一起翻看书籍。   梁亚峥在旁边指挥:“靠近一点,喻总能不能放开一点。”他竭力强调:“新婚燕尔——新婚燕尔!”   喻幸俯身,在庞贝耳边低声说:“贝贝,粱导让我放开点。”   庞贝还没反应过来,喻幸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一样,从她背后压了下来。   他从后面搂着她的腰,手掌轻抚她小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忽又低唇,在她发间落下宠溺带笑的轻柔一吻,他冷凉的眸,在此刻为他珍爱的妻子,染上凡俗的烟火气。   这个读书人满心眼里,只有他怀中的女子。   助理们在后面差点尖叫出来,各个对视一眼,从彼此激动的眼神里,读出了统一的内容。   【喻总好苏啊!!!!!!】   【不行不行我腿断了!!!】   【啊啊啊妈妈我死了我看到了热乎的】   【不拍片可惜了(我说的可是正经片![doge])】   庞贝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陡然僵住。   她已经三年没有被他满满地抱过,这三年里,也没有被任何异性这样抱过。   ……很不适应。   梁亚峥的声音在场外响起:“喻总这个发挥很好,有新婚燕尔的感觉了,庞贝放轻松!你刚嫁给心爱的男人,不是被强娶!”   这是工作,这是她做演员的素养。   庞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很快松下肩膀,往喻幸怀里靠去,她仰头看他一眼,伸出细细地一根手指头,勾住喻幸交叉的衣领,粲然一笑:“你输了。”   喻幸眉尖微拢,想起十八岁的庞贝,那个夜晚……她约他出来,在月亮下,细白的食指,也是这样勾着他的衣领,像妖精一样在他耳畔说:“要谢你的恩人,这样可不够噢。”   他就沉沦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灵魂都溺死在她的媚香里。   喻幸喉咙轻滚,凝视着庞贝,不由自主说:“我输了。”   他输了。   早就彻彻底底输了,却一直不肯承认,直到体味过每一个没有她的夜晚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直到被钻心蚀骨的痛苦无情嘲弄,才敢直面自己的爱与贪,懦弱与自卑。   爱,战胜了负面的情绪。   所有的朦胧,在刮骨一般的伤痛中,清晰可见。   庞贝却转眸翻开书页,指着页码说:“你输了,这句在左侧页,不在右侧页。”   喻幸顺着她冰凉的指尖看过去,原来她说的“你输了”,是赌书赌输了。 第32章   “你输了”, 并不是庞贝凭空捏造出来的情景。   在万澜千波里,两个人被拘束在小小的空间中,阶级与金钱展示出来的表象,像干枯虚浮的树皮, 自然剥落, 留下来的只有彼此灵魂的重量。   喻幸是很迷人的, 他干净俊逸的皮囊, 他冷静自持的性格, 他在工作上高于别人的专注与专业, 都恰如其分地长 在庞贝的审美点上。   当你欣赏时, 便是仰望时。   哪怕爱侣之间, 也有胜负欲, 时常仰望, 总有想将他从高处拉下来的想法。   可他盔甲硬如城墙,不论她做什么, 他自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没有一丝可侵袭的裂缝。   十分棘手。   庞贝跟喻幸打赌, 如果她能让他主动求她一次,他就得在情人节那天,向她求婚。   他答应了。   鸳鸯浴时,水波渺渺,腰肢袅袅,她身上一碰就破的泡沫,是一层近乎于无的外衣,比什么都没有更诱人。   她在他qing欲浓烈时,抽身逃开, 却被抓了回来,他粗暴地掐腰吻她,她咬着他的唇,将他咬清醒,狡黠一句“你求我呀”,又轻而易举地让他失控。   事前,喻幸哑声说:“求你。”   事后,庞贝忍疼说:“你输了。”   到了情人节,庞贝迎来喻幸第一个跪。   没有玫瑰,没有深情的告白,但俯视的乐趣,已经满足了她。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全然委屈,否则她也不会坚持整整四年。   诸如此类有趣的事,也时常发生。   所以当梁亚峥说,要新婚燕尔的状态,庞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一幕,“你输了”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没想到,喻幸也入戏快,大大方方接下台词“我输了”。   这一镜完成得极好。   梁亚峥暂停镜头,对演员说了“停”,便回放欣赏,口中大赞:“非常好,特别好!”   助理们也都趁着中间休息时间,在小群里说悄悄话。   【怎么演的那么逼真!好甜啊!】   【喻总那一吻我要死了,庞贝颜值也高,看着一点不违和,这cp磕的好爽】   【喻总会不会真的动情啊哈哈哈】   【不稀奇吧这么美的小姐姐在怀里,是你你不动情?】   【哈哈怎么可能我已经遭不住了】   庞贝与喻幸低语:“还不放手。”   喻幸下腹火热,自然而然松开,若非古装长而飘逸,遮住某处,换成西装裤子,轮廓甚为明显。   林雅玲正好看见喻幸先松手,僵硬的脸颊,瞬间笑开了。   喻幸只是陪她演演,例行公事而已。   化妆师趁机过去替两人补妆,助理送水和卫生纸,副导演还在拍花絮。   一刻钟后,继续拍摄。   这次主要是拍玉川当地一种能制成毛笔的毫毛,需要简单拍摄制作过程和笔的使用。   庞贝与喻幸换了场地,也是外景,在溪流边,一块被水流冲得平滑的大石头边,女主角就是在这里,替她夫君制笔。   梁亚峥站在机器后面,问林雅玲:“制笔的动作设计和走位跟庞贝讲了的吧?”   林雅玲笑着点头:“都讲了。”   庞贝望去一眼,明明只讲了走位,根本没讲怎么制笔。   梁亚峥却已颔首道:“开始。”还嘱咐说:“不需要做的很专业,我到时候只挑几个镜头就够了。”   音落,林雅玲在旁补充:“粱导,实在不行,还是请专业的人过来补拍镜头。”   副导 演思考之后附和:“那肯定后期要请专业的人补拍一下的。”   显然梁亚峥也是这么想的。   庞贝泰然走到石头前,从一堆打湿的毫毛里细细挑拣,剔除杂毛,留下合格的细毛,平铺在石头平面上,忽动作流利地一捋一收,一撮毛瞬间在她手心成型,已可见齐整的毛笔模样。   随后便是更专业的上胶等,绝对不是外行人做得出来的动作。   不仅如此,庞贝的脸上始终洋溢着一个妻子欣喜而期待的笑容,让人不难想象,她与丈夫是多么的恩爱,她的丈夫在收到这支笔的时候,该是何等的开心。   庞贝的演技,让整个画面有了烟火气与真实感。   这是梁亚峥意料之外的,他本来擅长拍电影,空闲之余才接了倍幸的宣传片,可庞贝给了他意外惊喜。   一镜结束,梁亚峥惊喜地看着镜头,说:“这也太好剪了,一镜到底,都没有废的镜头。”   小助理们“哇”了一声,围在一棵树下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宝藏女孩儿!”   “简直他妈的像在电影现场!”   “淦,好想偷偷拍照,粱导会不会鲨了我。”   “这会儿别拍,一会儿休息的时间,去找女神合影!”   “一起去一起去。”   副导演忍不住扛着摄像机走到庞贝跟前,对镜笑说:“我们宣传片的女主角真的会做毛笔哦,不是摆拍,来,对观众笑笑。”   庞贝仰起带着汗珠的脸,歪头一笑:“哈喽,大家好,我叫庞贝。”   副导演又忍不住采访:“请问你为什么会做这个?专门去学的吗?”   当然不是庞贝特意学的。   只是到玉川探望完郑清秋,顺便在这边玩了几天,喻幸带着她体味了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他是本地人,当然更知道自己的家乡魅力何在。   庞贝跟着喻幸,参与了一些具有特色的活动,比如毛笔的手工制作。   庞贝在镜头前笑答:“没有专门学,过来旅游的时候有参加过手工活动,正好学了一些。”   副导演:“做的不错哦。看见没,我们女主角的手也很漂亮——给大家看看。”   庞贝一双手放到镜头前,白皙细嫩,犹挂水珠,指甲壳明亮剔透,甲肉泛着粉红色。   她优雅拨动手指,像轻抚钢琴,又像水嫩葱丝蜷曲。   镜头里,那双手漂亮得像脱离了主体而活着一般。   喻幸负手而立,遥遥望着庞贝,表情虽淡,但他认真凝视一个女人的姿态,足以表现出那个女人,在他眼里的特别之处。   梁亚峥满意地大喊:“收工。”   一阵欢呼,助理们围到庞贝找她合影,庞贝通通笑答:“好呀。”   两个导演也都找地方坐下,把刚拍的东西,展示给庞贝看,喻幸也跟了过去。   所有人,都围着庞贝。   林雅玲攥着手机,强颜欢笑。   她拿过正儿八经的创意奖项,连梁亚峥都高看她。   半个月前她就和拍摄组接洽,那个时候,庞贝享受的待遇都是她的。   如果来的是个一线女星,她也就认了。   庞贝这种靠关系,被彭东易硬推过来的糊咖,算个什么东西。   中午,组里在度假村定了午餐,为了赶时间,也是匆匆吃过,大家都没休息,继续拍摄。   下午开拍的时候,梁亚峥和林雅玲商量着在原有剧本上,做个灵活的变动,以增加厚重感。   拍摄的时候可以发现更多的问题,临时稍改本子也很正常。   林雅玲说:“其实‘笔’的部分还缺一点,只做而不用,没有效果的呈现,厚重感当然缺失,让主演写几个字展示一下更好。《长川情》里,本身也有‘执笔’的情节。我记得喻总是会写软笔字的对吗?我在倍幸集团年会视频上,看他展示过。只不过庞贝她……”   她肯定就不会了吧!   梁亚峥心里也想让主角展示书法,但是也要考虑到演员本身的素质水平,软笔字又不是人人会写,更不是临时学一下就能学会,庞贝那双手也太漂亮了,哪怕是找人替,也找不到一个既会写字,又跟她一样有双漂亮手的人。   只让喻幸一个人写,就和《长川情》的剧情不符。   虽是宣传片,本着敬业负责的态度,梁亚峥端出十二分的严谨,绝不肯在最后呈现的时候,让人挑出瑕疵。   这部分要么就不拍,要拍就要拍得与主题完全契合,一丝漏洞也没有。   副导演都在旁边说:“粱导,这个部分太难了,算了,进入下一part吧。”   林雅玲没说话,但叹了口气。   这一叹,叹得梁亚峥心里痒痒的,总觉得不够完美。   庞贝走过去,忽开口:“是需要写软笔字吗?”   梁亚峥一抬头,不确信地问:“……你会?”   庞贝揉揉手腕,浅笑点头:“就是有些手生了,可以试试。”   好歹也跟着喻幸写了四年,比完全不会的人,还是强多了。   副导演赶紧扛起摄影机,怼着庞贝拍,“我们宣传片女主角可厉害了,什么都会,666。”   小助理们都精神了——什么,女神要写软笔字!   “我对字写得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诶!”   “老实说,我也是……”   “总觉得字写得好看的人贼有气质!”   “而且高级!”   梁亚峥让庞贝跟喻幸分别去写“玉川”与“长川”二字。   助理们准备好道具。   庞贝与喻幸一起走到桌前,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选择好了彼此写的字。   喻幸写难度稍大的“长川”,庞贝写“玉川”。   庞贝先在纸上找了找手感,五分钟后,她跟梁亚峥说:“可以开始了。”   梁亚峥冲镜头前挥手,让闲杂人都退出去。   开拍后,庞贝与喻幸同时低头执笔,舔同一口墨,在纸上写下两字。   不同机位拍完全身,梁亚峥扛着镜头怼在两人跟前,拍两人写字的画面,以及两人写的字。   两幅作品,明明分别出自喻幸和庞贝之手,可那个“川”字,怎么如出一辙!   不仅字体 一样,连结尾收笔的笔势都相同!   梁亚峥肩膀上的镜头抖了抖。   这这这……   镜头暂停后,工作人员围上来看庞贝和喻幸写的字。   “写得好棒!”   “庞小姐,一会儿你要给我们签名!”   不知道谁直接惊呼出声:“哇,这两个‘川’字一模一样啊!”   林雅玲讶然瞪大双眼,走了过去。 第33章   庞贝和喻幸的字迹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林雅玲走过去扫一眼, 说:“正好都是行楷,当然像。”   庞贝把话接过去:“没错,正好都是行楷而已。”   在场的毕竟外行居多,两人的字写的规规矩矩, 乍然看去, 像是师出同门, 好像也没有别的联系。   倒是梁亚峥略通书法, 眼神在庞贝和喻幸身上来回逡巡, 很快又安排后面的拍摄内容。   今天一整天, 除了吃饭的时间, 大家几乎都没休息, 晚上还要拍夜景, 七点多才收工, 就近直接住在了度假村。   庞贝在度假村的餐厅,和大家一起用完并不美味的晚餐, 就被几个助理给围住,要签名跟合照。   “好呀。”   被人喜欢, 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它会让你信心满满,又十分愉悦。   庞贝跟她们一起走到光线好的地方,配合她们拍照,又用她们带来的中性笔给她们签名。   庞贝本身骨相好,不管是长镜头还是短镜头下,都不失丽色,身材也是窈窕袅娜,纤秾合度,在手机镜头里, 表现力也非常好,对肉眼的冲击性,就更大了。   小助理搂着签名,看着真人激动地说:“小姐姐,你人好好啊。”   另有人问:“神仙姐姐,听说你是演员,你拍过什么剧?我要去充钱追剧!”   庞贝耐心回答:“目前还没拍完,现在在组里拍《丝萝》。”   “啊啊啊,丝萝我知道,上过热搜的!”   小助理小声嘟哝:“难怪导演要换人,我是导演我也要换!”   女孩子拍照时间长,再随便聊聊话题,半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   庞贝电话响了,她一看是喻幸打来的,心脏猛然一跳,掩着屏幕挂掉了。   小助理们才连忙说:“不早了,神仙姐姐快去休息,明天见哦!”   然后有人塞了两个柠檬给庞贝,说:“今天你出了一天外景,紫外线强,晚上泡点柠檬水喝,对皮肤好。”   庞贝接过柠檬,冲她们挥挥手:“谢谢,明天见。”   小助理们围在一起激情开麦:“卧槽,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爱了爱了!”   “真的好有教养……感觉像白富美,是不是进圈玩票的。”   “你们几个错重点了喂!重点是漂亮!!!”   忽不知道谁说了句:“那个,你们觉不觉得,和喻总好般配?”   几人对视一眼。   “你一定是挖我脑子了。”   “不然为什么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我也觉得好般配!”   年轻的女孩子们,工作又正好和娱乐圈相关,个个都是重度网瘾少女,回房间之后,纷纷拿出 手机当自来水,在各自熟悉的论坛疯狂安利和“爆料”。   敏锐的网友,有一条言论混在评论区。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丝萝》这个女二,和之前喻幸热上搜的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很像吗?   庞贝和小助理们分别后,揣着两个柠檬,一边接电话一边往酒店走,幸好酒店里灯火通明,她只要朝着亮的地方走就行了,并不会迷路。   “有什么事?”庞贝压低声音问。   “看你今晚没吃什么,我房里送了些吃的,一起来吃。”   什么怪癖好,她吃个饭他也要偷看?   但她真的没吃饱,今天又格外累,真的很想好好吃点东西。   庞贝举着手机,在犹豫,她也不知道房间怎么安排的,这么明晃晃去喻幸房间,不好吧。   好像她贴着他似的。   喻幸好像很容易猜中她的忧虑,音如玉石相撞,轻而脆:“他们都在。”   “……行,那我现在过来。”   庞贝没什么顾虑地过去了,梁亚峥他们也在,正好还能抽空聊聊宣传片剧本后面的内容。   庞贝到了喻幸房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喻幸侧身,让她进去,庞贝一探头,就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放心地进去。   喻幸关上门,外面林雅玲正好从走廊尽头路过,看见这一幕。   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她脸上的鄙夷毫不遮掩。   玉川宣传片刚开始筹备的时候,本来预选的都是一线女星,直到前几天,彭东易突然推上来一个小透明,而且完全配不上宣传片女主角地位的透明人。   庞贝怎么抢到的资源,不言而喻。   林雅玲最看不起靠手段上|位的女人。   但她也很佩服这种女人,因为当玩物,是要付出尊严的代价。   显然在喻幸这样身家的男人面前,代价不会小。   林雅玲拨一拨长发,大步回到房间。   这种人她见过不要太多。   这才拍摄的第一天,还早。   走着瞧。   庞贝进了喻幸房间,高予诺就立刻站起来,客气一声:“庞小姐。”   “?”庞贝左右看看,整个房间,只有高予诺一个人。   她幽幽看向喻幸。   哦,高予诺在=他们都在?   喻幸面不改色:“坐,有你喜欢吃的菜,都还是热的。”   高予诺很懂分寸,他朝喻幸一点头:“喻总,你们慢吃,我就先走了。”   喻幸轻压下巴,高予诺收拾好桌上他带来的笔记本和文件夹,准备离开。   庞贝吃不完两个柠檬,给了一个高予诺,说:“辛苦你这么晚还送吃的过来。”   高予诺接了柠檬,道谢离开。   现在,就只剩庞贝和喻幸。   庞贝把另一个柠檬好好地揣在口袋,没有要拿出来分享的意思。   喻幸看了一眼庞贝鼓鼓的口袋。   哦,高予诺都有,他却没有。   喻幸慢条斯理地坐下,分筷子和碗,一双褐色木质筷子递到庞贝手边:“来吃点。”   保温的盒盖拧开,菜香四溢,庞贝到底没坚持住,接下了筷子。   吃一点就走。   只吃一 点。   庞贝没开始吃之前,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美食入腹,显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庞贝看着逐渐空掉的保温盒。   “……”   她想起了明佳娜发的女艺人热量摄入表,她今晚吃的东西,严重超标,放在明佳娜口中,照这个吃法,就是胖死的类型。   庞贝擦干净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因为还有几个保温盒没打开,喻幸说:“是些饭后小甜点。”   庞贝:“……”   甜、点。   庞贝强忍住食欲,起身说:“不能再吃了。谢谢,我先回房了。”   喻幸眼神跟着她上移,“奶奶知道我们在一起工作,今天问起你了,你给奶奶回个报平安的消息?”   说着,手机递了过去。   庞贝还能不接么,她又坐下,解锁喻幸的手机,郑清秋不会打字,她给奶奶回了条语音消息:“奶奶,我很好,就是有点累。”   郑清秋几乎秒回:“那贝贝你可要好好注意休息,你们俩晚上住一起更要注意的呀。”   庞贝:“……奶奶,我们没住一起。”   郑清秋:“不住一起也好,幸运是个坏蛋,你工作太累就先把他从床上踢开。”   庞贝:“……”   再说下去,她怕郑清秋更误会得多,就跟郑清秋说了晚安。   “还你。”庞贝将手机递回去,喻幸慢动作接过,问她:“你觉得菜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庞贝想了想,说:“就是更想吃点家常菜。”   这些菜都太精致了,一看就是厨师做的,庞贝吃了太多这些菜,反而更想念家常菜。   要论家常菜,喻幸的厨艺,是庞贝吃过的人里,最好的一位。   在万澜千波的时候,庞贝肚子里的馋虫,经常被喻幸勾出来。   越说,她倒是越想念家常菜了。   “等回家过端午的时候,我做给你吃。”喻幸说:“想吃什么?”   庞贝没答,她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再留下来,还不知道要到几点,他真比以前话痨多了。   喻幸送庞贝离开,走到门口,庞贝要开门,他用大掌将门压住,正好整个身体罩住了她。   庞贝转身,喻幸的手臂半圈着她,仿佛一个不完美的拥抱,独属于他的味道,像一个包围圈,将她裹住。   他不想放她走。   喻幸低头,眼皮也缓缓低下去,浅淡的眸子,迸着微光,他喉结滚动一个来回,才问:“庞贝,不给我一个为你做家常菜的机会吗?”   庞贝眨着眼,眉尾轻挑,就那么细微的一个眼神,她的妖娆妩媚自然流泻。   她踮起脚尖,呼吸若有若无萦绕在喻幸耳畔,似要吻上去,一吻却迟迟不落,只是一句羽毛一样轻轻挠在他耳廓的话:“……不给呢。”   喻幸喉结耸动,心里尽是躁意。   庞贝拧开门把手,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喻幸坐在沙发上揉眉心,既为她的拒绝而头疼,也忍不住回味,轻而易举被她勾起的欲|望。   好像只有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撩拨得他心 猿意马。   他得去洗个澡。   男人洗澡应该比女人要快。   可当庞贝洗完澡给喻幸打电话的时候,喻幸也只是刚刚洗完,下半|身裹着浴巾,手臂带着水珠接的电话:“怎么了?”   庞贝看着房间里飞来飞去的大飞蛾,声气儿都不稳了:“……你的房间,也有飞蛾吗?”   喻幸往窗外一看,度假村依山而建,蛇虫鼠蚁多,有飞虫再正常不过。   他说:“没有。”又一本正经地说:“有飞蛾的地方,也容易有蛇。而且它们能进房间,说明有了秘密的路径,即便打死一只,可能还藏着另外一只。”   庞贝极力忍住才没惊叫出声,更无法思考喻幸说的话逻辑真假。   她只知道,她可以吃苦,可以挨饿,但是她不能和虫一起住!   否则她会神经衰弱到整个晚上都睡不着。   “我我我怎么才能换房间?”   “我们人多,度假村已经住满了。”   “……”   “来我房间,我的床给你睡。”   庞贝脑子都是僵的,那句“我的床给你睡”,对她来说,已经等同于“我的房间换给你睡”。 第34章 (捉虫)   当庞贝发现房间里有飞蛾的时候, 立刻给喻幸打了电话。   电话结束,那只飞蛾就不见了。   不怕飞蛾在眼皮子底下,就怕飞蛾无处不在。   庞贝攥着手机敲响隔壁门的时候,神经紧绷, 掌心冰凉, 门一开, 她几乎下意识想挤进去, 立刻跟喻幸换房间。   可喻幸……   就只有下|身裹着浴巾, 上身腹肌线条硬朗, 肉质结实, 壁垒分明, 白皙的皮肤下, 青红隐现, 头发湿漉漉,尚在滴水, 正好滴在他肩膀上,滑落到锁骨窝里, 顺着他细腻的肌理, 像一条直线在他胸膛穿越。   庞贝:“……”   方才的恐惧,瞬间被喻幸的穿着给她带来的震惊给替代了。   太赤|裸了!   喻幸却是淡定一声:“进来。”   他说话的时候,脑袋轻摇一下,刚洗过澡,眼睛进了水,揉得发红,微微一眯,说不出的迷人性感。   庞贝红着脸,低头进去。   她是二十五岁的女人, 不是十五岁的少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不得不默默承认,他的身材极好。   勾起了她成年女人的审美欲|望。   喻幸迅速关上门,跟在庞贝身后,往沙发走。   庞贝坐在沙发上,端起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水,抿了一口,抬起眼,看着喻幸说:“你穿好衣服,去我房间。钥匙给你。”   喻幸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摆放,顺着大腿往里延伸,肌肉走向清晰可见。   他拿过庞贝手里的钥匙,在掌心握了握,就扔了。   庞贝:“……”   他扔了她的钥匙。   对,他扔了。   “喻幸,你有毛病?扔了我的钥匙,你今晚睡哪里?”   庞贝嗓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一些。   喻幸长臂一展,去拿桌上的矿泉水,他的胳膊上肌肉变化明显,尤其手臂处,圆润鼓起,即便他皮肤偏冷白色,却不会让人觉得单薄瘦弱,很有力量感。   他义正言辞地解释:“我当然睡我房间。”   庞贝眉头一皱:“你不是答应跟我换房间吗?”   喻幸刚洗完澡,口舌干燥,他喝了一大口水,喉结跟着入喉的水流,有节奏地滚动,他不紧不慢地拧上瓶盖,动作优雅从容,修长的手指,像在把玩着什么,说:“我没答应。”   庞贝:“?”   她冷静回忆了一下对话……他好像是没明确答应。   哦,所以今晚他们要共处一室?   喻幸挑眉:“你怕什么?”   又不是没睡过。   庞贝冷笑:“不怕。”   该做的也都做过。   喻幸很绅士地指了指床,“我让你睡床,我睡沙发。”   庞贝没动,她还在思考这个提议。   不早了,这时候如果去打扰其他女生,好像不太好。   喻幸仰望她,竟很认真地说:“庞贝,我跟你一样,也怕虫子的。”   庞贝抿了抿唇,男人当然也能怕虫……而且那种恐惧感,她是懂的。   但喻幸不像怕虫的样子。   她蹙着眉:“你老家那里虫也不少,你在那边住了十几年,还没习惯吗?”   “没习惯。”喻幸放下矿泉水瓶,改拿手机,递到庞贝手边,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指,说:“不信你问问奶奶。”   庞贝一转身,去了床上,背对喻幸扔下一句话:“你睡沙发,晚上不要越界。”   喻幸收起手机,嘴角稍扬,去卫生间吹头发。   庞贝侧躺在床上,面对着墙,背对喻幸所在的方向。   十来分钟后,她听到喻幸吹完头发,回到沙发,铺上被子,然后声音就消失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忽然又发出“咚”的一声,不知道什么掉在了地上。   一回头,庞贝就看到了正在换衣服的喻幸,画面定格在一丝不gua的……那什么……上。   像一尊光洁的雕塑,却有让人面红耳赤的点睛之笔。   “!!!”   为什么!!!换衣服!!!不说一声!!!   庞贝迅速转过绯红的脸,拿被子蒙住脑袋,闷闷的质问声从被子里发出来:“换衣服怎么不说一声?”   喻幸穿起衣服,衣料相擦,窸窸窣窣,音调平常:“我没想到你会回头偷看我。”   庞贝:“……”   都怪她咯?   喻幸捡起掉在地上的皮带,放在茶几上,还说:“不是看过很多次了么,你还说很……”性感。   “闭嘴!”   庞贝顺手就砸了个枕头过去。   那是以前,她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合理夸赞,赞美的是她优秀的眼光。   现在可不是了。   喻幸抱着飞来的枕头,没再说话。   庞贝脑子里充斥着少儿不宜的画面,她没明白,这又不是早上,为什么会有生理反应。   关上灯,虫鸣衬得室内更静。   庞贝几乎能听到他和喻幸的呼吸声。   都挺不均匀的。   睡了一刻钟还没能成功入眠,庞贝很想把脑子里的画面甩出去。   可视觉冲击力太大,实在没办法立刻忘记。   “喂……”   为什么会那样。   “因为刚刚不小心碰了你一下。”   像是会读心术,喻幸嗓音低哑地回答了庞贝并没问出口的问题。   庞贝极力回想,不就是递手机的时候碰了一下手指头,就这样也会?   那他们白天拍戏的时候,岂不是……   “……”   “明天还要早起,我睡了。晚安,贝贝。”   “……”   贝贝是你叫的吗。   庞贝闭上眼,倦意也来了。   或许是白天太累,庞贝睡得很安稳,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没有强行醒来的累感。   但昨晚的刺激画面,犹然在脑海中,以至于她起床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背对着喻幸坐起来,提前问了一句:“你穿着衣服吧?”   喻幸同样被吵醒,揉了揉眼睛,“嗯。”   庞贝套上外套,捡起掉落在床边的钥匙,麻溜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特地定早了半个小时,没人看见她回房。   庞贝洗漱之后,吃过早餐,在大厅里跟大家集合。   喻幸稍迟一些过来。   他一来,大家不由自主看向了他,参差不齐的一声:“喻总早。”   喻幸冲大家点了点头。   庞贝跟着划水,敷衍地点头示意,叫都没叫一声。   她正要若无其事地混入小助理之中,喻幸叫住了她:“庞贝。”   大厅里全是拍摄组的人,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像聚光灯打在庞贝脸上——喻总叫你什么事儿?   庞贝眉心一动,紧张地看着喻幸:“……”   他又要搞什么。   喻幸走到庞贝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的手机。”   梁亚峥:“???”   这这这……   小助理们:“!!!”   妈妈我磕的cp成真了!   林雅玲脸都僵了。   真让庞贝得逞了?   喻总就这眼光?   庞贝:“………………”   早上走得匆忙,手机忘拿了,难怪总觉得丢了什么东西。   她埋着头接了手机,声音几乎低入地底:“谢谢。”   喻幸愉悦的一句:“幸好只是掉在了你房门口。”   庞贝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梁亚峥莫名松口气。   幸好,没发现总裁的大秘密。   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助理们叹了口气。   有点失望。   妈妈我磕的cp是误会。   她就知道喻总不会喜欢肤浅款的女人。   林雅玲抱臂,笑问梁亚峥:“粱导,是不是可以走了?”   梁亚峥连忙点头:“出发,去景区。”   今天的拍摄地点定在玉川的景区里,在一处崎岖的山路中。   车辆先到景区,景区接待的人,也等候多时,带一行人去了休息室,提供了相应的用具。   化妆师在休息室里,给主演化妆,大致流程和昨天差不多。   妆容画完,分车开去景区,梁亚峥、林雅玲和两个主演一车,他在车上一直提前给庞贝做心理建设:“今天主要难度就是要吊威亚,有点高,但是你别怕,我们请的都是专业人员,设备会再三检查。如果你害怕,及时喊停。”   喻幸眉头皱住,“在景区吊威亚?”   梁亚峥双手紧紧交握着解释:“ 这部分是根据《长川情》里女主角飞天而下改编的,因为您不需要吊威亚,所以给您的剧本里没有涉及女主演这边的内容。”   林雅玲跟着说:“喻总,流程都是经过安全评估,您放心肯定不会出……”   喻幸瞥去一眼。   林雅玲蓦然止住话,不知为何,这一眼,就是震慑住了她。   她脸色发白地抓了抓衣角。   喻幸难道是……维护庞贝?   喻幸沉着脸开口:“安全第一,拍摄第二。如果出了事,一百倍宣传片的成本也赔不回来。”   这世间,就只一个他爱的女人而已。   林雅玲脸色倒是好看一些……说来说去,喻总还是为了安全。   梁亚峥挠了挠头,这要是没有喻幸在,以他的性格,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肯定会强烈要求演员试试。   可喻总开了口,这里的事,就不由他说了算。   庞贝镇定地说:“术业有专攻,听专业人员的吧,如果没有安全问题我可以试试。”   梁亚峥惊讶地看着她。   庞贝也回望着梁亚峥,可这句话,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演员是我的工作,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如果我这个也怕,那个也怕,干脆不要工作好了。”   梁亚峥懵懵地跟着点头:“庞小姐说得是。”   喻幸闭眼休息,下颌线绷得很紧。   下车到了平摊开阔的拍摄地,设备早有工作人员安装完成,前后五十米,也摆放了禁入的指示牌。   可当众人仰头望着威压的高度,也都心惊肉跳……这得有多少米高啊。   喻幸的脸,早黑得不能看了。   庞贝以前胆子多小,走玻璃栈道,都要躲在他怀里的人。   吊这么高,她受不了。   庞贝吸了口冷气,又呼出一口气,她眨了眨眼,很轻却分量很重的一句:“来吧。” 第35章   工作人员正在检查威亚的安全性。   梁亚峥手里拿着剧本, 特别提醒:“一会儿注意表情,尽量笑,是久别重逢的笑。你现在试着迅速调整好状态,否则一会儿重来几次, 我怕对你来说太消耗了。”   他沉默片刻, 下定决心说:“最多三次, 三次不成, 咱们就不拍了。”   说完这话, 梁亚峥都做好了拍不成的准备。   实在不行, 只能在绿布里拍, 后期再靠技术解决视效问题。   就是真实感会差很多, 很降低宣传片质量。   庞贝点着头, 她有三次机会, 一定可以拍成的。   她回忆着大学时候老师教的调整呼吸的方法,吸气吐气, 因紧张而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   喻幸就站在山崖底下, 环臂凝视着她, 嘴角抿成冷直的一条线。   梁亚峥尽量将庞贝牵入剧情里,减少她的恐惧。   设备人员已经试着吊起威亚,拉起来高得几乎看不见,等真人上去,还不知道是何等的刺激与惊险。   但高清无人机拍摄出来的效果,也肯定惊艳绝伦。   林雅玲抬头看了一眼威亚的高度,她的后脖子也是一凉。   在 没有亲眼见过之前,没有巨大的视觉冲击,也就无法体会其中艰险。   她心情很复杂, 趁着梁亚峥与庞贝谈话暂停的空当,提议说:“要不,还是换个地方,或者降低高度,这里太危险了。”   演员刚刚渐入佳境!林雅玲这不是成心捣乱吗!   梁亚峥立刻黑了脸,语气很重:“你到旁边去休息,这里不需要你!”   林雅玲脸色一僵,这也是为了演员好!   她扭头看着庞贝,期待着庞贝顺着她的话拒拍,可庞贝只是展开了双臂。   工作人员给庞贝上威亚,林雅玲被边缘化,默默走出镜头之外。   准备工作就绪,几个机位时刻紧跟演员,两架高清无人机从平地起飞,一架跟在庞贝身后,一会儿跟着她的视角俯冲,一架远远面对着庞贝,接收她自高处飞下来的画面。   伴随着扩音器的一声“开始”,庞贝逐渐双脚离地,一点点升上天空,从一袭红衣整个人轮廓清晰可见,渐渐模糊成一抹红色。   庞贝高高地悬在空中,毫无依靠,只有腰上有一股牢牢的力量,成了她唯一的依托。   往下看去,所有的人都缩小许多,较为大型的设备,都成了玩具一样的摆设。   底下传来隐隐约约一声嘶喊:“庞贝,别低头看脚下!看喻幸!你要飞到喻幸的面前!”   庞贝怔怔地看着盯着地面,一切都在她空无一物的脚下,她仿佛成了一只凌空的鸟,但她没有羽翅,也无法敏锐地感受到风流,只是一个什么都抓不住的普通而孤独的人类。   梁亚峥的话,后知后觉地传入她的大脑。   一种恐惧过度的平静,油然而生。   她心静了。   今天是有风的一天,高处不胜寒,天宫寒冷,她从冰冷刺骨的仙界逃了出来,追寻她的夫君。   她张开双臂,曲着长腿,做出飞落人间的姿态。   这是一个讯号,底下的人知道她准备好了,便开始放低高度,喻幸站在镜头前,以朝圣一般的眼光,仰望着她。   庞贝沿着景区弯弯曲曲的山路,从高处匀速俯冲而下,周围是悬崖峭壁与瀑布,她迎着镜头,笑颜如花。   她不知道落地的时间有多久,似是一瞬,又像是无限长。   她一点点接近她的爱人,他黑沉的双眸,亮着熹微却爱意浓烈的光,于是她笑意更甚,眼角甚至溢出浅浅的泪光。   终于,与爱人重逢了。   镜头前,神女姿态优美的飞落人间,像火焰燃烧在空中,灼热而娟冶。   风止的那一刻,神女落入爱人的怀中,左手与爱人十指相扣,环着他的腰,趴在他的肩膀上,满足地闭上了双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咔——非常好!一次过!”   满目惊艳,除了梁亚峥,众人已忘了说话。   有一种怕,叫后怕。   庞贝的笑容刷了胶一样仍旧凝固在脸上,冷若冰霜的手,死死地攥着喻幸的手指,像要将他指骨捏碎一般,她浑身发软地趴在他肩头 ,颤抖着睫毛,眼泪亲不自禁从眼角滑落,低声呜咽了起来。   原来,飞得太高,会有种濒临死亡的错觉。   喻幸回握着她的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有力的掌心托着她的纤腰,一句话也没说。   庞贝更要的嗓音变得又细又软:“我做到了,喻幸,我做到了。”   喻幸轻抚她的长发,却似触碰琉璃一样小心翼翼,“你做到了,还做得很好。”   梁亚峥也眼圈红了,他拍过很多电影和小短片,这是最惊险的一次。   他以为会失败的,但庞贝让他的构想成功了。   林雅玲心里原来的轻视与鄙夷,在庞贝精彩的表演中,化成一缕烟,反倒呛到了她自己。   彭东易推来的人,是有态度,有实力的。   周围响起一阵延迟的掌声。   庞贝在掌声里冷静下来,她瞬间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现在可是在喻幸怀里!   她像虾一样弹开,不敢触碰他,免得又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症状”。   本来庞贝的绣花鞋就快掉了,这么一蹦,彻底掉了,地面脏兮兮的,她抬起尚在发软的脚穿鞋,身子摇摇欲坠。   喻幸戏服里面穿有长裤,蹲身不方便,直接单膝跪下,给她穿鞋。   庞贝:“……”   她脸颊泛红,眼尾都稍有浅红,抿了抿嘴角,有些欲盖弥彰地说:“谢谢……喻总。”   林雅玲瞪了瞪眼。   喻总居然半跪着给庞贝穿鞋!   就在昨晚,她还在以为……是庞贝主动贴喻总。   今天喻总就跪了。   梁亚峥不耐烦吩咐:“都还愣着干什么!”   小助理和化妆师都纷纷上前,扶着庞贝去休息,给庞贝补妆或者递水,想方设法跟她说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替她分担一些恐惧。   庞贝盖着厚外套,窝在椅子里,眼眶红红地看着这些临时同事,弯着嘴角:“谢谢你们。”   化妆师替她整理头发,小声在她耳边说:“该谢谢你一次成功喔,不然不知道要拍多久呢!”   喻幸把玩着手机,懒懒地坐在旁边,遥望着被所有人围着庞贝,他冷冽的眉眼舒展着,仿佛注入一股温泉水,带着莫名的温与柔,还有自豪与骄傲。   喻幸不禁想起庞贝的样子,也是这样的熠熠灼目,让人自然而然生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敬畏。   她身边常常有很多很多光鲜亮丽,区别于他这种出身的人,但那些人也只是她的陪衬,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似乎都经常凝视着她的眼睛,等她抛一个稀有的笑。   那时候,他看到了她,可她没看到他。   他悄悄在角落里,默默跟了一路。   他们都甘愿做她脚下的影子。   他也是。   甚至于,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影子。   庞贝喝了点热水,浑身都暖了,双腿不再发软。   她放下水杯起身。   “嗯?庞小姐这是要去谢喻总?”   “应该谢一下啦,毕竟喻总刚刚稳稳地接住了庞小姐。”   “刚才在镜头前,喻总还蛮绅士的,可是现在镜头暂停了,喻 总会不会拒绝庞小姐啊……”   “有可能,听说喻总不是很喜欢女人主动接近他,庞小姐还是别去比较好。”   庞贝一步步走向喻幸。   喻幸松松地握着手机,缓缓抬头看着她。   庞贝笑了笑,绕过喻幸,走到负责威亚的工作人员身边,冲他们欠身道谢,伸出了手。   刚才她的命,可都是握在这些工作人员手里,如果没有他们的谨慎负责,这次的拍摄,也没有这么顺利。   工作人员受宠若惊,这只是分内之事,他们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一一与庞贝握手。   喻幸扭头看过去,他沉静的神色里,点缀着些许难以捉摸的笑容。   “卧槽,小姐姐是去谢工作人员!”   “呜呜呜本社畜受到了安慰!”   “感觉工作受到了重视,你说庞小姐心里是不是也在谢我们?”   “废话,她刚不是说了很多遍谢谢吗。”   “我以为那个是客气客气嘛……”   “明明就很真诚!”   梁亚峥也走过去,递了个士力架给庞贝。   林雅玲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她以前是这里面唯一有地位的女性,以前梁导的士力架都是给她的。   但……这次她不争了。   “谢谢粱导,还真有点饿了。”   庞贝接了士力架,当场就吃了。   梁亚峥笑笑道:“估计两点才吃得上饭,你先垫垫肚子吧。下午拍摄内容就简单了,比这个平和。”   庞贝跟着笑:“那可太好了。”   “还是吓到了吧?”   “我还是第二次吊威亚。”   “才第二次?”   “嗯,第一次在《丝萝》那边吊的,但是才一米多高。”   梁亚峥静默片刻,才笑道:“是个能吃苦的。做演员就是要能吃苦,我看好你。”   庞贝眼尾翘着:“谢谢您。”   全体人员修整片刻,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景区。   果然两点多才吃上午饭。   下午也是没休息就继续敢进度。   倒是跟梁亚峥说的一样,有过上午的经历,后面的内容都和缓多了。   景区拍摄,有时间限制,六点半之前必须离开。   差不多七点,庞贝等人就到市区内,回了高予诺所在的酒店。   市区内吃饭容易,导演就没要求大家一起聚餐,让大家自由活动。   庞贝累了一天,回去卸妆洗了个澡,从浴室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天早黑透了。   居然忘记定晚餐。   她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忘性真够大的。”   庞贝正要订餐,喻幸的电话就来了。   奇怪,每次他都来的很是时候。   她都怀疑,喻幸是不是在她房间装了监控。 第36章   庞贝一边扎头发一边问:“什么事?”   喻幸:“我房间有吃的。”   庞贝:“……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喻幸:“是你喜欢的家常菜。”   庞贝:“……你是不是在我房里装了监控?”   喻幸:“就不能是有默契吗?”   庞贝差点笑了, 她跟喻幸哪里来的默契?   以前她和朋友在酒吧玩,碰到喻幸和他同事聚餐,她过去打招 呼,正好大家在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猜错了要接受当众接吻的惩罚。   她和喻幸猜了一局。   谜底是“称心如意”。   她画了一架秤, 秤上一颗心, 和一件“衣”服。   这么简单的答案, 喻幸都没猜对, 他同事还起哄说, 上次计萱兰画的东西, 他就猜对了。   当时庞贝黑着脸就走了。   总之, 她不认为他们有默契。   “我过来, 还是你过来?”   “没胃口。”   庞贝挂掉电话, 还真仰头看了看屋顶,肉眼可见是没有摄像头的。   她兀自摇了摇脑袋, 瞎想什么,这可是违法犯罪的事。   喻幸倒也没有这么不堪。   庞贝拿起手机, 正要开门出去吃点东西, 那位已经站在门口了,左手右手提满了东西,但却不像是从哪个酒店订的饭菜。   “奶奶听说你喜欢吃家常菜,在家里做好了让人送过来的。”喻幸还说:“全是你喜欢的,放着有一会儿了,再不吃凉了。”   庞贝:“……”   她侧身,让喻幸进来,脸色冷淡地说:“吃完你就走。”   “好。”   喻幸把东西都放在桌上,一一摆好。   庞贝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等着开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就很烦躁。   他好像不知不觉之间,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近了,有些超越了她心里预期的平衡关系。   忽然间,庞贝不知道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喻幸弯着腰,眉目沉静,鼻梁高挺,为她忙碌着。   这场景恍惚和那四年里的日子重叠起来。   不同的是,喻幸这次是心甘情愿的。   可她却好像并没有很高兴。   饭菜飘香,庞贝饿了,杂思抛去,开始吃饭。   喻幸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庞贝也没话跟他说。   一顿饭吃得闷闷的。   等喻幸一放下筷子,庞贝就开始赶人:“你走吧,我累了,晚上想早点休息。”   喻幸倒是没再赖着,只是看着她,深邃的瞳仁似乎很真诚,“庞贝,你不用这么拼。”   不拼?   以前她在庞中林的羽翼下过着纸醉金迷的废物生活,所以喻幸才会跟她说:“除了钱,你还有什么?”   轻慢与鄙夷,她能听不出来?   倒也没有让喻幸说错,除了钱,她好像是没有什么。   庞中林出事后,她没能帮上什么忙,除了受到亲朋好友的背叛与奚落,外强中干地应对着,连父亲的丧事,她都办不顺畅。   多亏这些人,她才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重新站起来。   庞贝看喻幸一眼,想起庞中林去世的时候,喻幸至少还是陪在她身边,帮了她不少忙,不咸不淡地说:“我的事就不要你操心了。”   喻幸眸光黯淡,点了点头。   庞贝送喻幸到门口,开了门,她叫住了他:“喻幸。”   喻幸转身看着她,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庞贝说:“以后你也不用为了奶奶而照顾我,端午节我会去探望奶奶的,就当是还奶奶的人情。”   喻幸棕色的眸子泛着明润的光:“不是为了奶奶,只是为了你。 ”   庞贝眉心微动,却还是顺手关上了门。   喻幸在酒店走廊上,碰到了梁亚峥和林雅玲。   林雅玲很显然是懵的,她可是亲眼看到喻总从庞贝房间出来!   梁亚峥更惊讶,这怎么回事,好像喻总还吃了闭门羹。   喻幸扫他们二人一眼,坦然承认:“我在追她。”   他说的是“追”,语气郑重得绝不是想睡一个女人那么简单。   梁亚峥:“……”   林雅玲:“……”   看这结果,大概可能也许是……追失败了?   梁亚峥心里对庞贝更加敬佩。   现在娱乐圈很少有漂亮女孩儿能吃苦、不摆架子,还能抵抗得住金钱的诱惑。   林雅玲心情很复杂。   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儿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有韧性,不浮躁。   浅薄的嫉妒和以貌取人造成的轻视,在这时候已经不值一提了。   喻幸冲他们点头示意后,就回了房间。   梁亚峥摸摸鼻子,跟林雅玲打过招呼,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雅玲站在走廊上,盯着庞贝的房门看了一会儿。   庞贝房间里的餐具还没拿走,不是一次性的保温盒,也不知道郑清秋是不是还要收回去,她把东西装好后,还给喻幸。   一开门,就看到林雅玲站在走廊上,盯着她的房间。   四目相对,庞贝很淡定,林雅玲表情奇奇怪怪,看的庞贝心里毛毛的。   林雅玲笑了一下,朝庞贝伸出手,说:“庞小姐,不好意思,没跟你合作之前,我对你有点误会,希望你能谅解,我其实很欣赏你。”   庞贝轻笑一声,说:“谅解是圣母的职责,我的工作是演员。”   说完,她“砰”一声,关上门。   她没有义务原谅对方以貌取人而对她造成的困扰,虽然那困扰微不足道。   林雅玲脸色僵住,收回悬在空中的手,白着脸离开。   .   宣传片为期五天的拍摄顺利结束。   最后一天,大家一起拍了一张大合影。   庞贝跟喻幸站在中间,周围工作人员热情洋溢的笑容,也十分惹眼。   像一张全家福。   晚上聚餐的时候,梁亚峥精神松下来,喝了不少酒,跟庞贝说了几句醉话:“以后要是有好电影,我肯定找你。”   庞贝碰杯道谢。   喻幸似乎心情也好,跟着喝了一些。   庞贝酒量一般,喝过半杯之后,不适合再喝了,架不住工作环境好,化妆师和小助理个个都讨喜,就像交往许久的小姐妹一样。   这样融洽的气氛之下,她也多喝了几杯。   晚上八|九点聚餐散掉,庞贝也已大醉。   喻幸直接把人往家里带,等着回去过端午,高予诺在停车场等着。   “我和她们一起回酒店……你别碰我,我回酒店。”   “你东西已经放去我后备箱了,跟我回家。”   庞贝只能断断续续判断大脑接受的消息,听到一个“家”字,老实跟着喻幸下了停车场。   她见高予诺站在车门边,醉眼看人,脑子脱线,摇摇欲坠地走过去问:“高秘书,我送的柠檬吃了 吗?”   眼看着人就要跌倒,这一跌,可不得跌到高予诺怀里,喻幸目光深沉地把人抱住了。   高予诺慌忙打开车门,喻幸扶着庞贝坐进去。   “喻总,您送庞小姐回去,我开车来的,就不跟您一起去了。”高予诺弯腰在窗边说。   喻幸压着下巴,让司机回长川公馆。   路上,走了一段不是很好的路,有些颠簸。   喝醉的人坐不稳,喻幸只好抱着庞贝,庞贝抓住他的衣服,妩媚的眼尾半挑起,迷迷糊糊地问:“柠檬酸吗?我那个很酸的……”   这是把他当成高予诺了?   要是高予诺在这儿,她也抱着高予诺,扯着他的衣服?   喻幸面色不虞地回:“酸得要死,以后不要给我送了。”   庞贝只是点点头,说:“行,以后给你送个甜的。”   喻幸嘴角沉着,道:“我说,不要给我送了,不、要、送。庞贝,你听懂没?”   “你这人……怎么和表面看起来不一样,表里不一的。”庞贝嘟哝一句。   “对,我表里不一,所以你以后离我远点。”喻幸脸色和缓地答着。   庞贝猛然抬头,摸着喻幸的下巴,盯着他情绪难测的眸子,说:“喻幸,我就知道你表里不一,没良心。”   喻幸:“…………”   该误会的时候不误会,不该误会就误会了。   庞贝坐不住了,趴在喻幸腿上。   喻幸拨开她脸上散落的头发,用修长的手指给她梳理整齐,重新扎好。   可能是喝多了晕车,庞贝全程蹙着眉头,没再闹腾。   车子开到家门口,喻幸直接把人横抱起来,送回房间。   天晚,郑清秋本来已经睡了,听见动静起来,亲自去给庞贝煮醒酒汤,一边下楼一边骂:“幸运你真不是个好东西,贝贝喝这么多你怎么不拦着,女孩子喝酒伤身体的……”   喻幸揉揉眉心,解释说:“她也不常喝,今天高兴多喝了点。”   郑清秋一听说庞贝高兴,又改了口:“高兴的时候是可以多喝一点。”   喻幸出了薄汗,脱去外套,走到庞贝床边,给她脱鞋,盖被子。   庞贝在他弯腰的时候,勾住了他的脖子,人面绯红,堪比桃花,双眼迷离地眨着,带动睫毛,像蝴蝶轻轻扇动翅膀。   太漂亮了。   喻幸喉结滚动着,心里燃起一团火。   “嗯?告诉我……为什么跟我没默契?‘称心如意’猜不到吗?明明这么好猜……”她声音懒懒的,放松之后,又软又甜,像在撒娇。   猜错了,就能当众吻她。   他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酒吧灯红酒绿,光线暗淡,尽管不是光天化日,但也足够满足一次他不为人知的卑微心思。   喻幸双臂撑在她头的两侧,呼吸越来越重,几欲望穿她的眼眸,低声说:“因为想光明正大地吻你,想当着很多人的面吻你,想堂堂正正地拥有你。因为不想坐在车里,当那个配不上你的穷小子。因为……因为……”他轻微哽咽着:“因为我,好像一直都没真正拥有过你。”   他们朝夕相处,做着最亲密的事,却是离得最远的人。   他没有踏足过她的生活圈子,也不了解她的烦恼与心事。   仅仅只是肉|体的交融,带来的是更多的寂寞与失望,自卑与恐慌。   “嗯?嗯?嗯?”   庞贝好像没太听懂,轻轻摇着脑袋,不悦道:“吻什么啊……又不是没吻过……谁要吻你……你滚啊……”   “噔噔噔。”   庞贝手机响了,她也不知道手机放在哪里,随便摸了摸,终于摸到,她解锁去看,明佳娜发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呀?】   【端午要不要一起过?】   【严瑞丰想见你。】   喻幸目光落在熟悉的名字上,眼睛都被刺得发痛。   他将庞贝手机丢去一旁,双掌压住她的手腕,将她摁在床上不能动弹,垂下眼,哑着声音道:“你说的对,又不是没吻过。”   他俯身下去,含住了她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却又心疼地松了口,撬开她的牙齿,闯入她的领地。   庞贝陡然呆住,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喻幸,在吻她。 第37章   庞贝醉了, 但是她并没有失去意识。   喻幸在吻她,这件事她很清楚。   就是脑子特别的迷糊。   庞贝已经没办法思考这种情况,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应该还是不应该……   只有身体诚实地告诉她, 很舒服。   他身上是她喜欢的味道, 很淡, 很香, 雅致又清冽。   他的眉眼是她喜欢的样子, 他高挺的鼻子刮着她的鼻尖, 两人的鼻头, 像一对耳鬓厮磨的鸳鸯。   不由自主的, 庞贝就张开了嘴, 却闭上了眼,一会儿跟上他的节奏, 一会儿又掉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他的吻。   显然喻幸不满意她偶尔掉线的状态, 捧着她的脸颊, 抬起她的下巴,更充分而满足地□□,每轻咬一下,心里痒痒的地方就被恰到好处地挠一下。   舒服极了。   “唔……”庞贝蹙眉,侧头躲开喻幸的牙齿,娇声说:“好累。”   吸不上气。   喻幸喉结滚动着,呼吸变得粗重,眼睛发红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她,她的眉毛细润秀劲, 比普通的清丽多了一层韧劲儿,她的眼尾有些长,眼皮红红的,妩媚可人。   这漂亮的双眼睛,好像在普通人脸上,不容易长出来,可偏偏就长在她脸上。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奇异而特殊的感受,她明明和所有人一样,却又明显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知道是什么赋予了她独特性,让他没有办法将她和别人一起归为一类。   几乎是本能的,他被她的一切所吸引,里里外外,肉|体到灵魂。   喻幸低下头,脸埋在庞贝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子上。   他攥着一绺庞贝落在床单上的头发,死死地捏着,在她耳边哑声说:“庞贝……我好像……”   好像要死了。   庞贝扭头,想看耳边是谁在讲话,但她看不见,只有下巴侧过去的时候,刮过一片利落短发的触感,像在草地上摩擦。   很不舒服。   她推开压在身上的人,翻身找水喝。   郑清秋熬好醒酒汤上来敲门。   喻幸也从床上坐起来,抹了把脸,强打精神说:“奶奶,我来喂,你早点去休息。”   郑清秋看着酩酊大醉的庞贝,悄声嘱咐喻幸:“贝贝喝醉你可不能乱来的呀。”   喻幸沉默片刻,扶着郑清秋的肩膀出去,说:“……我知道。”   郑清秋一边担心,一边念叨,自言自语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喻幸搂着庞贝坐起来,让她喝汤。   庞贝口渴得要死,一口气喝了不少,然后就睡了,这一睡,就睡死了,没有苏醒的迹象。   但她睡得不安稳,很熟练地自己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喻幸:“……”   他别开脸,打开衣柜门,找了件睡裙给庞贝穿上,给她盖好被子。   做完这些,他是想走的,但想起庞贝酒品其实不好,喝醉了睡觉爱蹬被子,又不放心。   洗完澡,他干脆在化妆镜前的凳子上坐了会儿,果然没几分钟,庞贝就把被子给蹬了。   喻幸也跟着睡进去,抱着她,把被子裹好,两人像粽子一样被包在一起。   有这样强有力的禁锢,庞贝终于老实了。   他捧着庞贝的后脑勺,像以前她要求的一样,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心里亦默念她要求的安眠圣经:晚安,宝贝。   翌日,庞贝醒来的时候,像在双生蝶的茧里面。   被子里,一个她,一个他。   以及,她身上还穿着陌生的睡裙。   庞贝:“……”   清醒之后,宿醉后遗症来了,庞贝头疼欲裂。   她皱着眉头,吹开脸边的头发,眼睛半明半昧,语气慵懒之中带着点不悦:“喻幸,醒醒,你把被子压得太死了,我动不了。”   喻幸在庞贝的呼唤之中,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庞贝彻底清醒,四目相对,她面无表情地问:“你能先起来吗?”   “嗯。”喻幸爬起来穿衣服,庞贝裹着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喻幸一边扣上衬衫的扣子,视线一点点低下去,望着她解释说:“昨天你……”   庞贝无情打断:“闭嘴。”   该记得的她记得,但是——她口吻不善:“我记得我没让你给我换衣服,我也没让你跟我睡一起。”   喻幸的手指停在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上,正好在喉结处,他修长的拇指,停顿下来,无意识地抚了抚性感的喉结,淡定说:“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当时奶奶已经睡了,所以我给你穿了一件裙子。你蹬被子,我怕你着凉,所以抱着你睡。”   庞贝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明媚的眼眸瞪着他:“借口。”   喻幸垂头,在西裤上穿过金属头的皮带,黑色的皮质穿过他线条流利的腰,“咔哒”一声,扣上之后,他很坦荡地承认:“你说的没错,是借口。如果你想讨回来,今晚就可以。”   庞贝脸颊蓦然变红,眨着眼,仰望着他。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如果警|察叔叔管一管这种人,她现在就call过去。   喻幸倦懒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表情是温和的,“你起来洗漱,或者多睡会儿,我去看看奶奶买了什么菜,中午做家常菜给你吃。不过我手艺生疏了,不一定好吃。”   庞贝没理他,抱着被子冥想。   她说要吃他做的菜了吗?   他现在竟如此主动体贴。   好的不真实。   如果一个问题短时间内明显得不到答案,那就不要想。   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这是庞贝给自己上的课。   她爬起来洗漱,准备下去看看郑清秋准备了什么菜,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庞贝准备换下睡裙的时候,想到郑清秋说给她准备了衣服,便打开衣柜,睡衣旁边,挂着一溜旗袍,花色比郑清秋平常穿的要青嫩。   指尖滑过精致的旗袍,庞贝捡了一件复古红,有暗纹的旗袍换上,又随便扎了个丸子头,描了描眉毛,古典美人的神|韵在顾盼之间,就出来了。   庞贝下楼的时候,郑清秋和喻幸站在楼下,望着她。   郑清秋手里拿着一把菜,正要到后院去摘,笑着说:“贝贝好看的呀!像新娘子的敬酒服。”   喻幸没说话,是默认了郑清秋的话。   庞贝笑笑,下了楼,跟着郑清秋一起去院子。   郑清秋眼神不大好,在厨房摘菜有些费劲,喜欢到院子里摘菜,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与家里保姆说几句闲话,时间很容易就打发过去了。   好像这就是幸福的日子。   庞贝和郑清秋一起,坐在小板凳上。   她模仿郑清秋的动作去摘菜,虽然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她从没做过,动作仍旧很生涩,有些滑稽。   郑清秋乐呵道:“贝贝,菜不是这样摘的,你看,要掐掉这里,一折就是了。”   庞贝摘了两三根,差不多也熟练了。   郑清秋想起庞贝在国外的三年,忧心地问:“你在国外读书,怎么吃饭的呀?”   庞贝低着头,羞赧答:“……简单吃吃。”   倒不是因为自己懒惰而羞赧,而是因为点外卖和蛋炒饭这样的敷衍方式,好像不足够爱惜的自己身体,有些对不住长辈的关心。   郑清秋心疼地说:“回来了就好了,幸运会做饭的呀,你们在安城,让他下班回去给你做饭。”   庞贝笑笑:“他现在忙,哪里还有时间做饭。”   郑清秋不以为然:“饭还是要做的呀!”她又说:“幸运跟我说了,最多忙够三年就不忙了,这正好够三年了,他应该要闲下来了。”   庞贝算着日子,这话是三年前说的,喻幸三年前就把倍幸集团的发展计划规划好了?   够有远见的。   郑清秋随口笑问:“是不是你们约定好了三年的时间呀?正好你读完书,他也忙完了,可以一起到安城生活了。”   庞贝一愣,他们没约定。   ……就是巧合吧。   庞贝垂眸,机械地做着手上的事。   郑清秋沉浸在晚辈绕膝的幸福之中,自言自语说:“安城也不错,玉川再好你们又都不在。”   细水长流的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哪怕不说话,一起晒着太阳,也不会觉得无所适从。   庞贝摘完菜,接了明佳娜打来的电话。   “佳娜,端午安康,昨晚喝断片儿了。”   那头,明佳娜还是忙忙碌碌,风风火火,高跟鞋的声音很响亮,她拿着手机,一手关上车门,疲惫地说:“节日快乐。哎,我刚回安城,下午还要赶回我爸妈家,现在回去拿红酒和之前买的人参带给他们。你现在在哪里?”   庞贝心口一跳,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喻幸带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   她咬了咬唇,说:“在朋友家,和朋友一起过端午,明天晚上回来。”   “好,等你回来了,我去接你。拍摄很辛苦吧?《丝萝》剧组这边,你回来之后我看有没有时间陪你对对戏,进组后赶紧进状态,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这段时间筛了二十多个垃圾剧本了,哎,一个都比不上《丝萝》。但是这部剧拍完到审核、播出,还得要半年,我怕你热度跟不上,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你是想说,严瑞丰的剧,想让我去试试?”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放心,他就是挂名监制,不大影响你。我看过剧本了,内容真的很好,而且原著的读者基础非常大,机会难得。其他的等你回来再细说吧。”   “行。拜拜。”   “拜拜。”   庞贝挂掉电话,郑清秋端着装粽叶的盆,望着她。   郑清秋放下装粽叶的盆子,和庞贝一起坐下,问:“明天晚上就走呀?”   “是呀奶奶,后天早上就要开始工作了。”   郑清秋有些紧张局促地问:“贝贝呀,奶奶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郑清秋叹了口气,说:“拜托你回了安城,替我照顾照顾幸运。马上就是他爸爸的忌日了……我很担心他。”   她远远地看着喻幸清隽高大的背影,心疼地说:“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睡不着。心里苦,就要说出来,不说出来,苦的东西,就一直憋在心里。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他从小就不愿意跟我说。或许他愿意跟你说一说。”   庞贝顺着郑清秋的视线看过去,喻幸的背影好像比以前更宽阔结实了些,就这样打量着他,好像看不出他是一个心里很苦的人。   郑清秋叹了口气,脸上少有地挂着忧愁之色,喃喃道:“都怪我,他爸爸病了那么久,又很痛苦。其实我早就猜到会有那一天,应该把幸运照顾好,不让他看见的。”   庞贝心里蓦然一酸,对脑海里幻想出来的可怜少年生出些同情。   她轻压尖细的下巴,郑重应道:“奶奶你放心,那天我会陪着他的。”   郑清秋拉着庞贝的手,忽然就笑了,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水光。 第38章   庞贝在长川公馆过了端午节后, 就和喻幸一起飞回了安城。   临走前,郑清秋给庞贝打包了好多东西,吃的用的,还有几件今年新做的旗袍, 整整一个行李箱, 如果不是喻幸在旁边劝着说不好拿, 郑清秋恨不得把半个家都搬空。   高予诺提前回的安城, 庞贝和喻幸到了安城, 他随同司机过来接机, 路上同喻幸交代公司的事。   庞贝安安静静坐在喻幸身边, 回顾《丝萝》的剧本。   在玉川高强度工作了五个工作日, 的确有些脱离状态了, 但忙碌而充实的生活, 让她精神充沛。   喻幸沉默地听着高予诺的汇报,忽然开口说道:“先去似锦公寓。”   庞贝刷手机的手顿了顿, 轻声一句:“谢谢。”   到了似锦公寓,高予诺和司机都主动帮忙拿东西, 喻幸让他们上车, 跟庞贝说:“我送你上去。”   东西太多,庞贝也没有办法拒绝。   高予诺和司机在楼下等,喻幸送庞贝上楼,电梯里,庞贝盯着电子屏幕,一层层地跳数字。   “叮”一声,跳定,电梯门开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你赶紧回公司, 我明天也要去剧组工作了。”   喻幸帮她把行李箱推出去,握着行李箱的拉杆不肯放手,庞贝低了低头,又抬头看他。   喻幸最终还是把行李箱交到庞贝手里,凝视着她,绷紧脊背,声音稍闷:“贝贝,我明天也要去萧山,我来接你。”   庞贝接过行李箱,含糊说:“我可能和明佳娜一起过去,看情况。”   喻幸点点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庞贝淡笑一下:“晚安。”   庞贝进屋后,听到明佳娜正在阳台打电话,听激烈争吵的内容,通话对象是她妈妈。   庞贝先默默地回了房间,把东西放好。   郑清秋给的东西她吃不完,放久了会坏掉,她拿了一部分出来,放进冰箱,留给明佳娜以后回家吃。   明佳娜红着眼睛从阳台出来,才看到庞贝,吓了一跳,很快就笑着问:“回了?”   庞贝笑容如常:“嗯,朋友送我回来的。带了些吃的给你放冰箱了。我房子已经找到了,以后不能陪你住了。”   明佳娜拿着手机没说话,她思虑半天,点点了头,说:“好。公司那边有点事,我现在还要赶过去一趟。你肯定也累了,先好好休息。”   庞贝抱了明佳娜一下,很真诚地说:“谢谢你。”   明佳娜刚和她母亲吵完架,虽然仍旧是年轻人和老年人观念差异带来的旧矛盾,但一次次来自亲人的打击和压力,在疲倦了一天的情况下,她也有些崩溃,眼睛泛红地说:“贝贝,应该是我谢谢你。”   明佳娜闭着眼,回忆起大学校园的时光,嘴角弯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三那年,生了一次病,是小病,我就没跟我爸妈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孤单落寞。 其他的室友随便问了我一两句,就没管我了,只有你二话不说给我带了一碗我喜欢的粥。我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关心我,但是能得到你的关心,我很惊讶,也很开心很感激。”   庞贝努力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一件事,其实那碗粥,是和喻幸一起吃饭的时候,看到喻幸给他同事带吃的,她也顺手给明佳娜带了一碗粥。   她没有照顾人的习惯,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和喻幸在一起之后,她不由自主观察他,模仿他,学习了一些他的习惯。   也没有想过,这些小事情会成为别人心里的一点暖光。   “所以我回国找你的时候,你是因为这个才帮我的?”   “是的。我们寝室的两个听说我在昭文当经纪人,都找过我,我都拒绝了。”   庞贝沉思着。   这么说来……多亏喻幸,她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你在玉川工作的花絮,芭乐工作人员发给我看了,你很棒,特别棒,真的。贝贝,以后我会全力以赴帮你。我就不信,我们在一起,没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以后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去变成你想变成的人吧!”   “好,我会的。谢谢你。”   明佳娜吸了吸鼻子,松开庞贝,笑看着她:“你知道以前学校里的人都怎么评价你的吗,高傲冷漠,我知道,不是这样的。私心和偏见是会蒙蔽人的双眼。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个特别好的姑娘。”   庞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她从小生活的圈子里,人人都在被评价,她不是习以为常,而是觉得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事,她习惯了不要浪费精力去思考。所以听到明佳娜这么说,她也没有很感触。   只是……如果那时候,外人眼里的她是这样的人,在喻幸眼里呢?她是怎么样的人?也是这样的人?   这个答案,也只有喻幸知道。   明佳娜擦了擦眼睛,“我先去一趟公司,明天我送你去萧山。”   庞贝点点头,洗澡回房,在网上找租房的地方。   在见识过原来圈子里的人落井下石的嘴脸后,明佳娜的友善更加难能可贵,她不想再给明佳娜添麻烦。   萧山酒店只是个落脚处,昭文影视在安城,她还是得在安城有个家。   都晚上十点了,庞贝在APP上发消息出去,租房经纪人王放还在回复她。   她跟对方约好了明天去看房。   工作还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大家都一样。   警惕起见,庞贝点开了王放的个人资料,他头像看起来很年轻,资料显示才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喻幸,也是二十二岁的时候跟她在一起,他那会儿也很忙碌,自己单独吃饭尤其潦草,食物就是工具,只要想办法塞进肚子就好。只有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才会吃得认真一点,只有给她做饭的时候,他才会花费时间与精力。   这能不能代表,喻幸是重视她的?   钱能驱使他和她一起认真地享受一顿饭吗?钱真的能驱使他为她精心做一顿饭吗?   能吗?   庞贝没有答案,她捂着眼睛,想从细枝末节处着手。   以前她也会关心他,可好像总是差点儿什么。   琢磨了半天,庞贝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她只是做她想做的,并没有去思考,喻幸在想什么。   她也可以告诉自己,她用金钱收买了他,不必要去考虑他的想法。   可她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她不想这样想。   否则私心与偏见,将一直遮住她的双眼。   她也一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庞贝的眼睛像是突然开了一扇上帝视角的窗,从点点滴滴的回忆里,看到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东西。   胡思乱想了许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具体什么时候入睡的,反正一觉醒来,都中午了。   庞贝吃过饭,《丝萝》剧组的人给她打电话,说男主演受伤了,剧组停工三天,这三天她也不用过去了。   正好,她约了王放下午三点半去看房,约在了离似锦公寓半小时路程的一个小区附近,如果看房顺利,以后她就住那个小区了。   庞贝发消息让明佳娜不用过来送她,明佳娜简短回复:正好,公司出急事,我也回不来了。   庞贝下午三点半打车到了约定地,给王放打电话,那边半天不接,说有急事,迟点过来。   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她到都到了,也只能等。   半小时后,庞贝耐心没了,她又回电话过去,王放还是不接。   庞贝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放她鸽子了吧?   APP上不都是正经租房公司吗?怎么会失信?生意要不要做了?   庞贝气得想上去投诉,微信上来了几条消息。   【王放:姐,不好意思,我出车祸了[大哭],本来想调解完了赶来的,但是有点严重,骑到半路疼得不行了,赶不来了。】   【图】   【图】   【图】   庞贝:“……”   遇到这种事,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看到对方发来的受伤的照片,她也无法苛责什么,只好礼貌地回了一句话,重新跟他约时间。   这一折腾,庞贝打车回到似锦公寓的时候,都四点多了。   霉运大概是连着来的,她刚庆幸出租车司机人很好,把她准确地送到公寓楼下,免去她找路的艰难,到了门口,才发现钥匙没带。   庞贝又给明佳娜打电话,明佳娜关机了。   上微博一看,“昭文”的名字,可不就挂在热搜上,昭文艺人和公司发生了矛盾,在网络掀起轩然大波,像这种情况,明佳娜肯定在开封闭会议。   似锦物业也表示没有住户家里的钥匙,不能帮助她回家。   庞贝肚子也饿了,她在小区附近找了个地方吃东西,吃饱之后又去联系明佳娜,电话那头还是关机状态。   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决定再等等,如果七点半明佳娜还是不回电话,她就去住酒店。   庞贝吃完饭,找了家咖啡厅休息,可坐到七点半还没等到明佳娜的电话。   她知道,恐怕今晚难等她回家到了。   庞贝只好去酒店住一晚。   到了前台,前台小姐让出示身份证,一翻包,才发现没有带。   “……”   庞贝竭力回想,昨天登机的时候,刷完之后放在裤子口袋里,昨晚换了衣服,裤子扔进了洗衣机。   “……”   庞贝站在酒店门口,在车辆倏忽而过,脑子里悬浮着两个字——幸运。   郑清秋给喻幸取的小名可真是质朴而实用。   这个时候,她真希望她幸运一点,比如能接到明佳娜的电话。   “不会吧……我难道还要留宿街头?”   庞贝简直被自己的粗心大意给折服了,她举目四望,“万澜千波”小区的宣传广告,正在播放。   庞贝:“……”   老天,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幸运?   庞贝纠结着,要不要去万澜千波看一眼,小区刷脸进入,门是指纹解锁。   只要喻幸没删除她的信息,她就还可以过去住。   就住一晚。   庞贝咬牙想。   打车回到万澜千波,庞贝一路通畅无阻,顺利地坐上了电梯。   种种回忆扑面而来,一切都和记忆里的样子强烈的对比着,小区的绿化更好看了,外墙颜色淡了。   庞贝深呼一口气,按下楼层键,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喻幸不住这里了吧?   应该,或许,可能,不住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庞贝一脚踏出去,完全懵了。   喻幸就站在走廊上,也惊讶地看着她。   “……”   “……” 第39章   “你不是要去萧山吗?”   庞贝一脸疑惑地问。   喻幸微抿嘴角, 《丝萝》剧组停工,他当然知道。庞贝去不成萧山,他还去干嘛。   他望着身处电梯里的庞贝说:“先下来,别人要用电梯。”   庞贝果真从电梯里出来。   她刚出来, 电梯就关上了, 这一瞬间, 她又有点后悔。   应该再坐电梯下去的。   这下子, 庞贝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尴尬死了。   他怕不是以为, 她还惦记着他。   她其实只是惦记这套房子。   自己工作了才知道生活艰辛, 当初怎么就这么大方, 一套房子, 说送就送了。   “你怎么在这里?”   琢磨了半天, 庞贝只想出这句话。   喻幸的手摸进裤子口袋的车钥匙, 抬着眼尾漫不经心答她:“你送给我的,我不住这里, 住哪里?”   庞贝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实想法:“……我不想送了。”   喻幸笑了笑,散漫地道:“也成, 那你把当初找我要的东西, 还给我。房子就还你。”   庞贝脸颊爆红:“…………”   十八岁的时候胆子忒大,她用这套房子换了他的初|夜。   ……也是她的初|夜。   羞涩过后,庞贝有些生气。   喻幸这分明是在调|戏她、戏弄她。   男人的初|夜怎么赔?   找医生给他修复一下处|男|膜?   庞贝转身就要走,喻幸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往他的 方向一拽,淡淡的清香从他的衣领散发出来。   喻幸牵起庞贝的手,握着她的食指,拉着她走到门口,用她的指纹解锁。   短暂的电子音响起, 门开了。   喻幸自然而然地松开庞贝的手,垂眸瞧着她说:“房卡肯定丢了吧?丢三落四的。幸好锁没坏过,你的指纹也没删除。赶紧回家去吧。”他走到隔壁,也用指纹解锁大门,唇线温和地冲她说:“我住隔壁。”   以前喻幸也说过庞贝丢三落四,所以她以前很多常用的东西,都是交给他管,和他在一起,她从没操心过钥匙带没带,家里水电燃气费是不是会没有。   庞贝几乎是审视着喻幸,她竭力地想确定,喻幸现在说她“丢三落四”的样子,是不是和三年前一样的。   好像是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类似的话,到今天这会儿,会有种不同的感受。   有种温柔的错觉。   庞贝脑子里像一团乱麻,她握着门把手,忐忐忑忑地进了公寓。   里面的布置完全和从前一样,她走进转了一圈,干干净净,但是并没有喻幸的生活痕迹,仍旧是她走之前留下来的和喻幸同居的时候用的旧东西。   庞贝的手抚摸过玄关、沙发、餐桌,一处一处,都是那么的熟悉,甚至有些温馨。   毕竟是住了四年的家,比在似锦公寓更有安全感。   没想到万澜千波竟成了给她归属感的地方。   庞贝在阳台边,扬着嘴角笑了笑。   楼栋临湖,外面的夜景很美,可以看到湖侧川流不息的车辆。   在家里看街景,和在外面看街景的感受完全不同。   那些红绿灯像是变得会眨眼,有些可爱。   “晚饭吃了吗?”   喻幸懒散地站在在隔壁阳台,手里端着一杯茶,忽然问出声。   庞贝吓一跳,一扭头,撞上喻幸冷冽却有些温柔的眼神。   她拉着脸说:“你有病啊。”   突然说话,吓死人了。   就不能提前打个电话?   喻幸把茶杯放在阳台的小几上,问她:“要不要过来喝杯茶?吃点东西。”   小区安保情况好,当初装修的时候阳台没有封死,只装了玻璃,庞贝关上玻璃窗,无情转身回房。   庞贝回去洗了个澡。   公寓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装修布置的,时隔三年没回,一切东西还是用得那么顺手。   洗发露、香波都是她原来用的小众品牌,而且全是崭新的。   吹头发的时候,庞贝从柜子里拿吹风机出来,虽然和之前用的吹风机是一个牌子,但是她手里这个明显是新买的,她记得,原来旧的那个电线破了一些皮,有安全隐患。   还有别的常用物品,拖鞋、毛巾全是新的,也全是和以前一样的。   喻幸是不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这个房子,他虽然没有住,但一直在找人打理。   仿佛是为了迎接她回来的那一天。   庞贝回到卧室找睡衣。   ……睡衣还是原来的睡衣,倒没有换成新的,但是也都洗得干干 净净,放置得整整齐齐。   像上周才穿过一样。   庞贝躺在床上,有些恍惚。   熟悉感与陌生感交替着,她好像穿越了,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样。   她摊开手,手边空空如也。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缺了个人。   正瞎想,庞贝手机提示音响了。   来了条微信和添加好友的消息。   喻幸请求添加为好友,备注:邻居。   庞贝通过了他的请求。 第40章   庞贝和喻幸加了微信, 漫无目的地聊着。   【喻幸: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要添加的,我明天让助理去买。】   【庞贝:没有。】   【喻幸:晚上吃了没?吃的什么?】   【庞贝:吃了,吃的饭。】   【喻幸:哦。好吃吗?】   【庞贝:还行。】   【喻幸:还想吃点什么吗?】   【庞贝:。】   庞贝收起手机, 懒得回复了。   手里里的喻幸, 可真是无趣, 完全让人没有聊天的欲望。   像这样的微信好友, 就适合躺列表, 然后在某一天悄悄清除掉。   喻幸在隔壁握着手机等了半天, 除了一个“。”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怎么回事?   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吹风机已经换过新的, 电线没有问题。   烧水壶?插座?还是哪里出了问题?亦或者摔跤了?   喻幸拧眉打了个电话过去。   庞贝打开电视, 正窝在沙发里, 听见震动声, 瞥一眼过去,看到来电显示, 随手接下。   “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喻幸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他语气也轻松了:“那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庞贝:“不是打了个句号?”   喻幸:“……”   他还以为, 句号是她误触的。   喻幸声音忽变得闷闷的:“句号算什么回复?”   庞贝听出喻幸音调的变化, 仿佛还有一丝……委屈。   呵,幻觉了。   他的骨肉是混凝土铸就的,不为她折腰,他的心是玄铁锻造的,不为她心软,哪里有软弱的“委屈”一词夹杂其中。   庞贝倒了杯水喝,漫不经心地说:“句号怎么不是回复?以前不也用句号回复过你吗,你不是还挺喜欢?”   喻幸:“……”他握紧手机,语气一顿, 微沉道:“不是一回事。”   庞贝:“哦,那你解释下,怎么不是一回事。”   喻幸:“解释不上来。”   庞贝:“那就是一回事。”   喻幸忽然很认真地说:“庞贝,这不是一回事。”   庞贝:“不跟你玩文字游戏了,反正就是一回事。”   喻幸沉默半天才继续固执地说:“不是一回事。”   庞贝有些不高兴了,不悦道:“你怎么这么倔?你说不是一回事,那你又解释不出来为什么不是一回事,既然你解释不出来,我说是一回事你又偏要说不是。喻幸,你还是那样,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又解释不了原因。总之跟我对着干就挺爽的是吧。”   一口气儿说完,庞贝就把电话挂掉。   直接将手机丢远了。   就不该接这个电话,简直添堵。   当初签的同居合 同,条约她亲手写的,喻幸起初同意,后来改掉其中一条,他拒绝去她学校里见她。   问他为什么,答案是“不为什么”。   没原因。   庞贝还能不知道,不就是生怕她见了光。   她知道,喻幸就是不愿意将关系公之于众,不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只等着合约到期立刻离开她。   这钱可花得憋屈死她了,就像买了一件漂亮的衣服,只能躲着人穿,不能在人前穿。   总是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   惯得他。   算了,也幸好没四处炫耀。   否则今天看笑话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都不用她入娱乐圈,只怕早两年,她就因为喻幸被扒了个底朝天。   庞贝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将电视调到电影频道,找梁亚峥导演的电影看。   如果以后有机会合作,定然要先了解下对方的拍摄风格。   庞贝直接挑了梁亚峥的成名作,刚播完个片头,门铃响了。   “?”   这么晚,谁啊?   又是喻幸?   他就这么闲得没事儿干?   她记得以前她爸爸可是忙得脚不沾地,一年在家的时间累积起来不超过一个月,她都是跟着保姆和助理长大的。   同是总裁,怎么差别这么大?   庞贝暂停电影画面,走到门口猫眼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喻幸还能是谁。   她抱着手臂,就不开门,凑在猫眼那儿往外看,看喻幸什么时候离开。   庞贝大约看了一分钟,喻幸发现她在猫眼后,他的左眼也凑了过来,他的瞳仁是浅棕色的,一整个凑在猫眼上,像一颗抛光的漂亮石头,密黑的直睫毛眨着。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庞贝仿佛陷入某种旋涡之中。   “……”   庞贝退开一步,开了门。   身子却挡在门侧,没有要放他进来的意思。   庞贝轻掀唇瓣,懒懒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没有。”喻幸说:“我想清楚了。”   “?”庞贝皱眉:“想清楚什么了?”   又后悔不想把房子给她了?   “想清楚为什么不是一回事。因为我担心你。”喻幸详细解释:“第一次是带着期待的心情等你的回信,所以看到‘句号’是高兴的。刚刚我担心你在家里遇到危险,所以带着焦急的心情等你回消息。这两种情况,不是一回事。你回的句号,对我来说当然也不是一回事。”   “……”   好长一段话,但是不难听,他的声音有韵律感,很好入耳,庞贝凝视着喻幸,脸色好了很多。   她慵懒地靠在门上,问他:“你这话有逻辑漏洞,我在家里能有什么危险?”   糊弄人。   喻幸抬着眼尾,扫去一眼,他音调朗若山间清润的风:“没有吗?”   又缓声道:“你明明在浴室滑倒过……”   回想起当时情景,庞贝耳廓悄然爬上可疑的红色。   当时她正在洗澡,在浴室摔了一跤,伤了臀部,不好意思看医生,大晚上打电话给喻幸,让他赶回来给她上药。   喻幸回来后,她一边打电话给医生,一边问怎么处理。   医生说多揉,化瘀。   喻幸替她轻揉慢捻抹……   后来主题当然歪了。   因为她屁股疼,只能趴着,嗷呜嗷呜叫着,已分不出是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庞贝靠着门的身子更松散自然了些,脑袋也索性靠上去,微微侧头打量喻幸。   他长得好看,皮肤白,快三十了还是不缺稀有的少年气。   记性也好得出奇。   “行吧,你的解释我听了。”   庞贝重新站好,手已经摸上了门把手。   话也说完了,准备送客。   喻幸没有走的意思,他问她:“你刚说‘你还是那样,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又解释不了原因’,是什么意思?”   庞贝:“……”   她要是没记错,喻幸背得一字不差。   庞贝蹙着细长的眉毛,好奇地问:“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背得下来?”   喻幸摇头,“当然不是。”   但有些话,字字刺骨,刀刀见肉,都是能记得清楚的。   庞贝抿着唇,静默了一会儿,脾气尚好地说:“刚才那句话,是因为我想起你改条约的事情才说的。”   喻幸轻压下巴,表示他记得这件事。   两人对视着,都眨着眼,喻幸掐在庞贝耐心快没有之前,哑着嗓子开了口:“我不想去你学校,是因为他跟你同一所学校。”   庞贝极力回想,“哪个他?你说严瑞丰?”   喻幸点了点头。   庞贝扫喻幸一眼,淡声说:“我早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喻幸也没反驳,面色如常地说:“我知道。晚安。”   庞贝没急着说晚安,她玩弄着门把手,摇出金属扭动的声响,清脆而突兀,她说:“谢谢你,还把房子保留着、打理着。”   喻幸嗓音和缓:“本来就是你的,我借住四年,该物归原主了。”   话是这么说,但当初送了他,再收回庞贝还是觉得不那么应该。   她问喻幸:“我看你的东西也都还留在这边,这几年里,你也会过来住吗?”   喻幸说:“很累的时候,会过来休息一下。毕竟睡习惯了,在这边更容易入睡。”   “噢。”   庞贝懂得睡觉挑环境的感受,她在国外的几年,也不太睡得安稳,有的时候靠内服东西辅助入眠。   “晚安。”庞贝结束了今天的话题,关上门,拿起手机回房间睡觉。   今天的喻幸,变得有那么一点会说话了,至少没让她在睡前带着情绪入睡。   心情轻松,困意也来得恰如其分,庞贝回到卧室,躺床上迅速入眠。   隔壁的喻幸就没这么舒服了。   哪怕他的房子是按照庞贝房子的模样,完全还原,可他还是觉得差了点东西。   就像中了魔咒一样,只在隔壁睡得安稳,到了这边,睡前心里总有一阵空落落的孤寂感。   喻幸躺在床上闭着眼,睫毛轻颤着,却睡不着。   他脑海里回想起了在南戏见到庞贝的一幕,严瑞丰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追在她身边,周围跟着好多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他们聊得热 火朝天。   “啧,小仙贝跟你严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昨天大冒险输了,接吻没兑现,严哥跟小仙贝亲一个亲一个。”   庞贝属于严瑞丰,她在他面前有专属称谓,叫“小仙贝”。   在南戏,在她所在的圈子里,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万澜千波里的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影子。   他只能从她口中得到一句不痛不痒的解释:“我和他没关系,只是朋友。”   仅此而已。   严瑞丰仍是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人,他仍是一道不能声张的暗影。   那就不声张吧。   免得自取其辱。   突如其来的疲倦感袭来,喻幸揉了揉眉心,他又觉得很累很累很累。   很想去隔壁的卧室躺一躺。   喻幸睁开眼,开灯,给庞贝发消息:失眠,能去你那边借住一晚吗。   等了半小时,都没消息。   大概是睡了。   也许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会看到他的消息。   喻幸平躺在床上,等一个可能。   可庞贝睡得出奇得好,看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早上。 第41章   庞贝一早上醒来, 就看到喻幸说要借她家的沙发睡。   虽然但是可是……   都这个点了,他估计早就睡着了。   不回复算了。   庞贝又想起昨晚喻幸跑过来特地说的一番话,还是回了个消息:早安。   喻幸正在刷牙,秒回:早。   完事儿。   庞贝起来洗漱, 正好明佳娜打电话过来, 跟她说:“我现在到家了, 你钥匙没带, 昨晚住的酒店?”   “嗯, 我现在回去, 你等我下。”   “你在哪个酒店?我来接你。”   “不用。我已经叫了车, 马上回来。”   庞贝挂掉电话, 赶着下楼坐出租车。   喻幸也从隔壁出来, 拿着车钥匙, 说:“回似锦公寓?我送你。楼下还有一家早餐店不错,可以打包在车上吃。”   庞贝:“好。”   庞贝在这边和喻幸简单吃过早餐, 才回似锦公寓清理东西,正式搬去了万澜千波。   次日, 她直接去了萧山。   重回《丝萝》剧组, 导演杨睿,恩师李治国,和好友张媛早都在片场等着她了。   庞贝和杨睿、李治国在机房里详聊在玉川的拍摄经历。   而张媛只是个群演,没能立刻跟庞贝说上话,只是在外面等着,小心翼翼地望着机房里,期盼着庞贝出来跟她说句话。   片场就是个社会的缩影,人间百态,样样俱全。   张媛翘首以盼的样子, 落在众群演眼里,不就是赤|裸|裸的抱大腿。   “得了吧你,人家这会儿又是女二又是倍幸宣传片女主,还认得你才有鬼咧。”   “别张望了,到时候人家出来的时候直接跟你擦肩而过,尴尬的可不是她。”   “庞贝以后肯定就正儿八经入圈儿了,你就一个跑龙套的,跟她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还死皮赖脸粘着人家干什么?”   张媛抿紧嘴,圆眼睛仍旧直愣愣地盯着机房。   不会的,庞贝不是这样的人。   “行了,你们都别劝了,她好不容易抱上个大腿,不到黄河不死心。”   “庞贝今天要是搭理她,晚上我请吃火锅,哈哈哈……”   张媛心里忐忑得很,臊红了脸,眼泪都要掉出来。   庞贝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是她不由自主想要靠齐的人,也是她在萧山认识的第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   张媛等了半天,还不见庞贝出来,眼圈一点点红了。   其实大家说得没错,以后她们两个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了,怎么能融一起去呢。   张媛靠着墙,低着头,胡思乱想。   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嘴里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忽然周围静了下来,张媛正出神,也没注意到,直到庞贝拍了拍她的肩膀,轻柔地笑问:“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她才怔然回神。   庞贝一见张媛眼睛红红的,当然知道周围那些嘴碎的人说了什么,她搂了搂张媛的肩膀。   张媛一下子扑进庞贝怀里,低声哭着:“呜呜,还以为你要不理我了。”   庞贝拍了拍张媛的后背,笑了笑,刚毕业的学生没经历过事儿,就是简单,真孩子气,情绪说来就来,也藏不住。   她耐心地解释:“怎么会不理你。”又刻意提高了音量,说给周围的人听:“刚才听导演说,他师兄的新剧里缺一个女配,我向他推荐了你,耽误了点时间。”   张媛从庞贝怀里出来,百感交集地问:“你向杨导推荐了我吗?”   庞贝点头,“杨导答应了,等你这边的戏拍完了,就去那边试戏。”   张媛:“!!!”   周围群演:“……”   张媛嘴巴张得老圆,受宠若惊,抓着庞贝的手问:“可、可是我都没什么拍戏经验,你贸然推荐,杨导会不会不高兴?”   庞贝摇头一笑:“不会。”   她俯身,贴在张媛耳边,告诉她:“你很符合杨导师兄想要的角色形象,演技再稍作提升,比很多有经验的演员都适合。角色的契合度一定程度上,是大于演员表演水平的。”   张媛喜不自禁,抱着庞贝撒娇:“爱你爱你爱你!!!”   庞贝替张媛理了理衣领,牵着她说:“走吧,去见导演。”   两人一道去见杨睿,张媛从群演中挺直了腰杆子过去,骄傲的样子像是在炫耀——看看,我被庞贝宠了!   片场外,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   彭东易有意在路过《丝萝》剧组的时候放慢速度,车里另一位果然看得兴致勃勃,只不过喻总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妙?   彭东易迷茫地看了高予诺一眼,高予诺也回了个茫然的表情。   喻幸关上车窗,冷冷吩咐一声:“走吧。”   原来,庞贝在外面的时候,是这样对别人的。   温柔,宠溺,笑如春风。   喻幸环臂,漫不经心地听彭东易详述芭乐将与其他几个大平台,联合承制的仙侠项目《玉蛇传说》,脑子里却想的是在万澜千波的日子。   明明是她追的他,是她要求 他跟她在一起。   可她总是冷冷淡淡,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热情似火,像妖精一样撩拨他。   却鲜少有像对待亲近的人那般,自然而然地跟他拥抱牵手。   就像对个宠物一样。   喻幸今天坐的车很低调,所以片场里也没人发现他和彭东易来过。   庞贝敏锐,她从摇下的车窗,发现了一张类似喻幸的脸,但车窗合上得太快,她也没看清。   他怎么可能会又来萧山,一天天当真这么闲?   庞贝没多想,和张媛一起去找杨睿。   杨睿一见张媛,当即同庞贝满意道:“可以,的确很适合。”   这就是用她了。   张媛感激地鞠躬,结果一不小心,额头磕在苹果箱上,闷闷一声响,听着就疼。   庞贝连忙看张媛额头,有点儿红,倒没别的。   张媛揉揉脑袋,眨着泪眼说:“没事儿没事儿。”   杨睿在旁边一本正经评价:“这和《玉蛇传说》原著的女三号还真是很像,我师兄肯定喜欢。这个项目的投资方今晚在萧山就有个宴会,我今天就把……”   张媛傻愣愣的,庞贝拍她一下,她才知道补充:“我我我叫张媛。”   杨睿点头继续说:“就把你引荐过去。”   张媛感激不尽,但杨睿这里还有正事要说,她就先离开了,走之前还给庞贝抛了一个可爱挂的wink。   杨睿手里拿着戏份安排表,和庞贝继续关于《玉蛇传说》的话题。   “你别光想着引荐别人,《玉蛇》女主还没定,但是今晚导演要和投资商们见面,那些人身边的女伴儿,基本上都是圈儿里女艺人,为着什么,你也知道。这可是上星剧,比咱们剧组强太多。”   庞贝当然也心动,《玉蛇传说》原著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看过,非常喜欢。   她无奈笑笑:“咱们组里的戏不是还没结束吗,再好的剧我也不能轧戏。”   这是职业道德。   杨睿说:“开机还早,估计等咱们戏拍完了,那边才正式开机。我只是个小导演,他们的班底我接触不多,投资方这边我也只和芭乐熟,就算我带你去,连我自己都上不了台面。你要是有门路,今晚找个体面的男伴过去逛逛。”   他又说:“你放心,这种大型的晚宴,比私下里的酒局好得多。”   他自己是从来不参加无聊的酒会,但像这样半工作、半社交类型的宴会,他还是会去一去。   庞贝微微一笑,说:“我也只是昭文的新人,如果我们公司丁总要带人,也是带一姐过去,恐怕我是没机会去了。”   杨睿挠挠头,又说:“你还是去试试,上十亿的大项目,大家都很重视,不是随随便便推个人就能上。你要是真入了我师兄的眼,谁也换不掉你。”   庞贝心思一动,还真想去今天的晚宴逛逛。   但是体面的男伴……就只有喻幸了。   她不能跟他一起去。   杨睿提点的也差不多了,剧组的人都到齐了,今天的工作正式拉开序幕 。   庞贝拍了一上午的戏,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歇下来喝口水。   午休的时间,庞贝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那头半天不说话,她皱着眉头,问道:“喂?听得见吗?”   半晌,电话里才传来一道带笑的男音:“小仙贝,我要不联系你,你就打算永远不找我了?”   是严瑞丰。   庞贝握紧手机,紧绷着脸。   她垂眸,长长的睫毛扇子一样扇下来,淡声说:“好久不见。”   严瑞丰在开车,摁了一声喇叭催促前面的车辆,人还没出现,却已经能叫人想象出他那双桃花眼里含着的笑意,他声透愉悦之色:“是挺久不见了。下午有没有时间,我到萧山来了,陪我逛逛?”   庞贝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时间。在拍戏。”   语气一顿,她又说:“欠你家的一千万,我会还的,带利息。”   庞中林破产后留下的债,便是找严家借来堵上的。   虽说人死债烂,但庞贝还是会替父亲还这笔钱的。   “一千万?”严瑞丰好像记不起来了,想了半天才“哦”了一声,曼声道:“这个不急。你怕我催债,所以不想见我啊?”   “不是……”她只是,不太想见所有的旧人。   “严瑞丰,我还在剧组工作,先不聊了。”   “啧……”严瑞丰语气里却没有不耐烦,他好脾气地说:“行,你好好拍戏。但是先说好,今晚萧山有个晚宴,专门谈《玉蛇传说》的,晚上当我的女伴——这是你的债主,找你收取的唯一的利息,行吧?”   这算什么利息。   分明是在帮她。   庞贝心情复杂,过了三秒才给答复:“好。”   严瑞丰轻笑出声,最后说道:“小仙贝拜拜,期待今夜和你重逢。”   庞贝挂掉电话,呼出一口浊气。   庞、严两家世交,她和严瑞丰自幼相识,虽然关系不算非常亲近,可也比旁人更加熟悉。   小的时候,庞贝都叫严瑞丰作“哥哥”,长大之后,莫名其妙就要被凑成一对,她不会处理这样复杂的交融于家庭关系之中的男女关系,为此她和严瑞丰单方面关系恶化了不少。   三年前,庞家败落,庞贝已经彻底将“未婚夫”的名头从严瑞丰身上摘走,时隔三年,他似乎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无底线地包容她。   庞贝不喜欢这种优待,她无法回馈同等的感情。   这对她来说太有负担,让人喘不过气。   庞贝思绪都还没从严瑞丰的来电里抽离出来,又来了通电话。   喻幸打来的,他问她:“今晚有空吗?”   庞贝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问他:“……干什么?你不会来萧山了吧?”   喻幸:“嗯。”   庞贝:“…………………………”   真的是他。   她没看错!   “晚上有个私密的大型宴会,做我的女伴吧。别担心,我们在玉川宣传片里合作过了,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庞贝:“……”   她现在担心的不是别人怀疑不怀疑的问题了!!! 第42章   庞贝忐忑地问:“今晚的晚宴, 你必须去吗?”   喻幸:“不必须。”   但《玉蛇传说》是个大项目,娱乐圈里哪个女艺人都想咬上一口,她应该也需要这个机会。   庞贝倒是松了口气,不必须, 意思就是说, 如果邀请不到女伴, 他可能就不去了。   她试探道:“我今晚没空, 你邀请别人?”   喻幸沉默二十秒后, 说:“我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女伴, 你没空就算了。”   “嗯。”   挂掉电话, 庞贝感觉到自己心口在狂跳。   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慌, 她和喻幸又没有关系, 她怕他失望吗?   或许是看在奶奶的份上,不忍心让他失望吧。   庞贝给了自己一个不是那么准确的解释。   随后便将喻幸抛之脑后, 专心拍戏。   晚上收工早,严瑞丰直接来了她的片场, 劳斯莱斯高调入场, 他从车上下来,一身稍显复古的打扮,慵懒自如,桃花眼释放出笑意,手里捧着大束玫瑰花,整个人站那儿就风流倜傥,瞬间引起片场围观。   “……”   庞贝沉着脸,打电话过去:“你出去等我。”   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努力踏实形象,被他这么一搞, 立刻就能崩塌,顺便明天再上个热搜,阮蓓还能再借妖风蹦跶蹦跶。   严瑞丰在电话里轻叹一声,说:“好好好,我出去等。”   庞贝卸完妆,换了衣服,跟张媛和杨睿打了招呼,才去找严瑞丰。   她带着口罩,迅速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一瞬,严瑞丰把玫瑰花递过去,庞贝没接,还故意侧了侧脑袋,避开玫瑰的气味,说:“不喜欢这味道。”   严瑞丰也不生气,把花丢去副驾,弹庞贝的脑门儿,笑问她:“怎么,不光是对桃子过敏,对玫瑰也过敏了?”   庞贝伸手抓住严瑞丰靠过来的手指头,盯他一眼,淡声说:“再碰我,拧断你手指。”   严瑞丰噗嗤一笑,他声音是那种轻轻柔柔,像靡靡之音,但绝不女气,他收回手,说:“脾气还是那么坏,哥还以为你出去几年,回来就乖了。”   庞贝很自然地提要求:“我还没吃晚饭。”   “哥急着从安城赶过来见你,也没吃。”严瑞丰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烟都叼嘴上了,想起来庞贝不喜欢烟味儿,又收了回去,把玩着打火机,说:“晚宴八点左右开始,咱们先去吃点儿垫肚子,再去酒店把衣服换了,就过去。”   庞贝点了点头。   严瑞丰摁动打火机,青蓝的火苗窜出来,他的桃花眼总是显得深情,仿佛是眷恋地凝视着庞贝,笑说:“更漂亮了。”   庞贝抬手,拨动打火机的金属帽,盖灭火苗,唇角弯着:“不用你特地陈述事实。”   严瑞丰乐了半天,这小辣椒脾气真的是半点没变。   庞贝将长发绕去耳后,打开车窗说:“想抽就抽吧。”   严瑞丰忽敛了玩笑神色, 点燃一根烟,认真而平静地问:“出去这三年,好玩儿吗?”   庞贝摇摇头,“不太好玩儿。”   “三年里都干什么了?”   “念书呗,找了个大学蹭课。”   温哥华有亚洲好莱坞之称,影视发展历史悠远,颇有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   庞贝是落魄出走,但并没有打算浪费光阴,这三年里,仍旧在强化专业知识,虽只是理论上的知识。   严瑞丰轻“嗯”一声,“看来你这三年过的还不错。”又说:“怎么又想着回来了?”   “学够了,就回来了。”也是想重新开始,她就回来了。   聊到此处,便一路无话。   晚餐定在一个私房菜馆,人不多,安静幽雅,菜品精致,也全是合庞贝口味的菜。   严瑞丰很贴心地没有过多追问庞贝过去三年的详细经历,也没有提及旧人旧事,只是跟她聊圈儿里近来的新事,聊天方向,大体是积极向上。   期间,明佳娜打电话过来,告诉庞贝,她托人弄到了一张晚宴的邀请帖,让她今夜和杨睿一起赴约。   庞贝如实告知:“严瑞丰带我一起过去。”   明佳娜:“?”   这……始料不及啊。   “那更好,你先去吧,等你晚上回来再聊。”   明佳娜高兴地挂了电话,她是不提倡艺人过早陷入恋情,但是庞贝二十五岁,有各方面需求很正常,如果要恋爱,前未婚夫肯定比前男友好啊。   而庞贝,并没有往谈恋爱的方向去想。   四十五分钟后,她和严瑞丰去了云若酒店。   严瑞丰新开一间房给庞贝,让女助理将裙子送过去,他自己也换了一套更正式的西服,带着她一起去了萧山平月湖边的私人山庄。   严家是晚宴牵头人之一,严瑞丰一出场,恭维就来了,身份低点儿的,叫他“严总”或者“严三少”,地位高些的,亲昵地叫他“严三”。   庞贝对严家出版发行这块儿的业务并不了解,也不太认识平月山庄今晚的来客,安安静静当一个得体的女伴。   她趁着严瑞丰同人说话的功夫,目光扫过全场,目之所及,男女相伴,都没有喻幸的身影。   庞贝松了口气,幸好今晚喻幸不来。   一口气儿刚压下去,便听有人大声说:“喻总来了。”   庞贝嘴角一抽:“……”   还真是越不想什么,就来什么。   她转身看去,喻幸从大门口走来,全场所有男人都有女伴,独独他,带着男伴高予诺,一进门,沉沉如水的眸子像装了雷达一样,瞬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人山人海,遥遥相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亮的灯光下,庞贝觉得喻幸的脸色,好像并不好看。   也就短暂的一瞬,喻幸和高予诺就忙着应付找他们打招呼的人。   严瑞丰闻言,也旋身看向门口。   随后,他的手便揽住了庞贝的肩,贴近她耳边,小声跟她介绍:“这位是倍幸集团的喻总,他名下的芭乐也参与了《玉蛇传说》的制作 。”   庞贝身体僵硬地说:“……我知道他。”   严瑞丰尚未察觉出不妥,但见庞贝直愣愣看着喻幸,特别提醒她:“这位你可千万别动心思。看着斯文,内里心狠手辣。最近倍幸花钱压了一个大新闻,说出来我都怕吓到你。”   庞贝秀眉一蹙,问道:“什么新闻?”   严瑞丰压低声音说:“他想除去手下一个叫孟永鑫的老臣,直接把孟永鑫出轨的证据捅到人老婆跟前,撺掇着孟夫人捅了孟永鑫一刀。孟永鑫现在正躺医院里,喻幸还出钱出律师替孟夫人打离婚官司,等孟永鑫负面新闻缠身,倍幸集团想办法辞退他就顺理成章了。孟永鑫这下子什么都没了。他这除人的手段,比我爸还狠。”   他砸吧道:“到底也是跟着他起家的老人,真下得去手。”   庞贝忖量半晌,吐出一句话:“那不是孟永鑫活该么,谁让他出轨。”   严瑞丰瞧过去,弯着嘴角温声道:“你要这样说,我以后都不敢跟别的女人说话了。”   庞贝淡笑:“你想太远了。”   她又不嫁给他,管他和哪个女人说话。   严瑞丰对庞贝的拒绝习以为常,见她有些出神,料想是她真把喻幸看入眼了,压着声音说:“他和我不一样,他这种叫什么、什么凤凰男,找女人肯定得顺从听话、生儿子。”   庞贝抿唇忍笑,问他:“你就不生儿子?”   严瑞丰点头正正经经地说:“我家什么都不多,就是儿子多。轮到我头上,生什么都无所谓。”   这点他是没说错,头上两个哥哥,下面四个侄儿,他怎么生,家里的确不太管。   庞贝觉得好笑,严瑞丰是怎么从喻幸身上扯到生儿子这件事情上的。   喻幸与人寒暄后,便看向了庞贝,却见严瑞丰亲热地搂着庞贝,而庞贝就在他怀里有说有笑,仿佛一对璧人。   高予诺顺着喻幸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扶住往下掉的镜框……这不是庞小姐吗!她怎么成了严三公子的女伴!   他再看喻幸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影留给他。   高予诺连忙追上喻幸。   喻幸大步走向严瑞丰,分明是觥筹相撞的热闹场合,愣是叫他走出了鼓声阵阵、金刀带血的沙场氛围,随风霍然掀起的衣角,如飘扬的战旗,处处都透着金戈铁马的战士身上压不住的冷冽与敌意。   严瑞丰自然注意到了喻幸,但对方表情似乎不善,他小声问庞贝:“是不是刚说他坏话被他听到了?”   又一想,堂堂倍幸集团总裁,不至于为这点小八卦当众翻脸吧。   喻幸好像真的生气了,庞贝心如擂鼓,说:“不知道,应该听不到……吧。”   严瑞丰皱着眉头:“难不成他会唇语?”   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仍旧落在喻幸眼里,他走到严瑞丰面前,面色如常地伸出右手,说:“小严总,上个月有幸与令尊见过一面,听令尊提起过你。”   严瑞丰反应过来,原来是他 爸爸的朋友,连忙拿下揽在庞贝肩膀上的手,与喻幸握了一个手,还十分客气地说:“也听家父提起过您,久仰久仰。”   两人的手一直握着,可握着握着,严瑞丰忽觉出有些不对劲儿,这喻总的手劲怎么这么大,握得他很有些手疼。   严瑞丰眉头微拧之时,喻幸就将手松开了,视线转落到庞贝身上。   庞贝红着脸,微微欠身,严瑞丰以前虽然没正面见过喻幸,但也侧面接触过,未免严瑞丰联想到喻幸的身份,疏离语气喊道:“喻总。”   喻幸凝视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晦暗不明的瞳仁里,杂糅着一层又一层的情绪。   庞贝跟喻幸对视着,不由自主眨了眨眼,很快她又挺直了纤腰。   又没做错事,她心虚什么。 第43章 (二更)   “庞小姐, 又见面了。”   喻幸也朝庞贝伸出手,庞贝握上他的手,不尴不尬一笑。   严瑞丰在旁边问庞贝:“你和喻总认识啊?”   庞贝想收回手,喻幸死死握着不放, 她只好仰着脸看着严瑞丰, 若无其事地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解释:“上周刚拍过倍幸集团玉川市的宣传片。”   严瑞丰知道, 玉川可是倍幸主力宣传的城市, 由喻幸亲自出镜, 难怪喻幸居然也会跟庞贝打招呼。   庞贝用力抽回手, 悄悄瞪了喻幸一眼, 喻幸未察一般, 继续和严瑞丰聊天。   男人总是莫名有许多言之有物的东西可说, 两人在酒桌边, 端着酒杯,杯中波尔多葡萄酒, 并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两人相逢恨晚似的, 谈笑风生。   严瑞丰聊着聊着, 开始对喻幸改观,这位倍幸集团总裁,好似并没有他误以为的凤凰男气质,反而很有书生气。   是他看得顺眼的类型。   严瑞丰跟喻幸聊天的兴致,一时高涨起来,甚至问他:“喻总会不会打高尔夫?”   喻幸压着下巴,嗓音清逸如东风:“会。”   严瑞丰高兴地发出邀约:“这个周末喻总要是有空,倒是可以一起打一场球。”   喻幸下巴缓抬,脸在倾泻如瀑的灯下, 清隽耀眼,他爽快答应:“好啊。”   严瑞丰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喻幸居然答应,他也拿不准喻幸技艺如何,先自谦道:“到时候我要是表现不佳,喻总可要包容一二。”   喻幸直截了当说:“不包容。”   严瑞丰:“?”   喻幸面色如常:“你要是太菜,我就不和你打了。”   严瑞丰:“……?”   庞贝低眉偷笑,喻幸一向有礼貌,她还是头一次见喻幸怼她之外的人。   仿佛看到了孔雀开屏一样。   严瑞丰打量着奇奇怪怪的喻幸,刚聊得好好的,怎么态度一会儿一个变。   此时喻幸已经换上温和的面容,十分礼貌地说:“小严总,回聊。”   严瑞丰扯了个笑,一点头:“回聊,您忙。”   喻幸走后,严瑞丰跟庞贝偷偷吐槽:“什么玩意儿,喜怒无常的,一会儿说人话,一会儿落我面子。”   庞贝抿一口红酒,口感丝滑,倒是和她从前喝习惯的类型差不多。   她瞥严瑞丰一眼,“你真要跟他打球?”   严瑞丰脾气上来了,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目光追寻着喻幸,单手叉腰,拉着脸说:“打啊。看我不打爆他的头。”   庞贝忧心忡忡看过去:“……”   就您那球技,再练练吧。   严瑞丰忽低头在庞贝脸边笑:“到时候我要是打不过,你代替我上。”   庞贝躲开他逼近的气息,淡声说:“我打不过他。”   严瑞丰眉头动了动,“你们一起打过?”   “嗯。”庞贝说:“刚回来的时候,陪我们老板和喻……喻总打过。”   严瑞丰牙槽都痒,他不管不顾地灌了一大口酒,说:“我明天就约安城的专业教练帮忙打,就说教练是我哥们儿,让教练打他。我不信他比教练还厉害。”   庞贝简直无言以对,男人较劲儿起来,比女人还执拗。   两人这边喝了点酒,今天的核心人物之一,《玉蛇传说》导演薛忠明入场,他身边带着他的妻子,也曾是红极一时的大明星,息影后相夫教子,雍容自若地站在他身边。   场内逐渐热闹起来,严瑞丰陪着庞贝过去打招呼。   薛忠明一见庞贝,眼神便停留在她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骨相,儒和地笑了笑。   庞贝伸出手,欠身问好:“薛导您好,晚辈拜读过您的《大庆宫》剧本。”   薛忠明笑了笑,《大庆宫》是他成名作,二十八岁的时候,当导演连带当编剧,播出后霸屏整整一年,夺得多种奖项,现如今《大庆宫》中的男女主和重要配角,早就是圈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倒是不少人用这样的开场白跟薛忠明聊天,毕竟是他的得意之作,便顺口问道:“你读的是剧本?”   庞贝点点头,笑道:“只有细读剧本,才能发现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薛忠明有些兴趣了,他笑问:“说说看,发现了什么细节?”   庞贝回以一笑,道:“月华是自杀的。”   薛忠明明显一愣,这条线,他藏得深,除了他和他妻子,几乎没人知道。   他顿时笑开了,赞道:“小姑娘很会读剧本。”他看了一眼严瑞丰,问庞贝:“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你是严业影视新签约的人?”   庞贝笑答:“不,我是昭文的人。我叫庞贝。”   薛忠明一听到庞贝的名字,笑开了,道:“你就是庞贝啊。杨睿和梁亚峥两个人对你评价颇高,倒是都没说错。”   庞贝灿笑着,心里很感激两位导演替她美言。   薛忠明骨子里其实是个很直的人,庞贝在他眼里,七弯八绕也不算陌生人了,他笑意淡下来,说:“《玉蛇传说》呢,我还是打算用有经验、观众熟知一些的演员。”   这便是婉拒了。   庞贝点一点头,没有懊恼之色。   严瑞丰这时候才开口跟薛忠明打招呼:“薛导。”   薛忠明和严 家关系匪浅,笑呵呵问:“小严总怎么今天带的昭文的人来?”   严业影视多的是一线二线艺人,严瑞丰不捧自家人,反倒捧别人家的艺人,有些奇怪。   严瑞丰挽起庞贝手臂,郑重介绍:“薛导,庞贝,我的未婚妻。”   薛忠明和妻子的笑容凝在脸上,不约而同重新打量庞贝。严瑞丰虽然风流债多,但能被他正式承认的人,这还是头一位。要真是严氏集团的儿媳妇,那可就不能等同于一般艺人看待了。   不远处,喻幸握酒杯的手,一点点收紧,脸色渐渐阴沉,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总?”同他交谈的人纳闷地喊了一声。   喻幸抬起眼,脸色如常地回:“不好意思,刚想到公司财务报表上去了。”   “无妨无妨。”   喻幸放下酒杯,抱歉道:“不好意思,有些不太舒服,有机会再聊。”   “好好好。”   喻幸大步离开了大厅。   庞贝并未注意到附近的喻幸,只是严瑞丰嘴太快,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安上了“未婚妻”的头衔,连忙跟着解释:“薛导,三少开玩笑呢。”   薛忠明望着严瑞丰笑了笑。   严瑞丰抿一口酒,盯着庞贝似笑非笑道:“是‘前未婚妻’,行了吧?”   庞贝再没反驳。   薛忠明与妻子相视一笑,很快又来了别的大佬,身边也带着能常常在各大荧幕上见到的女艺人。   严瑞丰不能老霸着导演,自觉地带着庞贝退开。   两人到稍僻静处,严瑞丰嗔怪庞贝:“你傻啊,你就当场承认下,管他真的假的,先把脸刷了再说。你知不知道机会多难得。”   庞贝喝着酒,淡声道:“没必要。”   薛忠明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用她,假如后续收益不达预期,难道让严家替她担下这个责任?   何况薛忠明都明确说了,要有演技又红的艺人,就她现在的身份,不合格,哪怕真嫁去严家也没有用。   严瑞丰丢下酒杯自言自语:“今天纯受气来了!”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温和地问:“哥带你去认识几个人?上星剧女主拿不到,一些好ip的女二什么的试试看。娱乐圈浮躁,但真要出头,也得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走出去。”   庞贝看到杨睿带着张媛来了,她说:“你先去,我朋友来了。”   严瑞丰一点头,去找朋友叙旧,出国待了三个多月才回来,跟老朋友有些时候没见了。   庞贝本来想和张媛打招呼,但见杨睿领着张媛去了薛忠明面前,薛忠明不住点头,就暂时没去打扰。   随后她的手机就响了。   喻幸声音低沉:“庞贝,我在外面等你。”   庞贝不解:“等我干嘛?”   喻幸喑哑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庞贝,我想光明正大地追求你,既然你可以给别人这个机会,也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不想再藏着掖着,我不想做你背后见不得光的男人,我没有那么不堪,我没有那么见不得人,是不是?”   庞贝:“……”   她懵了。   他这一通话,好像话里有话,好像在发泄情绪,好像还有些委屈和无奈。   莫名其妙就勾起了她某些模糊的思绪。   他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从未告诉过她。   “你不会哭了……吧?”   庞贝听出喻幸声音不对劲,这话从嘴巴里自动滑出来,完全未经大脑。   那头没说话,庞贝胸口突突跳着,心脏重重往下坠。   ……真哭了?   半晌,那头才答:“没有。”   庞贝沉思片刻,才说:“我这里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你今晚不离开萧山吧?回酒店等我。”   喻幸喑哑一声:“好,我等你。”   庞贝心不在焉地去找张媛。   张媛头一次来这种场合,紧张得要死,牢牢抓着庞贝的胳膊,悄声问:“贝贝,你怎么做到游刃有余的呀?”   庞贝浅笑:“别想太多,想想场合之外的事就好了。”   张媛欲哭无泪:“我想不了,我满脑子都是这里面的神仙……好漂亮呜呜呜她们都好美。”   厅内环肥燕瘦的确美若天仙。   张媛靠着庞贝的肩膀说:“但是你最美!”   庞贝有些走神。   张媛问她:“你在想场合之外的事?跟我说说是什么事,让我也想想。”   庞贝弯了弯唇角,说:“我想的人,你想不了。”   张媛一脸好奇:“你在想人?想谁呀?”   庞贝来得及回答,严瑞丰来了,领走她去见人。   张媛仍旧和杨睿在一起。   庞贝跟着严瑞丰在厅里游走了半小时,细细的高跟鞋撑着身体,膝盖真的累了,她想走了。   严瑞丰这种经历多,知道中间辛苦,也提前离场,送庞贝回酒店。   两人上了车,严瑞丰拿着手机展示通话记录,恨恨说:“我给我爸打了电话,他说他压根不认识喻幸。他妈的这狗东西,居然一上来就占我便宜,平白高我个辈儿。”   庞贝笑出声,喻幸的心眼……也太小了吧。   果然男人小气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   严瑞丰还是没闹明白,喻幸这人怎么这么阴,不动声色就当场刺了他,等他回过味儿来,人走茶凉,气都没处撒。   临到庞贝下车的时候,严瑞丰都还在说:“这种人真交往不得,心思忒深了。”   两人身上都有酒气,庞贝在车边说:“早点回去休息。”   “等等。”严瑞丰下车,将副驾驶的玫瑰花抱出来,塞到庞贝怀里,“这是哥迎接你回家送的,不许拒绝。晚安。”   庞贝歪了歪头,笑说:“行。晚安。”   严瑞丰坐上车,司机开着车扬长而去。   庞贝抱着玫瑰,一回头,就看到了坐在宾利里的喻幸,车内开着偏黄的灯,他的轮廓清晰而明耀,就是眼睛……泛着不该有的红。   庞贝抱着花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喻幸旁边。   她打量着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倒真是疲倦大过她误以为的悲伤。   可能是累的吧。   司机下去抽烟,喻幸摇上车窗,在安静的车内,平静地说:“花扔了吧,味道挺难闻。”   庞贝嗅一口,轻挑眉眼,说:“挺好闻呀。”   喻幸手里握着手机,瘦劲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的睫毛一点点往上扇,深深地看着庞贝,一言不发。   庞贝被他看得发毛,放下手中的花,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语气不算很好:“第一次和我朋友见面,没必要这样针锋相对吧?”   喻幸启唇,没说话,许久才用极为压抑的声音说:“我和严瑞丰,不是第一次见了。”   庞贝眉心一跳,不是吗?   好像……还真不是。 第44章   严瑞丰不认识喻幸, 但喻幸早就认识严瑞丰了,且见过不止一次面。   两人正式面碰面的时候,是在庞贝的车里。   那天他和庞贝一起吃完晚饭回家,她的玛莎拉蒂被另一辆保时捷当街逼停。   隔着贴膜的玻璃, 一张贵气的脸倾下来, 一点点贴近车窗, 讥讽地问坐在里面的他:“喂, 穷小子, 你觉得你配得上她吗?”   每一个字, 都狠狠地踩在他人格最薄弱之处。   他贫穷, 他跟她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泯然众人, 是她掌心玩物, 或许又只是她和严瑞丰之间情侣游戏的插曲, 他没有一点配得上她。   哪怕喻幸知道,严瑞丰看不到他的脸, 仍觉得无地自容。   他脸上没有表情,可尊严早被严瑞丰高高在上地传来的一句话, 给击得稀碎。   而车内的庞贝, 见到严瑞丰丝毫不觉意外,他就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她下车赶人,她只是踹严瑞丰,斥严瑞丰。   果然像爱侣打情骂俏,连争吵都亲昵如恋人。   而他,像被捉奸一样,任由车附近的路人指指点点,拿着手机咔咔拍照,他没有下车的资格, 也没有任何表达情绪的离场。   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他才是正牌男友。   尽管庞贝并不承认严瑞丰是她的未婚夫。   当庞贝让司机送他的时候,喻幸解脱了。   可只是短暂的解脱。   回到万澜千波,他从一个痛苦中,走到另一个痛苦里。   本该及时结束这样的感情,可他居然病态地舍不得。   一定是舍不得她对他的帮助,一定是想要言而有信地履行完同居协议。   喻幸花了很长时间,用这两个充分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等庞贝回来后,喻幸情绪平静了很多,他告诉自己,他不应该感到难过,不难过才说明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正确的。   他毫无波澜的面容,的确没有传达出伤心的信息。   他的心思,全聚集在被他扭转了无数次的高阶魔方里,和每一个不受控制的毛孔里。   庞贝不出意料地给他打了一笔钱。   在她眼里,他的一切都是可以用钱买。   他和橱柜里的商品没有区别。   甚至于,他应该高兴。   别的男人哪怕免费,她也不要,比如严瑞丰。   喻幸一如既往地收下钱,一点点将这件事遗忘。   直到三天后,庞贝也真的将这件事彻底揭过去,没事人一样,兴高 采烈地问他:“幸运,我要写一份申请书,你说自我介绍上,我有什么优点可写呀?”   他的脑子里,乍然出现严瑞丰那张轻慢而鄙夷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除了钱,你还有什么?”   说完他就后悔了,她才十八|九岁,还那么小。   但庞贝已经哭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万澜千波。   他却莫名有点高兴。   原来,她会哭,她会为他付出钱之外的珍贵东西。   喻幸不是很情愿地回忆起几年前的场景,他坐在宾利车里,玫瑰花的香气还在释放。   他伸手摘下一朵,垂眸说:“贝贝,对不起,你有很多优点,很多别人难以企及的特别之处。”   庞贝也想起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她长卷的睫毛,轻扇着,盯着喻幸干净的手指,说:“可我写申请书,已经是严瑞丰堵车三天之后……”   她小声嘟哝:“都过了三天了,你还惦记着?”   喻幸碾碎了花瓣,缓缓地说:“就算再过三年,三十年,我都忘不了。”   庞贝心口一坠,朝喻幸望过去,他的眉目总是那么沉静,好像没有情绪,但他的手背,却极有力地握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   好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庞贝语气柔和几分,说:“你还挺记仇的,难怪今天这么针对他,你借人家爸爸的东风倒是很顺手啊。”   喻幸开窗将花瓣撒出去,脖子转动,领口摩擦过凸起的喉结,淡漠的语气混在风声里:“正常的社交手段而已。”   庞贝抱着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初花钱是买他的陪伴,不是买他的尊严。   却在无意之中,因为她的关系伤害了他的尊严,这是她所没有顾及到,也不愿意的。   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关于他反过来伤害她的那句话,不再计较。   别的就算了。   “喻幸,那我就先走,明天我还要拍戏。”   庞贝已经摸上车门,想要离开。   喻幸拉着庞贝的袖口,郑重地跟她说:“我现在不比他差了,我想跟他一样,光明正大地追你。”   庞贝扭头,盯着喻幸那双深沉平静的双眼,说:“……可是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请你们两个,都不要搅和了我的工作。”   不搅和她的工作就行,喻幸点头答:“好。”   他跟着下车,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她身边,很自然地说:“我今晚也住这里,跟你一起进去。”   庞贝:“……”   是不是太巧了点?   两人经过垃圾桶附近,喻幸忽站定,拦在庞贝面前,低头建议她:“这捧花已经被摘掉了一朵,摆着不好看。扔了吧。”   庞贝:“…………”   原来他揪掉她一朵玫瑰,是这个用意。   喻幸很认真地说:“明天我送你香槟玫瑰,直接送到你房间,不会被很多人看到。红玫瑰俗气,你不喜欢。”   庞贝无语地看着喻幸,住一起四年,她倒是对她的审美与喜好清清楚 楚。   她看了看怀里的玫瑰,缺了一朵的确不好看,带回酒店,也无非是个被丢掉的下场,早丢晚丢而已。   庞贝自己将花丢进了垃圾桶,手里也轻松了不少,她带上口罩,说:“你离我远点,自己走自己的。”   喻幸有意放慢步子,跟在她身后。   次日早上,庞贝一大早就收到了香槟玫瑰,酒店服务员送过来的。   她签收了花,还没摆好,喻幸电话就来了。   庞贝一边刷牙一边接听电话,“干什么?我在刷牙。”   “收到了吗?”   “嗯。”   “别扔。”   “哦。”   庞贝含着泡沫问:“你没听出来,我现在不适合聊天吗?”   喻幸:“听出来了,我说,你听。”   庞贝:“……”   喻幸:“我今天要回安城了,你的工作安排表发给我一份,等你空闲的时候我再来。”   庞贝:“……”   喻幸:“剧组盒饭不好吃,以后我每天让人给你定……”   庞贝连忙阻止:“别!”她口齿不清地说:“别给我搞特殊。”在没有足够的能力相匹配时,不该享受区别于一般人的待遇。   “好。”   庞贝挂了电话,给喻幸回了条微信消息。   【这一个月,我都在萧山拍戏,放假才回家。】   这就是她的工作安排。   【喻幸:嗯。】   庞贝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消息又来了,她以为是喻幸的,结果是严瑞丰的。   反正见也见过了,她就同意了添加好友。   严瑞丰的头像是庞贝小时候在他家草坪上的一张照片,眉心还有一点红。   他见通过了好友,立刻打了一通语音电话过来。   庞贝在酒店里吃早餐,接了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把你头像换了。”   严瑞丰笑道:“就不换,我不是说了结婚照就用这个吗。”   庞贝严肃地说:“我没想跟你结婚。”   严瑞丰语气轻松:“我就口嗨一下不行吗,别那么严肃。周末放假吗,你想去海滩散散心,还是想去见一见圈儿里导演?”   庞贝:“都不想,只想睡大觉。”   严瑞丰:“行吧,那我周末约喻幸那个死狗打球。你要不要去帮我加油。有你在,我肯定能赢。”   庞贝轻笑一声:“得了吧你,别约他了。我周末不知道有没有空,看剧组安排,我迁就剧组,不能让剧组迁就我。”   严瑞丰感叹道:“我的小仙贝,你可真是长大了,都学会迁就人了。”   庞贝喝着豆浆,问他:“我以前特别不会迁就人吗?”   “嗐,岂止是特别不会,那是完全不会。”严瑞丰开始卖惨:“你想想看,你什么时候迁就过哥?不都是哥迁就你。小的时候我家的生意指着你家帮忙,我不迁就你,我爸就揍我。虽然也不是天天迁就你,但逢年过节那么几次,我主动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我爸妈还怨我,我也挺委屈的。”   “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了。”   庞贝记忆里,逢年过节家里来的人多,她也不是特地不搭理谁,而是统一谁都不搭理,她的注意力,始终只在自己貌合神离的父母身上,以至于忽略了别人,甚至有些失礼。   严瑞丰没所谓地说:“没关系啊,反正这么多年,好像也习惯了。”   他自嘲道:“贝贝,人和人的关系就这么奇怪,不管什么身份、地位,一开始奠定了基调,后面好像就改不了了。我现在就是改不了了。”   所以啊,哪怕庞贝家道中落,他也还是习惯了主动追着她,宠着她。   庞贝一下子想到了她和喻幸身上,所以他们也是这样么?   她问严瑞丰:“应该还是能改的吧?”   严瑞丰没说话,半晌才说:“……或许能的吧?”   只是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普通关系,或断或改,都容易。   越亲密的关系,越是要经历扒皮抽筋之痛,才能焕然一新。   “不跟你聊了,我进组了。”   “得,哥也要回安城了,周末见。”   庞贝进组后,连拍了几天的戏,女主演状态不好,只能赶着先拍她和男主的戏,一天八十多场,回到酒店人都瘫痪了。   喻幸送来的香槟玫瑰,倒是每天不断。   累了几天,周五的下午,庞贝跟杨睿两人,才有功夫说上拍戏之外的话。   “贝贝,薛导那边我听说最近去的人很多,你这儿怎么样了?”   庞贝说:“薛导明说了要流量,我还差远了。”   杨睿合作过不少女演员,庞贝算是他心里比较喜欢的一位,不免觉得可惜,他建议庞贝去找她经纪人好好聊聊,该找公司要钱要资源的时候,不要拉不下面子。   庞贝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明佳娜为这事忙活好几天了,晚上就打电话给庞贝,简单交代了情况:“替你接了几个小节目,等节目效果一出来,公司就帮你宣传。不过还是要靠作品说话,《丝萝》都还没杀青,你也不可能赶去别的戏,我自己找了个口碑还不错的编剧团队,专门写短剧本给你,以后你就有空就按照剧本内容拍摄短视频,剪辑配音我这边搞定,公司再花钱投放到平台,能不能红到薛导想要的程度,就看造化了。”   “单人短视频?”   “当然是有CP的,CP给你找好了,也是新人,情况有点一言难尽,你今晚回安城吧?见面说。”   “回,正好还要去你那里一趟,我的蓝牙耳机忘记在抽屉里了,顺便今天把钥匙也还你。”   “好,先挂了,晚上见。”   庞贝坐上了回安城的车,喻幸刚开完会,要去接她的时候,得知人都快到似锦公寓,他也直接往似锦公寓去,等庞贝办完事,他就接她一起回万澜千波。   庞贝到了似锦公寓楼下,给明佳娜打了个电话。   “我到了,你还有多久?”   “我还有十分钟到,对了,我妈塞过来的小孩儿今天搬过来,估计也快到了,他还没钥匙,到时候你给他开下门。”   “没问题。”   庞贝挂了电话,刚摸出钥匙准备把 楼栋大门打开,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双眼。   喻幸?   不会吧。   她抓开那人的手,转身一看,一个陌生大男孩儿站在她身后。   男孩儿懵懵地看着庞贝,骤然之间脸红了,结结巴巴解释:“不不、不好意思,漂亮姐姐,我认错人了。”   庞贝盯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恶意,仍旧警惕地皱眉说:“不要随便捂女孩子的眼睛,花了眼妆会想打人的。”   男孩儿眨着眼挠挠头,很快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夕阳的光照在他额前细碎的短发上,十足的阳光帅气。   他望着庞贝手里的钥匙,大大方方地问:“你也住1603?”   庞贝:“……”   她将对方上下打量一通,问:“你就是明佳娜妈妈朋友的小孩儿?”   “我叫储斯则,刚进昭文。”储斯则伸出手,笑道:“你就是庞贝姐姐吧,佳娜姐姐跟我说过一会儿让你给我开门,以后咱俩就是同事了,多多指教。”   庞贝轻碰了一下储斯则的手,很快收回来,眉头仍旧皱着:“你也进昭文了?”她很快反应过来,讶然问道:“佳娜给我找的短视频CP就是你?”   储斯则点点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的眼睛明润有光泽,打扮得年轻,长得唇红齿白,浑身上下的少年气都很重。   庞贝:“……”   难怪明佳娜说一言难尽,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走吧,先上楼。”庞贝拉开门,让储斯则先进去,储斯则却接过门把手,将门拉得很开,让庞贝先进去。   庞贝笑笑,现在的小孩儿,还挺懂礼貌的。   她刚踏进一步,电话响了,喻幸打来的。   “你在哪里?”   “似锦公寓呀,不是跟你说了吗。”   “和谁在一起?”   “同事。”庞贝看了身侧的储斯则一眼,给小孩儿安了个恰当的身份。   “男同事?”   “?”庞贝狐疑地转个身,喻幸的车可不就在后面,她语塞一息,说:“你先回去,我这儿还要忙会儿。”   喻幸不走,从车窗里往外看,说:“公寓里就你和他?不安全,我在下面等你。有事叫我。”   庞贝:“明佳娜马上就到家了,等我同事放了行李,我们就出去吃饭。很安全。”   喻幸没说话。   明佳娜就快回了,喻幸的这辆车,她也认识,庞贝只好说:“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嗯。”   明佳娜的雷克萨斯也开了进来,喻幸看见后,关上车窗,吩咐司机离开。   庞贝后知后觉,喻幸这是查岗?   她凭什么给他查?   明佳娜停车快,一分钟就下了车,庞贝和储斯则就等了等了她。   三人一起上楼,储斯则放好最后一件行李,庞贝找到蓝牙耳机,将钥匙还给了明佳娜。   明佳娜把钥匙交给储斯则,绷着脸说:“就住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就滚蛋。”   储斯则扬起嘴角一笑,“谢谢佳娜姐。”   明佳娜白他一眼,开车带他和庞贝一起出去吃饭。   挑了个包间,边吃边聊 。   庞贝在席间得知,储斯则是体育生,原来就是体院校草,听说在网络上也有几十万的粉丝。   他自己偷偷跑来安城签的昭文,现在并不在明佳娜手下,但是公司也正打算推他试水,正好明佳娜给庞贝找了短视频的剧本,同公司当然自己人跟自己合作比较好。   庞贝和储斯则,就这么被凑一块儿了。   明佳娜不喜欢生活圈子的人,插足她的事业当中,储斯则先是入住她家,又一声不响就去了昭文,她稍微感觉到被冒犯。   但这是人家的工作自由,她也没资格指责,对储斯则态度略有些不善,警告他不要在公司乱说她的私事之后,也就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正儿八经跟他讲短视频拍摄相关问题。   明佳娜看着庞贝和储斯则,说:“你们俩的时间很难碰一块儿去,现在就先分开拍各自的视角,靠剪辑合并,等到后期热度起来了,再抽空合拍。”   储斯则这边没问题,他跟明佳娜同住,拍摄上便捷许多。   庞贝也说“ok”,她有一些拍视频的经验,只要不需要她剪辑,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难度。   晚上七点多,三人才散场。   明佳娜把庞贝送回万澜千波,她从小区里绕了一圈出来,见小区内部有健身房和游泳池等公共设施,不禁多看了两眼。   储斯则坐副驾驶,双臂枕在脑后,懒洋洋往后靠着,斜去一眼,笑问:“佳娜姐姐,要不我们也搬这里来?”   明佳娜一笑,“你知道这里多少钱一个月吗?”   储斯则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银|行|卡,地给她,说:“密码六个一,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住一年肯定够了。”   明佳娜被逗得发笑,态度也好多了,柔和地说:“收起来,我那边租了一年,还没到期呢。”   储斯则收起卡说:“等你那边到期了,就搬这儿来住。”   “斯则,刚加庞贝微信没有?每个小剧本拍之前,你们得稍微沟通下。”   “加了,她还没通过。”   “别急,等她到家就会通过了。”   庞贝到家后,还没顾得上通过好友请求,喻幸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手里还提着一些吃的。   “……”   她指纹解锁开门,喻幸跟在后面进来。   “喻幸,你是不是在我手机装监控了?”庞贝倒了杯水给自己。   喻幸也要了一杯,说:“没。”   但是他们俩家门口肯定是有监控的,摄像头带移动监测,庞贝一出电梯,他就知道了。   两人坐吧台喝水,喻幸把水果洗干净切好,驾轻就熟地装进盘子摆好,放到庞贝手边。   庞贝一边吃水果,一边查看微信消息,她通过了储斯则的请求,那头很快发了条语音过来:“姐姐,我们到家了。”   喻幸拿着钢叉,眉头皱了皱。   庞贝回了个“好”给储斯则,就把手机平放在吧台上。   喻幸视线一低,就看到庞贝的手机屏幕上,还有个好友叫“丰哥”,不用说也知道是谁,而且,他的头像还很眼熟。   庞贝顺着喻幸的视线看去,默默将手机翻了个面。   气氛怪怪的,庞贝说:“……水也喝完了,要不你走吧,我这一会儿还要工作。”   喻幸还是尊重庞贝的工作,放下水杯往门口走。   庞贝送他,刚走到门口,喻幸就停下了脚步,旋身看着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他们就只能是哥哥弟弟,不能和你是点正常的关系吗?那我是什么?”   “你是?你是邻居。”   庞贝下意识给了这个答案。   很显然喻幸不满意。   “严瑞丰自己取的名字叫‘丰哥’,又不是我给的备注。我新同事他年纪小,算是我经纪人的弟弟,顺便叫我一声姐姐。我跟他们都是正常关系。”庞贝耐心解释完,才推着喻幸出去,问:“这下该满意了吧?”   喻幸还站在门口,哑声问:“新同事见面,要抱的吗?”   庞贝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跟他抱了?”   喻幸脸色很淡,可你能感觉到他眸光是沉的,他说:“似锦公寓楼下。”   庞贝环着手臂,靠着门说:“那是他把我错认成明佳娜,从后面捂我眼睛。”   喻幸脸色没变,却转身离开了。   庞贝回到沙发上,翻开明佳娜给的剧本。   目前有五个主题,她先筛选一个,跟储斯则两人商量好了再拍。   都是各种言情剧的片段,有一个“死别”的段落倒是触动了她。   看到“死别”,庞贝恍然想起,明天就是喻幸父亲的忌日!   她答应了郑清秋,这两天好好照顾喻幸的。   难怪他情绪反常,甚为敏感,估摸着人太伤心,有些思绪牵扯出来,不由自主跟她多说了些话。   庞贝拿着手机,想给喻幸发消息,她打了又删,删又打,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刻意的安慰,像怜悯,他肯定不想要她的怜悯。   庞贝发了一条诚恳的消息过去:邻居,能过来帮我一点忙吗?拜托了。   没到半分钟,喻幸就来敲门。   庞贝开门让喻幸进,端详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挖掘出一点点关于亡父的哀伤之情,却好像看不出来。   如果他内心是痛苦的,那他也真算是有表演天赋,情绪掩藏的一丝不漏。   如果他不痛苦……   不,按照郑清秋的说法,他那么年幼就看到父亲死在自己的面前,怎么会没有心理阴影。   庞贝一下子想起了庞中林离开的方式,也是自杀。   虽然她最后看到庞中林的时候,人已经比较体面地入棺了,但亲人静若死水的冲击感,和日复一日的钝痛感,只要一想起来,日日如新。   “要我帮什么忙?”   “去沙发聊,先给你看看剧本。”   喻幸坐上沙发,翻看庞贝的剧本,都是很短的内容,却都很暧昧,甚至还有接吻与激情内容。   他合上剧本,嗓音又磁又沉,掀起眼尾看着庞贝,“你要和那个男的演这里面的剧情?”   庞贝对上他的视线,窝在沙发里,眨着眼问 :“不然呢?”   她是演员,这些戏份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   喻幸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包烟和打火机出来,慢条斯理地撕开烟,点燃一支。   庞贝:“!”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还是在这间屋子里藏烟。   喻幸两指捏着烟,走去了阳台,半支烟后,他站在阳台,身形孤拔落拓,往沙发上望一眼,垂下的手指,悄无声息捻灭了烟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贝贝,能不能不演?”   庞贝视线落在他的指腹上,仿佛烟头的温度,也传递到她的指尖,心都跟着痛了一下。 第45章   “这是我的工作。”   庞贝拿着剧本, 低下头去,给了喻幸一个她认为很合理的回答。   喻幸许久没说话,扔掉烟走到沙发边上,自如坐下, 问她:“要我帮你什么忙?”   仿佛已坦然接受庞贝的工作内容。   庞贝抓住他的手, 指尖被烟头烫伤, 痕迹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 她不禁问道:“不疼吗?”   喻幸任由她拉着他的手, 视线落在她柔和的面庞上, 吐出两个字:“有点。”   庞贝无语地白他一眼, 起身去找碘伏和药。   但一起身, 她压根想不起来碘伏和药在哪里。   蓦然回想起来, 以前她磕着碰着都是喻幸像魔法师一样变出创可贴和药, 她从来都没操心过这些细节。   她在家里习惯了保姆和助理去做,出来之后习惯了喻幸替她做。   喻幸见庞贝腿都不知道往哪里迈, 给她指路:“在玄关的柜子上。”   庞贝去玄关处找药。   柜子上有一个大的药箱,家庭常用药和保健品, 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 从外伤到健胃消食片和维生素,应有尽有。   她以前没关注过这些细节,现在才发现,喻幸还真的是好细心。   庞贝拿了碘伏和烫伤药,以及一截纱布、一卷胶带。   为了便于上药,她蹲在沙发跟前,准备替喻幸先消毒。   喻幸胳膊搁在膝盖上,微俯身,低下头打量着膝前为他上药的庞贝。   庞贝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异样目光, 抬头看着他,手上动作也顿住了,问他:“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喻幸眨着眼,浅色的眸子,说不出的深沉晦暗,忽亮起一点光,说:“还是第一次这么看你,从上往下。”   庞贝轻笑,奇奇怪怪,这个视角有什么稀奇的。   庞贝很紧张地说了一句:“我要开始上药了。”   像是士兵开战之前,同敌人宣布一声“我要开|枪了”。   喻幸忍不住问:“你会上药吗?”   庞贝给自己上药当然没问题,但是也没给别人上过药,拿捏不好力度,被喻幸一问,更不知道怎么下手。   “行了,你闭嘴吧。”   “……”   庞贝用碘伏棉签沾湿,颤抖着涂在喻幸指腹上,离得这么近,她才看清楚,都烫掉了一层皮,隐隐见肉。   这感觉,就像是亲眼看到别人的指甲盖被取掉,自己也跟着疼似的,她心口 一揪,颤抖着给喻幸上药。   喻幸见庞贝太紧张,平静地告诉她:“没那么疼的。”   庞贝大着胆子,给喻幸涂上碘伏,又往他伤口涂烫伤的药膏。   整个过程,他当真没有一点疼痛的反应,就像他说的,没那么疼似的。   庞贝给喻幸包扎上纱布,才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地坐在沙发上,问他:“喻幸,你真不怕疼,还是强忍着?”   “有区别吗?”喻幸拿起剧本,等着帮庞贝的忙,可庞贝没有急着跟他说具体要怎么做,而是问他:“明天是你爸的忌日,你想回玉川吗?”   “不回。”喻幸又说:“以前都不回,现在更没必要回。”   庞贝问:“你在恨你爸爸?”   喻幸沉默了。   庞贝拿起手机,一下又一下地按动解锁键,像一个玩弄点灯开关的小孩子。   喻幸在轻微的按键声里,回答她:“不恨。”稍顿一瞬,继续说:“但也仅仅只是不恨而已。”   父亲当着他的面喝药死去,尽管他后来才知道,父亲是因为病得太痛苦,急求一个解脱,可在那之前,他无法理解父亲的行为。   那种恐慌与茫然的情绪,像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的童年,每当有快乐的事情发生,阴影就会不动声色移动过来,剥夺他所有的乐趣。   而当有更难过的事情发生,这团阴影就趁机滋生出更多的阴暗部分,重新攒成更巨大的一团黑影,密布在他童年的每一寸光阴之中。   喻幸记忆里关于父亲的事太少了,父亲死的时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也是最令他深刻的回忆。   谈父爱,谈不上。   谈恨,因爱才生恨,所以也没有。   一切止步于此。   庞贝轻声地问:“奶奶说,你每到这时候,就睡不太好。”   喻幸说得很理智客观:“已经成为生理层面的疾病,我也无法攻克。”   他心里已经不常记起病的根源所在,他说:“可能就是每年这个时候,习惯了失眠。”   好平静的语气,好平淡的陈述,不需要她安慰,不需要她心疼,可庞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股淡淡的哀伤。   “你呢?”   “我……”庞贝想起庞中林,视线不由主上移,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怪过我爸爸。”   庞贝想起庞中林,心口一直是又软又热的。   她爸爸真的很忙,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但是从小到大,每一个佳节,他都如期出现在她身边。   关于父亲的记忆全是美好的,哪怕庞中林最后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她也只是觉得,她爸爸累了,她爸爸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他已经对她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后面的路她要自己走了。   所以庞贝没怪过庞中林,只是想他,非常地想他。   “喝点酒吧。”   庞贝突然特别想喝酒,她去酒柜找酒,在一众酒之中,挑了玉川的竹酒。   庞贝还是第一次喝玉川竹酒,倒了两杯,问喻幸:“这酒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 高予诺带来的。”喻幸说:“度数不低,少喝点。”   庞贝没听他的,一下子倒了大半杯,递给他一杯,自己一杯。   “干杯。”庞贝自顾和喻幸碰一下杯,抿上一口。   “空腹喝酒不好,我去拿点吃的。”喻幸起身,庞贝拽住他衣角说:“不用拿,我已经吃了。”   喻幸说:“我没吃。”   庞贝笑了一下,他这食欲来的还真是突然。   喻幸回隔壁弄了点食材过来。   庞贝跟去厨房,“这么晚了,你要做菜?你平常住这边,还自己做菜?你这么闲的?”   喻幸系上围裙,“下面条。平常不做菜,现在就会个面条了,炒菜步骤都快忘干净了。”   他也不闲,相比起同身价的人来说,他娱乐活动可以说是没有,这些看似闲散的事,全是忙里抽空做的。   喻幸下面条还是熟练的,且面条熟的也快,十来分钟就好了。   庞贝被勾起食欲,战场转至吧台,两人分食一碗面,喝着点酒,时间就到了九点半。   庞贝拍戏累了一周,吃饱更犯困,剧本是懒得看了,只想洗澡睡觉。   喻幸见她困了,自觉地离开。   十点的时候,庞贝从浴室出来,吹干头发去阳台,却看到喻幸也在阳台。   “……”   “……”   隔着阳台,庞贝打开玻璃窗,问:“还是睡不着?”   喻幸点了点头。   庞贝抓了抓头发,刚洗完,又不困了,她关上窗之前,说:“那你还是过来帮我对一下剧本吧!”   喻幸一分钟之后就来了。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庞贝找出原来的相机,摆在架子上,调整好拍摄模式,换上一条红色的交领裙子,散落长发,说:“你帮我入戏,等我入戏了,你就离开镜头,我自己发挥。”   喻幸轻压下颌。   俩人同时看剧本,庞贝指着“死别”的主题给喻幸看。   短剧本上写着,亡国公主与驸马死别,临死前公主与驸马一吻诀别。   从庞贝拍摄角度看,她需要做的就是闭眼,迎合一吻。   而储斯则那边,则是俯身压下倾身而吻。   庞贝扶了扶喻幸的肩,说:“你不用动,我看着你就行了。”   她凝视着喻幸,借住他脸庞渐渐入戏,眼里蔓延出亡国公主的悲哀与凄凉,她朝着喻幸的唇角,缓缓抬起下巴,若即若离之间,拿捏准了角色的状态,她正要示意喻幸出镜头的时候,他已搂着她的腰,吻了下来。   庞贝睁圆眼睛直视近在咫尺的喻幸,无声呐喊:是让你来帮忙,不是帮倒忙的! 第46章   庞贝被吻完了, 才发觉找喻幸帮这个忙,她是绝对无法顺利完成拍摄的。   第一个小短片视频,流产。   但是念在郑清秋的份上,当晚她让喻幸睡另一个房间。   早起的时候, 她打量了一下喻幸的脸色, 除了眼神还在蒙昧状态, 没完全清醒, 其他还挺不错的。   庞贝带上手机, 说:“你回你家去刷牙洗脸吧, 我出去买点吃的。 ”   半梦半醒的喻幸, 一把抓住庞贝的手, 迷迷糊糊地问她:“贝贝, 我们还能重新再在一起吗?”   庞贝脚步顿住, 沉默片刻后,回头说:“不能, 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喻幸瞬间清醒,酸涩的感觉蔓上眼眶, 喉咙都被刺痛。   他自然而然地放开了庞贝的手, 嗓子里悄悄溢出一口沉重的气。   庞贝出门到小区门口去买早餐。   路上她魂不守舍地琢磨着喻幸的话。   这不是喻幸第一次在重逢后向她告白,可她真的不再像三年前那样爱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满心眼里只有他,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看不进眼里。   经历里前面的七年,现在让她忘记过去,重新和喻幸在一起,对她来说太难了。   除非之前的事情,从来都没发生过。   现在的她, 好像看到了很多无关的情爱东西,比如工作,比如朋友。   总之,她把喻幸,或者说恋爱这种东西,看轻了。   庞贝回到家的时候,喻幸已经不在了。   他在餐桌上留了张便利贴:我去公司了。   庞贝撕掉便利贴丢进垃圾桶里,自己吃早餐。   他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   第二天,庞贝却又收到了喻幸的消息。   以及,严瑞丰的消息。   【喻幸:严瑞丰约了我打球,一起去?】   【严瑞丰:我约了喻狗打球,一起去。】   庞贝:“……”   这两个人,还真约上了???   她还是不去吧。   【喻幸:我回来接你。】   【严瑞丰:你现在住哪里?我来接你。】   庞贝:“……”   庞贝给严瑞丰发消息:哪个高尔夫球场?我自己来。   严瑞丰刚告诉庞贝位置,喻幸就敲了庞贝的家门。   庞贝换上衣服,跟喻幸一起过去的。   坐在车里,庞贝真想问问喻幸,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开口却是:“到了球场分开走?”   喻幸没有反驳,轻压下巴应下,正色地盯着大腿上的电脑,手指敲击着笔记本上的键盘。   庞贝微微侧头看去,怎么她给出什么态度,他全都接下。   昨天才跟他说清楚,今天他像失忆一样,忘记了她说的话。   一路无话,到了球场,庞贝到大厅里去找严瑞丰,她有意走快几步,可喻幸也迈着大步,仅仅跟她隔着一步之遥。   根本不像之前约定好的分开走。   严瑞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抬头看到两个人一起来,眉头皱着,问庞贝:“你怎么跟喻……喻总一起的来?”   当着喻幸的面,他肯定不能像背后那样叫他喻狗。   庞贝绷着脸解释:“碰巧停车场碰到。”   严瑞丰“哦”一声,戴上白色的帽子,起身跟喻幸握手,笑道:“喻总,可终于约上你了。”   喻幸回握过去,严瑞丰要报上次的仇,有意加重力气,喻幸淡笑着回握,跟他不分伯仲。   庞贝无奈地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沉着嘴角问:“你们打算握到天荒地老?”   严瑞丰这才肯松开手,喻幸也坦然自若收回手,两个人的骨节 ,都已泛着白。   严瑞丰跟喻幸一起去换衣间换衣服的时候,严瑞丰不由自主偷看了一眼喻幸,却发现他居然有好几块腹肌!   靠,这小子还特么专门练过!   严瑞丰之前也练过,荒废了半年,腹肌线条已不明显,见喻幸的肌肉壁垒分明,讪讪穿好衣服,拉着脸,先一步离开。   喻幸慢条斯理换上衣服,扯平整衣角,这才将他腹肌遮住。   庞贝穿着运动服在外面等他们,见严瑞丰先一步出来,脸色也不太好,心一沉,便问:“……你们俩在里面怎么了?”   不会动手了吧?   严瑞丰撇撇嘴角,轻哼一声,“没什么。”   庞贝:“没什么你拉着一张脸。”   严瑞丰不高兴地说:“他腹肌比我明显!”   庞贝:“……”   就这?   庞贝轻飘飘一句:“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严瑞丰瞪过去:“易什么见了?哥今天用球技使他折服!”   庞贝忍笑:“您加油。”   喻幸一出来,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原地热了热身。   等到上了球场,折服的人,变成了严瑞丰。   如果不是喻幸近段时间不太大,有些手生,严瑞丰不光要折服,还得叹服。   庞贝拍戏太累,这会儿容易疲倦,打了一个洞就没打了,光坐球车看风景去了。   一场球下来,喻幸比严瑞丰少七|八个球,用时也比他短。   严瑞丰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喻幸不光外形好,球技也好,还是很讨喜的。   输了球后,严瑞丰大大方方要请喻幸吃饭。   喻幸额上汗珠密布,接了邀约,但不是今天,他们约了下个周末。   在淋浴区冲完澡,两人换了衣服出来,严瑞丰拍了拍喻幸肩膀,笑道:“那下周见。喻总,我这球技其实也还凑活吧?下周还一起打高尔夫。”   喻幸扣上衬衫的纽扣,盯着严瑞丰的衬衫淡声说:“比你的衬衫好一点。”   喻幸这是diss他球技,还是diss他衬衫呢?   严瑞丰低头看自己的衬衫,L家的经典款,也是限量款,一年才出几千件,这件衬衫他都买第二件了。   庞贝在旁边听到之后,一边喝水,一边将目光转移到严瑞丰的衬衫上,蓦然想起来……以前她也送了喻幸一件这款衬衫,当时就被他丢了。   “……”   不会喻幸误会了什么吧?   她才没有照着严瑞丰穿的衣服给喻幸买衣服。   等等,喻幸那时候不该见过严瑞丰啊,怎么可能知道严瑞丰穿了什么衬衫!   庞贝想问问题想到脑子短路了。   有些事,说不通……   “贝贝,我送你回家。”   严瑞丰穿好外套,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出言打断了庞贝的思绪。   “不用!”庞贝脊背挺直了,说:“我还有点事,我……”   喻幸直接说:“我们顺路,我送她。”   严瑞丰:“???”   顺什么?   顺路?   他打量着喻幸和庞贝,总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有点颜色。   庞贝不是他带来的吗,怎么和喻幸顺路了?   严瑞 丰怀疑的眼神落在庞贝脸上,走去停车场的路上,他拉着庞贝悄声问:“什么情况?你们在平月山庄宴会之后,又私下联系了?”   庞贝:“……没。”   严瑞丰:“没?”   庞贝硬着头皮说:“……其实比那更早点。”   严瑞丰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嘶……”庞贝吸一口冷气。   严瑞丰说:“你们一起拍过宣传片。那时候有了私交?”   庞贝:“对,算是有了一点点。”   严瑞丰低头跟庞贝说:“那也不许你坐他车,谁知道他背地里什么样。我送你。”   庞贝:“……” 第47章   庞贝同意让严瑞丰送, 但是很不巧,严瑞丰的车忽然打不着火了。   两个人站在风中,严瑞丰直接踹了保时捷一脚,骂道:“草, 什么破车。”   喻幸坐在宾利里, 车辆悠然停在两人身边, 摇下车窗, 说:“我送你们。”   严瑞丰望过去, 笑着道了声谢。   庞贝忽想起几年前严瑞丰敲车窗的事, 不由得朝喻幸看过去, 只见他礼貌地颔首, 神色谦和, 流利的下颌线, 不再像几年前那般傲然冷漠,像一只羽毛坚硬的鹰, 随时要将自己包裹在黑色羽翼里,而现在他的眼里, 只透着与严瑞丰平视的自如。   金钱与地位真的能让一个人更自卑, 或者更自信。   这是她不曾在喻幸身上注意过的细节。   庞贝默然跟着上了车,她坐中间,将两人很好地隔开。   但她似乎并不适合这个位置,因为他们两个交流不方便,就都没说话。   她跟谁说话,都会冷落另一方,索性也沉默着,车厢内静得有些怪异。   严瑞丰恍然不觉,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 让助理过来处理车子。   电话挂了,又很自然地跟庞贝说:“明天带你去见薛导,别傻傻地光等着靠实力,这里面不是这样的。”   庞贝没说话,严瑞丰就当她同意了。   喻幸眉眼沉静,手搁在交叠的大腿上,瞳仁定了片刻。   喻幸先让司机送严瑞丰回家。   严瑞丰下车的时候,扶着车门,笑着问庞贝:“贝贝,不去我家吃顿便饭?”   庞贝摇摇头,她若现在去了,严家长辈还不知道要多想什么,何必给严家长辈添麻烦。   严瑞丰也没强求,关上车门,说:“回见。”   又很认真交代喻幸:“一定把她送回家,她可是个路痴,麻烦喻总了。”   喻幸微微点头。   庞贝和喻幸一起回到万澜千波。   临进门前,庞贝转头看着喻幸,说:“那个……我以前送了你一件衬衫,你扔了。”   喻幸开门的手顿住,看了过去,“嗯,和严瑞丰一模一样的一件衬衫。”   庞贝:“……”   果然。   她眨着眼,问:“你怎么知道严瑞丰穿那件衬衫?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喻幸几乎是脱口而出:“去你学校的时候,你们两个在一起,他穿的就是这件衬衫。”   庞贝瞪了瞪眼睛,更惊讶了:“你去过我学校? 明明是你主动要求在合约上添加‘你不去我学校’、‘我不去你公司’的条件!”   喻幸嘴角微抿,唇线冷直,握在门把上的手,加重了力气,骨节处的肤色,更显苍白。   他哑声说:“那是在去过你学校之后,才想要加上的。”   事情从喻幸的口中,以另一种视角说出来,庞贝突然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打开门,说:“进来喝一杯?”   喻幸关上他的家门,跟着庞贝回她的家。   庞贝倒了两杯酒,两个人坐在吧台上对视着。   她心情挺乱的,连续喝了好几杯,喻幸将她手摁下的时候,她的脸颊已经因为喝多了酒,泛红了。   喻幸劝:“少喝点。”   庞贝仍旧给自己满上,端着酒杯,眼睫低垂,声音也不大:“为什么去我学校?在我学校里看到了我和严瑞丰在一起?”   “嗯。”   庞贝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喻幸,她眼睛明亮,像有钩子一样,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不高兴地说:“喻幸,你这样特别讨厌,问一句,说一句,不问就不说。”   她就从来没有懂过他心里想什么。   或许是醉了,话有点多,庞贝不知不觉,说过头了,她问:“喻幸,你以前喜欢过我吗?”   喻幸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喜欢。”   庞贝心口猛跳一拍,轻轻放下酒杯,声音也轻:“你从没说过。”   喻幸拿起酒瓶子,给自己倒酒,细细的水流往酒杯里灌,淡淡一声:“没资格说。”   庞贝嘴里是含着一口酒的,听了他这话,香酒也变涩了。   酒满,喻幸放下酒瓶,抿了一口,喉结也跟着滚动,他才许许回忆着:“……那天去你学校给你送剥好的红心柚子,你和他走在一起,我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叫你‘小仙贝’,或者——嫂子。”   庞贝忽然不敢看他了,弱声解释:“都是认识好多年的朋友,闹着玩儿……”   说了很多次,她也冷过脸,但是朋友们开玩笑的时候,还这么叫。   庞家和严家相交多年,她和严瑞丰也认识十几年了,关系不是她说断就能断的。   喻幸的眼皮一点点抬起来,目光蔓上庞贝的双眼,说:“我没有怪你。只是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在你心里不够重要。我没有他重要,也没有资格说喜欢你。那么,我也可以选择,至少不要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和他一样的衬衫,我总该有权利选择不要吧。”   “庞贝,原谅我那时候笨拙地处理和你的关系,因为我能提要求的余地……实在是太少了。”   庞贝蓦然眼眶发热,她脑补着几年前的场景,她和朋友们笑笑闹闹,喻幸明明是她名义上的合约男友,却只能却像一个影子一样偷偷跟在后面。   他在喜欢上她之后,这些事对他来说,都像利刃割肉。   她好像,有一点原谅他了。   庞贝脸颊透红,醉倒在喻幸怀里,在被他抱进房间的时候,她无意识地说:“我先原谅你一点,但是你不要我送的礼物,也辜负了我,要赔偿的。”   喻幸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怎么赔?”   庞贝勾着他脖子,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很重,也很快就松口。   当时她是真的怨,而现在,有些消气了。   喻幸摸着脖子,不禁拧眉问她:“就这样?”   回答他的,是庞贝均匀的呼吸声。   喻幸捏了捏眉心,给她盖上被子,到阳台给高予诺打了个电话。   *   倍幸集团的宣传片终于剪辑完成,由集团官方微博正式发出,从前跟喻幸合作的一线明星,全部主动转发。   喻幸也登上微博转发置顶,并附带上集团宣传语。   不出三个小时,玉川宣传片自然而然地登上热搜。   底下评论,除了网友一如既往地调侃喻幸叫老公云云,一水地好奇,宣传片女主角是谁。   【卧槽,完全不认识,哪里横空出世的美人】   【怎么感觉长的美艳却又他妈特别的有清冷气质,就那种又冷又欲啊啊啊好矛盾又好统一】   【这谁?倍幸已经沦落到请素人了吗,喻幸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doge]】   【只有我觉得宣传片拍得很有质感吗,完全不输梁亚峥去年拿奖的《圆月》】   【这他妈才是真的霸总vs小娇妻,呜呜呜一人血书求出现代背景宣传片!】   喻幸本身热度够高,讨论度足够,但是新鲜感比不上名不见经传的庞贝,所以玉川宣传片的热搜旁边,多出了另一条热搜。   【庞贝 沸】   明佳娜行动迅速,紧跟着就花钱买了通稿,联动《丝萝》剧组,趁着机会给庞贝“贴标签”,《丝萝》剧组趁机将新拍出来的官宣照片放了出来。   评论区风向从“这谁”转变到“就是《丝萝》剧组很敬业的女二庞贝”。   与此同时,倍幸宣传片也投放到芭乐短视频和乐桃直播,两个平台作为社交软件里的流量担当,直接将庞贝热度送到当天第一。   颜即正义的当代社会,庞贝一时间吸粉无数,各大平台用户自发安利宣传片。   庞贝原本只有三万多假粉丝的微博,暴涨百万粉丝,并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明佳娜也没想到,庞贝可以凭借颜值,在一天之内爆红。   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可真真实实发生在她的艺人手上,还是像做梦一样。   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热度,可娱乐圈里,多少人一生都盼不到这一天的眷顾。   她给庞贝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庞贝醉后人都还没睡醒,抓起电话就听到明佳娜用抑制不住颤音说:“贝贝,你红了!”   “?”   庞贝感觉自己执念也太深了,竟然在梦里梦到自己红了。   下一秒,她就挂了电话,继续睡觉。   明佳娜:“……”   明佳娜本想接着给庞贝打电话,但庞贝的爆红,带来了更多的商约,电话尚未拨出去,已插|入另一通电话。   严瑞丰正在见薛忠明,庞贝登上热搜,安城富二代 圈子里沸腾起来,好友纷纷给他发消息。   他暂时中止与薛忠明的谈话,点开热搜。   当他看到玉川宣传片之中,庞贝与喻幸亲昵相拥,喻幸还吻她发顶的时候,他就脸都黑了。   “!”   他就说喻狗不正常,肯定是拍宣传片的时候就在觊觎庞贝了!   薛忠明的手机也“噔噔噔”地响,杨睿推送了几条消息给他,全是有关庞贝的热搜,从微博到芭乐、乐桃等等,讨论度恐怕在今年都是排得上名号的。   他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女孩到底什么来历,怎么各个都是来推荐她的。   她像是拿了团宠剧本。   薛忠明带着好奇心,点开宣传片,片子是梁亚峥导演的,质量肯定不差,且真实,一看就是实地取景,绝不是特效。   那么高的威亚,庞贝竟完美完成镜头,还是很令他惊讶的。   这个女孩子,上镜还能吃苦。   “庞贝”这个名字,算是彻底入了薛忠明的眼。   严瑞丰和薛忠明相视一眼,严瑞丰举着手机,笑着说:“看来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薛导您自己看着办吧!”   薛忠明又重看了一遍宣传片,的确产生了动摇。   正主本人还在睡觉,迷迷糊糊睡醒,发现明佳娜真的打了电话过来。   庞贝把头发捋到耳后,上微博看了一眼。   那不是个梦,她真的红了。 第48章   庞贝花了五分钟接受自己的确爆红的事实。   并不是说这件事很难相信, 而是她需要时间去做好心理准备,承受那些铺天盖地来的赞誉与诋毁。   庞贝坐在床上,上微博和其他评论看了看大家的评价,正在风口浪尖, 还没引起反噬, 多半都是正面的信息。   她的微博私信, 一直不停地冒红色提示, 界面都被卡住, 没办法, 她只能先把私信的功能关掉。   微信上也莫名其妙蹦出来添加好友的消息, 她点开扫了一眼, 完全是不认识的人, 中间还夹着一个高予诺的添加信息。   庞贝通过了高予诺的好友申请。   那边没有立刻跟她打招呼。   庞贝这才想起来……喻幸呢?   是他一力把她送上热搜的, 怎么他人却不见了。   都下午五点多了,庞贝肚子也饿了, 她穿上拖鞋到客厅去看,饭桌上摆着打包好的饭菜, 留着一张便利贴:我在隔壁书房开会。   她抿着嘴角的翘了翘。   他真的很会照顾人。   庞贝打开外卖里面一半的饭菜, 留了一半热食给喻幸。   因为以前的喻幸,也是这么做的。   会给她留热的饭菜。   庞贝一边吃饭一边想被她醉后遗漏的问题。   喻幸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他就这么甘心把计萱兰忘记了?   三年前她走的时候,他怎么又不挽留,不会一边喜欢着她,又一边想去和计萱兰再续前缘圆遗憾吧?   要是这种廉价的喜欢,他再敢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当场把他掐死。   这些问题,庞贝后来没机会找喻幸问清楚。   当天她就被明佳 娜叫去昭文,丁敬意亲自见的她, 说要给她换经纪人,并且给她提供了崭新的职业规划方案。   那些方案庞贝一一仔细过目,吹的是天花乱坠,但昭文这回的确是打算花重金捧她了,不光月底的微星盛典都加了她的名字,给她准备了礼服,还为她买了另一部IP的网剧版权,女一预定,最迟明年年初,肯定开机。   庞贝面对丁敬意给出的种种诱惑,照单全收,但就一条,不换明佳娜。   丁敬意当然是不乐意的,庞贝进公司那么久,酒局就没参加过几场,庞贝骤然爆红,好多大佬的电话已经打到他的私人手机上,要求庞贝出席,他都还没问庞贝的意思,明佳娜先给她挡了,不识数。   庞贝淡定把文件放在丁敬意的桌上,抱着手臂,明明是抬头看着丁敬意,眼里气势却不短于人,“不换经纪人,我跟她磨合得挺好的,如果突然换了,影响我的工作状态。”   丁敬意喜欢乖的,但也不至于得罪摇钱树,何况庞贝背后还有严瑞丰,他笑笑道:“行,你说不换就不换。但是有些条件你必须答应。公司刚签的新人,你也认识吧——储斯则,你带他,把他带进《玉蛇传说》,还有,你们之前计划要拍的短视频不能断。”   “《玉蛇传说》不由得我说了算,短视频最多拍我接新戏。”   这是庞贝能做的承诺。   丁敬意笑而不语,半晌才说:“可以。你去忙吧,后面有得你忙的了。”   庞贝浅笑起身,出门和明佳娜打了个照面,只一眼,有些话就不用细说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就像丁敬意说的那样,庞贝根本没空闲的功夫,工作日的白天赶着在《丝萝》拍戏,晚上去参加活动,周末更是没空闲,奔波各处试戏,还得抽空出来在昭文的摄影室里拍短视频。   家都没时间回。   幸好公司给庞贝安排了保姆车和助理,每天全靠在保姆车补觉。   就这样,庞贝也没把《丝萝》的戏份给落下。   杨睿这边早有人打过招呼,他先紧着庞贝的戏拍,庞贝在《丝萝》的戏份,终于接近尾声。   期间,庞贝只和喻幸、严瑞丰,在手里上短短联系过几次。   严瑞丰稍闲一些,常给她发语音方阵,聊以前圈子的事儿。   “贝贝,他们都说你更漂亮了,啧,都想喊你回来吃顿饭呢,我说你只跟我吃,不跟他们吃,哈哈,哥真有面儿。”   “贝贝,还有范雅也说挺想见你的,你们俩以前关系最好了,你都见我了,是不是也见见她?”   庞贝只说:“不见,谁都不见。”   严瑞丰想到女孩儿之间爱比较,也没逼着她见范雅,就只说:“那我就在范雅面前,帮你含糊过去了。”   庞贝再没回复。   孟永鑫从ICU病房转出来,活跃在媒体面前,各种抹黑倍幸,倍幸集团公关部和部分高层忙得团团转。   喻幸在微信上跟庞贝聊天也 还是寡言,寥寥几句语音,疲惫的语气却很明显,想来也是跟她一样,最近忙到没太睡好。   .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月底。   半年一度的微星盛会,拉开序幕,微星影业几乎邀了大半个娱乐圈的人参与。   庞贝在保姆车上,和明佳娜一起吃着高予诺让人送过来的水果,香芒切块,伴银叉,颗粒饱满的葡萄,用六边形的食盒装着,累在一起像一颗颗紫红色的珍珠。   明佳娜一边吃一边在车上感叹:“严瑞丰对你可真是够有心思的。”   不光派人送吃的,还一点点切好摆好,送到庞贝手上的时候,基本上张嘴就能吃。   她狐疑地看着庞贝,问道:“你和严瑞丰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庞贝回答得利落:“没有。”   明佳娜靠近庞贝的耳朵,避着司机说话:“悄悄告诉我,我不跟公司说,也绝不逼你拿这个事炒作。”   庞贝一笑:“真没有。”   明佳娜又吃一块芒果,头一次“指责”:“你没有心,严少从上大学开始就追你,现在还对你这么好,哪有男人能像他这样长情。”   庞贝懒懒地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上大学的时候才认识的他,我跟他上幼儿园就认识了。他风流债多得数都数不清,谁知道有没有一个两个朱砂痣的,做朋友还行,伴侣就算了。”   严瑞丰天生就喜欢漂亮女孩子,从幼稚园就开始追女孩。   庞贝本来也在他追求之列,但是严父经常压着他忍让庞贝,反倒激起他的逆反之心,严瑞丰小时候反而只是因为家里的缘故,才处处容忍庞贝。   直到两家正式决定定亲,严瑞丰还恍然惊觉,这个女孩子长大了,更漂亮了,要成为他的未婚妻了。   庞贝十八岁之后,严瑞丰才开始把她当女人看待,反正他让她也让习惯了,无所谓再多让让,多耐下心去追追她。   虽然这个女人的眼里,一如既往地没有他。   庞贝的婚恋观受父母婚姻影响,她一方面和母亲一样,希望嫁给自己爱的人,一方面又希望和父亲一样,只能容忍伴侣的眼里只有她一个。   偏偏有时候,这两者是矛盾的。   总而言之,她对婚姻是认真的,挑剔的,慎重的。   庞贝最后说道:“严瑞丰不在我考虑之列,这话我也早对他说过了。”   明佳娜倒不觉得意外,她擦了擦嘴角说:“他是豪门小少爷,不花心才奇怪。不过他之前也没有和你在一起,如果跟你在一起之后,跟别人都断了,也不是罪过,谁没有个过去,你不也有个前男友?”   很多婚姻都是这样,当好“X太太”就行了,不必管前面那些莺莺燕燕怎么蹦跶,豪门尤其如此。   可庞贝见了太多的“X太太”,她不想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话题在车辆达到微星盛会会场的入口戛然而止。   明佳娜最后检查了庞贝的服饰和妆容,给她补了点口红,一边跟着她去签到,一边跟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   这种盛典庞贝从前也不是没来玩儿过,只不过以名媛身份出场,不如明星关注度高而已。   她今天主要是要注意和储斯则之间保持恰当的距离,既不能疏离,又不能太过热情到油腻的地步。   这是公司交给她的任务。   庞贝在后台与储斯则回合,化妆间里还碰到了影后叶雪。   叶雪穿着一字肩的白色礼服,年老而不失优雅,为避免弄皱彼此的礼服,与庞贝虚抱一下,又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她全身上下,笑着问她:“上次那条项链,今天没戴呀?”   庞贝笑笑:“造型师说不般配。”   叶雪这才没问,又说一会儿带着她一起走。   庞贝笑答:“好啊,我和我们公司的同事跟在您后面。您今天有男伴吗?”   叶雪摇摇头,却低声道:“我看到宴请名单上,也有喻总。”   庞贝眉尖轻动,她都不知道喻幸要来,这种场合,他怎么会掺和过来。   后台极为热闹,叶雪和庞贝没聊两句,就被人打断,圈子里其他人都主动走过来和叶雪,以及庞贝打招呼。   甚至有女星直接抱了庞贝一下,夸说宣传片拍得真好。   庞贝掩下惊讶与不适,回以得体一笑。   还真叫明佳娜说对了,这里面有不少人,很自来熟的。   储斯则脸实在太生,完全插不进去,他戴着帽子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他才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仰头一笑:“佳娜姐姐。”   明佳娜踩着高跟鞋,吓一跳,她的短发长了一点,堪堪遮住大半耳廓,露出一点热红的耳垂。   她顺手就摘了储斯则的帽子,皱眉问:“都什么时候了还戴帽子?头发都乱了,你经纪人呢?”   储斯则没所谓地抓了抓本来就不长的头发,懒懒地答:“经纪人去加别人微信去了。”   明佳娜脱离储斯则的掌心,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提醒说:“注意时间,要入场的时候跟紧庞贝。”   储斯则手里瞬间就空了,幕布的阴影下,他精致的面庞半明媚半晦暗,倒像是一幅黑边对照的光影作品。   他塞了一颗水果糖给明佳娜,说:“今天估计很晚才散场,小心低血糖。”   明佳娜捏着糖,朝储斯则扬一扬嘴角:“谢了。”   下一刻,会场的音乐响起,邀请嘉宾准备走红毯。   储斯则还坐在小板凳上。   明佳娜把人肩膀一揪,催促说:“还不麻利点,磨磨唧唧的,一会儿还得等庞贝来找你?”   储斯则迈开长腿,走到庞贝身边,跟着她一起从后台出去,走到红毯外的等候区排队,等着走红毯。   等待的功夫,庞贝扫视全场,严瑞丰和范雅等安城富二代圈子的人,坐在嘉宾席位上谈笑风生。   场外记者等候区,计萱兰一身职业装,马尾干净利落,胸前挂着铭牌,手里拿着话筒,站在抗摄影机的同事身边,如炬目光紧锁红毯。   除了比以前成熟一些了,眉眼间的清纯与柔弱感,倒是丝毫不减。   庞贝眉心突突跳着……   这场盛会,还真是来了不少人。   “姐姐,他在偷偷看你,我帮你一点小忙,你也要帮我。”   储斯则突然靠近庞贝,绅士地搂住了庞贝的肩膀。   庞贝顺着储斯则的视线看过去,喻幸与彭东易、丁敬意等人,坐在SVIP嘉宾席,他的脸色,在储斯则的手放到她肩上的那一刻,陡然阴沉了。   庞贝:“……”   场内喧闹,她抬头,贴近储斯则的耳畔,压着声音问:“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他在看我?”   储斯则眼尾弯了起来:“庞贝姐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它会从人的七窍里面流出来。”   ?   七窍?   七窍里面包括嘴巴,这个月以前,她可从来没在喻幸嘴巴里面听到过关于“喜欢”的话。   还有耳朵,又是怎么表达喜欢的? 第49章   “储斯则, 你的形容怎么那么奇怪?”   庞贝后知后觉地问。   只听说过七窍流血,七窍流爱是什么鬼。   储斯则眯眼一笑,“抱歉姐姐,我用错了词语, 你能理解就行啦。”   厅内音响播放着巨响的音乐, 艺人们开始准备走红毯, 乐桃平台, 开始现场直播。   庞贝与储斯则本来排得比较靠前面, 但是叶雪要求与庞贝一起走, 两人便被工作人员重新安排到了队伍的中段。   现场镜头实在太多, 而且在乐桃直播, 一不留神, 某些不合时宜的表情或者对话, 就会被拍进去。   庞贝与储斯则选择了缄默不语。   可会场的镜头忽然怼过来,庞贝保持着微笑, 与储斯则两人一起对着镜头打招呼。   两人的上半身,被同步到了会场的巨幕上, 一时间,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高颜值的他俩。   直播弹幕瞬间激增。   【卧槽!!!!!!这是什么神颜!!!老婆好美!!!】   【贝贝是仙女呜呜呜真的是仙女,这个皮肤,镜头怼这么近,一点瑕疵都没有。】   【仙女贝贝!】   【仙贝!】   【储斯则也很帅啊,看来他俩拍的短视频里真的一点美颜都没开,颜狗舔屏中~】   【民政局给你们搬来,请你们俩原地结婚!!!】   【性别不要卡那么死,仙贝考虑下我哈哈哈】   嘉宾席位的严瑞丰,顺着摄像机的机位, 也找到了庞贝。   他周围的几个富二代,纷纷对着大屏幕赞叹:“漂亮啊,我就说小仙贝天生适合娱乐圈儿,没想到还真进这个圈子了。”   严瑞丰得意地“啧”了一声,说:“天赐神颜,这就叫老天爷赏饭吃——你说是不是?”   他下意识问了问身边的范雅。   范雅头发挽在后脑勺,她五官平平,但胜在皮肤好,颅顶高,妆面干净,加上大红的唇,显得长相高级。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她一身贴合身材的高定,一字肩突出锁骨,脖子上带着价值不菲的 蓝色钻石项链,将气质陡然拔高。   她微微抿唇淡笑:“当然是。”   范雅扭头,笑着朝庞贝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而下一刻,她捕捉到了庞贝投过来的慵懒眼神。   庞贝的确看到了范雅,严瑞丰身边全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女人。   绿叶托红花,只要看到了严瑞丰,很难不看到范雅。   仅仅一眼,庞贝便挪开了冷淡的目光。   三年前,范雅曾是庞贝最好的朋友。   她认识范雅比认识严瑞丰稍晚一点,但与范雅的关系,可比严瑞丰亲近多了。   她带范雅回家吃过饭,她和范雅睡过同一张床,她送范雅的礼物多不胜数,庞家对范家的照顾就差直接送钱了。   整个高中,范雅陪着她进出教室的次数最多,连两人读的大学都是相邻的两所学校。   大学四年,庞贝与范雅在一起的时间,仅次于喻幸。   且范雅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与喻幸私密关系的人。   当时范雅偶然撞见她和喻幸在一起,事后范雅问起,庞贝没撒谎,直接承认了。   范家父母还开过玩笑说,让范雅做庞中林的干女儿,这样庞贝和范雅就是姐妹俩了。   庞贝央求庞中林答应,并且连日子都定好了。   一个她这么信任的闺蜜,庞贝没有想到,会在她父亲出事之后,给她捅刀子。   三年前庞氏集团陷入危机,圈内消息铺天盖地地来,不管庞中林怎么瞒,庞贝也还是知道家里出事了。   但是庞中林明明告诉她都会处理好,不过是以后穷一些。   庞贝在电话里哭着跟庞中林说:“爸,没有关系的,我以后可以少花钱,而且我也毕业了,我可以开始工作了,爸,你别担心,我养你。”   庞中林在电话里答应得很好:“好好好,我的贝贝长大咯,那爸爸以后就靠你养了。不过你放心,欠债爸爸都会处理好的,爸爸也还可以再东山再起,咱们父女俩一起扛,爸爸不怕的。”   庞贝刚放下心,第二天庞中林的死讯就来了。   庞氏集团迅速崩塌,牵连甚广,庞中林本身受到巨大关注,他一死,基本上警方就知道了。   接到警cha打来的电话,庞贝整个人都懵了,她第一时间联系范雅,想让范雅陪她去jc局,范雅立刻答应了,而五分钟后,庞贝被移出群聊,并且收到了一张群聊里的聊天记录截图。   【范雅:啧,她爸爸自杀了,庞家彻底玩完了。】   【哈哈,可怜哦,雅雅你以后别带她玩儿了。】   【范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要去警|察|局陪她做个笔录,】   【雅雅好善良,她平常对你也没有多好,她家都这样了,你还陪她去做笔录,你这么好的闺蜜,上哪儿找啊。】   【范雅:没有啦,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回来发她的照片给你们看~】   【雅雅,拍正面!哈哈哈从没看她哭过,好想看看。】   群里有人实在看不过眼,又或许 是为了看庞贝笑话,将这张截图发给了她。   其余不堪入目的话,她也记不清了。   那句“回来发她的照片给你们看”,像刀子一样捅进她的心窝子。   庞贝忙于处理庞中林的事,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和范雅在电话里断了联系。   最后是喻幸陪着她去做的笔录。   再见范雅,庞贝自然没有多余的眼神给她。   女人之间的硝烟,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   范雅拿出手机,给圈子里一个三线女明星罗全惜发了消息。   罗全惜长相偏明艳,和庞贝是一挂的,但她五官不比庞贝精致立体,只能靠国外请来的化妆师,极大弥补五官缺陷,上镜效果还算不错。   今天走红毯,没个艳压通稿怎么可能。   她没有资格与一线女星一起走,掰着手指头算下来的对家也就两个,其中恰有刚刚红起来,同样正在抢《玉蛇传说》的庞贝。   罗全惜收到信息后,找相熟的艺人撒了个娇,悄然走到庞贝身边,将走红毯的位置换了换。   她让助理去同工作人员说一声换位置的事情,工作人员手忙脚乱,胡乱应下,却忘记了去后台更该主持人手里的入场名单。   罗全惜就站在庞贝身后,将庞贝与叶雪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贝贝,不紧张吧?一会儿我走你前面,你站我左手边,可以离我近一点,让他们多拍几张,到时候我发到微博上@你。”   “好啊叶阿姨。”   罗全惜朝助理示意一眼,助理没少做这种事,默契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原本没有问题的对话,稍微截一截,就有点意思了。   会场台上,主持人登场,开始念开场白,艺人们陆陆续续就位。   随着亮如白昼的闪光灯不停闪烁,逐渐轮到了庞贝,叶雪先一步走过去,庞贝挽着储斯则的手,紧随其后。   三人刚入场,罗全惜也跟着走了过去。   台上主持人念着手里的名单:“有请叶雪、庞贝、储斯则、金曼……”   罗全惜刚上台,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笑容凝固在脸上。   金曼可是一线女星!   可她已经走到一半,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敏锐的娱记们,将镜头全部对准罗全惜的脸,咔咔咔连拍数次。   饶是罗全惜走了无数次红毯,众目睽睽之下,也尴尬坏了。   被念到名字的本尊金曼,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她拨了拨大波浪,睨罗全惜一眼,大大方方上台,走到了叶雪的身边,在幕布上签下大名。   如果当众退回去,那也太丢人了,罗全惜只能硬着头皮上台,让主持人临时补她的名字。   可台上主持人一下子又想不起罗全惜的名字。   场面一度十分难堪。   弹幕飞速在刷。   【尼玛会场你家开的?盛典你家举行的?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哈哈哈哈哈哈糊咖牛逼,不按排位来,明天热搜预定】   【嘁,蹭热度老手了,熟练的一批】   【曼曼就是刚,那个“老娘的位置你也敢抢”的眼神我爱了】   【坐等金曼锤爆她的狗头】   【咦,罗全惜和庞贝穿的款式好类似啊,两家团队提前沟通好的吗?】   【笑死,仙贝明显比罗全惜漂亮,罗全惜家主动过去沟通“我走红毯穿得比你丑”吗】   镜头给到两人全身照上,弹幕刷得更狠了。   【卧槽庞贝是不是学过芭蕾啊,这个肩颈我慕了】   【呜呜呜学舞蹈的人好有气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她】   【白的发光[/色]我路转粉了】   【emmmmm罗全惜这样也配进娱乐圈?在庞贝面前像个丫鬟,哪天她化妆师要是辞职了,她怕不是就要退圈了】   罗全惜助理在台下看着直播上的弹幕,脑门上直冒冷汗,罗全惜嘱咐过让她截图弹幕内容,可这要是截下去,罗全惜还不得把她开除了。   助理默默锁屏,假装忘记截图。   娱乐圈内大小艺人走完红毯,轮到圈外嘉宾走红毯签名。   喻幸与严瑞丰被安排在了一批,范雅也在其中,她悄然走到了喻幸与严瑞丰中间。 第50章 (一更)   庞贝走完红毯, 便与叶雪、储斯则一起,入了座。   台上现在站的几位,也全是庞贝认识的人,范雅站在严瑞丰与喻幸中间, 倒有些众星拱月的意思。   庞贝托着腮, 百无聊赖地仰脸望着大屏幕。   大屏幕上, 范雅挽起了严瑞丰的手, 两人也相识多年, 这种场合之下, 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   范雅一手挽着严瑞丰, 身子却往喻幸身边贴近, 笑着低声说:“喻幸, 一会儿一起合个影?”   她没敢挽喻幸, 因为喻幸和严瑞丰不同,纵使她跟喻幸也认识, 但喻幸的距离感极强,并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 她是不会给自己找难堪的。   喻幸轻压下颌, 而摄像头正好靠近他面前,也不知道是同看直播的观众打招呼,还是应了范雅的话。   已站定的严瑞丰,原本也只顾着跟观众打招呼,可他忽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又去看了看喻幸的着装——靠,怎么是同一家品牌的!   虽不是一个款,但材质与颜色极为类似,严瑞丰不由得生出相比较的心思。   哥参加这么多活动, 外形上什么时候输过人?   严瑞丰隔着范雅,扫了喻幸一眼,桃花眼里冒着锐利的光芒,他拿开范雅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撇嘴低声道:“你让让。”   ?   范雅被严瑞丰当众拂开手臂,笑容一僵,却见严瑞丰直接插在她和喻幸中间,强行站到C位。   “……”   严瑞丰在镜头前保持着灿烂的笑容,他目光直视前方,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喻幸的耳朵:“喻总,我球打不过你,但是长得比你帅吧?”   会场很热,喻幸缓缓抬手,解开领口的第一颗纽扣,神色清冽冷淡,却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欲|色,他轻掀嘴角:“严少应该很爱照镜子,不妨再多照照,也好看个清楚。”   严瑞丰嘴角擒笑,底气十足地说:“就算再照个十七八遍的,我也比喻总年轻足足四岁。”   他今年二十六,喻幸三十。   别说女人怕老,现在男人也怕老。   年轻就是牛逼。   喻幸表情自如,随即淡淡一声:“三岁,我虚岁二十九。”   严瑞丰:“……”   切,和二十九和三十岁有毛的区别?   反正就是比他老。   直播上观众一看到喻幸,弹幕又开始狂飙。   【啊啊啊老公好帅,婚已离,坐等老公娶我】   【老公旁边那个是谁啊,也好帅啊哈哈哈】   【那是严业影视集团的三公子,去年底在夜店碰到过他,本人是真的帅,要微信没要到TvT】   【他们两个好像在说话,有没有jm会唇语,看看他们俩说的什么啊】   【我会我会我会严瑞丰说“我也比喻总年轻足足四岁”,我老公说“三岁,我虚岁二十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这两个小学鸡在比谁更年轻吗?像不像孔雀竞雌】   【jm说得对,像极了,但是在竞谁啊啊啊啊哪个仙女有这个福气啊】   【?不会在竞旁边的范家小公举吧?气质还ok,颜值真没有多高啊】   【看他们三个人的肢体语言也知道不是范雅啊,喻幸跟严瑞丰之间明显更熟悉一点,喻幸跟范雅看起来可以说是完全不认识】   庞贝手机也在看直播,唇语翻译从弹幕上刷过去,她抿唇笑了笑。   这很像严瑞丰会说出来的话。   更稀奇的是,喻幸居然搭理他。   所有嘉宾走完红毯,盛典安排的节目开始表演。   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活动还没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已经有人陆续离场。   明佳娜摸到庞贝身边,在她耳边说:“一会儿跟我去录影棚,接个采访。提问内容我一会儿发你手机上,你琢磨下怎么回答,中庸一点,观点不要太锐利。”   庞贝:“如果什么都不能说,那干脆给我推了。”   她可以闭嘴,但是不想说谎。   “姑奶奶,这是微星的采访,今天到人家地盘来,好歹给点面子。我不是怕你说错话,我是怕有人断章取义,只截取你部分回答内容黑你。”   “……行吧。”   明佳娜把稿子发到庞贝手机上,而采访记者,竟然是计萱兰。   .   计萱兰在临时录影棚里熟读提问稿。   今天要采访三个艺人,稿子都是组里发给她的,她虽然提前看过稿子,但采访中可能会遇到突发状况,还是需要悉心准备。   计萱兰正在看提问稿的时候,她老公陈跃飞打了电话过来。   陈跃飞是国家运动员,近三个月出国参加封闭式培训,手机上交,一周只能对外联络一次。   这回培训提前结束,现在刚下飞机,立刻就急着给计萱兰打电话说他今天就回来了。   计萱兰把手里东西交给助理,捂着手机找了个安静地方接电话,她惊喜地问:“老公,你不是过几天才回国吗?”   陈跃飞笑嘻嘻地告诉她:“和别国选手培训训练期间,他们表现太菜了。私下比赛的时候,输得毫无还手之力,教练就带着我们提前回国了。不过一回儿我还要去做个检测,不能带手机,估计晚上八点之后才能联系你。”   计萱兰往热闹的会场看了一眼,笑道:“我这儿也忙着,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陈跃飞:“你现在生理期,吃得消吗?”   他人不在国内,但老婆的生理期他都用APP记录着,一清二楚。   计萱兰眸子亮若星子:“都第三天了,不是很痛了。”   陈跃飞:“那就好。”   计萱兰:“对了,喻幸也来了。”   陈跃飞时隔三月回国回家,心里高兴,语气保持着愉悦:“你今天不会要采访他吧?”   计萱兰摇头,“哪有。这次采访的都是娱乐圈的女艺人,有一个叫庞贝的可漂亮了。”   陈跃飞听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就说:“我一会儿要交手机了,你联系下幸运,问他今晚有没有时间,咱仨晚上去喝一杯。都有半年没见他了。”   计萱兰应下后,陈跃飞要交手机,两人就挂了电话。   她怕一会儿忙起来忘记约喻幸,抓紧时间给他发了条微信。   【计萱兰:跃飞今晚回来,约你一起吃饭,有空吗?】   喻幸无暇回复,计萱兰锁屏手机之后,就去录影棚外,等今天接采访的艺人到场。   庞贝就是这个时候,和罗全惜一起进的录影棚。   都到后台了,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罗全惜直接越过庞贝,一屁股坐在大红色的沙发上,冲着计萱兰口吻随意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啊。最多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计萱兰做记者的,见惯了这种人,不管心里怎么吐槽,脸上仍旧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   她示意身边的同事开机准备摄像,拿着麦,走到罗全惜身边。   组里准备的提问内容,都是常见问题,罗全惜回答得多了,应付自如,就是麦的声音有点小,罗全惜的声音收录效果不好。   罗全惜看助理一眼,助理在镜头之外,跟计萱兰说:“你离全惜近一点,麦都没什么声音。”   计萱兰好脾气地挪过去。   助理又说:“你挡着镜头了,矮下来一点。”   计萱兰本来就是蹲着的状态,助理这么说,她只好单膝跪下来采访。   助理还特地跟摄影师说:“主要拍全惜,别把你们的人拍进去了。”   就这样,计萱兰还毫无怨言,在镜头之外,笑容清丽地向罗全惜提问。   旁观的庞贝忍不住仔细打量计萱兰,计萱兰的长相和气质还和几年前一样,干净而柔弱,妆面也很浅淡,属于很讨男生喜欢的类型,可她眼睛里的韧性儿,是连庞贝也喜欢的。   不得不说,喻幸当初眼光还不错,暗恋的是这样的姑娘。   庞贝的目光又落到了计萱兰无名指的钻戒上,原来她都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庞贝心里好受了一点。   计萱兰当时都不知情,何况她现在也结婚了,应该和喻幸之间并没发生过什么,也早就没来往了吧。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男人的错。   十分钟过去后,罗全惜的助理及时叫停,计萱兰提问都还没问完,采访准时结束。   这种情况也多见,回去想办法给稿子润色就是了,计萱兰倒也没强求罗全惜留下来,客客气气跟罗全惜助理握手道别后,准备采访庞贝。   庞贝坐在沙发上,和计萱兰有了第一个对视。   计萱兰笑了笑。   庞贝也礼貌地笑了下,看来计萱兰没认出她。   她们两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庞贝雨夜去找喻幸,他那句介绍她身份的“我妹妹”,就是跟计萱兰说的。   但她当时妆浓,时隔几年,计萱兰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   “庞小姐,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   计萱兰举好话筒,和采访罗全惜的时候一样,单膝跪庞贝脚边。   庞贝顺手就接过计萱兰手里的话筒,说:“我自己拿,你别跪了。”   计萱兰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柔声叮嘱:“有点重,你两只手拿。”   庞贝拿手里掂了下,还真挺重的,她两手握着柄,望向了镜头。   下一刻,计萱兰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尽管屏幕是倒着的,庞贝还是看到了熟悉的首字母缩写。   【yx:今晚有空。】   哦,不会就这么巧吧。   庞贝心想。   采访时长一刻钟,比罗全惜的采访时间多了五分钟,明佳娜也没有催。   结束后,计萱兰团队直道谢。   明佳娜应付两句,跟计萱兰交换了联系方式,让计萱兰完稿后,把稿子和视频都发给她看一遍,就带着庞贝走了。   计萱兰采访完最后一个艺人,才回喻幸的消息。   【计萱兰:飞跃要八点多才回来,我这边也快了,你那边呢?】   【yx:我也快了。今晚我多带一个人过去。】   【计萱兰:哈哈我跟飞跃是不是要喝喜酒了。】   【yx:我在努力。】 第51章 (二更)   庞贝结束了采访, 就接到了严瑞丰的电话。   “贝贝,我在休息室,张海、范雅他们几个都在,你要不要一起过来聊会儿, 吃点零食, 这么晚都没吃东西, 肚子肯定饿了吧。他们都贼想你, 想见你。”   庞贝也在往休息室走, 她助理和带来的东西, 都搁在休息室里。   她婉拒了严瑞丰:“不了, 我不饿。”   严瑞丰挠了挠头, 站在门口, 往休息室里看了一眼, 好几个庞贝旧友都在挤眉弄眼,暗示他快点把庞贝叫过来。   可庞贝死活不肯来, 严瑞丰也没有办法。   也是巧得很。   庞贝跟严瑞丰的电话都没挂,就路过了严瑞丰所在的休息室。   “……”   “……”   这都到跟前了, 严瑞丰还能放过庞贝, 他站在庞贝跟前,笑着在她耳畔说:“别怕,什么都和以前一样,有哥给你撑腰呢。”   休息室内,张海、范雅都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张海探头探脑的,范雅直接起身,走到了门口,却不出门槛,姿态颇似主人迎接稀客, 笑容周到:“贝贝,好久不见,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庞贝淡漠的眉眼瞥过去,定格在范雅脸上,勾着唇角笑了笑:“到现在了还装什么装,你干脆别叫范雅,叫犯贱好了。”   范雅笑容凝固在脸上,一秒钟后,迅速消失,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   严瑞丰也咂摸出一点怪异来,他起初只以为庞贝对待范雅,和对待他一样,单纯不见想她而已,现在看来,庞贝跟范雅之间,还有点什么纠葛。   范雅到底是实实在在的白富美,并不懦弱,她弯着嘴角,表情还算得体,只用眼神压人:“贝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严瑞丰就不乐意了,他皱眉瞪着范雅:“你他妈怎么说话的!”   范雅脸色一白,庞贝能骂她犯贱,她就不能说庞贝一句重话?   休息室里的人纷纷看过来,走廊上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要是被谁拍下来,明天他们这一堆人,都能喜提热搜了。   严瑞丰黑着脸,拉着庞贝的手腕子,把人拽走了。   范雅尴尬地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但她还是选择走进休息室,顺手把门关上,将看热闹的人,杜绝在外。   张海握着瓶水,狐疑地看着范雅,问:“你跟小仙贝,怎么回事?”   范雅优雅浅笑:“没什么,就是当初她家里出事,怪我没帮上忙。”   张海便安抚道:“嗐,她家出的也不是一点小事儿,你家再怎么帮忙,也是杯水车薪。她毕竟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现在肯定还是心情不太好,你别跟她计较。”   范雅拨弄着精致的指甲盖,强笑道:“她说话客气点,我肯定不跟她计较的。”   一时间,休息室里的人面面相觑着,他们当然是想见庞贝的,庞贝从小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这些人不说个个都爱慕着庞贝,但大家帮着严瑞丰一起出谋划策给她制造过数次惊喜,那些幼稚的浪漫,早就成为了他们青春的一部分。   哪怕庞家消失了。   庞贝仍旧是他们回忆里无法删除的一部分。   可庞贝也要是这样子对他们,其实他们也无力招架。   说重话说不出口,可白白受着——又不是人人都是严瑞丰,对庞贝无底线包容。   .   庞贝被严瑞丰拉到了消防通道的楼梯间。   一道门将所有的嘈杂隔绝在外,严瑞丰烦躁得想抽根烟,摸了摸裤子口袋,烟没带,打火机也没带,气得踢了一脚墙,半晌才低着头问:“你跟范雅到底怎么了?”   庞贝抱臂靠着墙,答的简单:“她在背后跟别人一起,等着看我笑话。”   她语气稍停片刻,口吻淡定又宽和:“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人落井下石,但是我接受不了那个人是她。”   严瑞丰揉了揉嘴角,他很想问范雅在背后说了什么,但是再让庞贝回忆一遍,岂不是让她再受一遍凌迟之痛?   算了,不用问了,庞贝就是有些娇气,又不是没良心。   能把庞贝气得当面口出恶言,范雅估计说的有够难听的。   严瑞丰转身就紧紧抱住了庞贝,鼻音很重:“傻仙贝,怎么不跟哥说呢,你还怕哥不维护你吗?”   “不是。”   她就是怕严瑞丰太维护她了。   庞贝自幼耳濡目染庞中林的社交方式,她很小就懂得一个道理,欠债是要还的,尤其是人情债难还。   当父亲去世之后,她就自动被踢出了上流的圈子,也就代表着,她能和他们交往的筹码已经没有了。   还不起的东西,她怎么能要呢。   严瑞丰笑着松开庞贝,“跟哥见外了啊。”   他弹着她脑门儿说:“行了,这事儿你就先过了,哥会帮你记着的。就当是还你家以前帮我家的人情,这你总不会还要拒绝吧?”   庞贝轻轻“嗯”了一声,严瑞丰都把话说这份上了,再拒绝下去就没意思了。   “贝贝,今晚他们攒了个局,一起吃顿饭,你去吗?”   “不去了,这半个月是真的累死了。”   “行,那走吧。”   “我也得回休息室,我东西还在里面。”   聊到这里,两人一起离开消防通道。   出门的时候,庞贝看到外面走廊尽头转角处的背影,有点像喻幸。   庞贝收回疏离的视线。   关她什么事,他今晚忙着呢吧。   严瑞丰和庞贝在走廊上分道扬镳之后,他找庞贝和范雅两人以前共同的旧友问了问这事,那边很快发过来一张模糊的聊天截图。   截图上,范雅的名字打了码,但是他大概能猜到哪些话是范雅说的。   严瑞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水,他忍不住打了通电话过去问:“都三年了,这截图怎么还留着?”   “呃,丰哥,我说了你别生气,网上聊这种八卦的帖子很多……我在帖子里找的。”   “把所有帖子都找到,发给我。”   “……好。但是丰哥,你别告诉雅雅。”   “行。”   严瑞丰又回了休息室。   这回他脸色比刚才好多了,与张海等人言笑晏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时间久了,范雅都忘记了自己当初和朋友们怎么说庞贝的。   她拿不准庞贝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庞贝会跟严瑞丰说什么,一边喝水一边笑着问:“你跟庞贝聊了什么?她现在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严瑞丰点头,笑着露出一排皓齿:“她现在好多了。”   他又同众人解释:“没什么,谁家出这个事,没点自尊心?等贝贝大红大紫的那天,哥儿几个都别给老子吝啬,该准备好的礼物都给我准备好。等着贝贝脚踩七彩祥云来见你们。”   张海听严瑞丰这么一说,笑呵呵地道:“没问题啊,我妈那儿宝石项链可多了,到时候我从她保险柜顺一条来。”   其他人纷纷应和着,有说帮忙刷一套高定的,还有说送一辆车的。   范雅尽量保持着笑容,也插话说:“到时候我也送贝贝一条项链。”   她又不轻不重地道:“但是娱乐圈里竞争大,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红的,她年纪也不小了。”   严瑞丰顿时拉着脸,将手机摔在桌面上,把休息室都摔安静了。   大家齐齐看向了他,搞什么啊?   谁说错话了吗?   没有吧。   却见严瑞丰抬头审视着范雅,语气冰冷:“范雅,你酸个几把酸。”   “……”   “……”   “……”   严瑞丰没少飙脏话,可是他还是第一次对自己人,而且是女孩子骂脏话。   大家一下子都愣了。   范雅坐不住,煞白着脸,拿着包就生气地走了。   张海小心翼翼道:“丰哥,雅雅其实说的很中肯,也不是什么难听话。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这样骂她,不好吧……”   严瑞丰嘴里叼着根烟,吞云吐雾,脸色不悦:“她的话本来是没有什么,的确很中肯,但是非要在老子对贝贝表达美好祝愿的高兴时候说出来,就跟老子儿子刚出生,她说‘这孩子迟早要死’一样,触霉头,懂吗?”   张海本没有对自己人揣摩以恶意,听严瑞丰这么一说,是这么个道理。   他还后知后觉地说:“丰哥,你有点文化啊……这不是鲁迅说的吗?”   “去你妈的,老子也是本科毕业!”   严瑞丰玩笑着踹了张海一脚,站起来说:“得了,晚上不跟你们鬼混了,我去送贝贝回家。”   庞贝从休息室离开后,除了她的保姆车,停车场内两辆豪车同时等着她。   喻幸让司机开了双闪,严瑞丰也开了双闪。   在漆黑的夜空里,格外的闪眼睛。   庞贝走到保时捷旁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很淡一声:“走,送我回家。”   严瑞丰将保时捷开出车位,行驶到和喻幸的宾利对向的时候,挑衅地开着远光灯刺了刺他。   喻幸坐在宾利的后座里,被闪了眼睛,就这么在刺目的远光灯里,看着庞贝坐上严瑞丰的副驾驶位,离开了他的视线。   车厢内静如冷寂寒冬。   喻幸的声音,亦同那苍翠雪岭的寒冰:“跟上。” 第52章   庞贝坐上严瑞丰的车, 原本是开往万澜千波的,严瑞丰等红灯的时候照了照镜子,一下子就眼尖地看到了身后那一辆宾利。   严瑞丰大叫道:“草,这个跟踪狂!变态!居然一直跟着我们。”   庞贝从后视镜里看过去, 喻幸坐的宾利, 可不就在后面。   庞贝说:“应该只是顺路吧。”   毕竟喻幸今晚还要去见计萱兰, 估计不会回万澜千波的。   “你对你自己的吸引力, 简直是一无所知啊。”   严瑞丰忽然坏笑一下, 桃花眼流转在庞贝身上, 吹了个口哨, 问她:“要不哥带你测试测试?”   严瑞丰肚子里肯定装了坏水。   可庞贝意动了, 她也想知道, 喻幸只是跟他们顺路, 还是真的在跟踪他们。   她心里更多的,也有点想像喻幸愚弄她一样, 愚弄回去。   “怎么测试?”   路口变成绿灯,严瑞丰眨着眼笑笑, 松开刹车, 说:“坐稳了,看哥玩儿不死他,敢打老子女人的主意。”   庞贝:“……”   她无语一阵,皱眉说:“别胡来,安全第一。”   严瑞丰笑道:“放心,秋名山车神是也。”   保时捷原本要去万澜千波,过了路口之后突然改道,七弯八绕地,去向了市区外。   过了高架, 出了三环,上了最近的高速,车辆陡然减少。   严瑞丰的车速飙升,从规规矩矩的60码,一路狂飙到90,一直到120,车身发出震动的鸣叫声。   “怕吗?”严瑞丰看右侧后视镜的功夫,瞥了一眼庞贝。   “不怕。”庞贝系着安全带,淡定地回答。   严瑞丰满意地笑,说:“那哥可要更快了。”   说是更快,开到140,听到导航上频频提示超速,还是将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毕竟庞贝在他车里,不能瞎来。   像是觉得这样不够酷,他自己给自己找借口:“这车不行,哥那辆改装过的车在wonder俱乐部,改天带你体验下在地面起飞的快|感。”   “……”   这车还不行,还要什么车?   庞贝没戳穿严瑞丰的温柔。   高速上车辆少了很多,非常容易就能找到尾随的车辆。   严瑞丰往后看了一眼,得意笑说:“看吧,哥就知道他在跟踪我们。跟一路了还在呢。”   庞贝也从镜子里看后面,他们在快车道,喻幸的车一直在旁边的车道,保持着安全车距。   手机骤然发出震动,庞贝莫名吓了一跳,她低头一看,是明佳娜打开的电话,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   “佳娜?”   “你回家没有?保姆车先开去似锦公寓了,下次接你去公司的时候,就先接储斯则。”   “好,我现在有点事,还没回家。”   “……那你忙,难得明天没事儿,晚上早点休息。”   “嗯。”   庞贝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问:“去哪里?”   严瑞丰挑眉道:“我哥的一个私人山庄。今晚就陪他玩玩儿,等把他玩累了,我们去那边休息、泡温泉。”   庞贝锁屏手机,紧紧捏着,没有说话了。   今晚不是要陪计萱兰吗,又跟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机,再度安静如鸡,没有半条消息。   保时捷后面的宾利路过服务区的时候,司机说:“喻总,行程突变,他们跟不上我们了。”   司机指的“他们”,是隐形在喻幸车辆旁边的其他车辆。   “那就让他们别跟了。”   喻幸让司机靠边停车,他拉开主驾驶的车门,说:“下车,你让他们来接你。”   司机吃惊,“您、您自己开车?”   夜色下,喻幸脸色阴沉沉的,即便容貌英俊,也悄然露出一抹可怖的阴暗之色。   司机头冒冷汗,紧张地下车,小心地劝:“您、您小心,我这就联系他们。”   喻幸一言不发地关上车门,一脚踩着油门走了。   司机开车太规矩了,已经不知道被严瑞丰玩|弄了多少次。   喻幸驶出休息区,重上高速,紧紧地追在严瑞丰后面。   而他的脑海里,蹦出很多很多让他分神的画面。   ……刚才在微星盛典会场的消防通道里,庞贝跟严瑞丰诉委屈,他就将她抱在怀里,动作是那么的熟稔与自然。   就好像亲密感是他们两个之间与生俱来的。   然后,庞贝就当着他的面上了严瑞丰的车。   严瑞丰说他二十六了。   庞贝今年二十五岁。   一对成年的男女,大半夜一起开车上高速,是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喻幸克制不住地往龌龊的方面想。   他尝过那种滋味,让人深入骨髓地迷恋着,回味着,他爱着,恨着,却又怕太过亵渎,只能小心翼翼地珍惜着。   像捧着又脆又薄的一片冰花,怕她碎,怕她融化。   一想到这片冰花今夜要属于别人。   喻幸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严瑞丰见后面的车突然变了风格,越追越紧,脾气一上来,冷笑道:“还真要跟我们到天涯海角,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跟一晚上。”   斗气的时候,难免都会超出底线。   严瑞丰速度加快到严重超速,喻幸也不遑多让,车速一路飙升。   两辆车像相互咬死的野兽,挣扎激斗着,却谁也不肯松口。   僵持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庞贝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她轻声开口:“够了,回去休息吧。”   高度集中注意力,严瑞丰也有点儿累了,他慢慢降低车速,压到最低车速,在区间测速的道路上行驶。   “你导个航,一会儿从最近的路过去。”   严瑞丰报了山庄的名字,庞贝把导航打开。   一刻钟后,严瑞丰就入了匝道。   匝道这边,不像高速上都是笔直的路,匝道有分叉口。   他到底快喻幸一步,从两个分叉口里都选了右边的一条路开过去,重上高速,在下一个匝道出口离开了高速公路。   喻幸跟着下高速后,保时捷没影儿了。   他看着眼前的分岔路,疲倦感一下子袭来,而车辆的仪表盘上,也提示油箱油量严重过低。   赌一次。   喻幸做了选择,他走了左边。   左边之后还有一个分叉口,他凭借直觉,还是走了左边,前方就是下高速的路口。   喻幸过ETC通道,离开了高速公路。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地图上完全是陌生的地名。   高速一般都建在偏僻的地方,车辆停在路上,开着双闪,喻幸打开车窗透了口气,望着漆黑没有尽头的县道,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先去加满油。   喻幸开往最近的加油站,幸好只有20KM,油量虽然见底,空跑过去,应该能勉强到。   他的运气也是太差,这么偏僻的地方,最近的加油站已废弃。   而下一个加油站,还有15KM,至于油量,仪表盘上显示已经空了,他不知道车子还能跑多久,也许下 一刻就熄火了。   喻幸出手机,电量仅剩5%,备用的手机在高予诺那里,忘了拿过来。   他盯着屏幕出神,他是想给庞贝打电话?   打电话和追上去,有区别吗?   喻幸怔了一下,没有区别。   她只是“好像”喜欢他,而已。   她“好像”也喜欢别人,甚至比喜欢他更喜欢。   他不管是打电话,还是追上去,都阻止不了她和别人在一起。   失控的举动,不过是让她,也让自己难堪。   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什么都一样。   哪怕他忍气吞声,吃尽苦头,脱胎换骨,也都还是和三年前一样。   颓然而无力的感觉,像漫顶的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   和她相处的唯一方式,还是只有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才能不把遮羞布撕碎,才能留得住她。   也就是说,今晚追不追上去,并没有任何正面意义。   她当初能那么洒脱地离开他,现在也能更洒脱地第二次甩掉他。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接近她,一点点地将她拢进自己的掌心,可她还是轻而易举就挣脱了。   夜深了,凉风袭来。   喻幸开着车门,点了根烟,风将烟雾吹走,但吹不动他的难过与悲伤。   他没再继续前行,而是点着车子,给手机充电,顺便给高予诺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高予诺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喻总,刚要给您打电话的,司机说车子要是开到现在,油量恐怕不够了。您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喻幸吸了一口烟,嗓子有些哑:“直接定位车辆信息,来接我。”   高予诺愣了一下,喻总这还真……真的车子没油了?   他的上司很少将自己陷入狼狈无助的境地,这令他惊讶,但职业素养让他很快回过神,说:“好的,我马上定位。您等一等。”   喻幸语气平淡:“手机也快没电了,不知道能冲多少,还能坚持多久,一会儿直接过来就行了。”   高予诺越听越讶然,他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声音说:“……好的。已经定位到了,您现在走得有点远了,他们可能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来接到您。”   “嗯,挂了。”   喻幸挂掉电话,给郑清秋打了个电话。   郑清秋正要睡觉,她欣喜地接了电话问:“幸运?怎么啦?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贝贝在不在?”   听到奶奶开心的声音,喻幸喉结滚动着,忽然什么也不想跟奶奶说了,他问:“前几天让人寄过去的丝巾,收到没有?”   郑清秋开怀大笑:“收到啦。你吴奶奶更喜欢我这一条,下一次买两条一样的,免得吴奶奶不好做选择。”   吴奶奶是郑清秋的好友兼室友,她们俩现在住一起养老,上次庞贝去的时候,吴奶奶回子女家了,庞贝没见到,但是喻幸每次买礼物,都不会少了吴奶奶的。   喻幸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奶奶,早点休息,晚安。”   郑清秋打了个哈切:“晚安,你和贝贝都要早 点休息。”   喻幸挂了电话,吹着冷冷的风。   庞贝今晚……应该休息的也很好吧。 第53章   高予诺在安排车辆去接喻幸之后, 冷静地思考了一下事情发生的缘由。   或许老板的私事不该由他操心,但是想起喻幸这些年疯狂卖命工作的态度;想起他每个月飞去温哥华回来之后的落寞与孤寂;想起他情绪内敛如同死气沉沉的木偶,只有在睡梦与酒后才泄露出一丝软弱的样子,这一瞬间, 他心里公私的界限变得模糊了。   高予诺有庞贝的微信, 他先是发消息, 问庞贝是否方便。   庞贝刚到山庄的酒店下榻, 回了个问号过去。   高予诺便直接打电话跟她说:“庞小姐……”   庞贝握着手机, 眼神顿了片刻, 问他:“有什么事?”   高予诺组织了半天的语言, 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庞贝就在电话这头静静地等。   高予诺决定最简单直接的言语来表述:“庞小姐, 喻总的车在799县道上抛锚, 他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我安排过去的人,估计三小时左右才能到那边, 请问您离那边是不是很近?”   庞贝心里猛然一沉,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反正不是正面的、舒服的情绪。   她说:“我大概三十多分钟可以到那边。”   高予诺松了口气, 请求说:“那就麻烦您先过去一趟,将喻总接到安全的地方好吗。荒郊野外的,我始终有些担心。”   庞贝没说话。   她在想,喻幸怎么都跟到这里来了,不去应计萱兰的约了吗?   “高秘书,他在车里,应该没什么危险。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报jing。”   “哎……您就去一趟吧。”   “……”   “您和喻总的事,我也不清楚, 但是喻总肯定希望您去,您给他一个机会吧!”   庞贝犹豫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心软,还是因为有一些无法说通的地方,想亲自做一个求证。   “好,我去。”   “好的!等您把喻总接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麻烦您把定位发给我,我安排人直接过去接你们。”   “嗯。”   庞贝背上包,带着手机,敲响了严瑞丰的门,找他借车钥匙。   严瑞丰刚脱了衣服准备洗澡,匆匆披件浴袍,递了车钥匙给庞贝,问她这么晚去干嘛。   “飙会儿车。”   严瑞丰心里怀疑,但是庞贝没想跟他解释,他就没多问了。   庞贝开车去了799县道,一上县道就看到了宾利的尾灯发着微弱的光芒,她开着远光灯,照了过去。   喻幸坐在车子里,被远光灯刺了眼睛,原本没注意来人,但后车在闪他,他以为是高予诺的人来了,就下车去看,刚纳闷车子怎么来的那么快,保时捷已经掉了个头,停在了他的身边。   庞贝摇下车窗,左手搭在窗沿上,抬头望着他,冷冷两字:“上车。”   喻幸低头看着车里的人,喉管干涩地说不出话,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抿着唇角,眼睛里 悄悄布上红血丝,声音哑哑地问:“你怎么来了?”   不去陪严瑞丰了么。   庞贝扯了扯嘴角,没熄火,继续说:“上车。先带你去严家的山庄休息,你的司机还要两个多小时才到。”   一听要去严瑞丰家里的山庄,喻幸往宾利上倚靠去,垂头淡声说:“不去。”   再去自取其辱?   他刚已经在脑海里受过一遍剐刑,再亲身体验一遍,不如杀了他。   庞贝脾气上来了,挑着眉问:“不去?”   喻幸点了点头。   庞贝冷笑一下:“这边说不定有野兽。再问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喻幸沉默着,藏在口袋里的手,骨节早就攥得发青。   如果他去了,她就能改变主意?   不会的,他们在一起不是四天,是四年,这么长的时间她都没有和严瑞丰斩断过关系,哪怕她出国三年,回来依旧主动联系严瑞丰,而不是他。   她永远不会为了他远离严瑞丰。   长大后遇到的甜点再美味,也替代不了从小就习以为常的正餐。   庞贝火冒三丈,拉了手刹,不耐烦地丢下一句:“不去拉倒!”   矫情的人,就让老天爷毒打他。   庞贝踩着油门又走了。   喻幸把手机从车里拿出来,电已经充到45%,他颤抖着指尖给庞贝发了条信息:对不起贝贝,我受不了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晚上会有人来接我。路上小心。   发完他就有点后悔。   这样带着一丝隐藏的祈求意味,她读得出来吗。   她会不会因此而更加肆无忌惮。   喻幸认命地锁屏了手机。   哪怕她更加放纵,不也是这三年来他已经做好的选择吗。   庞贝还没上高速入口,手机消息就蹦出来了,她停下车看完消息,都要心梗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怨妇的口吻仿佛在指责她脚踏两条船。   她都没有指责他三心二意,他反而冒出茶言茶语了。   呵呵。   庞贝气得调转车头,又开了回去,车都没停稳,就开始骂了:“喻总,您什么意思啊,我和您有什么特殊关系吗?我和谁在一起需要经过您的审批吗?”   喻幸唇色苍白,看着她,淡淡地说:“不需要。”   如果脸色能与心脏的状态同步,那他现在早该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行。   不需要。   他都明确说不需要了,她还坚持什么。   就让他把腐烂的肉|体捐献给大自然,把破碎肮脏的灵魂留给他喜欢的女人。   庞贝再一次松开手刹,轻飘飘的口吻带着点嘲讽:“再见。”   风浪吹起她耳畔的碎发,轻拂着她的脸颊,像温柔的抚摸,细长的眼尾在这一抹温柔里,格外的诱人,她勾一勾嘴角说:“我要去享受属于我和他的美丽夜晚了。”   当幻想变成她口中的现实,令人疯狂的画面碎成一片片薄薄的刀片,将他魂魄割得七零八碎。   喻幸脑海里拉紧的弦,在这一刻骤然绷断,变成两把利刃,精准地将他的心脏插了个对穿。   他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她 的车窗,喑哑的声音混合在夜风里,带着哽咽与凄然:“能不能……别去。”   “求你了,贝贝。”   庞贝扭头,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埋着头,双肩塌着,好像瞬间消瘦了不少。   而他紧锁在车窗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盖泛白,手腕往上,整条手臂都在痉挛着。   绝不是演的。   哪怕是影帝,也未必有这样的演技。   庞贝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移到喻幸的手背上,她很用劲地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直到他的每一根手指,都脱离了车窗。   喻幸僵硬的手指,就这么悬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他就知道,说出口,也是没有用的。   下一刻,庞贝推开了车门下车,站在了他面前,懒懒地问:“这么晚了,不去严家的山庄,那你想去哪里?”   喻幸缓缓抬眸,盯着庞贝,原本黯淡的眸子里发出一点点亮光,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简单而粗暴地把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像拼命勒着什么东西似的,半点不肯松手。   庞贝感觉自己肋骨都要变形,她用力推着喻幸,一点都推不动。   她咳嗽两声,下巴被迫高高仰起,搁在他坚硬的肩膀上,十分不悦:“你放开我!”   喻幸摇摇头,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不放。”   说完,甚至抱得更紧了些。   庞贝:“……”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庞贝脖子都仰酸了,她望着天上的星星,眨着眼问:“你今晚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不要命地追车很好玩吗?”   喻幸没抬头,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我说了,我受不了你和他在一起。”   庞贝哂笑:“那我干脆在万澜千波坐牢好了,这样和谁都不用在一起。”   喻幸:“不是那个在一起。”   良久。   庞贝轻嗤一句:“你没资格管我,知道吗?”   喻幸睫毛轻颤着:“我知道。可是,在消防通道,你跟他说范雅欺负你,然后……”   稍停片刻,才能继续以平静的语气说:“庞贝,你从来不跟我说你的心事,但你却可以跟他说。你也从来不主动跟我提起你的过往,而他对你的过往了如指掌。我的事情你通通知道,我珍贵的、唯一的家人认识你,喜欢你。可我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   “……可是,这不公平。很不公平。非常的不公平。这实在是太不公平。真的。”   庞贝还没来得及将这话消化,颈窝里,已经滴落了滚烫的液体。   他居然,流泪了。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流泪。   庞贝无意识地抬手,抱住了喻幸。   他的衣服凉凉的,他的背紧紧地绷着,他的脊柱在此刻也为她弯着。   她的心,蓦然软了。   算了,就算他和计萱兰还有联系,也不一定是暧昧关系。   而且她现在什么也不是,为什么要斤斤计较喻幸的交友范围。   庞贝平静地抿了抿唇角:“就因为这个,你今晚追过来了?”   喻幸没说话,只是在她脖颈间蹭了蹭,算是点了头。   庞贝告诉喻幸:“我没有主动跟严瑞丰提起我的心事。是我和范雅当着他的面吵架,他劝架,把我拉去了消防通道。”   接下来的话,她说的就有些软了:“我和严瑞丰认识那么久,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我总不能将我的家事,从他的记忆里挖出来。朋友之间,一个无关男女感情的拥抱并不算过分。这些年,我和他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这一个拥抱了。”   喻幸“嗯”了一声,嗓音极度沙哑。   庞贝任他抱了会儿,被风吹得有些冷了,才小声说:“走吧。我都快困了。”   喻幸松开手,迅速转身过去,弯腰探头进宾利车内,说:“我把车窗关起来。”   庞贝想到他现在眼睛的颜色,配合地转身上车,不去看他的眼睛。   宾利勉强还能打着,喻幸关上车窗,熄火锁车门,坐上了保时捷的副驾驶。   庞贝说:“我手机也快没电了,用你手机开个导航。”   喻幸刚解锁手机,微信消息就蹦出来了。   计萱兰发来的。   庞贝的眼睛,也正盯着喻幸的手机屏幕。 第54章 (大修)   计萱兰给喻幸发了条消息:喻幸, 不好意思!!!今晚我临时加班,去不了了。改天再约。   喻幸点开看了之后,并没有回复,直接开了导航。   庞贝开车过了收费关卡, 开上高速, 将速度稳在110。   她听着导航上的提示音, 余光瞥了一眼端坐在副驾驶的喻幸, 在静谧的车厢里, 声音听似浅:“谁啊?”   喻幸:“陈跃飞的妻子。”   庞贝狐疑地问:“陈跃飞?”   喻幸:“嗯, 我朋友。”   庞贝对陈跃飞有一点印象, 他也是玉川人, 考到安大体育系, 因为和喻幸是老乡, 大学两人住隔壁寝室,关系还不错。   她没见过陈跃飞, 但是听过喻幸跟他通电话,也在喻幸的好友列表见过他。   就是没想到, 计萱兰最后居然和陈跃飞结婚了。   庞贝暗道, 喻幸的经历真够狗血的。   白月光嫁给了自己的好兄弟。   这下子再美好的初恋萌芽,他也应该彻底放下了吧,毕竟人家都结婚了。   喻幸双手交握着,随意地放在大腿上,说:“到下个服务区,换我开。”   庞贝收拢心绪,问道:“会开这辆车吗?”   喻幸:“会。”   半小时后,到服务区换喻幸开车。   庞贝坐上了副驾驶。   中间高予诺打来了一个电话。   喻幸目视前方,仿佛在说一件很自然的事:“你接。”   庞贝接通电话开免提, 告诉高予诺他们在快到万澜千波了。   高予诺说司机一路通畅,也快到799县道,即将取到车。   庞贝回家后,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她强撑着给严瑞丰留言,说她回安城了,明天把车送去他家。   严瑞丰不知道在忙什么,或者已经睡了,并没有回复。   庞贝洗了澡,躺床上没五分钟就入眠。   喻幸显然知 道她今天在微星盛会折腾累了,又在高速上来回跑,就没再打扰她。   他更怕惹她反感,也没再提去她的房间,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屋子办完公事睡觉。   次日,天朗气清,夏季气息初露,万澜千波的花圃里蔷薇花开,清风送香。   天气好,人的心情也好。   庞贝接到工作电话的时候,都没觉得烦。   明佳娜在电话里嘱咐她:“V&G是五大刊之一,虽然你这次上的是副刊,但是千万千万不要迟到,也不要化妆,他们那边不喜欢对接的艺人用自己的妆。”   庞贝处于半清醒状态,声音里还带着倦意:“嗯……知道了。”   喻幸的消息,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早餐,他让人送了清粥过来。   庞贝抿了抿嘴角。   以前和喻幸在一起之后,计萱兰发过很长的表白消息给喻幸。   她至今仍旧记得里面的小细节。   原来他上大学的时候,会当众把计萱兰抱去医务室,等她睡着了,偷偷地想亲她,却又不敢亲;   原来他会在夏天陪她去图书馆看他不喜欢的书,会在她认真看书的时候偷偷踩她的脚指头。   而这一切,计萱兰全部知道。   最好的感情,不过是你装我骗,你情我愿。   这样甜蜜的暧昧,只不过因为两人的羞涩,谁也没开口说破,就叫庞贝捷足先登。   庞贝也曾有些后悔,以恩人身份强占喻幸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果不是喻幸承诺会如约履行同居合同,她大概率是会忍痛放弃掉他的。   所以她假装不知道,假装没有破坏他们。   所以她加倍地对他好,却又害怕他过于放肆,所谓若即若离,也不过是她初坠爱河的稚嫩保护色。   刻骨铭心的感觉,庞贝现在想起来,心里都还是密密麻麻,如同针扎。   算了,虽然喻幸以前还没喜欢上她的时候,的确因为计萱兰伤了她的心。   但她没必要一直用过去的伤痛惩罚自己。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能忘记的难过就忘记吧。   庞贝还是给喻幸回了一条信息:不用,有点工作要忙,吃点面包就行了。   喻幸敲门过来,给庞贝送面包。   庞贝含着一嘴巴的泡沫,抬眼问他:“干嘛?”   喻幸把面包放她手里,“怕你太忙,连面包也不吃。”   庞贝:“……谢了。”   她还真是打算连面包也不吃。   喻幸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   庞贝转身进房,继续洗漱,喻幸回家吃粥。   庞贝带上伴手礼,开着保时捷先去严瑞丰家,随后让明佳娜直接安排司机到严瑞丰家附近接她,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严家长辈不在家,庞贝将车子交给了管家。   两人也是旧识,管家虽然比三年前两鬓白了些,态度却不改,仍旧尊敬地笑着问:“庞小姐,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庞贝摇摇头,把伴手礼递过去,笑道:“不了,麻烦您帮我带给叔叔阿姨。”   管家双手接过礼物,叫 司机将庞贝送出别墅区。   庞贝刚上保姆车,严瑞丰父母就回来了,他们俩挽着手,一听说庞贝来过,颇有些吃惊,严瑞丰没提过呀。   管家笑着说:“庞小姐变稳重温柔了很多。”   严父严母对视一眼,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还是严母先开口:“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琢磨,瑞丰想提的时候,自然会提。”   严父点点头,评价道:“他还年轻,才二十六岁,还可以在事业上做点提升,然后再去考虑婚姻的事情。”   .   庞贝和小助理一起坐保姆车到了V&G大厦接待室,同来的还有其他一线女艺人,办公层里热闹非凡。   路过办公区域的时候,她还看到通勤打扮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抱着资料,递给另一位挂工作牌的同事:“这是陈跃飞的资料。”   庞贝脚步顿了一下,陈跃飞也来了?   小助理在她身边体贴解惑:“陈跃飞是运动员,已婚人士。三个月之前得了金牌,国内媒体早约了他的采访,但是因为出国培训耽误了,V&G还是头一家拿到他私人采访的杂志社,佳娜姐说,我们今天有可能跟他一个摄影棚拍摄,也许会碰到,所以让我提前了解一二。”   庞贝:“噢。”   明佳娜真够细心的。   明佳娜没了解错,一个是刚刚崭露头角的女艺人,一个是首次获得金牌的运动员,人气与关注度,跟一线女艺人没得比。   庞贝果然需要和陈跃飞用一个化妆间、摄影棚。   两人初次见面,由工作人员引荐,握了个手。   这仅仅是圈内的一种礼节而已,两人都没拒绝。   陈跃飞身材瘦劲,他没戴婚戒,但握完手,很快就将手收了回来,他人有些痞痞的气质,行为却十分得体。   庞贝看着陈跃飞,轻轻点头示意后,便安静地坐到了化妆镜前。   陈跃飞也坐在了化妆镜前,他通过镜面稍微打量了庞贝片刻,眉梢动了动,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庞贝。   但他没把话问出口。   哪怕好奇,结了婚的男人,也不应该随便同别的女人说出类似搭讪的话。   可陈跃飞脑子里却一直在回顾,到底在哪里见到过庞贝。   他皱眉想起,昨天计萱兰跟他夸过庞贝漂亮,似乎在此之外,还有一些想不起来的模糊的记忆。   陈跃飞实在没想起来,就闭上眼,拉回思绪,任由化妆师给他简单画画一眉毛。   庞贝皮肤底子好,妆容上的也快,陈跃飞换了衣服去摄影棚里录制采访视频的时候,她也完妆,可以自由走动。   庞贝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摄影棚里传来陈跃飞与工作人员对话的声音。   陈跃飞今天的采访主题比较私人,除了谈训练与获奖,杂志社还拟定了谈一谈他的恋情。   涉及恋情八卦,工作人员兴致勃勃,嘴角都是弯的:“您是单身吗?”   陈跃飞摸出了自己小心翼翼收起来的婚戒,带在无名指上,张扬展示:“已婚。”   镜 头给了他的手指一个特写,那是一枚有JXL三个字母缩写的铂金戒指,他的手指很粗,戒指也因此套得很牢固,有另一种带着荷尔蒙的强烈信念感。   工作人员一脸惊讶,陈跃飞居然直接曝光已婚身份了!   她又好奇地问:“能和我们讲讲您的爱情故事吗?您和太太怎么认识,谁先表白的呢?”   陈跃飞摸了摸鼻子,他本来长着一张带着痞气的脸,懒懒一笑,眼角眉梢都有些些幸福与得意:“我和我老婆是大学同学,一起读了四年书,相互暗恋,她妈妈是教授,爸爸是建筑师,我家庭条件没她家好,就不敢开口表白。七年前的冬天,我太太先跟我表白的。我们爱情长跑了五年,两年前结的婚。”   走廊外,庞贝整个人僵住。   计萱兰就和陈跃飞七年前的冬天就在一起了?   可七年前的冬天,不是计萱兰和喻幸表白的时候吗!   庞贝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悄声走了进去,攥着手指,旁听这场采访。   陈跃飞在镜头前眉飞色舞:“我老婆给我发了好长的表白信。但其实那些话,那些美好的回忆,是我想对她说的,如果回到过去,我一定选择主动跟她表白。”   他灼灼双目忽然一沉,不高兴地扯着嘴角说:“如果是我主动表白,她也就不会紧张到把表白信错发给我的好朋友。”   庞贝:“…………”   计萱兰,她、发、错、了。   工作人员忍俊不禁:“好大个乌龙!请问你朋友当时什么反应?”   陈跃飞笑笑:“我老婆都要尴尬死了,我就跟我朋友说,让他假装没看到。他是个很冷静理智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庞贝站在门口,脑子乱如麻线。   陈跃飞的采访还在继续,主持人问他恋爱期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陈跃飞长“嘶”一声,带着点大男孩的羞涩说:“我们刚在一起那会儿,我训练摔骨折,不敢让她知道,让我朋友假装是我,把汤送给跟我老婆合租的室友。   没想到我老婆那么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蛛丝马迹,直接跟我朋友发消息说‘谢谢你送的汤’,我朋友也没多想,就说‘不用谢’,我老婆就这么从我朋友口里把话诈出来了,转头就问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她。我说我摔骨折了,女孩儿真的是水做的……她当场就哭了,哭了整整半个小时。”   庞贝咬了咬微白的嘴唇,原来喻幸深夜送的那碗汤,也是受人之托。   陈跃飞心疼道:“我老婆很少哭,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掉眼泪的时候,从那之后我就发誓,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再瞒着她。后来不管受多重的伤,我都会跟她说。”   “其实有个人从心理上分担下痛苦,还是蛮幸福的,我特别感谢我老婆。”   陈跃飞仍旧在回忆:“我老婆为我付出很多。她刚毕业那会儿,为了离我的训练场近,就在我朋友公司楼上的创意 广告工作室屈才做个小文员。那段时间出了社会新闻,我不放心,又不能随意从训练室出来,她加班到深夜的一个晚上,我只能拜托我朋友亲眼看着我老婆上车,记下出租车的车牌号。   我感觉自己挺对不起她的,自己的女朋友都照顾不好,还要拜托别人照顾,后来我就让她回家住,找个更方便的工作,不要为了我牺牲。好的感情就应该是这样,相处成就,而不是相互牺牲。现在我和我老婆都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的挺对的。”   ……   庞贝魂不守舍地离开摄影棚,脑子里回忆起下雨等喻幸的那个夜晚。   喻幸是和计萱兰共撑一把伞,他是和计萱兰说她是“妹妹”,然后……然后他就跟她一起回家了,那天她生理期不舒服,他给她装热水袋,给她煮红糖水,亲自帮她泡脚,擦脚,抱着她从沙发到卧室。   喻幸对她的照顾,和对计萱兰的照顾相比起来,不过是一种绅士的礼节而已。   只是在误解的蒙蔽之下,感情里每一句甜蜜、每一件暖心的事她不一定都记得,但每一片割在心上的刀刃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并且反反复复割痛她。   喻幸和计萱兰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   庞贝心口不安地跳动着,喻幸说以前就喜欢她,会不会是在比她想象之中的更早之前?   又会不会,他其实只喜欢过她……   心事重重地拍完封面,庞贝把接下来的一些商务聚会给推了,早早回家。   陈跃飞终于在采访结束后,想起在哪里听过庞贝的名字。   在喻幸嘴巴里!   喻幸办公室里摆过一个女人的照片,一直被错认为阮蓓,陈跃飞问他,这女人是谁,他说叫“庞贝”。   卧槽!这就是喻幸以前藏而不露的暗恋对象!   陈跃飞着急忙慌给喻幸打了个电话,没忍住在车里高声道:“我今天见到庞贝了!”   喻幸:“什么?”   陈跃飞激动万分:“昨天萱兰也采访了她,也是微星盛典,你不也去了吗,你怎么一点口风都不露,萱兰都完全不知道采访了你喜欢的女生!”   喻幸沉思着,难道这就是她昨晚上对他态度大变的原因?   .   庞贝回家的时候,喻幸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她胸腔发热,喻幸总是在家里等她。   比起原来冰冰冷冷的家,其实万澜千波才是她期待感最多的地方。   庞贝打开门,邀请喻幸来她家。   喻幸打开手机查看外卖信息,嗓音还是那么清冽:“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庞贝听着他熟悉的口吻,心里酸楚难耐。   她缓缓垂眸,突兀地说:“幸运,我看到计萱兰错发给你的表白信息了。”   “咚”一声,喻幸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手指僵僵的。   以前同居的时候,他们俩说好不过问对方隐私,也不查看对方手机。   他并不知道庞贝会看到那条信息。   所以呢?   她是误以为他喜欢计萱兰吗 ?   她昨晚是因为计萱兰吃醋了?   庞贝紧紧地交握着纤细的双手,眼睛一直盯在地面上,声音低软地解释:“我说过不会看,就不会看。但我们用的是情侣手机壳,我拿错了手机,无意之中看到的。”   但她又不想喻幸误会她不守信用,只好假装不知道,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都没勇气找他要一个求证。   喻幸的语气格外地笃定温柔:“我没收过别人的告白信,只有你的。”   庞贝眼圈发热,声气儿一点点低下来:“那……为什么要跟计萱兰说我是你妹妹?我不能是你女朋友吗?”   喻幸冷峻的侧颜有几许落寞:“贝贝,有些事是装不出来的。不是就不是,尽管我也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喜欢的女孩儿。”   可从他签下合约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必须理性地正视他和庞贝的关系。   他们做尽爱人该做的事。   但却算不上是真正的情侣。   喻幸说:“可我不想欺骗自己。因为欺骗会产生出更多麻痹我的美好幻想,而这些麻痹我的幻想,是毒|液,它会更厉害地反噬我,让我更奢望,更矛盾,更抗拒,离你更远。我只有克制着自己站在安全线之内,才能至少在合约期间,稳稳地拥有你。”   庞贝很震惊。   她不曾知道,喻幸的内心是那么的复杂与纠结。   她也不知道,喻幸想了那么那么多。   在万澜千波里,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他是不是都在饱受折磨?   这样的深情砸下来,她脑子嗡嗡作响,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一开始就错位的感情,让他们彼此伤害,渐行渐远。   归位的这一刻,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皆因七年之后,一切如初。   喻幸握住庞贝的手,说:“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女人。”   “唯一”两个字敲动了庞贝的心房,像是朝里面注入了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流去,连最细枝末节的手指都被触动,她轻弯嘴角:“巧了,我跟你一样。”   他是她唯一喜欢过的男人。   短暂的沉默后,喻幸心口酸涩地问:“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她的消息。你既然看到了,怎么不问我。”   庞贝撩了撩耳侧的头发,很低声地说:“也因为喜欢,所以……”   喻幸:“所以什么?”   庞贝想起刚看到那条告白信息,如遭晴天霹雳的绝望感,嘴角略带苦涩:“……所以不敢呐。”   她当时真的太害怕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如果一切都被证实,她将不允许自己再跟他纠缠。   自欺欺人的人,最知道如何让自己远离清醒。   喻幸心里泛酸,却又冒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原来她真的是喜欢他的,哪怕她对他的喜欢,可能没有他那么多,只有在不为人知的细节里,才能捕捉到一些灼热的真心。   可她对他的喜欢是真的。   他低哑一声:“贝贝,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   是她青春年少的时候,任性妄为的自私决定,导致了这一切。   但此刻,那些酸楚,真正地从她心里消散了。   她以为遗忘是释然。   原来得到答案才是。 第55章   等外卖的功夫, 庞贝去洗了个澡,她换上睡衣出来,喻幸在沙发上帮她吹头发,她的头发特别细, 特别软, 乌黑发亮, 很漂亮。   在吹风机的嘈杂声里, 喻幸单膝跪在沙发上, 捧着庞贝的一把乌发小心吹干, 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陈跃飞也帮了我不少忙, 他教我织过围巾。”   庞贝想起来忍俊不禁:“不会吧, 那条丑丑的围巾, 是他教你织的?”   “嗯。”喻幸说:“他给计萱兰织,你又突发奇想让我帮你织, 我只能跟他学着织。千纸鹤也是跟他学着折的,还有编头发, 他在网上买假发和假人头, 我们两个在他的宿舍里,偷偷学编发。但是他没告诉他室友买了假人头放宿舍,有一天晚上停电了,他室友回来看到两个杵着的人头,吓晕了。陈跃飞还受到了处分。”   “你们就没干人事儿。”庞贝捧腹大笑,“你们男人的坚固友情,就是这样产生的?”   “嗯,是啊。”   喻幸给庞贝吹干了头发,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细细的皮筋, 给她编发。   庞贝看着电视机黑色的大屏幕上映出来的人影,有点恍惚。   一模一样的事,以前好像没觉得有这么开心。   想着想着,庞贝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四年,可真的是够傻,够辛酸的。   喻幸松了手,坐下去哄她:“弄疼你了?”   庞贝摇头。   喻幸抱住了她,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头发,说:“如果你还是不高兴,你可以少喜欢我一点。能量是守恒的,我再多喜欢你一点就行了。”   庞贝趴在他肩膀上,低声呜咽。   她以前何止是吃醋,是难过,是伤心,是十八、九岁的少女美梦破裂的心碎。   她的喜欢也没有比他少,最浓的爱给了他,最烈的情也给了他。   庞贝忘记自己以什么方式将这些想法表达了出来。   但喻幸理解了,因她吃醋而产生的欢愉,瞬间变成了心疼与自责。   不知道再给她咬一口,能不能让她先消一点气。   喻幸很快就知道,咬一口也是没办法消气的。   咬了好几口,至于抓出来的红痕,就更加数不清了。   迟来的外卖,打断了两人,喻幸把衣服盖在庞贝身上,他随便披了件浴袍,就去门口拿外卖。   吃饭这时候变成了生活里的点缀,匆匆吃完,客厅与沙发,不再是两人留恋之处,温暖的大床,才是最适合释放柔情的摇篮。   恋人的眸子,在昏黄的床头灯照耀下,欲欲含光。   庞贝咬着唇,睫毛轻颤,声音娇媚:“幸运,你骗我。我第三次问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杜撰出来的吗?”   初见喻幸,庞贝并没有立刻就让他签下同居合约。   诱敌深入,是她天生就会用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技能。   第一次,她约他在图书馆见面,不安分的手没能俘获他,从他口中得到了拒绝。   第二次,她约他去内衣店。   第三次,她要他到酒店给她送感冒药,她坐在窗边只穿了件吊带裙,黑色的肩带滑落肩头,松松地挂着,随时要断掉似的。   喻幸咬了咬她的耳朵,气息是热的:“没骗你。没杜撰。那个人也是你。”   他眼睫低垂,薄唇亲近她的耳畔:“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无法自拔。如果不是因为你才十八岁,又那么的高高在上,我不会拒绝那么多次。”   他肯定在她撩拨他的第一次,就缴械投降。   而不是在第三次的时候,才不得不以“我有喜欢的人”这个答案击退她。   但他没想到,这个答案也没让庞贝放弃,反而激怒大胆的少女,让他意乱情迷,失控地签下了同居合约。   假如不是这么荒诞的开始。   他们不该有集齐了酸甜苦辣的七年。   .   庞贝是个想得开的人。   旧事在她心里尘埃落定后,就彻底翻篇儿了。   但这三年的成长,也不会因为一段感情的到来就能瞬间消弭,她可以再次尝试感情,也仍旧热爱工作。   庞贝泡在剧组里,终于将《丝萝》熬到杀青。   她庆幸杀青了……否则再拍下去,总有一天要暴露脖子上的痕迹。   以后得限制喻幸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范围,裸|露在外的皮肤,坚决不许留下一丝一毫不可告人的气息。   明佳娜是个敏感的经纪人,她从庞贝言行举止里抓到异常。   赶去《玉蛇传说》试镜的路上,明佳娜将庞贝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问她:“你最近气色怎么越来越好了?”   明明工作量越来越大了!   庞贝拢了拢长发,妩媚的眼神流转着,轻笑道:“工作蒸蒸日上,心情好。”   明佳娜十分忧心,她提醒说:“《丝萝》有芭乐和倍幸撑腰,估计三个月之后就能播出,《玉蛇传说》你要是拿下来了,加上明年年初公司承制的一部大IP给你,最迟到明年夏天,跻身一二线不在话下,运气好点,碰上天时地利人和,直接晋级新一批小花。你可别在这时候作死。”   庞贝正儿八经地答:“知道了。”   就喻幸做的安保工作,她被拍的几率应该极低。   明佳娜还是不放心,她狐疑地问道:“你不会跟你前男友又联系上了吧?”   庞贝没说话。   明佳娜心一沉:“人家都抛弃了你整整三年!”   庞贝:“嗯。”   其实也谈不上抛弃。   庞贝现在能够客观地看待两人的问题,当时谁身上都有刺,像喻幸说的,在一起并不会更好,只会越来越坏,他们都需要时间与空间去成长。   但成长的结果并不喜人。   庞贝是蜕变了,变得在这段感情里更加游刃有余。   喻幸却变得更能让步了。   庞贝一想到喻幸身为倍幸集团总裁,现在居然还心甘情愿为了她降低道德感,去装傻忽略严瑞丰,就觉得心酸又好笑。   他爱她爱得是那么的卑微,一如她当初自欺欺人的那种小心翼翼。   她可太能体会到苦到夜夜想流泪的感觉了。   而且三年前,喻幸也陪着她把家里的事都料理清楚了,那些她解决不了,又焦头烂额的事,都是喻幸出面处理。   他并没有让她孤孤单单地一个人面对棘手的家事。   只不过失去父亲的巨大悲伤笼罩着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才迁怒于他,产生了不该加诸于他身上的怨。   庞贝现在回过头来看,喻幸对她,挺不错的。   她也不是说下半辈子就认定他了,只是可以考虑再给他一次尝试的机会。   车辆达到试镜地点,明佳娜也没时间多说闲话。   庞贝进去试镜,因为是早就预定好的演员,直接去试就行了。   张媛也在等候试镜,女三虽然预定她了,也要走走过场。   老朋友加面,甚是想念。   张媛一把抱住庞贝,呜呜假哭,但是眼睛是真的红了。   张媛:“贝贝,我好想你!”   庞贝拍了拍张媛的肩膀,问她:“《丝萝》杀青之后,你去了哪里?”   张媛低声跟她说:“跑了其他几个剧组,虽然也是小角色,但是有钱拿。”   庞贝:“还没公司找你签约?”   张媛点头,为难道:“有,但是我不知道签约哪个公司,我怕被坑。”她眼睛一亮:“要不我也签你的公司?”   “别了,昭文不适合你这种类型。”丁敬意向来喜好签约明艳长相的艺人,张媛偏清丽可爱,丁敬意不太喜欢,就不会捧她,也没有相匹配的资源。   庞贝说:“你把有意向的公司发给我,我找人帮你看看,对了,让他们把合同发给你,我让律师朋友帮你看看,至少合同不坑你的公司,肯定是有诚意的公司。”   张媛大喜过望。   试镜结束后,庞贝没得到准信儿,但薛忠明明显冲着她笑了笑。   庞贝回到家,打电话给周律师。   周律师是庞氏集团以前法务部的部长,是庞中林忠实的下属,庞贝从来都是客气尊称一声“周叔叔”。   后来公司破产,他另谋出路,庞贝回国后签约昭文,因不敢轻信娱乐圈的人,让周律师帮忙看过合同,确定明佳娜没给她设大坑才敢签。   庞贝电话打过去,周律师很快就接了,他答应的也爽快:“没问题,你把合同发给我看看就行。”   庞贝顺便又问:“周叔叔,我爸爸留下来的一笔欠债,我记得欠条也在您那儿对吗,我现在手里有一些钱了,我想先还一部分,免得利息越来越多。”   欠严家的钱,人家不催,她也要主动还。   周律师奇怪道:“已经还了啊,三年前就还了。”   庞贝愣住:“还了?”   周律师反问:“你不知道吗,喻总帮你还过了。”   庞贝:“……喻总?”   周律师这才想起来解释:“哦对 了,忘了告诉小姐,我现在在倍幸集团法务部。不光我,老郑,老邓,好些人呢,都在。”   庞贝:“…………”   喻幸这是干什么,回收中老年人口吗?   完全都没听他提过只言片语!   庞贝和周律师结束通话,想起了和严瑞丰谈及欠款的对话。   严瑞丰不至于骗她,但他肯定对这事儿压根没往心里去,就以为欠款没还,也没打算让她还。   人就是不禁念叨。   庞贝才想到严瑞丰,严瑞丰的视频电话就来了,他躺在病床上,眼泪兮兮,桃花眼都失了两分神采,变得有些可怜,他唉声叹:“贝贝,我要死啦,没良心的,还不来看看我。”   “……”   庞贝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严瑞丰苦着脸:“喻幸打的。”   庞贝:“…………”   严瑞丰忽然坏笑:“逗你玩的,剧组监制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快来医院看看哥,陪哥吃晚饭。”   庞贝在视频里瞥他一眼:“知道了,就来。”   刚答应下,喻幸就约她吃晚饭。   庞贝:“……” 第56章   喻幸和严瑞丰同时约庞贝吃饭,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直接推掉一方,去赴另一方的约。   甚至有的时候,都不会告诉喻幸, 她要去见严瑞丰。   她现在下意识也是这么想。   可庞贝意识到, 这么处理并不好, 本来大大方方的事, 因为想要不伤害到喻幸, 却反而变得多了一层刻意隐瞒的不信任。   庞贝尝试着说:“喻幸, 严瑞丰出了点意外, 住院了, 我今晚要去看他。”   “好。那我就不去了, 正好今天可以约陈跃飞和计萱兰夫妻俩。”   “嗯, 晚上见。”   “晚上见。”   庞贝挂掉电话,松了口气。   喻幸其实……比她想象中的通情达理。   庞贝买了点水果去探望严瑞丰。   严瑞丰伤了腿, 左脚高高吊在病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他一向风流潇洒, 现在被限制了行为, 有点乖。   庞贝忍俊不禁,过去给严瑞丰削了个苹果。   严瑞丰受宠若惊地接过庞贝的苹果,对等顶上的白炽灯,高高举起,仿佛鉴定玉石的透明度,他啧啧道:“老天爷看见没,小公主给我削的苹果。不容易啊。”   庞贝小心地收起水果刀,睨严瑞丰一眼:“赶紧吃吧你!”   严瑞丰啃一口苹果,慢慢儿地笑开, 吃到一半的时候,才半笑着,状似洒脱地问:“那天你把我车借走,去哪儿了?不会接喻幸去了吧?”   庞贝眉尖轻动,微笑望过去,点了点头。   严瑞丰在苹果上狠狠咬一口,说:“这次你可慎重点儿。你上大学那会儿喜欢的那个,后来不也无疾而终了,他就是不个东西!哥现在要是堵到他了,不揍死他!女人比男人吃亏,哥可不想看到你吃亏。”   “女孩儿还是要专注搞事业,别听网上那套宠女朋友的论调,我是男人我最清楚,真正值得男人看重尊敬的女性,一定是由内而外地让他欣赏的女人。”   “恋爱归恋爱,开心就行。你虽然二十六了,但是事业黄金期还没到,别傻傻地急着结婚,现在男人精明的很,婚前协议坑死你,反正在这条路上走慢点,别着急知道吗。”   庞贝托腮一笑:“知道了,丰哥。”   严瑞丰轻哼一声,这一声里,有无奈,又有些惆怅。   庞贝探病半小时后,严瑞丰就开始赶人,说他要睡觉了。庞贝晚上还要回公司去拍视频,也的确没时间耽搁,就先离开了私密性极好的VIP病房。   庞贝人一走,严瑞丰就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呜咽起来,护士进来问:“怎么了?是不是脚疼了?吃止痛药没?”   严瑞丰长叹一口气儿:“哥的青春啊,要终结了。”   他总觉得,应该就在二十六岁这年。   护士:“……”   别以为长的好看的人,脑子就没毛病!   严瑞丰心里闷闷的,毕竟是从十八岁就开始喜欢的女孩子,就像悉心养大的闺女儿,叫人拱走了,十分难受。   但是他从没怪过庞贝。   感情向来是双向选择,一如他选择别人的前提是,别人得自愿,他从来不强迫女生。   庞贝从未选择过他,也没伤害过他,他不会怪她。   他这个做哥哥的,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的事业铺一条平坦的大路。   严瑞丰联系人将网络上扒皮庞贝旧事的帖子都删除了,并且在圈内发出警告,谁他妈的要是嘴欠手贱,他绝对不客气。   重点警告对象,范雅。   范雅接到张海间接传达的电话,气个半死。   别人发帖乱说话,关她屁事。   何况大家说的都是事实,又不是胡编乱造。   范雅气得眉毛都化歪了。   她继母在外面不耐烦地催:“雅雅,好了吗,准备要出门了。”   范雅面目狰狞,可声音却温温柔柔的:“妈妈,我马上就好了。”   范雅陪着继母邵文娟一起去参加拍卖会,目的是为了买一只五十年前的翡翠镯子。   镯子没有什么稀罕的,有价值的地方在于站在范家上面的大佬夫人,喜欢这只镯子。镯子是范家能顺利承接项目的敲门砖。   所以范雅需要陪着邵文娟,将这只镯子拿下送人。   这是范父交给家里女人的任务。   范雅母亲死得早,母族式微,邵文娟娘家日益强健,又生了一儿一女,容貌绝佳,在国外名校读书,十分出挑。   她在家中地位岌岌可危,在没嫁给一个足够给她撑腰的男人之前,再不做点对范家有用的事,她的价值对于子女众多的父亲而言,只会越来越少,相应的,她的嫁妆也会越来越少。   今天这场拍卖会并不顺利。   范雅与邵文娟到场之后,直接盯着这只镯子,原本八百万的估价,一直被一个黑衣人顶到了一千一百万。   范雅每叫价一次,对方就加价一次。   “一千一百万一次。”   范雅举牌。   “一千一百一十万。五一千一百一十万一次。”   黑 衣人举牌。   “一千一百五十万。一千一百五十万一次。一千一百五十万两次。”   范雅还想举牌,被邵文娟黑着脸按下,低声斥骂:“蠢货,都快翻倍了,还举!”   范雅白着脸,尽量保持着优雅,小声问:“如果不怕拍到,爸爸问起来怎么说?”   邵文娟没好气道:“你要拍,就用你的私房钱加价。”   范雅:“……”   怎么可能!   最终黑衣人以一千一百五十万的价格,拍下罕见绝世的翡翠玉镯。   临退场的时候,还跟邵文娟说:“夫人,管束好您的女儿,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客气了。”   邵文娟脸都裂了,还有下次?!   范父得知后,大发雷霆。   邵文娟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冷嘲热讽:“我平常说多了,你嫌我多嘴,说少了外人又说我偏心不管孩子。哎,我反正是不管了,你自己教吧!”   范父很重视这个项目,指着范雅问:“你到底得罪谁了?”   范雅红着眼睛说不知道,可脑海里很快就显现出了严瑞丰的脸。   范父吼道:“你要是不快点给我解决好了,我扒你的皮!”   范雅哭着回房间。   有钱人又怎么样。   上流圈子又如何,琐碎又破烂的家事,仍旧是避免不了。   不过是披上金钱外衣升级版的双倍痛苦罢了。   范雅委屈地跟张海诉苦,在电话里哭哭啼啼:“我跟庞贝就算有点矛盾,他至于上升到家里生意的层面吗?庞贝跟他一起长大,我就不是跟他一起长大了?”   张海也手足无措,范雅一直要强,什么时候哭过呀。   他也搞不明白女人之间的那点事,有话就直说了:“雅雅,你虽然是跟丰哥一起长大的,但是你又不是他未婚妻。他肯定有点偏心嘛。”   范雅:“……”   你还是闭嘴吧!   张海也感觉好像没说什么实质性的方法,就道:“这样,丰哥快出院了,我约他出来吃顿饭,你也来,你当面跟他好好说,我帮你打圆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行吧?”   “好。”   严家和范家生意上其实没有什么大往来,而且严瑞丰是个不服家里管的,他要恣意妄为,范家就算找上严家,让严父说他也没用。   范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自己私下搞定严瑞丰。   张海约的局定在一个周末。   严瑞丰答应去了,他要让范雅给庞贝道歉,多少得解一解庞贝的气,哪怕只能让她舒服五分钟。   庞贝不是很喜欢和范雅再打交道,但这是严瑞丰的一片好心,又可以敲打范雅,她也就没拒绝。   这回聚会人多,也不是私人聚会,她只跟喻幸提了一嘴,就直接过去了。   安静高档的私人会所里,以严瑞丰为首,安城富二代圈子里的小少爷们,开了一桌麻将,沙发上也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众人乍见庞贝重新归来,还有些紧张和局促。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觉得有些愧对她。   或许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在这个时 候被勾起来,身份、家产什么的,一下子都被抛诸脑后了。   庞贝懒懒一笑,修长的双腿慢慢悠悠迈过去,拍了拍张海肩膀,冲他挑动眼尾:“傻站着干什么?拦着不让我坐?”   她长得漂亮,尤其那双狭长妩媚的丹凤眼,顾盼神飞,总是带着看不够的韵味。   一开口,从前那股子大小姐的劲儿就回来了,她有傲视人的资本,且骄纵得并不让人讨厌。   张海让开麻将桌的位置,叫庞贝入座。   庞贝放下包,跟严瑞丰对坐,推倒上一局的牌,笑吟吟道:“还没跟你打过对家,来两把。”   严瑞丰扬着唇角笑:“来,牌桌无父子,我可不让你。”   庞贝瞧他一眼:“谁要你让。”   在这场牌局里,范雅中途插入,她进房看到庞贝的时候明显愣了,她是来见严瑞丰,不是来见庞贝的!   但她也没在怕的,庞贝现在就是个戏子而已,严家恐怕也不容忍现在的庞贝做他们家的儿媳妇,严瑞丰真要再不给她面子,别怪她不客气了。   范雅融入其中,找着机会跟严瑞丰搭话。   严瑞丰虽然生气范雅所作所为,但毕竟也是打小就认识的,脸色难看,做的却不绝情,他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给范雅酝酿歉意的机会。   范雅全程注意力只放在严瑞丰身上,都没跟庞贝道歉。   大家各有心思,偏偏心思又不得解脱,就像痒的地方没搔对,太难受了。   气氛越变越怪,严瑞丰的脸越来越黑,最后索性把牌一推,起身一脚踹翻了椅子。   范雅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张海过来打圆场。   严瑞丰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他推开张海,不给张海开口机会,直接跟范雅说:“范雅,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你就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以后你要还想跟大家一起玩儿,今天就把以前的事了结。”   范雅微抬下巴,整张脸绷着,精致的指甲牢牢掐进掌心,随即优雅地笑了,撇去一眼,问严瑞丰:“你这么解决问题,幼不幼稚啊?”   严瑞丰嗤笑一声,桀骜不驯地开口:“管用就行。”   范雅镇定地站起来,淡笑说:“不奉陪了。家里的事,就让家里的长辈来解决。”   说完,她就想走。   严瑞丰冷冷抛下一句:“你走一个试试。”   范雅顿住脚步,下一秒,径直往外走。   严瑞丰不客气地开口:“你打小就爱用各种方式,间接告诉我们你后妈对你不好。我们都心疼你,给你带吃的,带着你一起玩儿,从不跟你算钱。我们给庞贝过生日,也没忘记过你的生日。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欺负你,你不敢声张,我们悄悄帮你出头。”   范雅走不动了,整个人生生僵在原地。   这些话撕了她的脸皮,戳了她的软肋。   严瑞丰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继续说:“你以为这些都是大家自愿的?要不是贝贝开口,谁记得你生日?我说得残忍点儿,我们 对你好,最开始是因为贝贝,而不是因为你有多好。爱屋及乌,明白吗?”   他靠坐在牌桌上,两指夹着烟,宠溺地看了庞贝一眼,平静地说:“我们都是男孩儿,对一个女孩儿好,还是两个女孩儿好,根本没区别。换而言之,我们没走心。对你最好的一直是贝贝,我们最多只是安慰你,但贝贝敢把你带回家去,敢让她爸爸出面接触你爸爸,她还敢让她爸爸认你做干女儿。这些好处,才是落到实处的。你亲妈那边的全是废物,那些年要不是贝贝,你后妈能对你那么客气?”   一番话,把范雅的老底都揭开了。   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摆在明面上。   严瑞丰陡然说穿,扯下这层遮羞布,范雅恨不得钻进地洞。   范雅攥紧手指,声音格外地平淡:“所以呢,你想要我怎么样?跪下来给她道歉?”   严瑞丰哼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珍贵的东西不多,你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你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你肯定会很惨。”   范雅忽然疯了一样把背包砸在地上,嘶吼控诉:“我让她对我好了吗!这样的好你要不要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她才对我好?所以我活该做她的附属品、做她的丫鬟是不是?严瑞丰,你真自私,只有你喜欢的人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你跪着当她的舔狗就行了,凭什么要让我也当她的舔狗?”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范雅脸上,庞贝收回手腕子,揉了揉。   范雅半晌没回过头来,扭头看着庞贝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   庞贝淡淡地看着范雅,不疾不徐开口:“范雅,你当初要不想我对你好,你怎么不拒绝。一边吃着好处,一边还要骂娘。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范雅的眼泪一点点落下来。   庞贝并没心软,在死寂的房间里,她嗓音清凌凌的:“今天大家叫你来,你觉得是为了给我平委屈?”   她扫视了周围一圈人,抱着手臂道:“有一半是这个原因,还有一半,是因为大家不想跟你有隔阂,大家在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让你改掉背后捅刀子的毛病。我以前就知道你小家子气,但是那是因为你在家里受了太多委屈,朋友一场,大家都不想跟你计较。你没别的毛病,就是眼睛特别瞎,活该你经常说日子苦,再幸运的人生,也要给你糟践了。”   张海犹犹豫豫开口:“雅雅,贝贝说的没错。丰哥也是心疼你的,要不然今天都不会叫你来。”   严瑞丰要横起来,就不是让范雅口头道歉那么简单了。   范雅一脸不屑。   张海又说:“发生任何事,都不是你对自己朋友下手的理由。你看贝贝……她也没说对朋友怎么样。雅雅,跟贝贝道个歉,这事儿就过了。以后大家还和以前一样。”   范雅眨掉眼泪,讥讽一笑,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放狗屁。   她 盯着严瑞丰,脸上挂着标志的笑:“今天你们也该出气了,翡翠镯子可以给我家了吧?”   严瑞丰不知道范雅在说什么,压根没搭理范雅。   范雅捡起包走了。   .   庞贝跟他们散掉的时候,喻幸的车就停在外面。   庞贝上了车,喻幸吩咐司机回万澜千波。   “今天聚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范雅也去了,被搅和了。”   喻幸眉头一皱:“她没给你道歉?”   庞贝扭头看过去,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她要给我道歉?她走之前说了个什么玉镯子,怎么回事?”   喻幸也没瞒着,简单陈述了过程。   庞贝笑了笑,心里更加鄙夷,说:“要不是那个玉镯子,我怕她今天都不会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严瑞丰和张海他们那一拨富二代,还算是比较重感情的人,范雅真是把这些年的情分亲手作没了。   庞贝:“你怎么没告诉我?”   喻幸握上庞贝的手,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路上还算通畅。   回到家,庞贝去洗澡,喻幸回到隔壁房间,把今天助理送过来的镯子拿过来。   庞贝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镯子就摆在桌上。   喻幸在吧台上敲电脑,他听见脚步声,说:“镯子你自己处理。”   庞贝拿起镯子看了看,合上首饰盒,暂时没去动它。   而是趴在喻幸背上,勾着他的脖子,歪头问:“我去见严瑞丰,你不介意了?”   喻幸侧头,薄唇就擦上了她的唇瓣,刚洗过澡,她的唇红红的,氤氲着些水气,又娇又软。   他眼神渐渐迷离了,握鼠标的手松开,转而握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说:“介意。很介意。”   庞贝:“?”   喻幸滚动着喉结说:“但是……我在克制。”   庞贝噗嗤一笑,她头发上的水,全部都滴在喻幸的衬衫上,本来干干净净的一件白沉沙你,瞬间全部湿透,不均匀的一片,看着很惹人遐想。   她的笑声传进喻幸耳朵,像一阵风铃声。   喻幸把人抱着站起来,往房间里走。   现在,他克制不住了。   庞贝想起床单用了有段时间都没换,摸着喻幸带着浅淡胡茬的下巴,说:“不要。床单不干净。”   喻幸转而往隔壁去,说:“我的床单很干净。”   庞贝眯眼一笑。   她还没去过他的家,都不知道他家是什么样子。 第57章   庞贝是被喻幸一路抱去隔壁屋子的。   一进门, 庞贝完全傻了。   两个房子本来户型一样,朝向一样,连布置也一模一样,完完全全按照1:1的比例复制。   庞贝惊讶地从喻幸怀中下来, 一点点地走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绝不是她夸张, 连浴室瓷砖美缝的颜色都一样。   “你好变|态……”庞贝赤脚站在浴室里, 仰头看着喻幸问:“你怎么做到的?一模一样啊。”   喻幸牵着庞贝去卧室, 打开衣柜, 全是她以前常穿的连衣裙, 也变|态地复制了一遍, 有些早就绝版了, 他花高价找人定制的。   “啧啧……”庞贝光着脚丫子, 纤细的手指抚过每一件衣服,直到打开另一半衣柜, 看到一件喻幸的衬衫,才停住动作。   她取下那件与严瑞丰同款的衬衫, 高高举起。   白色衬衫横在两人中间, 庞贝脑袋从衬衫后歪出去,眨着眼问:“不会是我送你的那件吧?”   喻幸点了点头。   庞贝眼睛弯着:“不是扔了吗?”   喻幸抓住她拿衬衫的手,跟她一起将衬衫放回去,说:“又捡回来了。”   然后藏了起来,一直留到现在。   庞贝放下衬衫后,手还被喻幸握在掌心里,她看着他平静而清冷的眸子,有一些些意动。   她踮起脚尖,一点点贴近他耳畔, 浅笑着问:“喂,幸运……你以前到底有多喜欢我?”   喻幸搂着她的腰,带到自己怀里,微微侧头,薄唇轻碰她的唇畔,又黑又直的睫毛,一点点垂下来,喉结滚动着,吐出的话好像烫嘴:“贝贝,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庞贝想起某些画面,脸红心跳。   如果那也算一个男人爱意的表达。   那他也的确算爱得很猛烈,很用劲。   床头的一小盏灯是吊在架子上的,床在动,整个房间灯影摇曳,像电影画面里,风拂过一般。   这风,在庞贝身上却是惊涛骇浪,她抓紧床单,几乎低声要求他:“幸运……”   他却只是堵住她泛红的唇,低哑地颤声说:“贝贝,我等三年了。”   庞贝:“……”   小别胜新婚。   三年大别,两人好像回到了初尝恋情的头三个月。   当然还是有区别的。   从前庞贝主动,嘴里情|话多,撩拨得喻幸不能自已。   现在庞贝没有那么多情|话说,有的只是二十五岁女人,对待感情应有的顺其自然与坦荡,简而言之,她被动了许多,基本上都是喻幸约她吃饭,或者提醒她已经有三天没回家了,请她抽空回个家。   庞贝忙于工作,只能在不忙的时候,才抽空回个消息,跟喻幸约会,约时间回家。   即便她不似十八岁那么的热烈,但陷入恋爱的女人,仍旧明显区别于单身女性。   明佳娜在保姆车上,打量着庞贝,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跟前男友和好了?”   庞贝点点头,“是,不公开。”   明佳娜提心吊胆,“那你可要做好保密工作。”   “嗯。”庞贝说:“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他。”   明佳娜翻了个白眼,说:“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她低声嘟哝:“不知道他有什么值得保护的。那三年,他也没管你吧?你就这样不计较了?”   庞贝没说话,当初她走的洒脱,现在重新开始,也同样洒脱。   明佳娜见多了娱乐圈里为爱在死亡线上蹦迪的人,她一方面看重庞贝,一方面也不忍心庞贝再受到伤害,好意提醒:“哪怕他当初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是能放弃 你三年的男人,说明你在他心里也不是那么的重要。爱男人,四分就够了,六分留给自己。”   “嗯。”庞贝说:“放心,工作我不会落下的。”   明佳娜信任庞贝,因为近段时间,庞贝对工作的确很上心,她的商约越来越多,她完成的也好。   现在就坐等进《玉蛇传说》的组,以及《丝萝》播出。   近来庞贝还有一部小成本的电影在谈,导演就是看到之前庞贝录制的“哭戏视频”,决定先跟昭文这边谈谈女一。   虽然电影是小制作,但制作班底靠谱,已经敲定的演员都是实力派。   电影比电视剧更加有说服力,而且电影的逼格,的确要比电视剧高,庞贝不可能一直拍电视。   明佳娜还是很希望庞贝早早进入电影圈,正在尽力接洽。   上飞机后,喻幸发消息问她今天回不回去。   庞贝跟喻幸说,她今天要飞去南边的一个城市,参加高奢品牌方举办的活动,估计明早才回安城。   喻幸那边回了个“好”字,庞贝就关机了。   助理定的是经济舱,庞贝本来想清清静静地睡会儿,在飞机起飞前,却有人认出她来,说她是倍幸宣传片女主。   “名人”总是引人注目,同舱位有人过来要签名,庞贝没拒绝,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飞机后,庞贝出通道的时候,周围围满了人,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当然不是堵她的,而是圈内的一位正当红的流量明星。   她带上口罩,和助理一起默默离开。   出了机场,助理在车上跟庞贝说:“贝贝姐,你以后也会这么红的!”   庞贝笑了笑。   红起来对事业来说,当然是好事……希望她和喻幸,不要过早被拍到。   当天下午,庞贝就跟助理一起,到了商业活动的露天场地。   场地布置得很小清新,像一场生日宴会,绿植环绕,长桌上酒水点心,一有尽有,媒体与现场观众几乎占据三分之二的场地。   庞贝地位低,但人也安分,老老实实坐在席位上,等活动正式开始,上镜签名。   一阵短暂的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回头一看,一个女艺人来了,高调地挽着某房地产商的儿子出席。   庞贝在微星盛会上见过这人,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听人叫到“罗全惜”,才想起来是谁。   罗全惜从通道走过嘉宾席位,借身边男伴的身份,狐假虎威与圈内大佬们寒暄,却一眼就看到了庞贝。   上次在微星盛会她在直播中出了丑,但盛会结束后,她发了艳压通稿,压了几个一线二线女星,顺便压压庞贝,却都没压成功,除开水军,网友多半是嘲她。   拿前辈嘲她也就算了,拿庞贝嘲她,她就不爽了。   还有当时直播上的弹幕,她回头自己找来翻看,差点当场爆炸。   罗全惜趁空给范雅发了消息,说碰到庞贝了。   范雅正焦头烂额。   镯子的事她没办妥,又有继母邵文娟添油加醋,她爸 直接把她的零花钱给减了一半。   范雅没有什么稳定收入。   工作太辛苦,就算去自家公司做管理层,一年顶天几十万,自己出去做生意,她一没能力二没足够的本金。   现在全部收入都来源于家里给的零花钱,和她用存款做的理财产品产生的收益。   零花钱削减一半,意味着她的牌面也要减档。   圈子里攀比成风,范雅叫人调侃了两句“这条裙子你不是穿过了吗”,正难受,罪魁祸首“庞贝”的名字这时候出现,简直让她烦上加烦。   范雅也没心思跟罗全惜细说,只丢下一句:你看着办。   罗全惜抬眼,就看到了叶雪。   也是巧,上次是叶雪和庞贝在一起,这次又是。   罗全惜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个照片,上次保留下来的录音加上这次照片,足够送庞贝上一次热搜。   《玉蛇传说》的女主就在这两天敲定,哪怕不是她,也不能是她对家,否则等庞贝日后真的羽翼丰满,像《玉蛇传说》这样的资源,她恐怕以后连试戏的机会都没有。   庞贝浑然不知。   天色渐渐黑下来,活动正式开始。   庞贝按照顺序上台,与同行一起拍照,在台上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热场。   台下,喻幸刚刚到场。   因为天黑了,他来的也低调,娱记忙着拍台上,没太注意到他。   喻幸就站在附近,双手插|入口袋,仰着头,姿态闲闲地望着台上人。   尽管他脸上没有笑意,可高予诺却看得出来,喻幸心情愉悦。   庞贝正在和男主持人互动,台下相机闪出亮眼的光,会场的几盏大灯忽然灭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阶梯冲上台,捧着花噘着嘴,直直奔向庞贝,看那样子,是要强抱和强吻她。   幸好黑影跑到中途,摔了一下,而庞贝站位又比较靠向中间,黑影没直接接近她。   黑影摔倒的空挡,台下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场面瞬间一片混乱,活动场地竖立的白炽灯架,也叫人扯倒。   庞贝下意识就想躲开,她朝另一个方向的阶梯跑过去,黑影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   就在庞贝以为自己要对方抓住的时候,背后一声巨大的闷响,她一转身,已有人将那人压住。   现场没有几盏灯亮着,光线很暗,庞贝心有余悸看过去,半晌才认出来:“……喻幸?!”   喻幸单手反绞住那人的双手,又掐着那人的脖子,歹人强扭脖子,侧着头看着庞贝笑:“仙女……仙女……我喜……”   大夏天,庞贝浑身出冷汗。   神经病。   疯子。   喻幸眸色阴沉,像变了一个人,他手上力道加重,拇指往那人喉结上摁了摁……那人即刻色变,整张脸涨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出气多,近气少,几乎要窒息。   庞贝怕出事,跪在地上拉了一下喻幸的手臂,发着抖说:“幸运,你这样会掐死他……”   喻幸这才回过神,一点点收了手上的力道。   高予诺带着喻幸的保镖过来,把人摁住,现场保安也纷纷上台控场。   喻幸从地上起来,本来就是夏天,衣服十分单薄,他长袖衬衫的右臂不知道被什么勾破,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像墨迹一样往四周晕染开,他的指尖,落下一滴血水。   庞贝捂着口,才没惊呼出声,她难过得眼睛泛红,哽咽说:“去医院。”   喻幸眉头都没皱一下地点了点头。   高予诺见状,跟助理匆忙交代一句,就带着喻幸和庞贝去了医院。   活动负责人听说受伤的人是喻幸,吓得险些晕倒,想派人随行跟进情况。   高予诺在电话里态度冷硬地说:“不用了,等医院出结果了,我再通知你们。你们的安保工作做的实在是太差了!”   负责人胆战心惊地回:“好好好,我们一定负全责。”   医院里。   医生给喻幸处理伤口的时候,简直触目惊心,庞贝看了一眼,就别过脸,没敢继续看下去。   医生还说要打破伤风。   庞贝问医生有没有什么特别注意事项。   医生照常叮嘱完才离开。   高予诺出去接电话,病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庞贝站累了,她坐下病床上看着喻幸被纱布缠起来的整条手臂,垂眸说:“怎么这么冲动。”   比起喻幸受的伤,如果只是强抱或者被强吻,其实不算什么。   喻幸勉强活动手指,勾住庞贝的小手指,嗓音一贯的清冷:“我受的只是皮肉伤,会痊愈。可你如果被吓到、恶心到,会记一辈子。”   庞贝心口被他的话给攥住。   喻幸很少说甜言蜜语,哪怕是这句话,都只是像客观地陈述一件事实。   可她就是觉得有一种隐忍的温柔在里面。   庞贝忍了半天的眼泪,在这时候一颗颗掉出眼眶。   喻幸轻轻刮她鼻尖:“哭什么,医生不是说了没事吗。”   庞贝滚烫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小声地抱怨:“可医生没说不疼啊。”   于是。   喻幸又补了一句:“我不疼。” 第58章   会场发生的意外事故, 隔天才出结果。   庆幸的是,警|察说那个人身上并有没有凶|器。   喻幸不由得心里松快了许多,如果有危险物品……   他难以想象如果他没有去,庞贝会怎么样。   品牌方负全责。   赔偿不提, 喻幸根本不在乎, 主要是出声明阐述事件, 以及公开道歉。   稿子写好后, 交给高予诺亲自过目, 才公开发布, 隐藏了其中喻幸与庞贝的特殊关系, 只说是意外发生事故, 喻幸正巧碰上, 与他的保镖一起, 制服了歹徒,嫌疑犯现人已刑拘。   幸好晚上灯光被歹徒破坏, 会场乱七八糟,有些细节并未被拍到, 官方一出声明, 侧重点全放在喻幸见义勇为上,庞贝几乎神隐,哪怕注意到她的人,也只是一句“心疼小姐姐受惊”。   事后,昭文加强了对庞贝的法律保护,一切对外商务合同上,加重了意外伤害赔偿这这一块。   毕竟是偶发事件,丁敬意觉得除此之外,他能做的也不多。   喻幸得知后, 脸色十分难看,在他看来,昭文压根就没做事!   喻幸给庞贝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你跟昭文解约,直接签芭乐,资源不会比昭文差。”   庞贝顺利进《玉蛇传说》的组,正在试造型,她借口离开一小会儿,在洗手间接喻幸的电话,懒声问他:“幸运,你现在想当我的老板啊?”   喻幸没说话。   以前两人签了同居合同,庞贝常常以“boss”自居。   现在让庞贝签去芭乐,倒真是像他要找回点面子似的。   庞贝轻笑说:“不逗你了。昭文挺好,现在我手上好多资源都是昭文去接洽的,包括《玉蛇传说》,如果换公司,后续太麻烦了。我不想重新开始。”   喻幸也不能再强求,只好给了两个保镖随身保护庞贝,不允许她拒绝。   庞贝也的确受惊,生怕再出类似事件,就由得保镖跟车随行。   一周后,两人终于在万澜千波见上面。   在床上滚了一圈儿,庞贝又洗了个澡,随手捡了一件喻幸的衬衫穿着,喻幸把庞贝乱扔的衣服全部收拾好,或放进脏衣篓,或悬挂在衣柜里。   庞贝不爱穿鞋,赤脚在家里走来走去,倒水、洗水果,细白的双腿在衬衫底下晃来晃去。   喻幸忍不住说:“过来坐下。”   庞贝坐在吧台上不肯动了,喻幸便只好从沙发起身,走过去。   盛夏季节,庞贝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西瓜,眼神停留在喻幸腰上,说:“你裤子没系好。”   喻幸拉上拉链,捡起搭在沙发上的皮带,穿进腰带,他偏白的皮肤握着黑色的金属,黑白映衬着,缀以青色血脉,长腿的形状,随着走动的姿势被裤管勾勒出来,有种难以言说的欲|色。   看着赏心悦目。   庞贝托腮望过去,还是觉得自己当初挑中这个男人,眼光很好。   喻幸却看到了放在吧台上没动的翡翠手镯,坐过去打开手镯,问她:“没处理?”   庞贝点头,说:“我不想给她,但也不代表我就原谅她了。就这么着吧,你拿去拍卖了或者送人都行。”   她不再吃西瓜,热量太高,只能尝一尝,不然维持不了体重,上镜会被说太胖。   只好将西瓜推给喻幸。   喻幸自然而然接过庞贝吃剩的水果,没顾忌地开始吃,他说:“东西是送给你的,你要不想给,那就放在家里。”   庞贝点点头,只当做这件事就此了结了,她又上了一次热搜。   罗全惜将微星盛会上录音一剪,庞贝在和叶雪对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叫了对方一声“叶阿姨”,再加上高奢品牌活动场地的一张图,叶雪与庞贝说话,庞贝“爱答不理”,几个通稿下去,“耍大牌”、“不尊重前辈”等恶性标签,瞬间贴上庞贝的脑门儿。   娱乐圈真真假假的事太多太多,圈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全部内情,网民数量众多 ,随便一发散,事情已经不可控,影响十分恶劣。   明佳娜早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其实一些小道消息的无聊稿子,团队一般都是选择忽视,毕竟一天天盯着点破消息经常“澄清”,难免会给路人“斤斤计较”的感觉,坏路人缘。   但是没想到叶雪国民度与好感度远超大家想象,正当“怀旧情结”在青中年间盛行,一段录音一张图,居然发展到全网热议的地步。   一时间,庞贝的微博从骂声一片,到夸声一片,再到骂声一片。   仿佛给网民专配的过山车,供他们时而为了网曝艺人而高|潮,时而展示自己的悲悯与同情心。   明佳娜动作迅速地联系微星盛会主办方,要了当时会场内的监控,又与叶雪团队做了沟通,在庞贝因为□□被送上热搜的时候,及时出了声明。   场内监控显示,叶雪与庞贝当时相谈甚欢。   而叶雪在微博上po出一张十年前与庞贝的合影。   照片上,庞贝已有少女的妩媚,可又很稚嫩可爱,亲昵地站在叶雪身边,活脱脱谁家小侄女。   叶雪配文:叫了十几年阿姨,以后也不要改口@庞贝。   庞贝回应:谢谢叶阿姨kiss.   【我靠,是真的阿姨!】   【人家本身就有旧交,叫声阿姨不应该吗?还脑补什么yygq,笑掉头】   【哇,小仙贝十五岁的时候好漂亮啊】   【……只有我注意到,那条裙子是G家绝版的满钻纱裙吗】   一个小时内,明佳娜火速而高效地解决了问题。   庞贝微博上的恶评很快被压下去,一水的正面评论,以及好奇她与叶雪如何认识。   其他论坛上,扒|皮帖子应运而生。   之前严瑞丰让人将庞家旧事的帖子删得干干净净,圈子里知情者,口风紧,尽管有些风言风语,到底没有人讲出个子丑寅卯。   尽管网民纷纷好奇庞贝背景,庞家旧事,也未被牵扯出来。   罗全惜的团队也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昭文正在准备起诉营|销|号,罗全惜团队里的人自然被扒出来。   罗全惜放料翻车,反惹一身骚,焦头烂额接了律师函,等着打官司。   她又跑去跟范雅诉苦。   范雅哪里有空搭理罗全惜,压根就没回消息。   可罗全惜不停发,她太烦了,就把罗全惜拉黑了。   罗全惜:“……”   .   热搜人尽皆知,高予诺素来不关注娱乐圈的事,但事关庞贝,他还是跟喻幸陈述了一番。   喻幸听说昭文处理的不错,脸色刚好一些,高予诺又说:“罗全惜的朋友圈子里,有范雅。”   这下子,喻幸又不高兴了,转头就花大代价去截胡了范家的一块地皮。   首饰拍卖,买家可以不公开身份。   但拍地皮的流程比买首饰可复杂的多,范雅的父亲范家旭很快就查到了是喻幸在背后悄然出手。   范家有些房地产生意,但主体还是做餐饮行业。   倍幸集团主力在旅游开发这块儿,与某些 部门合作十分紧密,关系实打实得硬,范家旭虽然是二十几年的老企业家了,还是抢不过后起之秀。   先是翡翠玉镯,又是价值几个亿的地皮,年轻人不讲武德,却拳拳到肉,疼得范家旭龇牙咧嘴。   范家旭气不过,在家里发了一通脾气,才想了办法,找中间人与喻幸搭话,想请他吃一顿饭。   关系七弯八绕,先是从严家走通彭东易的路子,再通过彭东易联系上的高予诺。   喻幸没答应见面,但留了个电话给范家旭。   范家旭打过去三次,喻幸挂了三次。   直到第四次喻幸才接了电话,冠冕堂皇道:“范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近来太忙,请问您有什么事?”   范家旭心里早开始骂娘。   喻幸抢他的那块地皮,是范家餐饮生意转折的一个重要支点,如果这块地皮拿不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找到合适的地方,要多久才能找到,甚至于……找不到。   但范家旭嘴上还是客气的,他笑呵呵道:“喻总,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那块地,你让给我吧,我可以比你买下的价格再多三个点。”   喻幸坐在办公椅上,好整以暇地笑:“三个点,你打发叫花子?”   范家旭脸色一变。   喻幸淡声说:“看来上次我说的话,前辈根本没听明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的人。”   说完,喻幸就把电话挂了。   范家旭一脸茫然——上次说的话?什么话?喻幸跟他说了话吗?欺负人?欺负谁了?   他恍然想起邵文娟说过,拍卖会上有人警告过他们。   范家旭黑着脸叫来范雅,这次没有质问,直接给了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得范雅嘴角渗血,他喘着气问:“你到底得罪了谁?!”   范雅疼得掉眼泪,她哭着笑了,肿着脸问:“爸,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什么都比不上,一个镯子都比我命贵?”   范家旭指着范雅的脑门骂:“一个镯子?这次人家花几个亿的代价抢公司的地皮!”   范雅一听到“几个亿”,人都傻了,哪怕就是她爸爸要花几个亿,那也要经过董事会层层审核批准。   严瑞丰疯了!   严家怎么容得严瑞丰这么胡来!   范家旭心口闷痛,捂着心口坐下,咳嗽着说:“我不光是气你得罪人,我还气你蠢!就你这样,以后还想嫁个好人家?你就嫁头猪得了,只有一头猪你才能拿捏的住。一天天就把一点心思用在跟你后妈斗气上,早让你好好学习,出国读书,学着打理公司,吃不得苦,受不得累,还要怪我偏心你弟弟妹妹。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蠢货……”   他要犯病了,保姆见状,立刻过来送药。   范家旭颤抖着捧着药吃了,白着嘴唇说:“我不想过问你这次又做了什么蠢事,快点解决了,不然你以后也不要回家!你弟弟妹妹能在国外吃苦,你凭什么不可以!”   范雅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给严瑞丰打了 个电话。   严瑞丰其实都不乐意接,想了想还是接了。   范雅掉着眼泪说:“……丰哥,罗全惜发的通稿跟我无关。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吧。镯子我不要了,但是求你别冲我家的生意来。”   严瑞丰一脸懵逼,皱着眉头问:“你在说什么几把玩意?”   范雅愣然问道:“不是你花了几个亿抢我家的地皮?”   严瑞丰顿时笑开了。   热搜的事他也知道,他也知道罗全惜认识范雅,不管是不是范雅做的,在他心里已经认定是范雅。   见昭文处理的不错,他也没插手。   没想到,喻幸下手更狠。   挺好,庞贝眼光总算好了一次,这次找的男人,比她年轻的时候胡来找的男人好多了。   严瑞丰曼声道:“你求错人了。”   范雅脑子空白了一瞬,求错人了?   她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明明那个时候,庞贝跟喻幸已经彻底地分手了啊!   她听庞贝说过,喻幸从未爱过她。   范雅在电话里,迟疑着问:“那人,是不是倍幸集团的总裁,喻幸?”   严瑞丰在那头挑了挑眉毛,“嗯?你知道?”   范雅紧闭双眼,严瑞丰是否知道,喻幸就是当初庞贝宁肯拒绝与严家婚事,也要喜欢的男人呢?   如果严瑞丰知道了,还会不会这么幸灾乐祸。   忽然之间,范雅很好奇严瑞丰的反应。   她握紧电话,语气里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怪笑,她说:“严瑞丰,你不知道吧,庞贝以前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喻幸。”   严瑞丰:“…………”   草。 第59章 (两更) 双更合一……   严瑞丰突然间得知庞贝的初恋就是喻幸, 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妈的,原来兜兜转转,庞贝还是喜欢那个死狗。   范雅见严瑞丰在电话那端沉默,有种奇怪的快|感, 她提高了声音问:“严瑞丰, 你竟然一直不知道?你那么维护她, 跟她关系那么好, 她一个字都没跟你透露?”   严瑞丰也算是身经百战, 女人那点小手段, 他能看不明白?   酸了吧唧的玩意儿, 要不是跟范雅一起长大, 他这会儿都要爆粗口了。   “得了吧范雅, 我知不知道都没关系, 现在不过是多了个人疼贝贝而已。你指望我和喻幸互咬,你好看戏是不是?别想了, 不会的。”   “……”   严瑞丰直接挂了范雅的电话,还把范雅各个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做完这一些列操作, 他开始郁闷了。   生气是肯定生气的, 但他是生喻幸的气,不是生庞贝的气。   庞贝有错吗?   没错!   庞贝怎么可能有错!   她那时候才十八,刚成年而已,十八十七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约等于庞贝没成年。   一个未成年少女和一个成年男人,不管出什么事,必定是成年男人的错!   严瑞丰越想越觉得喻幸很畜生。   十八岁的姑娘,他怎么下得去手。   畜生!!!   庞贝这么好的姑娘,喻幸又怎么舍 得跟她分手。   严瑞丰气得在办公室里踱步,刚刚痊愈的腿, 好像又有点儿疼了。   得踹某人几脚才能缓解疼痛。   不过一想到喻幸舍得为庞贝拿钱去打范家的脸,他心里气顺了一些。   哪怕是有钱人,花钱也都要掂量掂量的。   平心而论,花几个亿去截胡范家的地皮,这事儿换了他,还真没法做成。   严家不会容他这样乱来。   姓喻的,还算有点儿良心。   严瑞丰刚消了点气,接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电话。   庞贝的妈妈裴清枚打过来的。   严瑞丰犹豫了许久要不要接,庞中林自杀之后,裴清枚很快就从圈子里消失,也没了什么动态。   裴清枚和庞中林的事情,他不甚清楚,他只知道庞贝和裴清枚关系一直就不太好,庞贝出国这几年,裴清枚刚开始也打电话过来问过他,后来也就不太打了,这会子估计是看到微博各种热搜,知道庞贝回国,所以想联系庞贝来了。   严瑞丰还是接了,毕竟是庞贝的妈妈。   “裴阿姨,您好。”   “瑞丰啊,你好。”裴清枚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在新闻上看到贝贝了,你是不是联系上贝贝了?”   “是。您找她?”   “是呀,我刚知道她回国,联系了她的叔叔还有舅舅、姑姑们,都说庞贝没联系过他们,我只好找你问一问。你能不能把贝贝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跟她打个电话。”   “阿姨,您手机号也没换过,贝贝如果想联系您,自然会联系您,她要是不想联系,我也不方便把她的手机号给您。但是你的心意,我会帮您转达的,您等贝贝的消息。”   “……好吧,那麻烦你了,你帮我劝劝贝贝,我都三年没见她了,很想她。”   “嗯。”   严瑞丰挂了裴清枚的电话,心情沉重地给庞贝打了个电话。   裴清枚的事,比喻幸还让人头疼,因此提起的时候,他的语气里有自己没有察觉的小心翼翼:“贝贝,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想你了。”   庞贝今天刚参加完开机仪式,陡然听到裴清枚的消息,一下子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人都默然了。   严瑞丰很敏锐地察觉到庞贝的沉默,就说:“我没把你联系方式给她,如果你不想搭理,我就回绝。”   庞贝说:“那就回绝了吧,他们都挺烦的,以后不管是庞家还是裴家的人找你,都不要给他们我的联系方式。我这边剧组一会儿要去聚餐了,有空再跟你聊。”   “好。”严瑞丰一想到庞贝在工作环境里,唯恐电话被别人听去,也没打算多说。   严瑞丰回头就跟裴清枚说,庞贝的联系方式,无可奉告。   裴清枚无奈,只好联系上了范雅。   在她印象里,庞贝跟范雅的关系最好了。   裴清枚打通范雅的电话之后,生怕范雅像严瑞丰一样拒绝她,这回开始博同情,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还提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范雅听得兴致缺缺,但听到裴清枚说起她和庞中林的事情,打起了精神。   “雅雅,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贝贝爸爸都去世了,我嫁给我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如果为这个记恨我,我真的是白生她了。我十月怀胎生了她,她要是不认我,我真的很伤心。”   “阿姨,我一会儿就把贝贝的电话发给你。”   “那太好了了!谢谢雅雅!”   “阿姨,不客气。”   范雅找了娱乐圈的人,拿到了庞贝在工作时候留下来的联系方式。   喻幸再怎么对范家不客气,总会投鼠忌器的吧。   范雅兀自笑了笑。   .   庞贝和剧组同事聚了餐,晚上喝了点酒才回的酒店,刚开门进去,就被等在门后面的男人给抱住了。   喻幸身上也有酒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发酵出迷人的味道。   庞贝吻着喻幸的下巴,仰脸望着他问:“写字了?”   喻幸捧她脸颊,低头吻过去,轻轻咬着,轻声说:“知道你不回来,在家里写了几个字……”   庞贝忍不住笑:“就写了几个?”   “嗯,五个半。”喻幸嗓音低哑地说:“实在写不下去,就来了。”   《玉蛇传说》是古装戏,出了出外景,大部分拍摄内容都在萧山,所以还是得住酒店,不能经常回去。   庞贝刚来工作几天,喻幸已经觉得好像跟她分开了很久,但她的工作注定要长期在外面,他告诉自己要接受,要习惯,写了几个字静心,根本没静下来,睁眼看宣纸的时候,写的还全是“庞贝”两个字。   索性就来了。   喻幸把人抱着进卧室,庞贝电话响了起来。   裴清枚电话号码没换,庞贝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将长发往脑后一抓,伸手抵住了喻幸倾过来的胸膛,说:“你去洗澡,我接个电话。”   显然是要支开他。   喻幸乖乖地去洗澡。   庞贝走到阳台接了裴清枚的电话,接通后,她没喊裴清枚,也没说话。   裴清枚知道庞贝心里怨恨,可庞贝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她又担心又恨,一开口忍不住哭了:“贝贝,是妈妈呀……”   庞贝:“我知道。有什么事?”   如此冷漠的口吻,裴清枚心口一揪,说:“你回来了怎么不跟妈妈说一声?”   庞贝很敷衍:“工作呢,很忙。”   裴清枚忍不住嗔怪:“再忙也要抽空给我报个平安——马上都中秋了,既然回都回来了,今年中秋回家来跟我一起过。”   庞贝笑了笑,她还有家吗?   在她心里,她的家在庞中林死之后,就没有了。   裴清枚听到庞贝的笑声,心里一寒,她知道症结何在,可是也不想在电话里提起,以免与庞贝起争执。   她放软了声音说:“妈妈真的很想你,你有时间吗?妈妈想见见你。”   “没有,工作非常忙。”   “那中秋节我在家里做团圆饭,你到时候回家来吃饭。”   庞贝没立马答应,只说:“中秋节还有一 个多月,到时候再说吧。”   裴清枚抹掉眼泪,说:“好好好,那我就先不烦你,你好好工作,中秋节再见。”   庞贝挂了电话,站在阳台上远眺。   剧组定的是三星级酒店,后来喻幸让人升级成五星,从阳台上可以看到大半个影视基地,基地依山而建,风景很好,这个时候,不会抽烟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想抽根烟。   喻幸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叫了庞贝两声,她都没听见,只好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庞贝回头,头发被吹到眼睛前。   喻幸伸手将她的头发撩去耳后,问:“在想什么?”   庞贝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说来话长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挺烦的,她连开口都觉得累,更不想说给喻幸听。   喻幸也没追问,他捏着她下巴,看到她脸上妆容脱了一些,让她去洗澡。   庞贝去洗完澡,疲倦地躺在床上,靠在喻幸怀里,闷闷一声:“……我今天想好好睡觉。”   “嗯。”喻幸闭着眼,就这么抱着她睡了。   庞贝很早就睡着了。   喻幸胳膊都被她枕得发酸,却怕吵醒庞贝,等到庞贝翻身去了另一边,才轻呼出一口气。   直到半夜才睡着。   .   范雅直接找上了喻幸。   喻幸压根都没打算和范雅见面,但是范雅跟高予诺说:“麻烦你转告喻总,问他好不好奇和庞贝家里有关的事。”   高予诺如实转告,这才换得喻幸百忙之中抽出半个小时的见面时间。   地点约在喻幸谈生意常去的私人会所,他刚跟生意上的朋友谈完话,便抽身过来见范雅。   范雅打扮得很简单,黑白的A字裙,高马尾,妆面干净,耳环精致,她长相虽然不算漂亮,如果不开口说话,看着还算顺眼。   喻幸一进门,范雅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女人在男人面前,尤其是优秀的男人面前,总是忍不住展现自己的吸引力。   而喻幸就像瞎子一样,压根没注意到,只将视线落在桌前的茶杯上,服务员刚斟好的两杯碧螺春,看起来颜色还不错。   “你想说什么,说吧。”   喻幸端坐在木质靠背椅上,双手交握,眉目沉静又清冷,有一种薄情在冷冽的眼神里。   范雅不由得看愣了几秒,恍然想起第一次看到喻幸的时候,那时候他跟在庞贝身边,第一眼看去,给人的印象就是“寡言的学霸”,像她读书时候见过的高岭之花,和庞贝那样的娇艳少女站在一起,十分不和谐。   范雅轻咳一声,脸颊微红,她打开手机,展示一张结婚照给喻幸看。   “喻总,这是庞贝母亲的结婚照。”   喻幸低头看去,裴清枚穿着婚纱,喜气洋洋地站在一个清瘦的男人身边,可那个男人很并不是庞中林。   他见过庞中林,庞中林比照片里的男人要魁梧一些。   喻幸缓缓抬眉,薄唇轻启:“什么意思?”   范雅往后一靠,姿态忽然高高在上起 来,笑道:“喻总恐怕不知道,庞贝的母亲现在已经结婚三年了。”   喻幸的心猛然坠落。   也就是说,庞中林一去世,裴清枚就结婚了。   对庞贝而言,裴清枚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将她抛弃。   昨晚在酒店里,庞贝是接到了裴清枚的电话,才心情不佳?   喻幸下颌轻摆一下,淡定问道:“所以呢?”   范雅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将自己的意图摆明:“所以请喻总高抬贵手,将我家的地皮还给我家。”   喻幸倏然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声音仍旧轻:“范小姐,你在威胁我?”   范雅嘴角一抿,没敢直接说“是”。   喻幸不打算和范雅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径直起身,连句告辞都没有。   范雅握着手机有些失控地喊:“喻总,你不怕我把庞贝的家事公诸于众吗!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对她议论纷纷,会有多少人骂她!”   喻幸脚步骤然顿住,他旋身居高临下地看过去,漫不经心地松了松领带,修长的手指仿佛在玩弄着什么,淡声说:“你试试。”   “贝贝妈妈就算真的做错事,跟她没有关系。”   “贝贝也不一定非要吃女演员这碗饭,我的爱人,我养得起。”   范雅挑眉问道:“当然,你养得起她。可她会伤心,会难过,这些是你能用钱解决的吗?”   喻幸怒极反笑,他理完领带的手,插进口袋,扬着唇角说:“范小姐,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严瑞丰一样是个好人?”   他眸光瞬间冷了下来,缓声道:“我和他不一样,我更卑劣,更无耻。你让她伤心一分,我就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范雅不知道,喻幸是怎么理所当然地承认自己卑劣与无耻。   她想起了新闻上说,倍幸集团老员工孟永鑫被老婆捅刀子的事情,就是喻幸一手策划的,顿时遍体生寒。   这种男人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喻幸走后,范雅将裴清枚的结婚照删掉了,她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庞贝算了。   但范雅也拉不下脸去给庞贝道歉,可她爸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犹豫之下,范雅随便编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发给庞贝,署上了她的名。   庞贝看到范雅敷衍的道歉信息,轻嗤一声,觉得恶心,直接把她拉黑了。   晚上和喻幸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还跟喻幸吐槽:“我以前眼睛可真瞎,怎么会和她做朋友。”   喻幸往庞贝手机瞥一眼,已经看不到信息了,就问她:“怎么了?她给你发什么了?”   庞贝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筷子,说:“道歉信,虚伪的很,还不如不道歉。”   “哦。”   喻幸夹一筷子红烧肉给庞贝,庞贝又夹回去给他,说:“幸运,我现在不能吃肥肉。昨天还重了二两。现在天天背剧本,根本没工夫去健身房,只能少吃保持体重。”   喻幸把肥肉的部分剔除,把瘦的给庞贝,“就吃一块,也胖不了多少。”   庞贝好几天没吃肉了,闻 到香味有些忍不住,到底还是吃了,一边吃一边给自己洗脑:“只吃一块,只吃一块……”   喻幸见庞贝实在忍的难受,把带肉的菜全部打包扔去垃圾桶,陪着她一起吃素菜。   庞贝一愣,小声说:“你能吃,你就吃呀。”   喻幸泰然自若地吃着素菜,说:“和你一起吃饭就挺香了,吃什么都行。”   庞贝弯了弯嘴角。   夜里,庞贝去洗澡的时候,喻幸给高予诺发了消息,让高予诺把截胡的地皮卖给范家的对家。   也没别的意思。   欺负庞贝的人,还要跳起来威胁他,再恶心一把庞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那就老老实实站着挨打吧。   范家看中的这块地皮,周围的基建规划刚出了新文件,价值飙升。   喻幸赚了一笔不说,范家的对家更加开心。   范家旭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就气得病倒住院了。   范家到现在还全靠着范家旭一个人支撑,继承人还没成气候,本来就是家族企业,他一生病,整个公司都跟着动荡。   风水轮流转,范雅身为罪魁祸首,在整个范家处境堪忧。   哪里都不缺落井下石的人,范雅的几个“好姐妹”约着去探望她、开解她。   一句似曾相识的话,传到了严瑞丰的手机上。   “我现在去雅雅家看看她怎么样了,到时候拍照给你们看。”   严瑞丰把截图发给了庞贝,也让张海发给了范雅。   范雅看到截图的时候,如受万箭穿心,她有些能够体会到,庞贝当初被她背叛的痛感了。   范雅未必是真诚认错,有可能只是怕了,打了一通泪流认错的电话给庞贝。   其实庞贝早已不缺范雅迟来的道歉,当下听了也没有太大的感受,她更感动于喻幸和严瑞丰在中间为她出头。   庞贝在剧组里午休的时候,给喻幸打了个电话,让他别再折腾范雅。   喻幸在等飞机,带着高予诺走坐在贵宾休息室,在电话里温声问:“消气了?”   庞贝:“早就不气了。就是懒得再看到她。”   喻幸:“明白了。”   庞贝打了个哈切,准备小憩会儿,今天有个小夜,得拍很久,不睡觉状态不好。   她说:“幸运,我去睡会儿。”   喻幸听出她的倦意,催着她快去睡。   喻幸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正好看到日历上的日期。   中秋节快到了。 第60章 (双更) 求婚   以往的中秋节, 喻幸都会回玉川陪郑清秋一起过节。   临近中秋,郑清秋提前打电话来跟喻幸说:“既然贝贝都回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按照我们这边的传统, 你应该要上女方家的门。”   郑清秋还打算动身去一趟安城, 结婚是大事, 庞贝这么好的女孩儿, 她也不能怠慢了别人, 该见父母就见父母, 别人家姑娘结婚要走什么流程, 到庞贝这儿也得一样不落。   喻幸为难地说:“奶奶, 贝贝父亲去世了, 她的妈妈现在另组了家庭。您先别操心, 十四那天我再跟你打电话。”   郑清秋一听庞贝家里情况这么糟糕,十分心疼地说:“那贝贝身边岂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这叫她怎么能不操心。   郑清秋拍板说:“那干脆都回玉川来, 奶奶给你们做团圆饭!咱们一家三口也照样团团圆圆过节。”   喻幸只好先应了。   十四那天,庞贝剧组下午就开始放假, 她收拾了东西回万澜千波, 接到了裴清枚打来的电话。   “贝贝,你放假没有?你现在住哪里呀?妈妈过来接你,你今晚到我这里来住,家里有你的房间。正好明天中午我们就可以一起吃饭了,妈妈真的好想你。”   “我今天没空。”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过去接你。”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来。”   “好好好。”   裴清枚转悲为喜,迅速把地址发给了庞贝。   庞贝知道,喻幸肯定要飞回安城陪郑清秋过节, 正好她也不想把喻幸牵扯到裴清枚跟前。   中秋节各自忙各自的挺好。   庞贝打电话给喻幸,跟他交代一声。   可电话打过去,没人接,打了三遍都这样,也没有任何回信。   这很奇怪,哪怕喻幸没时间接电话,也一定会给她回复条消息,或者让高予诺跟她打声招呼。   庞贝转而找高予诺。   高予诺也没接电话,过了十多分钟,才回电话给她,焦头烂额地说:“庞小姐不好意思,喻总犯胃病疼晕了,现在在医院输液,我刚才在忙,没来得及接电话,喻总的手机估计是落在公司了。”   庞贝紧张问道:“哪个医院?我开车过来。”   高予诺把地址发在庞贝手机上,庞贝立刻开车过去。   喻幸躺在病床上刚醒,脸色苍白,高予诺准备了点流食,但他显然没胃口。   庞贝走到病床边,打量着喻幸,他的短发干净利落,有些凌厉,可人在病中,就是会显得有些脆弱孤寂,他的眼神有些招人疼。   尤其是直勾勾看着她,盼着她来的时候,像一个要糖的小孩子。   庞贝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看到旁边有粥,就把粥从保温盒里倒出来,又问高予诺:“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今年本来都没犯这么严重。可能喻总最近有些忙,三餐不定,就又犯了。”高予诺说完,下意识看了喻幸一眼,连忙补了一句:“医生说没有大碍,好好养着就行,您不用太担心。”   庞贝没说话,都疼晕了,还说没大碍。   她把粥送到喻幸跟前,放软了语气说:“先吃点吧。”   喻幸视线低下去,落在庞贝手里的粥上,又看了看她,抿了抿嘴角问:“我自己吃?”   庞贝:“…………”   这怎么还委屈巴巴的。   高予诺默默退出了病房。   庞贝坐到床边,舀了一勺子粥,送到喻幸嘴边说:“我可不会伺候人,噎着你也别怪我。”   喻幸张嘴,吃了一勺子的粥。   庞贝是真不会照顾人,喻幸嘴角全是碎了的米 粒,可他也不嫌不舒服,还叫她喂。庞贝边喂就边笑。喻幸见她心情好,很快有了胃口,吃的津津有味。还问她饿不饿,要不要也吃点。庞贝晚上不吃米饭,所以说不饿。   喂完粥,庞贝给喻幸擦干净嘴角,正经地问他:“你身边这么多人照顾,还能病成这样?”   喻幸却说:“我已经算好的。”   范家旭刚犯了心脏病呢,他也并不是先天性心脏病,就是累出来的病。   倍幸成立之初至今已八年,从小工作室到今天的规模,绝不仅仅只是靠时运,为公司付出的所有成员都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   这里面当然包括喻幸。   尤其庞贝走的那三年,他更加拼命,终于将倍幸抬上了新的高度。   落下了胃病,也不稀奇。   在庞贝看来,喻幸和她爸一样,都是工作狂。   工作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有巨大的吸引力。   “输液完了就能走了?”   “嗯。”   “那你还回玉川吗?要不就在安城休息几天,等身体好点儿了,再回去陪奶奶补过一个中秋。”   “行。”   商量好了,喻幸就用庞贝的手机给奶奶发了语音消息,他照实说自己病了,但没说的很严重。   郑清秋担心得很,就让喻幸别回来,中秋年年都能过,身体第一。   喻幸把庞贝的手机还过去,又问她:“你呢?和我一起过中秋?”   庞贝握着手机,说:“我妈联系我了,我打算去见一见她。”   喻幸浅浅地问了一句:“你想去见她吗?要不要我陪你?”   庞贝垂眸,摇头说:“不用了,我就是找她说点事,说清楚了,以后就不相干了。”   喻幸握上庞贝的手,他的掌心其实很冰凉,庞贝的手也有些凉,可握上庞贝的手,两个人的手就渐渐都热了。   .   中秋的早上,庞贝和喻幸一起在家里吃了粥,庞贝画了个淡妆,换上简单又舒适的裙子,搭了个针织外套,戴上墨镜和口罩。   喻幸今天也放假,在家里里就只穿着件单薄的羊毛衫,锁骨外露,闲散恣意。   庞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九点,又把墨镜跟口罩摘下来,坐在沙发上看视频。   半小时后,裴清枚打电话过来催,问她什么时候到。   庞贝说:“我还没吃早饭,吃完了再过来。”   裴清枚不想庞贝饿着,只好继续等,又千万叮嘱她在十一点之前到,不要去太迟了。   庞贝不由得问:“除了你,还有别人?”   裴清枚沉默一会儿,说:“你先来。”   庞贝挂了电话,握着手机发呆。   喻幸关上电脑,从书房里出来,走到庞贝身后,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   庞贝恍然回头,一眼就看到喻幸,她张开双臂,抱了抱他。   喻幸弯腰抱她,吻了吻她的脸颊,轻声问:“怎么了?”   庞贝摇头。   “不想去吃饭?”   “……有一点。但是还是要去的,至少要去一次。”   “那我陪你去。我在外面等你,你想走的时候,我可以 随时过去接你。”   “好。”   庞贝忽然觉得安心了很多。   十点左右,喻幸衣服也没换,穿了双运动鞋,和庞贝带着同款墨镜出门。   裴清枚现在住在安城另一个城区的小区内,开车过去,半小时就能到,但今天是中秋节,街上特别地堵车,半小时的路程,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庞贝到裴清枚小区的时候,都快十一点半了。   喻幸车子停在楼下。   庞贝跟裴清枚发了信息说她到了,下车前跟喻幸说:“我很快就回来,中午跟你一起吃午饭。”   “好。”   喻幸目送庞贝走进小区楼栋大门前。   裴清枚亲自下来开的门,母女相见,一时相顾无言。   庞贝打量着裴清枚,岁月从不败美人,裴清枚的容颜和几年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尽管她现在只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绸缎长裙,却还是精神抖擞,风韵犹存,仿佛庞家的变故,对她来说没有产生任何打击。   唯一变化的是裴清枚从珠光宝气,变成了一个很朴素的女人。   裴清枚看着庞贝热泪盈眶,她想去抱抱庞贝,却被庞贝躲开。   “几楼?”   庞贝单手扶着背包,往电梯口走。   裴清枚尴尬地跟上,按下八楼的电梯,又急着介绍着说:“房子是你外婆留给我的,不是你爸爸留下来的。”   “嗯。”庞贝冷淡地应。   电梯里,裴清枚局促不安地握动手指,目光时不时地往庞贝脸上瞥,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庞贝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应裴清枚。   到了八楼,裴清枚没用钥匙开门,而是敲了敲门。   临到敲门的时候,才僵硬地笑着跟庞贝说:“妈妈结婚了,你汪叔叔是个老师,人很好,他今天也在家……”   说完,她心如擂鼓地看着庞贝。   庞贝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她能猜到,裴清枚肯定会结婚的,但是这样提前不打招呼就把那个男人带到她面前来,她不能不生气。   庞贝想了想自己今天的目的,还是把脾气忍了下来。   裴清枚见庞贝没有扭头就走,忐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高兴地掉眼泪。   里面的男人开了门,他长得很清瘦儒雅,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很有书卷气,身上裹着围裙,显然刚从厨房过来。   汪之林见了庞贝,笑逐颜开,殷切热情地把人往家里请,又是倒水又是准备零食。   庞贝脸色很淡:“不用了。”她看向裴清枚,说:“我想跟你讲几句话。”   场面一静。   汪之林双手贴在围裙上,笑着说:“还有一个菜没炒,我去炒,你们这么久没见,肯定有话说,你们先说,不着急。”   汪之林转身回厨房。   庞贝将房子打量了一圈,大概有一百六十平,四室两厅,可是这比她以前住的家小太多了,也没有十个佣人供裴清枚差遣。   还有厨房,一眼就能看到油烟。   裴清枚以前从不下厨房的。   裴清枚顺着庞贝的视线望过去,不大好意思地说:“妈妈也是刚 学做饭,没有几个拿手菜,主要还是靠你汪叔叔做,我就给他打打下手。但是你喜欢的两道菜,妈妈有用心学,是妈妈亲手做的。”   庞贝最终的视线落在客厅的一张全家福上。   照片里有三个人,汪之林、裴清枚,还有一个长得像汪之林的年轻男人,看样子是他儿子。   以前她们家里也有全家福的。   裴清枚目光定格在全家福上,抿动嘴唇没说话,拉着庞贝进她的房间。   她的卧室也很大,有个阳台。   庞贝没坐,走到阳台上,问裴清枚:“你们什么时候领的结婚证?”   裴清枚张着口,如鲠在喉,她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垂着眼皮说:“你爸去世之后的半年。”   庞贝点了点头,动作不算快,她还以为她爸刚去世,他们就结婚了。   裴清枚喜欢哭,哪怕快五十的人了,眼泪还是说掉就掉。   她坐在床上低头擦眼泪,说:“……贝贝,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对不起你爸爸,你为什么要恨我?我不能结婚吗?我要替他守一辈子寡吗?”   庞贝心里酸涩又愤怒,她捏着墨镜,将墨镜的框架都捏得有些变形。   大人总是这样,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孩子什么都不懂,却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全暴露在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里。   裴清枚兀自擦眼泪,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我跟你爸爸结婚的时候是赶鸭子上架,我根本就不喜欢你爸爸,是你外公外婆非要逼着我嫁。要不是你汪叔叔那时候家里太穷,我就应该嫁给你汪叔叔了。”   庞贝没进卧室,她就在阳台吹着中秋节的风,冷淡的声音带着冷风飘进去:“那你可以离婚。为什么要一边留着他的照片想念,一边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呢?”   裴清枚怔住,下意识问:“你爸爸告诉你的?”   她和庞中林的婚姻就是因为和汪之林的合照爆发出的问题,但婚姻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她说不清,也理不清。   不管怎么样,她并不希望这件事由庞中林告诉庞贝。   庞贝笑了笑,说:“你觉得爸爸是这样的人吗?”   她收敛笑色,告诉裴清枚:“是我自己发现的,你并不喜欢看书,可你的房间里,却有一本被你翻皱的书。”   裴清枚无言以对,她是把汪之林的照片夹在那本书里面了。   她自己抽了几张床头的卫生纸,擦掉眼泪,鼻音浓重地说:“这一点我是对不起你爸爸,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感情。我也想过跟你爸爸离婚,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爸爸不会让我离婚的,你外公外婆也不可能让我跟你爸分开。”   庞贝无情地打断裴清枚:“别怪别人,尤其别怪我爸。”   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庞中林的万贯家财。   她冷冷地说:“这世上只有爸爸最心疼你的眼泪,但是爸爸已经死了,所以你以后少哭一点。”   裴清枚顿时愣住 ,眼泪掉得更凶。   庞中林当然对她很好。   庞贝等了一小会儿,见裴清枚哭得差不多了,才说:“我现在的工作你也知道了。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想好好工作,裴家那边的吸血鬼已经害死了爸爸,你要是真的还心疼我,就别让他们再出来影响我。”   “贝贝,公司的事,也不能全怪你舅……”裴清枚看着庞贝冰冷的双眼,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便不住点头,哭着说:“不会的,你放心,不会的。你外公外婆已经教训过你舅舅们了,绝对不会再影响你。”   庞贝从阳台走进卧室,带上墨镜说:“我走了,以后你有什么生死大事,再联系我。”   裴清枚慌忙起来拉着庞贝的手,哭哭啼啼问:“贝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庞贝拂开裴清枚的手,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平常没事不要打扰我。”   裴清枚呜咽着问:“贝贝,我十月怀胎生了你!你怎么这么狠心呀!”   “你是生了我,但你既没好好爱爸爸,也没有好好爱我,你不是个好妻子,也不是个好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你生了我,我今天来都不会来。”   庞贝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裴清枚心里有数,她很愧疚,所以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哭倒在床上,也没有再去挽留庞贝。   庞贝没有和汪之林打招呼就离开了裴清枚的家。   或许汪之林没有做错,但是庞贝无法在感情上接受这个男人。   不到十二点,庞贝就上了喻幸的车。   “饿不饿?想去哪里吃?”   “幸运,我想回家。想吃你的做的饭。”   “好。”   喻幸开车,把庞贝带回了万澜千波。   一进门,他就摘下了她变形的墨镜,墨镜底下,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庞贝扑进喻幸怀里,低声啜泣。   喻幸揉着她的头发,说:“不想去以后就不要去了。”   庞贝点点头,说:“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开始为别的人学做饭,开始做别人的好妈妈,以后我也不用再去了。”   喻幸心里泛酸,声音多出几分温柔:“以后有我给你做饭。她不疼你我让奶奶疼你。”   庞贝笑了笑。   家里还有新鲜的菜,喻幸去煮饭,做了三个家常菜。   吃饭的时候,庞贝跟喻幸提起了她父母不完美的婚姻。   庞中林和裴清枚结婚全凭裴清枚一张漂亮的脸,庞中林是十分传统的人,他对妻子与家庭非常的忠心,直到发现了裴清枚书本里的那张照片,才知道有汪之林这么个人的存在。   但是裴清枚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尽管思念汪之林,可她只是默默想念,绝不做出破坏家庭的事。   庞中林太宠爱裴清枚,责任心也太重,一直努力维持着在破碎边缘徘徊的婚姻。   可人心是最没法控制住的。   裴清枚不喜欢庞中林,越被宠爱反而越有恃无恐,连带的对庞贝也多了些不耐烦。   这些东西就像细小的纤维,无孔不入,渗透进庞贝生活 里的点点滴滴。   那些不美好的东西,深深植根在她大脑记忆区域的私密领域里,是她不想跟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庞贝低着头,淡声说:“幸运,这些事严瑞丰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喻幸也是第一次听庞贝说起她的家事,令她伤心难过的家事。   如果时光倒流到七年前,他一定在她半夜做噩梦哭醒的时候,轻吻她的眼角。   “砰——”   天空一声巨响,传来烟花爆|炸的声音。   庞贝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正好也吃饱了,放下筷子到阳台去看烟花,一边看一边嘀咕:“不是禁燃了吗,怎么还有人放烟花?而且这才白天,什么也看不见。”   喻幸跟着走过去,望着远处说:“那是游乐场,有燃放资质,估计是中秋活动烟花的试放,晚上全放了肯定更漂亮。”   庞贝开心地说:“那午睡一下,等到晚上再来看烟花。”   说是午睡,庞贝一不小心进入了深睡眠,开始做梦。   睡梦之中,她呢喃着什么。   喻幸先醒,伸手抚平她皱着的眉头。   中秋佳节,她应该是想庞中林,想家了。   喻幸轻手轻脚离开家,戴着口罩,开车出去了一趟。   先去了商场,又去了一趟超市。   庞贝一觉睡到了晚上六点左右,喻幸早就买了菜回家,洗净了食材,等着晚上给她做饭。   六点一刻,游乐场盛大的烟花晚会拉开帷幕。   胭脂红的火球蹿上九霄,炸裂巨大的黑色天幕,五彩流苏在雄浑的响声之中散落,如银河倾泄,美妙绝伦。   庞贝拿着一瓶果饮跑去阳台看烟花,还兴高采烈冲喻幸招手:“快来看。”   喻幸双手插兜,走去阳台,他从口袋里将手伸出来,握住庞贝抬起来的手,将一枚戒指套进她的手指,在巨大而沉闷的响声里,他认真而诚恳地说:“贝贝,嫁给我,给我一个家,好吗。”   庞贝扭头,一枚钻戒在她无名指上,像烟花掉落下来的星粒子,熠熠发光。 第61章   庞贝看着手指上的戒指, 嘴角忍不住地翘起来了。   “什么时候买的?”   “去超市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商场。没有更大更漂亮的了,暂时先用这个,以后再给你换一个。”   “去超市顺便去商场?”庞贝扬了扬眉毛。   “……”喻幸调换了一下顺序:“去商场, 顺便去超市。”   庞贝戴着戒指, 眨着眼说:“我现在如果要结婚, 得跟公司报备, 你和其他人又不一样……到时候肯定会被迫公开。《丝萝》马上要播出, 《玉蛇》也要杀青了, 我不想他们借我们的感情和婚姻炒热度。”   感情对她而言是私密的, 独属于她个人的。   她不想沾惹上被利益熏过的东西。   “等我从《玉蛇》剧组出来, 我就休息一段时间, 跟你一起放假去度蜜月, 在国外悄悄领证。回来之后我就只跟公司说我结婚了,不要暴露你的 身份。好不好?”   “好。”   喻幸拿到庞贝后面几个月的行程后, 开始让人安排结婚和蜜月旅行的计划。   这些都是倍幸集团擅长的业务,高予诺安排的时候, 得心应手。   庞贝也得开始做准备, 她提前跟明佳娜报备了,说她大概可能准备结婚了。   明佳娜像是受了晴天霹雳,火速赶往片场,把庞贝拉到酒店里密谈。   “姑奶奶!这离你跟我说你在谈恋爱才多久,一眨眼就要结婚了!!!你不会再过段时间,就告诉我,孩子都有了吧!!!”   明佳娜手里好不容易有个艺人出头了,她小心翼翼呵护着,沉着而冷静地替她做长远规划, 最最最害怕的就是庞贝刚走上正道,扭头就要回归家庭。   庞贝安抚明佳娜说:“不会的,只是结婚,不会那么快要孩子的。”   明佳娜没办法冷静,她揉了揉脸颊,正巧酒店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服务员,过去开门,却看到一个职业打扮的人男人给庞贝送东西过来,小小的礼袋,印着GK的字样,他笑着问:“您好,庞小姐在吗?高秘书让我送过来的。”   明佳娜愣愣地接着东西,等那人走后,把礼物递给庞贝。   庞贝拆开来看,是一对骰子耳钉,GK出的小玩意儿,因为量少,所以市面上很难找,她以前在中古店淘了很久没淘到,居然这会儿被喻幸找到了。   庞贝想起高予诺发了朋友圈,她点开朋友圈,高予诺发的朋友圈定位在欧洲。   喻幸在欧洲出差给她淘到的。   明佳娜:“……”   她冷静下来,抱臂说:“原来你的初恋是高秘书啊。”   “不是。”   庞贝否定完,顺手给高予诺朋友圈点了个赞。   还不承认,都给人家点赞了。   明佳娜忧心忡忡地说:“高秘书看起来也才三十岁,你们俩都在事业上升期,现在谈结婚太早了吧。贝贝,你真不要太着急,结婚的事你好好考虑下。”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庞贝毕竟是个自由的成年人,真要做点什么,明佳娜根本管不住,她只能苦口婆心劝完,把该说的话说尽,时不时地给庞贝敲敲警钟。   除此之外,就是多给庞贝撕资源。   “好吧,你一直都很让人省心,我先回公司,试着把你的事跟丁总说一说,你千万不要冲动,真要结婚的时候,一定一定要知会我一声,免得你们去民政局的路上被狗仔拍到。”   “好。”   明佳娜交代完,心情沉重地回了昭文。   庞贝继续去剧组拍戏,片场还没开工,她和张媛一起背台词,相互帮忙对词。   张媛和男朋友分手了,化悲愤为动力,最近干劲儿十足,一心扑在剧本上,努力赶上了女二号的表现。   两人对完下午的词,歇口气儿,喝喝水润嗓子。   张媛趁空问庞贝:“贝贝,我觉得我表现还是不够好,好烦呐。”   她公司给她请了专业的指导老师,每天晚上给她补课,薛忠明也属于很直的导演,虽然脾气大,说话重了点,但有什么说什么,张媛在剧组里稍有些掉队,被骂得很惨,在这种高压之下,她的演技其实已经突飞猛进。   庞贝说:“不要着急,不要求快,导演都说你能过的戏,就不要再想了。眼睛往后看,把没拍出来的戏准备好。”   张媛点点头,说:“好想像你这样一条过啊。”她又八卦地说:“咱们剧组马上要进个男五号了,是个老前辈,可是我听说是个‘数字咖’。”   庞贝不了解,“什么叫数字咖?”   “就是拍戏的时候,只说1234567,你跟他对戏的时候,他说台词,他念数字。”   “…………”庞贝无言以对,“这能拍好戏吗?”   “不知道。”张媛苦着脸说:“下午我们俩都跟他有对手戏,他要真对我念数字,我什么都演不出来。”   庞贝轻嗤,真有这种演员?   庞贝长见识了。   真的有。   在剧中饰演她师叔的一位中年男演员,只要镜头不对着嘴巴,就念数字,如果对着嘴巴了,就念台词,可压根不好好背台词,将台词瞎改动。   庞贝一般会把对手演员的台词也背下来,对方改动了什么词,她一清二楚。   剧本都是编剧精心编写出来的,尤其台词部分,有的时候一个字变了,意义就不同。   庞贝演了一场下来,火冒三丈,她今天跟那人只有一场戏,她打算拍完了私下找薛忠明聊聊。   但张媛在剧中和这位有亲戚关系,有三场戏,三场戏下来,她对着“数字咖”发挥非常糟糕。   薛忠明都拍不耐烦了。   休息的时候,庞贝过去找薛忠明说:“薛导,这不怪张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拍戏念数字,台词都不背的演员,算什么演员。”   薛忠明也是没话说,只无奈道:“他是老前辈了。”   女一男一他一定要自己把握的,不然剧就毁了,但不可能整部剧资方不塞进来一个人。   庞贝气不过,发了条朋友圈:呵呵。   很快有了第一个赞。   喻幸赞的。   喻幸没问庞贝缘故,直接打电话问了彭东易。   这部剧彭东易也投了点钱,很容易就打听到演员阵容和今天拍摄发生的事情。   数字咖这种人也不少见,其实他都见怪不怪了,一部剧里很难得一颗老鼠屎都没有。   彭东易跟喻幸解释说:“只是男五号,没多少戏份的。”   喻幸:“加钱,换换李老师上。”   彭东易:“……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喻幸:“不然呢。”   他和庞贝一样在努力着,不就是为了给她撑腰。 第62章 一更   喻幸一句话就换掉了《玉蛇传说》里的数字咖男五号。   张媛发现的第一时间, 就忍不住跟庞贝分享喜悦,她手舞足蹈说:“太太太好了!我再也不用一场戏NG十几次了!!!我听说是换李治国老师来哦!哈哈哈好有缘分。”   庞贝听到“李治国” 的名字,才意识到……有可能是喻幸在给她撑腰。   她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如果不是, 岂不是有点尴尬。   庞贝若无其事给喻幸发了条微信消息, 问他吃了没。   然后再想办法把话题自然过渡过去。   【喻幸:我没吃, 高予诺吃了。】   【庞贝:?】   庞贝觉得奇怪, 她管高予诺吃没吃干什么!!!   【庞贝:没吃赶紧去吃。】   【喻幸:在来的路上了, 一会儿跟你一起吃。】   【庞贝:……还有多久到?】   【喻幸:十分钟。】   庞贝:“……”   这么神速的吗!   快十二点了, 导演拍完男主和女二的最后一条戏, 喊道:“咔——收工。”   “噢噢噢!收工啦!”   张媛勾着庞贝的肩膀, 笑眯眯问:“贝贝, 中午一起吃饭,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庞贝说中午朋友过来, 她和朋友一起吃。   张媛眨着眼八卦问:“……不会是男朋友吧?”   庞贝点点头,承认了, 张媛虽然很爱到处收集信息, 但她不是多嘴的人。   张媛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把庞贝拉到车上问:“贝贝,你谈恋爱了!!!是谁呀?男一号?啊不,我觉得其实男二号储斯则长得比男一还帅,而且他演技好棒,跟你对戏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好阴郁执拗啊,和他平常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怀疑是不是本色出演!他肯定喜欢你!”   庞贝无奈笑道:“不是,储斯则就是演技好, 我跟他没关系。别乱脑补。我男朋友不是娱乐圈的。”   只不过,喻幸的热度比娱乐圈大部分男星还高。   张媛放下心来,说:“不是同行就好,同行麻烦多。”   很快她又不放心了,她见过那么多俊男靓女,可是能和庞贝颜值相匹配的,一个都没有。   没人配得上她的小仙女呜呜呜。   只有喻总呜呜呜。   可是庞贝跟喻总根本没有太多交集,她磕的CP根本没办法成真。   张媛很有迷妹的自觉性,既然CP没成真,她也不能随便拉郎配,打搅庞贝现在的恋情,人家男朋友要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只能默默磕CP这样子。   张媛悄悄叹了口气,和庞贝分别后,跟女二女四等人一起出去加餐。   《玉蛇传说》剧组氛围很好,庞贝平常也是跟她们一起吃饭,但今天喻幸来了,她就去陪他。   庞贝中午不能离组太久,直接回了酒店,在酒店里和喻幸一起吃的午饭。   吃完午饭,庞贝见喻幸身边今天没人,下意识就问:“你自己来的,高予诺呢?”   喻幸幽幽抬眸,尚且淡定地说:“没来。”   “噢。”   庞贝手机响了,她看了下微信,是张媛发来的图片,几张红油火锅图。   张媛是易上火体质,经常嘴巴燎泡,也不是不能遮住,但是还是有些影响上镜效果。   庞贝不由得发语音提醒:少吃点辣的。   张媛回了条语音消息:好哒,谢谢亲爱的关心。   喻幸:“……”   庞贝放下手机, 感觉房间里莫名有点静,她看着喻幸问:“……怎么了?”   喻幸在庞贝面前才会放松,他窝在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打火机的盖帽,凝视着庞贝问:“女孩子之间都是这么聊天的吗?”   好、哒,亲、爱、的。   噗嗤——   庞贝差点没笑出来,她单膝跪在他双腿之间,掌心撑在他肩头,居高临下地歪着头问:“我交朋友你也吃醋?”   喻幸仰脸看着那张高高在上的姣好面孔,喉结滚动着,手里的打火机帽仍旧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说:“你对她挺好的。”   庞贝说的理所当然:“她是我朋友,我关心关心她,不应该吗。”   喻幸:“你也很关心高予诺。”   “?”庞贝皱眉:“有吗?”   喻幸眼尾缓缓扬起来,“有,你还给他朋友朋友圈点赞。”   都没给我点过赞。   庞贝去摸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装模作样说:“噢,你不高兴啊,那我去取消点赞。”   喻幸抓住庞贝的手,说:“那也不用。”   庞贝还是解锁了手机,点开喻幸的朋友圈,给他少得可怜的朋友圈内容,点了赞,展示给他看:“赞了,赞赞赞。”   喻幸眉眼恍然发亮,心情顿时就愉悦了。   庞贝:“……”   真好哄。   怎么比小孩子还好哄。   喻幸紧紧抱着庞贝,这个姿势下,正好只能抱住她纤细的腰,他的唇贴在她腰侧:“贝贝,我把你们组的男五号换成了李治国老师。”   庞贝轻笑:“我就猜到是你。”   喻幸声音低低的:“我也是你朋友,对你很好的男朋友,你也关心关心我嘛。”   庞贝:“?”   怎么撒起娇来了。   庞贝手指穿插在喻幸短短的黑发里面,“我怎么不关心你,你头发长了1.5cm我都注意到了。”   喻幸:“……”   不关心实锤了。   半个月前才理的发,半个月能长1.5cm吗。   喻幸无奈说:“我半个月前才理的发。”   庞贝笑得弯腰,“逗你玩的,我记得,那天你剪完头发,脖子上还有碎发,我催你赶紧去洗澡。”   喻幸想起洗澡之后的事,呼吸变得粗重,故意问:“然后呢。”   庞贝的衣服已经被一点点推起来,她红着脸,按住他的手说:“……我还有四十分钟就要进组了,只够洗个澡。”   “哦。”喻幸抱着她往浴室走,说:“那就去洗澡。”   庞贝:“……”   三十五分钟“洗澡”,五分钟穿好衣服火速赶往片场。   庞贝仿佛回到了高中上艺考培训课,起不来床的时候,随随便便洗个脸吃点面包就下楼去见培训老师。   到了片场,张媛见庞贝脸颊发红,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庞贝喘着气说:“没事,跑过来的,有点喘而已。”   张媛点点头,催庞贝去做新的造型,庞贝中期的戏份都拍完了,今天下午要换造型开始拍后期的戏,储斯则也是一样,两个人一起进化妆间。   储斯则还穿着上 午的那套玄色金线交领大袖长袍,很有人间沉郁少年天子的气质,他笑吟吟望着庞贝,悄声在她耳边说:“姐姐刚才在骗人噢,姐姐的脖子……”   庞贝赶紧理了理领口,遮住痕迹,顺便伸手推开储斯则的脑袋,不许他看她,等理好领口,才凶巴巴地说:“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小心姐姐揍你。”   储斯则乖乖地保证:“姐姐放心,我不会乱讲。不过姐姐还欠我一个忙,还记得吗?”   庞贝坐在化妆椅上,问:“什么忙?”   储斯则坐在庞贝身边,勾着唇角提醒她,微星盛典上的事。   庞贝勉强记忆起来,问储斯则:“要我帮什么?”   储斯则发了微信给庞贝,是一张“受伤”的图片,化妆师根据剧情需要,在他腿上画了淤青的痕迹,足以以假乱真。   【储斯则:帮我发给佳娜姐姐,就说我受伤了。】   庞贝锁屏了手机,说:“不发。”   储斯则:“那我就说是你打的。”   庞贝:“正好,我让假的变成真的。”   储斯则:“……”   储斯则眨着眼求庞贝:“贝贝姐姐,拜托你帮帮忙嘛。”   “那好吧。”   庞贝把照片转发给明佳娜,还说:佳娜,储斯则让我跟你说,他受伤了,哦对了,这伤是画出来的。   发完之后,庞贝说:“好了。”   储斯则灿烂一笑,这个周末明佳娜在家过生日,虽然没邀请他,但是他“受伤”了,不方便离开似锦小区,理应跟她一起过生日,既然要陪她要过生日,不能不带礼物。   连礼物他都准备好了。   明佳娜看到庞贝发来的信息,默念一句:傻逼。   就跟庞贝说:周日我过生日,你有空来吗,如果来的话,可以把你男朋友带上哟。   庞贝:……这,带不带呢。 第63章 二更   明佳娜生日那天, 喻幸正好去南方城市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庞贝就只是跟喻幸提了一下明佳娜生日的时间,没有邀请他去。   喻幸仍旧让高予诺挑了一份礼物让庞贝带过去。   庞贝带着两份礼物,去了似锦公寓, 还是高予诺亲自把人送过去的。   明佳娜打电话问庞贝到没到, 今天吃火锅, 等庞贝快到了, 就可以开火了。   庞贝说:“已经到小区楼下了。”   明佳娜火锅都没管, 忙不迭跑去阳台, 一眼就看到扎眼的宾利, 庞贝从车上下来, 高予诺给她开车门。   啧, 还算贴心。   庞贝上来后, 明佳娜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往她身后又看了两眼, 问:“他没来?”   庞贝把两份礼物都送上去,说:“他要开会, 这是他让我带的礼物。”   明佳娜笑意浮上脸颊, 做秘书的就是不同,情商高,心思细。   虽然庞贝和高予诺以前没有相处好,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庞贝在成长,高予诺也在成长,如果岁月让双方更加珍惜彼此,破镜重圆也不一定是坏事。   收了礼物,明佳娜弯着嘴角说:“谢啦。 ”   庞贝问:“储斯则在吗?”   明佳娜脸一下子拉下来, 往房里瞥一眼,说:“在。”又大声“阴阳怪气”地说:“受伤了,走不了路,要勉为其难陪我一起过生日呢。”   庞贝偷笑。   明佳娜让庞贝去客厅坐,她把火锅和准备好的食材都拿来上。   储斯则“瘸”着腿,身残志坚地要帮忙。   明佳娜说:“别呀,你现在可是受伤人士。”   储斯则大义凛然说:“佳娜姐姐,我是腿受伤,我手好着呢。”   明佳娜和庞贝对视一眼,也没戳穿储斯则。   火锅还没开,门铃响了。   庞贝问明佳娜:“你还请了人?”   明佳娜摇头:“没有。”   储斯则蹦着跳着过去,说:“我定的蛋糕到了。”   明佳娜:……姐不吃甜食好多年,特意没定蛋糕的。   储斯则开门去拿了蛋糕,放在冰箱保鲜层里,等饭后吃。   明佳娜开了一瓶红酒,三个人用公筷吃着鸳鸯锅,举杯对饮。   庞贝:“生日快乐。”   储斯则也跟明佳娜碰一下杯子:“姐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明佳娜先抿一口酒,回应庞贝的祝福,随后问储斯则:“为什么要说三遍?”   储斯则垂着眼眸,说:“因为欠两个。”   明佳娜想了想,以前她都是在家里过生日,她妈妈很喜欢热闹,不管家里谁的生日,都爱请一大家子人,储斯则这小屁孩儿好像是在其中。   不过这两年家里催婚烦人,她生日就懒得回去,也就没过,储斯则是有两年没祝福她生日快乐了。   难为储斯则还记得,她眉眼弯弯敬过去一杯酒:“谢啦。”   三人身在名利场,最不缺的就是热闹,而最怕的就是热闹过后一个人的时候。   三人小聚,既不吵闹,又不冷清,合适的氛围下,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明佳娜拆蛋糕,她心情好,就说:“姐已经好几年不吃甜品了,今天破例尝一口。”   庞贝跟着就说:“你都破例了,那我也破例。”   拆开蛋糕,明佳娜愣住了。   蛋糕不大,但却精致,而且奶油面上插着她最喜欢的几个天线宝宝。   “丁丁、迪西、拉拉、小波。”   明佳娜每一个都认识。   储斯则说:“佳娜姐姐,以前小的时候,我家里电视机坏了,我就趴在你们家窗台看电视,你天天就看这个。”   她上初中高中大学,背包挂件也都是天线宝宝的玩偶,后来,就不挂了。   如果是别的玩偶,明佳娜会觉得很幼稚,但是这是承包她童年的动画,她一点都不觉得幼稚,甚至有些怀念。   庞贝:“许愿。”   明佳娜默默许愿……今年的愿望就是庞贝和储斯则都大红大紫!   “来,吃吧。”   明佳娜切了蛋糕,分给他们。   原本说只尝一口的她,居然吃了一整块。   明佳娜本来不想再吃,储斯则却把四个宝宝里的小波挑出来给她,说:“巧克力做的,也能吃。”   她看着她最喜欢的小波,忍不住一口咬掉了她的脑袋。   味道不错,口感像生巧。   半下午的时候,明佳娜就催着庞贝走了,庞贝晚上还要去录制节目,这会儿还有时间,可以赶着回去休息休息。   庞贝也不客气,收拾东西准备走,明佳娜送她下楼。   两个人在电梯里,明佳娜莫名叹了口气。   庞贝戴上口罩问:“怎么,在考虑他?”   明佳娜连忙否认:“别多想,他比我小好几岁呢,而且还是一个公司的,跟艺人发生事情,我还混不混了。”   庞贝把挂在耳朵的碎发整理出去,笑说:“我还没说是谁。”   “我能不知道你的意思。”明佳娜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结婚的事,我跟丁总说了,你最近没有必要可别回公司,等他火气消了再说。”   “丁总骂你了?”   “打工人哪有不挨骂的,习惯了。你跟他都快走到结婚的那一步了,倍幸和芭乐关系那么好,生孩子之前,赶紧奔到一二线吧!你好多资源都不是公司给你的,是你自己挣来的,用不着太过顾忌公司,不违约就好。以后牛逼了自己出去开工作室,干嘛给人打工。”   “好。”庞贝发现,明佳娜胆子也挺大的,敢这么跟她说。   庞贝看着半点不动的电梯,默默按了一楼的按钮。   她俩在这儿傻站半天,电梯都没按。   明佳娜一本正经地评价:“打工打到降智,这就是工作对我的巨大伤害。”   下了电梯,明佳娜目送庞贝离开,她上楼的路途中,想起了被她吃掉的小波。   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小波,因为小波随时都能唱歌起舞,小波还有心爱的滑板车。   不像她,虽然今年因为庞贝的走红,有了很多接触优秀商业资源的资格。   可又好像有什么都没有。   她羡慕小波拥有滑板车。   年龄上也奔三了,焦虑与麻烦像潮水一样涌来,她忙碌的时候可以忘记部分,一旦闲下来,又开始回想那个把她拉入名利场的男人。   与庞贝同为南戏毕业生,她的颜值并不低,初入娱乐圈时,她也是艺人,而且是被一个知名传媒公司的高层亲自挑中,不过她当时年轻,不愿意进他的房门,所以也失去了机会,而那个男人却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挣扎,后来她才转做经纪人。   她的不妥协,并没有让她超越那个想用金钱折服她的男人,反而让她这些年见惯了各种事,甚至有些麻木了。   麻木到对畸形的规则见怪不怪。   不知不觉,明佳娜就走到了门口,她打开门,储斯则正在收拾桌子,她的电脑就放在吧台上,她忽然想起来,团队的会议文件还在电脑里!   哪怕是同一个公司,经纪人跟经纪人之间也是有内斗的,她跟储斯则的经纪人并不会资源完全相互公开,甚至会相互提防,以免被同事截胡自己手里的资源。   最近正在接洽的一个综艺资源,是为庞贝争取的!   明佳娜走到电脑跟前,查看了一下电脑最后的操作信息,储斯则没动她电脑。   明佳娜松了一口气,随后很懊恼。   她烦躁地抓了抓红色的短发。   她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虽然以前和储斯则交往不多,好歹也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熟人,怎么这么不信任他。   “姐姐?”   储斯则喊了一句,等明佳娜抬头,扔了一个东西过去。   明佳娜下意识接住,是一个小波的手机挂件。   储斯则露出一排皓齿,说:“生日礼物。”   明佳娜以为就是个小挂件,也没往心里去,道了声谢,高高兴兴挂手机上了。   储斯则走过去臭屁地说:“佳娜姐姐,今天超开心吧?”   明佳娜盯着他的腿,“嘶……在我进门之前,你瘸的好像是左腿,怎么现在变成了右腿?”   储斯则大惊失色,结结巴巴解释:“那个,佳娜姐姐,我……”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没瘸错啊!!!   明佳娜捧腹大笑,“小则,你怎么这么单纯。”   好好骗呐。   储斯则凝视着明佳娜的笑容,没心没肺地说:“你开心就好。”   明佳娜带着电脑回房间。   储斯则也回了房间给左腿上药。   左腿是真的伤了。   刚才只是在配合她。   没想到她笑得那么开心。   明佳娜拆开了庞贝和“高予诺”送的礼物。   两枚胸针。   嚯,这一对,品味是如此相似,而且挑礼物之前,一定没沟通过,否则不会送重样了。   但是庞贝给的礼物里,多了一张贺卡,她亲自手写:没有人可以永远年轻,但是祝你永远快乐。   明佳娜有些热泪盈眶,或许有些东西不需要公开讲,但是她就是希望别人多知道一点庞贝的好。   她上微博po了一张图,配文:是仙女,也是暖暖的太阳星@庞贝。   张媛和明佳娜有过几次交集,微博互关了,看到这条微博,连忙去评论:佳娜姐,生日快乐!贝贝超暖太阳星!   本来只是一条小微博,但是之前庞贝在拍摄玉川城市宣传片和《丝萝传》的时候,攒了一波好人缘,网上开的几个帖子都很友好,路人缘就这么一点点攒起来了。   《丝萝》即将上映,已有网友热议,顺带就讨论了下庞贝。   【小姐姐不仅颜值高,人品也不错的亚子,有没有工作人员来爆个料[吃瓜]】   【之前爆料的不就是工作人员?还po了在玉川的大合照,合照上大家都笑得很开心,而且都主动围着庞贝,肢体动作作不了假,本人真的很nice吧】   【看宣传片演技不错,不知道剧里面表现怎么样,演员还是要靠演技说话】   【看过花絮,小仙贝眼神杀我】   【吹别人有素质还行,吹庞贝就emmmm,她以前在南戏跟阮蓓的过节还有人不知道?】   【楼上yygq什么,有素质不等于谁说话都要搭理,阮蓓出了名的爱蹭,我要是被蹭的那一个,我也不搭理靴靴】   【各位搞错重点了喂,之前玉川宣传片 里庞贝和喻幸的毛笔字写的巨像,我以为是后期剪辑或者代写,难道你们没发现,庞贝的字迹和喻总的确很像吗!!!】   【我淦,岂止是像,一毛一样,一个豪气一点,一个稍微娟秀一些的区别。】   【草草草我就说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拍玉川宣传片,在那么多一线艺人里面也太违和了吧】   喻幸流量太大,字迹“实锤”,直接把两人送上热搜。   明佳娜发现是自己无意中把庞贝送上热搜的时候,都有些懵懵的,可她仔细一辨认,他妈的,网友并没有说错,庞贝和喻幸笔迹也太像了吧!   可……和庞贝恋爱的不是高予诺吗???   难道是喻幸?   不、不可能吧!   明佳娜脑子都要炸了,这消息太爆炸,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尤其是她已经接受了“庞贝X高予诺”的设定。   她正要打电话,微博特别关注有了提示。   庞贝发微博了,她贴了一张书法家赵孟頫的的字帖,喻幸与她的笔迹,都跟这位相似。   【网友:哦哦哦哦哦,巧合。】   明佳娜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捂着胸口打电话给庞贝:“我差点以为你和喻总……我都快掐自己人中了。”   庞贝:“……”   行吧,那还是先不跟她说,免得明佳娜当场晕厥。   张媛看到热搜倒是开心得原地蹦迪,默默把庞贝和喻幸的图P在一起,偷偷存在相册里。   她就说他们俩超般配,超有CP感,看看,看看,连学的书法都是同一个书法家的!   她恨不得把民政局搬过去,让两人原地结婚!   张媛越磕CP越上头,实在忍不住把她P好的照片分享给庞贝,在微信上哭哭唧唧发去N条消息,最后说:贝贝,要不你把你男朋友甩了吧,我觉得你和他才般配啊呜呜呜。   庞贝在擦身体乳,手机不停地“噔噔噔”。   喻幸已经开完会飞回来,庞贝在洗手间里跟沙发上的他说:“幸运,你帮我看下谁发来的,是不是很着急、很重要的消息。”   喻幸点开一看,一条信息映入眼帘:贝贝,要不你把你男朋友甩了吧,我觉得你和他才般配啊呜呜呜。   喻幸:“…………”   这都交的什么朋友!   喻幸忍住把人拉黑的冲动,沉着脸把手机锁上,抖了抖手里的文件,冷声说:“不着急,不重要。”   “噢。”庞贝却听到手机还在响,她穿上睡衣走过去,瞄了一眼,然后扫了扫喻幸沉郁的脸色,挑着眉:“哎呀……好朋友给我推荐男朋友了。”   喻幸放下手里的文件,压着脾气说:“贝贝,我已经向你求婚,你也答应了。”   庞贝沉思道:“可是张媛给我推荐的男人也很不错啊。”   喻幸垂下眼,抿了抿唇,再抬起头的时候,棕色的眼眸格外认真:“可是,他不一定会对你好。我会通过最可靠的方式,一辈子对你好,能够让你安心的好。”   庞贝把手机递过去,一脸纠结:“那还真 是难分伯仲呢……”   “?”   喻幸不信,还有人也这么向庞贝承诺了?   他把信息往前翻了翻,照片里,站在庞贝身边的男人,不正是他自己。   “……”   我醋我自己。   有被气到。   庞贝哈哈大笑。   喻幸看着她恶作剧的样子,将人搂到自己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说:“今天都一起上热搜了……”   庞贝脖子被头发挠得发痒,扭动着说:“我澄清了。”   “嗯。”喻幸:“我知道,《玉蛇传说》是不是要杀青了,挑个吉日去结婚。”   “还有半个月。”   “那就半个月之后,我一天都等不了了。”   庞贝:“……”   一开始好像不是这么约定的?   喻幸吻了吻庞贝的下巴,睫毛轻轻擦过她的鼻尖,轻声祈求:“嫁给我,我要名分。以后再有人给你推荐别人,就说你已经有男人了。是我。”   庞贝:“……”   还真是,大醋缸。 第64章   《玉蛇传说》杀青之后, 庞贝挑了个日子,准备去跟喻幸去领结婚证。   眼看就在不久之后,喻幸心情异常好,不过庞贝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庞贝连续工作了太长时间, 打算给自己放几天假, 且《玉蛇传说》的片酬也都结了, 拿到手还不少, 她想看看不能把之前的她跟庞中林住的别墅贷款买下。   很不巧, 她关注了许久的拍|卖软件上, 发出了一条提示:您关注的商品已被拍出。   尽管庞贝知道, 以她现在的能力买下别墅的可能性很小, 但别墅真的被别人拍走之后, 她还是太失落太伤心。   原定的出国计划被取消, 她决定就在国内结婚,到时候和自己人一起吃顿饭就好。   喻幸这边刚忙完, 带着文件回家,在路上就忍不住给庞贝打了个电话, 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日料还是川菜。   庞贝看着手机上灰色的商品介绍,有气无力地答:“随便。”   喻幸听出她不高兴,就说:“等我回来。”   庞贝挂了电话,也没心情玩手机,她打开U盘,看以前留下来的照片,有在外面的,更多的都是在家里,里面也有裴清枚的身影, 但还是庞中林跟她合照更多。   因为庞中林在她面前爱笑,裴清枚不是那么爱笑,所以庞贝更喜欢和爸爸合照。   翻着翻着,庞贝不自觉地掉眼泪了,庞中林走了快四年,她真的好想他。   鼠标停留在别墅草坪的秋千上,那是她十六岁的时候,突然想玩秋千,已经被拆掉的旧秋千又被庞中林找了回来,重新安装上,时光像是倒回到她六岁的时候,他也是站在她身后,大力地推着又怕又想玩的她,在风里高声地说:“贝贝别怕,抓紧就好了,有爸爸保护着你。”   庞贝浏览了一百多张照片,其中有八十多张都是在家里拍的。   她以前觉得自己很爱玩儿,看照片才认识了清晰的自己,她其实是个恋家的人。   喻幸回来了,庞贝听到开门 声,也没回头,只是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看照片。   喻幸走过去,看到电脑前的照片,就知道庞贝在想什么。   她在生活中,几乎不提庞中林,可他知道,那不是因为遗忘,而是因为过度的思念,反而不敢提。   喻幸轻轻捏住庞贝的肩膀,问她:“饿了吗?”   庞贝放下鼠标,抱住了喻幸,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幸运,我好想我爸爸。”   “我知道。”喻幸摸了摸她的头发。   庞贝呜呜地哭,想念的话她从来没说出口,也没有人说,可这一刻,她特别特别想讲给一个人听。   幸好有人在听。   这让她的伤感少了一点。   庞贝哭得眼睛鼻子全是红的,最后她自己去洗了把脸,自言自语说:“不能哭太肿,明天还要拍照的。”   喻幸把文件放在吧台上,等庞贝洗完脸,跟她说:“过来几个签字。”   庞贝望过去,睫毛还湿润着,她想起了严瑞丰的话,说婚前要签结婚协议。   这其实在她意料之中,大公司内部复杂,喻幸结婚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不过分的婚前协议,很有必要,她也能够接受。   庞贝走过去,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喻幸把一份份地文件摆开,让庞贝在签名处签字。   庞贝肯定不能闭着眼瞎签,她认真地翻看,看到第一份购房合同的时候,就愣了,她仔细看了看合同里提到的地址,不就是她家吗!   她的旧家,是喻幸拍下来的。   “……”   喻幸坐在升高的吧椅上,从剔透的玻璃壶里给自己倒了杯水,说:“只是预付了定金,等你把合同签了,你就是户主,赠与合同也在这里,所以哪怕你我领证之后再去办房产证,这栋别墅还是属于你,只属于你。”   旧家失而复得,庞贝开心到无以复加,她搂着喻幸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庆幸道:“幸好没被别人拍走。”   喻幸喝了口水,喉结跟着滑动,嘴角被水滋润过,瞬间红润不少,他捏了捏她笑起来的脸颊:“这房子别人拍不走的。本来我是想当初一拍卖的时候就买下来,但是之后再过户给你,得多交税,周律师就建议我不着急拍。”   庞贝攥着合同,鼻音浓浓地笑说:“周律师还挺会给你省钱的。”   诶,等等——   她又问:“周律师怎么知道你要过户给我?”   喻幸低头喝水,眼尾带着浅浅的笑意:“因为我跟他说,这房子我以后要送给我妻子做婚前礼物。”   庞贝轻笑,这礼物送的太和她心意了,她扬着合同眉飞色舞:“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以前她对他也很大方,所以她现在也欣然接受他的大方。   喻幸把另外几份文件推过去,说:“继续。”   庞贝一一翻看,好几份股权变更合同!里面还有芭乐和乐桃的股份,比例还不小。   这合同一签下去,她能直接当芭乐的老板娘,最近明佳娜跟她接的一个综 艺《甜园蜜语》,就有芭乐和乐桃的投资。   所以……以后她是自己给自己打工???   庞贝看着合同一脸纳闷,不由得问道:“为什么都给我?”   喻幸凝视着她的双眼说:“因为都是你给我的,过了几年了,带上利息还给你。”   “?”庞贝问:“你拿我给你的钱去投资了?”   还投资的挺成功的。   “嗯。”喻幸告诉她:“也不全是用于投资,倍幸当然也用了你给我的钱,但是那部分,我也折算到这些股份里了。”   庞贝翻看着合同,问他:“原来我给你的,你一笔笔都记着呢,就为了有朝一日,全部都还给我?”   喻幸纠正她:“应该说,这些都是你爸爸给的,现在我只是替你爸爸,物归原主。”   “!”   这是什么优美台词。   她太感动了。   庞贝眼圈泛红,握着笔迟迟没下手,按照同居合同,给了喻幸的就是喻幸的,现在再拿回来,岂不是否定了当初她金|主爸爸的身份。   好没面子!   喻幸握住庞贝的手,往合同上按,催促道:“签吧。”   庞贝皱着鼻头问他:“那我们以前算什么?”   喻幸垂下眉目,淡淡一声:“当然是谈恋爱,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他用手正了正还没解下的领带,仿佛在傲娇地说——我是用钱就能收买的男人吗!   庞贝眼里冒星星,喻幸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死样子,有点酷酷的。   “幸运,这些都给我,你会不会有什么压力啊?”   “不会。我给你的都是倍幸之外的东西,而且倍幸的现金流很充沛。”   庞贝心里没负担,笔迹流畅地签完了几个合同,喻幸跟她说,明天得抽空跟周律师一起去一趟几个公司,这些忙完了,就可以带着大笔大笔的婚前财产去领证。   庞贝整个人入坠云端,晚上吃完饭,洗了澡躺在床上,她勾着喻幸脖子问:“那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回家去看一看了?”   喻幸盯着她的笑脸,建议说:“等几天再去,应该会在你脑海里形成一个更美好的回忆。”   庞贝顿时更加期待,她不由自主拿腿蹬着喻幸,在床上像小猫咪翻肚皮一样翻滚。   她这是什么绝世好运气,除了爸爸,她所有的宝贝都失而复得。   一个不小心,她踢到了喻幸的某个地方,喻幸冷嘶一声,抓住了她的脚腕。   庞贝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喻幸从被子里抬起无奈的脸,声音哑了:“不疼,但是难受。”   庞贝用被子盖住脑袋,把自己蒙住,笑着拒绝:“不行,已经太晚了,你说明天七点半就要起来,我来不及化妆。”   喻幸也钻进被子,“那就不化。”   ……   第二天早上,妆还是没画成,哦,不光第二天早上,后面连续几天都没化上妆,领证那天,才画了个淡妆,悄悄领证。   两人回到喻幸老家去悄悄领的证,幸好地方偏僻,喻幸稍微 打点下,消息还算严密。   他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花园路的那栋别墅。   庞贝一进去,人刚下车,原来在她家里做事的厨师、管家和保姆廖阿姨,全部都在客厅里等着,就像几年前一样,慈祥而尊敬地喊她:“贝贝小姐。”   庞贝仿佛回到了庞中林还活着的时候,刹那间泪如雨下。   喻幸抱住了她,她趴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着问:“你、你让我等几天,是为了把他们、他们都请回来吗?”   “嗯,房子的布置还原也还要时间。”   管家朝喻幸欠身示意他们去忙,喻幸点了点头,擦掉庞贝的眼泪,说:“去吧,仔细看看你的家。”   庞贝站在大厅里扫视,不管是双耳瓷瓶还是墙上的挂画,全部都和之前一模一样,那些被拍卖出去的东西,全部都被他买回来了。   庞贝把整栋别墅都逛了一遍,家里的家具之类的,基本上被喻幸还远了八成左右。   真的回家了,她真的回家了。   庞贝不是个爱哭的人,除非特别想哭。   但她今天就特别特别想哭。   庞贝独自逛完家,下楼的时候,喻幸正在院子里接电话。   她走过去,喻幸就跟那边打了招呼,挂了电话。   庞贝拉着裙子的一角,优雅地伸出手,邀请道:“喻先生,请问你愿意以后和我一起长长久久地生活在这里吗。”   喻幸绅士地欠身握住庞贝的手,点头:“荣幸之至。”   廖阿姨穿着围裙,在门口喊:“喻先生,贝贝,可以吃饭啦。”   庞贝牵着喻幸的手,往家里走。   这是她童年住的地方,也将会是她中青年和老年住的地方。   严家就住在附近,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严瑞丰路过庞家别墅,发现里面有车有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心想,一定是被人买走了。   也正常。   可他看到那辆熟悉的宾利,又觉得不正常,又是喻狗买的???   估计是想给庞贝一个惊喜。   哼,让他惊喜落空。   他要去告密。 第65章 一更   严瑞丰不仅告密不成功, 还得到了庞贝已婚的消息。   我哭了,我没装.jpg   严瑞丰本想戳着庞贝的脑门,骂她干嘛想不开英年早婚,当庞贝把合同一份份地介绍给他听, 严瑞丰把原本卡在喉咙里的话, 全部咽了下去, 半晌才憋出来一句酸不拉几的话:“他对还挺好的, 是个凑活的结婚对象。”   反正他没办法在庞贝面前承认, 喻幸是个完美的好男人!   就冲喻幸的情敌身份, 怎么也要给他减十分。   严瑞丰叹了口气, 转头就给庞贝订购了一辆豪车。   当哥的能怎么办, 妹妹嫁了, 只能给点陪嫁给她撑腰这样子。   庞贝收了车, 还跟严瑞丰道了谢。   喻幸看到家里的一辆新车,当然就得知了详情, 庞贝在书房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表情,趁着他不忙的时候, 凑过去问:“不会又……?”   喻幸回头看她一眼, 说:“我没生气。 ”   正常的人情往来,他能接受。   后来严瑞丰爸爸的生日宴,喻幸受邀参加,送了一件价格翻倍的古董。   严父收到礼物的时候,很纳闷了一阵子,他和喻幸并没有私交,也是礼貌性邀请喻幸过来,这小年轻怎么一出手就是几百万的东西。   当严父看到休息室里,他的儿子跟喻幸在一起, 而庞贝挽着喻幸的时候,他才知道,关系在这儿呢。   严青松把手里的酒杯交给助理,过去和喻幸握手,很快就慈祥地问候庞贝:“贝丫头上次留下礼物就走了,也没在家里吃顿便饭。”   庞贝抱歉地欠身:“严叔叔,之前工作太忙。”   严青松笑了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庞贝笑着补了一句:“祝您生日快乐。”   严瑞丰走过来喊了一句“爸”,又跟严青松介绍喻幸:“爸,这位是贝贝的——”极不情愿道:“丈夫。”   严青松一愣,他还以为庞贝是喻幸的女朋友,都已经跨越到妻子这一步了?   严青松重握喻幸的手,这次握得更重,还说:“小侄女就托付给小喻总了。”   喻幸微微颔首:“我会照顾好她。”   几人在休息室里坐下说话。   严青松问他们婚礼办了没,什么时候办,庞贝父亲不在了,他身为庞家世交的长辈,是有资格问这个话的。   喻幸目光转到庞贝身上,嗓音磁沉里带着温和:“迁就她的时间。”   严青松连忙跟庞贝说:“结婚是大事,女孩子更要重视,婚礼也不能马虎。”   毕竟是正名的仪式。   庞贝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就知道要被催婚来着。   她含糊着说:“您说的对,我们也在筹备着呢。”   喻幸双手叠放在真皮沙发的扶手上,敬重地看着严青松,问道:“不知道严叔叔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当我们的证婚人。”   严青松大喜,道:“有,当然有,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都有。”   严瑞丰:“!!!”   喻狗杀我。   抢我老婆!   还让我爹给你们当证婚人!   严瑞丰切齿道:“喻总,这事儿你找我爸干什么,你找我不就……”   他话没说话,严青松敲了敲他脑袋,斥他:“胡闹什么!”   严瑞丰捂着额头喊道:“爸,我都二十六了!你怎么还当着外人的面打我!”   严青松瞪严瑞丰一眼,笑着跟喻幸说:“犬子无状,小喻总不要见怪。”   严瑞丰自动在脑海里翻译:我狗儿子没规矩,小喻你比他好多了,就当看个笑话,别往心里去。   “…………”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严瑞丰当场掐了掐自己的人中,这是亲爹吗,不是说他是最小最受宠的儿子吗,就这样受宠???   没觉得宠,只觉得疼。   庞贝实在想笑,又怕失礼,只能躲在喻幸背后笑得肩膀发颤。   严瑞丰不敢在亲爹面前造次,哼哼唧唧给庞贝发微信。   【严瑞丰:26了还被我爹当小孩儿看[大哭],哥在公司也是有不 少“丰功伟绩”的好不好。】   【庞贝:你56了在你爸爸眼里,也还是小孩儿啊[可爱]】   【严瑞丰:被亲爹强行削弱魅力,他就是我展示男人魅力时刻最大的绊脚石】   【庞贝:哪有,丰哥帅着呢[大拇指]】   严瑞丰心满意足收起手机。   啧,被美女赞誉一下,感觉浑身都充满了自信的力量。   他余光瞥到自己亲爹与情敌相谈甚欢,赶紧收回了视线。   不然刚涨起来的信心,又要被亲爹给灭了。   严青松还要去会别的客,没有在休息室里久留,只交代严瑞丰好好招待客人。   直到宴席结束,严青松才单独找了严瑞丰去书房细问,庞贝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和喻幸结婚了。   严瑞丰说:“她都跟我退婚了,跟谁结婚那不是她的自由嘛。”   严青松砸了本杂志过去,拉着脸说:“好好说话!”   严瑞丰本身知道的不多,简简单单说了个大概,当然隐去了老年人不适合知道的部分,还说他们俩都已经搬回庞贝原来的住的别墅了。   严青松沉思片刻说:“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又看了看自己儿子,忍不住说:“你看你,我都不求你比得上人家小喻总,你比得上你两个哥哥就不错了。”   严瑞丰:“爸,你说这话不亏心呐,我也不是没努力啊。”   严青松冷哼一声:“你一年能有两百天在工作就不错了,一天天就知道玩。”   严瑞丰:“可是我工作半年抵得上别人一年啊。”   再说了,另外半年他也不是纯玩浪费时间,他很多时间也花在去国外看艺术展或者增加新的体验上,这些都是有意义的事情!   严青松懒得跟严瑞丰掰扯,他跟严瑞丰说:“毕竟是你先认识的小喻总,这是他送的东西,你看看。”   他把木盒打开,一只透亮的瓷碗静静地躺在里面,以及他找人估价的文件。   严瑞丰不像他爸爸那么爱搞古董收藏,但是他一看到估价,脸都绿了,可不正好是他送给庞贝车辆的两倍价格。   妈的妈的妈的!   非要压他一头是不。   把这破碗砸了信不信!   严瑞丰有一瞬间产生了这个念头,但看到严青松爱不释手的样子,他又把心思摁回去了。   他怕被他亲爹暴打一顿——还是因为喻幸的原因。   羞辱性极强。   严瑞丰一边掏出手机看消息,一边回严青松的话:“爸,我知道了,有机会还礼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   严青松点点头,叫他滚蛋。   严瑞丰求之不得。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喻幸尽量隐瞒与庞贝结婚的消息,但还是传出去了一些风声。   但众人都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是虚假的小道消息,其实没太当真。   直到郑清秋接了一个当地的采访,一不小心说漏嘴,才实锤了喻幸已婚消息。   郑清秋不太接各路媒体的采访,家里有专门的助理帮忙把控这一块。   但这次的采访只是当地小电视台,以旗袍为主 题,邀请各路中老年人穿旗袍出镜,郑清秋就和好姐妹一起穿旗袍去了。   郑清秋高高兴兴地在镜头面前,和其他老太太拉家常,在别人说到愁孩子们接不了婚的时候,她十分自豪地炫耀她家娶了个好孙媳妇,并将手里的玉镯子展示给大家看:“我孙媳妇眼光好的呀,这就是她挑给我的。”   郑清秋本来在网络上没什么名气,喻幸把她保护的很好,但当地人知道她,节目又是公开播出,消息一下子传开了。   喻幸已婚的事情,闹上了热搜,各大论坛都在扒,喻幸娶了谁。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严寒。   喻幸在正在北方城市回不来,他只好捏着眉心打电话跟庞贝说:“我忘记嘱咐奶奶了。”   他也万万没想到,会从郑清秋这里走漏风声。   庞贝近段时间没有大戏拍,接了一个女二、一个女三,杀青前一天,伤了腿,现在在家里卧床养伤,喻幸还不知道,她没敢说,她不想耽误喻幸工作,视频的时候,只敢露一张脸,强颜欢笑:“这不也没把我扒出来,没关系。”   喻幸看出庞贝有一些不对劲,挂了电话之后,打电话问家里的廖阿姨,庞贝今天食欲怎么样。   廖阿姨看到小两口恩恩爱爱,哪里会帮忙隐瞒,肯定就实话实说了。   喻幸第二天一早就赶了回来,庞贝睁眼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他眼睛微红,显然很疲倦。   喻幸轻轻地摸了摸庞贝受伤的腿,问:“疼不疼?”   庞贝:“……我说不疼,你信吗。”   喻幸:“……”   他能信吗?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好好休养半个月就好了。现在天气冷得要死,也正好可以推掉全部的商业活动了,多好呀。”   庞贝倒是乐观,现在圈子里的同行们在寒风中露胳膊露腿的时候,她暖暖地窝在被子里,舒服着呢。   喻幸被她说服了,无奈地接过廖阿姨端来的水果,拿给庞贝吃。   庞贝吃着车厘子,问喻幸:“你不是说这次出差要一周吗?现在赶回来,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喻幸很内疚地说:“不会的。我明早再走。”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想走。   庞贝眨着眼说:“你去忙你的,我正好要刷新剧,看李老师给我推荐的一些专业书,没时间搭理你,你在家还耽误我工作呢。”   喻幸捏了捏她干净的脸颊,“我耽误会儿你怎么了?”   庞贝顺势咬他一口,“这是你耽误我的代价!”   喻幸轻弯嘴角,电话不停震动着,他又出去接电话。   喻幸是想明早走的,那边催的急,不得不下午就走。   他想去跟庞贝打声招呼的时候,庞贝正在看书,一想到庞贝真的在忙工作,他也就没那么着急,让阿姨给他找了套厚一些的衣服,跟庞贝说了一声,又坐车赶去机场。   庞贝等喻幸走了,放下早就看过的几遍的书,开始刷剧。   养病的第一天,很快乐。   养病的第二天,很快乐。   养病的第三天,开始无聊。   养病的第四天,超级无聊。   而且因为喻幸这一周都太忙太忙了,庞贝一天几乎跟他说不上几句话。   她不是特别的粘人,可在身体受伤的情况下,还是很希望有他陪着。   没喻幸陪着,就只能自己自娱自乐。   庞贝这大半年工作强度实在太大,累过头之后只想好好放松,她打开手机,刷芭乐的短视频。   很巧,刷到了张媛,张媛现在改了艺名叫张元元,她说是公司给花高价请人给她改的名字,带红运。   或许是真的带红运,张媛可爱的长相近来也十分吸粉,现在正在和芭乐的顶流网红合作搞笑短视频,内容质量不错,的确很有趣。   庞贝又快乐了,可短视频的快乐只有在刷的时候才快乐,一放下手机,更无聊了。   廖阿姨敲门进来,“贝贝,你的快递到了,买的什么呀,怎么会动啊。”   庞贝从床上直起身子,皱着眉头说:“我没买东西呀。”   “汪汪汪。”   四目相对。   庞贝问廖阿姨:“小狗?”   廖阿姨打开箱子,就是一只小狗,肉呼呼的大金毛。   金毛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庞贝。 第66章 双更   庞贝喜欢小动物, 以前小时候家里也养过一只萨摩耶,萨摩耶陪伴她的时间,比父母陪伴她的时间还长。   后来狗狗自然老去,她伤心了很长时间, 就再也没养过狗了。   家里再多了一只狗, 庞贝心情很复杂, 但大金毛眼睛圆溜溜, 脑袋和身子还胖乎乎的, 看得她心里发软, 忍不住想把狗狗抱在怀里。   “贝贝, 你就在沙发上别起来, 小心腿。”   廖阿姨抱起狗, 送到庞贝怀里。   小金毛刚到新环境, 非常的紧张,喉咙里持续不断地发出“嘤嘤嘤”的细小声音, 一被庞贝抱在柔软的怀抱里,忍不住扒她的袖子, 往她怀里钻, 还想把圆圆的小脑袋埋起来。   好可爱。   庞贝喜悦地摸着金毛的脑袋,仿佛迎来了一条的新的人类小生命。   “廖阿姨,它好像婴儿。”   “本来就是小奶狗嘛,估计刚断奶,还在想妈妈呢。”   “有吃的没?给它弄点,肯定饿坏了。”   廖阿姨又去翻箱子,箱子里什么吃的都准备好了,还有狗狗专用的奶粉。   金毛普遍性格好,但小时候其实很闹腾, 这一只小金毛喝奶的时候,必须要人轻轻摸着背,不摸不肯喝。   廖阿姨无奈笑着说:“这狗好娇气的,看来以后要多疼它了。”   庞贝坐在沙发上看狗狗喝奶,舌头一吐一吐的样子,实在可爱,和动物世界里的野兽幼崽十分像。   小金毛吃饱了就要到庞贝怀里躺着睡,但它还小,跳不上沙发,廖阿姨就把狗抱上去,一边抱一边说:“狗狗身上还有香波的味道,送来之前,肯定洗了澡的。”   庞贝摸着怀里小金毛柔顺的毛,问喻幸现在有没有空。   喻幸正好中场休息 半小时,喝了点水,在休息室里接的电话。   “收到了?”   “收到了,你什么时候买的,它眼睛好漂亮,又圆又大。”   “前天让助理帮忙挑的。喜欢吗。”   “那么可爱,当然喜欢。”   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两人可聊的话题又多了,庞贝忍不住分享起小时候养的一只萨摩耶,她说:“它也很温顺,就是贪吃,最喜欢的就是咬我的丝巾,藏到角角落落里,有一次阿姨打扫卫生,在我爸的盆栽底下找到了一条小方巾,我都不知道它怎么放进去的。”   喻幸静静听着,等庞贝说完,他才说:“我们家也养过狗。”   交换童年,是件快乐的事,庞贝追着问:“什么时候养的?养了多大?”   喻幸:“我一出生它就在了,我九岁的时候,就没了。它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守一晚上的门,清晨自己跑到山上去了,我在山上找到它的。”   有点点伤感。   庞贝问喻幸:“你以前的狗狗叫什么名字,这只狗狗要不就取你家以前的狗狗的名字?”   喻幸问庞贝:“你想让小金毛和你以前养的狗同名吗?”   庞贝下意识摇头:“不想。”   电话里,两个人沉默了一瞬。   很默契的不想要一个替代品,他们想要一起迎接新的成员。   庞贝说:“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名字,我琢磨下,晚上再跟你讨论。”   正好喻幸那边催他,他挂了电话,跟庞贝说晚上再聊。   ……取名字啊。   庞贝还没做过这种事,萨摩耶也是从她出生就在了,名字是庞中林取的,随随便便就取了。   可这一只狗狗是属于她和喻幸的小宝贝,她莫名地就想要慎重一些。   庞贝打电话给郑清秋。   郑清秋正在吃养生粥,高兴地粥都不吃了,热情三连问:“贝贝,你们那边变冷,你多穿衣服没有?今天吃了早饭没有?什么时候放假?”   “奶奶,我今天放假在家,吃了造反,放年假可能还要等到腊月中旬了。”   郑清秋默默掐算起现在离腊月中旬还有多久。   庞贝在电话里就听到郑清秋低声念着“庚子”什么的,是天干地支纪年法,郑清秋做闺阁姑娘的时候,阳历一说,还不是主流的纪年法。   郑清秋算完了,嘟哝一句:“还有好久呢,天气那么冷,工作注意身体的呀。”   “会的,奶奶不要担心我们。”庞贝问她:“奶奶,幸运的名字是谁取的?”   郑清秋呵呵笑道:“都是我取的,幸运爷爷还没走的时候,我们就把儿子孙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幸运爷爷说我读过书,肯定取的很有文化,他那时候不认识‘幸’字,只知道笔画很复杂,就说肯定是个好字,非要问我出自哪本书里,有没有什么讲究。”   庞贝好奇了:“奶奶,有什么讲究吗?”   郑清秋说:“没有讲究。那时候过的太苦了,只希望一代比一代幸运,就给孙子取了‘幸’字,小名幸运 。”   她又笑着说:“现在好了,都幸福了,名字取的好呀。”   “嗯。”庞贝说:“是挺好的。”   朴素之中,带着长辈们最深的祝福。   庞贝跟奶奶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她的名字叫的也简单,她没问过父母为什么给她取“贝”字为名,以她对庞中林的理解,就是“宝贝”的意思,她是爸爸一辈子的宝贝。   原来爸爸给的东西,会跟着她一辈子的。   庞贝揉了揉小奶狗的脑袋,自言自语说:“那你也跟我们一样,叫个简单的名字吧。”   晚上,庞贝和喻幸在电话里确定了小金毛的名字。   叫多多。   庞贝说:“希望它快乐多多,幸福多多。”   喻幸在视频那头问:“多多乖不乖?”   庞贝把镜头给到多多,多多正在和阿姨一起玩球,沙发上的长巾已经被它在玩闹之间扯到地上了。   闹腾的小家伙。   晚上直到庞贝睡觉之前,两人都一直在聊多多。   喻幸晚上还有个短会,他暂时还睡不了,挂了视频通话,和高予诺他们一起去吃宵夜。   与喻幸同行的一个倍幸分公司总经理,正在跟他老婆悄悄视频,还背着同事们跟老婆“么么哒”,却还是被同事们抓包,大家都调侃他“妻管严”。   年轻的总经理小王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里红透了脸,可还是很骄傲地说:“有老婆管,那是做男人的幸福。”   惹出一阵哈哈大笑声,又有人问他:“管就管,怎么还要‘么么哒’,腻不腻?”   小王自己也笑了,忍不住锤了那人的肩膀,乐呵呵道:“那是睡前问候,你个单身狗,你懂个屁。”   年轻人多,大家闹起来,就闹到喻幸头上。   喻幸结婚本来就是没公开的事实,就有人说:“喻总跟你年纪差不多,我们不懂,喻总该懂啊。”   小王立刻接茬:“我就不信喻夫人睡觉之前,喻总不来个甜蜜的睡前问候。”   这几天他仔细观察过了,喻总每天晚上在固定的时间段都要去打个电话,时间还不短,这不是跟“领导”例行汇报是干什么。   大家有意闹喻幸,高予诺轻咳一声,忍住笑意,也没打断。   目光聚集在喻幸身上,他整了整西服的领口,不苟言笑的脸上,多出一丝罕见的柔情,他说:“我跟我妻子没有睡前问候。”   有人笑拍小王的肩膀,说:“听见没,喻总可没你腻乎。”   下一秒,喻幸就跟小王说:“我做的没你好,以后向你学习。”   静默了一瞬,很快男人堆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卧槽!”小王反败为胜,自豪地挺胸抬头,傲视那人,挑眉问:“听见没?喻总说向我学习哈哈哈哈。”   喻幸拿出手机,给庞贝发了一条以前同居的时候每日必发的“睡觉圣经”。   【晚安,宝贝。】   庞贝其实还没睡,她看业内前辈教科书级别演技的代表作,“顺便”吃夜宵。   陡然一看到喻幸发来的问 候,还有点心虚,明明说了要睡觉,却悄悄吃宵夜,喝饮料。   心虚的庞贝就没有回复喻幸的消息。   后面的两天,喻幸怕工作延期,加快了工作进度,希望准时回家看庞贝,所以休息的时间很少,和庞贝草草通了两通电话,唯一的交流就只有晚上发的睡觉圣经。   喻幸出差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归心似箭,工作一结束,各个心情轻松愉快,与华南地区的合作伙伴们分别后,全部都带上行李准备登机回家。   机场卫生间里,倍幸一行人同去洗手间。   喻幸洗了手,刚侧身准备离开洗手台,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来了消息,他以为是庞贝发消息来了,直接点开微信对话框,却只是一条公众号的推送,他又点开了跟庞贝的对话框,都快十一点了,她还没给他回消息。   喻幸背后的镜子上,“直播”了两秒他和庞贝的聊天内容。   高予诺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同事们在镜子面前意外窥屏,直到喻幸走远,才有人用难以描述的表情,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几个字:“晚安,宝贝???”   小王经理捧腹大笑,“卧槽,喻总比我的‘么么哒’还骚。”   “喻总牛逼。”   高予诺过去洗手,小王他们八卦地凑过去勾着他肩膀问:“高秘书,你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喻夫人的消息,你是一点没透露啊。”   高予诺擦干净手,推了推镜框,斜他们一眼,说:“想知道?自己去问喻总。”   高予诺没有透露庞贝的消息,同事们全凭刚才镜子里的一幕展开想象。   “喻总好惨,他给他老婆发好多条消息,他老婆都不理他。”   “我靠,不是吧!”   “真的,我刚看的很清楚,对话框里全是喻总发过去的消息。”   “备注是什么?”   “老婆啊。”   喻幸早在结婚的时候,就把庞贝的备注给改了,也为了避免在公众场合暴露了信息。   精英也八卦,倍幸集团的高管们私下都传开了,喻总卑微实锤,好多高管表示:亲眼所见!   网络发达,小圈子的消息也容易传出去。   喻幸卑微深情的人设,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小道消息的方式,传去了网上。   本身他就热度高,与妻子的一点点蛛丝马迹,网友都扒的兴致勃勃。   后来热心网友从喻幸上大学时期的公开照开始扒,一直到现在,大家发现,和喻幸同框最多的女人,是计萱兰。   共计十二次。   要说这两个人没点关系,谁信啊!   计萱兰长相清纯,业务能力过强,几次采访表现都很出色。   网友脑补,郎才女貌一对。   高予诺是准备告诉喻幸这件事,同时准备公关,但计萱兰老公陈跃飞早就坐不住了,跳出来澄清。   【陈跃飞今天做家务了吗:这是我老婆!!!!!!!!!!!!!!!!!!!!!!!!不是喻幸老婆!!!!!!!!!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草草草! 】   乌龙事件,搞得瓜民们一片爆笑,纷纷安抚炸毛的陈跃飞。   陈跃飞告诉网友,他和喻幸是好朋友,以前他老婆只是新闻界的新人,完不成业绩,只好他亲自上阵接受采访,但光是他上阵还不够。   好兄弟嘛,这种情况下就要相互帮忙了,再加上三人有私交,会有一些场合有交集,所以喻幸和计萱兰同框了十几次。   陈跃飞性格好,又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员,跟计萱兰从校园到婚纱,也是很好磕的一对CP,之前他接受的采访都被扒出来,大家磕糖的同时,扒出了糖中糖,纷纷跑去陈跃飞微博发问。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喻幸[狗头]】   【我老公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学编发,给谁编[狗头]】   陈跃飞私信都卡炸了。   他给喻幸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请他喝喜酒,这都多少年了,连嫂子的面都没见上,说不过去!   喻幸现在在家里,他挽起袖子说:“我老婆受伤了,等她伤好了,年底一块儿吃年饭。”   陈跃飞好奇死了,就说:“哎呀,受伤了,那正好,我和萱兰一起过来探望一下。”   喻幸看了身边的庞贝一眼,庞贝比了个“ok”的手势,喻幸说:“你们明天来,不过只能在家里吃饭,她腿受伤,不方便出门。”   陈跃飞笑哈哈说:“没问题,明儿见。”   喻幸挽好袖子,端着热水过来给庞贝洗手。   庞贝现在可以下地走了,但是下楼梯还是很难受,所以喻幸在陪她在卧室吃饭。   “陈跃飞夫妻俩都挺好的,好说话,你别紧张。”   “不紧张,我见过计萱兰了。人是挺好的。”   想起以前的误会,庞贝摸了摸鼻尖。   幸好对方不知情,不然可真是尴尬。   吃完饭,庞贝想起来到宽敞一点的地方陪狗狗玩。   她头发长,总是遮住眼睛,喻幸站在床边帮她编发,许久没编了,有些手生,最后只好决定给她编一个简单点的发型。   庞贝就在这个时候接到的张媛的电话。   张媛从明佳娜那儿听说庞贝受伤了,很想来见她。   庞贝说:“你不是在组里吗,先别出来,拍完了再说,年底多的是时间。”   临近年关,张媛想家了,也想庞贝,看着漂泊的人一个个准备回家,说着说着还哭了,庞贝安慰她:“下周,下周我去找你,请你吃你最爱的火锅。”   张媛一下子破涕为笑,压低声音跟她说:“贝贝,你看到喻幸结婚的消息没?”   庞贝拿了一块饼干啃,点点头:“我早知道了。”   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张媛激动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喻总真的好好啊,他以前还给他女朋友编头发。”   庞贝从镜子里看了看身后认真给她编发的喻幸,嗯……是挺好的。   张媛痛心疾首:“长得帅,有钱,还宠女人,啊啊啊——”   我磕的CP怎么没成真呢!   庞贝想了想,就说:“其实喻幸娶的人就是我。 ”   磕到了真CP,张媛应该很开心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媛忍俊不禁:“贝贝,怎么一段时间没见,你都学会开玩笑了。”   庞贝吃着饼干,很认真地说:“没开玩笑,到时候我们办婚礼,你来当伴娘。”   张媛不信,完全就没交集的两个人嘛,她还是高高兴兴地说:“我肯定要给你当伴娘的呀!”   挂了电话,张媛还在网上抠糖吃,网友厉害,细节越扒越多,越扒越觉得喻幸是神仙男人。   张媛手机界面正好弹出倍幸的广告语,她开始脑补,这句话广告语,不会也是喻幸送给他女朋友的吧!   张媛上网发帖,果然大家都这么猜。   真是甜掉牙。   翌日,下了场雪。   陈跃飞和计萱兰夫妻如约而至。   庞贝化了个淡妆,在二楼小客厅和他们见了面。   计萱兰懵了,这这这,竟然是她认识的人!   她先一步伸出手,因为手冷,她特地搓热了才伸过去,“庞小姐你好,我们见过。”   庞贝握住了计萱兰的手,笑了笑:“我记得,我和罗全惜一起做采访的时候,你是记者。”   她让廖阿姨拿了个暖手宝上来,给计萱兰暖手。   计萱兰本来对庞贝印象就好,聊着聊着,相见恨晚。   中午吃饭的时候,计萱兰和陈跃飞零交流,光和庞贝聊彩妆和《甜园蜜语》去了。   饭后,陈跃飞和喻幸被排挤到书房去下围棋,计萱兰和庞贝在小客厅的壁炉前继续聊天。   庞贝抿了一口热牛奶,问计萱兰:“你也在《蜜语田园》?”   计萱兰点头,她本来就打算转幕后,当记者太累了,正好她跟陈跃飞的事有了一定热度后,有的台看到了她的专业能力和热度,挖她去台里,她想去做策划,辞职之后就签了新公司,正好就在负责《蜜语田园》的组里。   计萱兰悄悄透露:“台里打算请喻幸,喻幸要是去,到时候你们俩就同框了。”   庞贝心口一跳,这要是在镜头前,她可没把握一点都不暴露啊。   事不由人,官方微博一放出神秘嘉宾的提名活动,喻幸当选第一。   【没有喻幸,这节目我不看】   【没有喻幸和她老婆,这节目我不看】   【万人血书,请喻幸带老婆上节目,不然一点都不甜】   【苹果台,做个人,让我看看嫂子到底是谁[doge]】   《甜园蜜语》本来就有芭乐的投资,节目组直接找上彭东易,让彭东易去邀请喻幸。   彭东易出于利益考虑,当然愿意打这个电话,他列举多种好处好处,还跟喻幸说:“倍幸也可以低价冠名,而且您上节目,而且本身就是给倍幸打的最好的广告,一举两得。如果您能够带太太一起上节目,流量肯定高居不下。”   喻幸没上过综艺,公司对于他的个人形象有考量,所以从不安排他参加娱乐圈的这些节目。   但这一次,节目拍摄地可以定在倍幸集团明年主推的旅游地。   录节目毕竟不是直播,后期有什么不好的,完全可以剪掉。   既宣传了公司业务,又可以强化公司正面的形象。   喻幸知道自己不是网友们喜欢的“有梗”的类型,节目效果未必有大家期待的那么好。   还是有些犹豫的,可上节目还有一个大优点,他和庞贝就不用分居两地,哪怕只有半个月。   喻幸做了决定,他吩咐高予诺:“把我的行程安排出来。”   最后喻幸与庞贝还是分开与节目组签的拍摄合同,并不以夫妻身份上节目。   网友的挖掘能力实在强悍,喻幸不确定他跟庞贝的事情,会不会被从头到尾地扒出来,他不确定网友的态度,他只记得上次庞贝在玉川奶奶家里承受过一次网曝,她哭了。   他可以被骂,庞贝不可以。   他尽量保护她,其他的顺其自然。   计萱兰很快收到了喻幸愿意加入的消息,节目还在保密阶段,她不能公开发消息,只能背地里跟陈跃飞打电话分享。   “老公,喻幸和贝贝要一起上节目了。”   “上就上呗。你老公我不也没少上节目。”   计萱兰跟陈跃飞偷偷地说:“他俩肯定会在节目里被曝光的,喻幸暴露太多细节了。”   陈跃飞一个大直男,哪里知道什么细节不细节的,他纳闷说:“幸运藏得挺好啊,我到现在才知道庞贝是他女朋友呢。”   计萱兰笑道:“那是因为你笨。你看看喻幸的微信头像。”   陈跃飞看了,就是欧洲建筑,“有什么特别的?”   “那是古罗马的城市,庞贝古城的照片。庞——贝——他用庞贝的名字做的头像。”   “!”陈跃飞啧啧直叹:“幸运可真是够闷骚的,他这头像都用几年了,我愣是一点没看出来。”   计萱兰也说:“要不是认识庞贝,我也想不到这一点。”   喻幸平常实在是太一本正经,沉默寡言,认识他的人,谁也想不到,他会把一个女人放在心里那么深的地方疼爱着,仿佛一呼一吸之间,全是她。   陈跃飞很仰慕地说:“还是我老婆有文化,我也认识庞贝,你看我就想不到这点。老婆你真棒,老婆我想你。”   计萱兰怕被人听到,耳廓红了,声音细细的:“回家再说。”   计萱兰挂了电话,也加入了抠糖大军。   但她和喻幸、庞贝有私交,能抠到更多的糖!   不光抠糖,她还要告诉庞贝本人。   计萱兰截图了喻幸的头像给庞贝,跟她说,头像上的建筑,就是“庞贝古城”。   庞贝是在去挑礼服的路上,收到的消息。   她早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古罗马建筑撞名了,但她也没去过庞贝古城,并不知道古城是什么样子。   可喻幸知道,还用作了头像。   他的隐晦心思,藏于千里深海,深不见底,挖掘不尽。   庞贝忽然理解了大家磕糖的心理。   她也想知道,喻幸到底还在哪里给她藏了糖。 第67章   庞贝带着墨镜去C&S门店 挑选礼服。   腿伤好了之后, 之前积压的工作全部留到了年前,下周的行程安排上,夸张到周三那天得出席三场活动。   她几次红毯造型不错,驾驭高定的能力有目共睹, 很多奢侈品品牌都愿意借二三线的礼服给她穿, 但毕竟还不够红, 礼服不够用, 一些小型活动的礼服她就自己解决。   之前参加叶雪生日晚宴的时候, 定的就是C&S家的礼服, 她记得账户余额还有十七万。   庞贝眼光好, 做事干净利落, 迅速地挑了三条裙子, 跟着店员一起到收银台刷卡。   店员在包装衣服的过程中, 跟庞贝介绍年底的活动:“年充值金额达到二十万,可以送两万的积分, 两万积分可以抵五千人民币,您只要再充值两万就够了, 相当于冲两万送五千, 请问您还要充值吗?”   “年充值金额,是指今年充值的金额?”庞贝纳闷了,她没有充值啊。   店员点头说:“是的。”   庞贝让店员把充值记录找出来给她看,最近的一条充值记录,可不就是在她刚回国不久,到C&S来挑礼服的那天。   “冲两万,谢谢。”   庞贝把卡递过去,刷了两万。   店员将包好的衣服和小票,递给了庞贝的助理。   庞贝又去买了几条丝巾, 就给喻幸拨了个电话,说她在商场逛街。   喻幸一听说是市中心的广泰,就让庞贝帮忙挑选两条丝巾给郑清秋。   “我早就挑好了,买了五条,晚上回家让快递上门给奶奶寄过去。”   庞贝上次去玉川就看到奶奶围了丝巾,她现在难得有空出门逛街,这次过来也没忘记给郑清秋带丝巾。   喻幸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轻轻的一声,仿佛只是哼了一段浅浅的气息,若不是庞贝对他了解,还分辨不出来是笑声。   庞贝弯着嘴角说:“哎呀,今天好幸运,我在C&S的账户里,莫名多出来十七八万的余额,也不知道哪个爱慕我的人,偷偷往我卡里充钱。”   钱是喻幸冲的,他当然没忘记,他也知道庞贝是在调侃他,坦坦荡荡承认:“是我。”   幸运真是爱我爱惨了。   庞贝带笑的丹凤眼里,洋溢着一种幸福与自信。   庞贝下到停车场,喻幸那头就嘈杂了起来,她问他是不是不方便了,喻幸说要去开个会,庞贝就把电话挂了。   司机问庞贝是不是回家,庞贝在家里闷了太久,出去旅游放松是不现实的,工作堆积如山,明天就要进入战斗,只剩半天一夜的时间消遣。   “去安心图书馆。”   庞贝心血来潮,让司机把车开去安心图书馆。   她与喻幸初见之后,她再次约喻幸见面的地方,就是在离南戏不远的安心图书馆。   当时喻幸以为她只是让他给她补英语,一本正经地给她在书上圈重点,可她单词语法一点没记住,满脑子都是他的脸真好看,手好看,字写的也真好看。   后来,她的手就不安分了。   课没讲完, 喻幸就提前离开了安心图书馆,还有些生气地警告她:“女孩子的手不能乱往男人身上放。”   庞贝:……   不就碰了碰他的手。   好像委屈了他。   庞贝带着墨镜和口罩进了图书馆。   安心图书馆是安城最大的图书馆,面积大,书籍多,休息区也不少,周末的时候顾客多,今天是工作日,冷清了不少。   庞贝拿着钱钟书的《围城》,找到以前她和喻幸坐过的位置,拍了张照片发给喻幸。   她以为喻幸没时间回复,喻幸在会议桌底下摸出手机,偷偷敲下几行字。   【我知道,女生刚结婚不适应,会对婚姻产生恐惧。】   【别怕,我们的婚姻不会是金漆的鸟笼。】   【你不会想出去的。】   庞贝:?   她就随手拿了一本书,不是在给他奇奇怪怪的暗示啊。   【庞贝:你忘了吗,以前我们一起在这里坐过,我拉你的手,被你拒绝了[微笑]】   【喻幸:没忘。晚上想吃什么,你让我助理提前订好位置。】   【庞贝:嗯。】   庞贝让喻幸的助理去定了粤菜,眼看时间还早,她摘下墨镜,坐在休息区看起了书。   她是个容易沉迷进一件事的人,都没察觉到已经看了一个小时,直到一袭黑色身影,走到在她眼前。   “?”庞贝吓一跳,却还是压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喻幸轻轻拉开椅子,在庞贝对面落座,“开完会了,正好在这附近,就过来接你。”   庞贝伸手,把喻幸的口罩往上拉了拉,将他的大半张脸都遮好。   路人们不一定认得出她,但一定认得出喻幸,遮好他更重要。   喻幸视线落在庞贝面前的书上,他看了一眼,虽字是倒着的,可依旧能够认出角色名字——还是那本书。   庞贝没看完《围城》,虽然喻幸来了,但不看完很难受,离饭点还早,她又低头看书。   喻幸双手交握,搁在桌上,耐心地等,脑子里当然在琢磨别的事情。   庞贝抬头看他一眼,就这么干坐着,不无聊?   她起身,去教材区域里,找了本四级资料给喻幸,笑吟吟说:“喻哥哥,七年前,你还没给我圈完重点,闲着也是闲着,继续圈呀。”   一声“喻哥哥”,仿佛将他拽回了庞贝十八岁的那一年,她稚嫩的脸庞,妩媚却又单纯,少女的矛盾气质杂糅在一张漂亮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他真的觉得眼前的少女在发光。   喻幸缓缓扬起下巴,眼睫眨动,他带着口罩,表情不甚明显,只有喉结滚了滚。   庞贝若无其事坐下,又去看她手里的书。   一点都没察觉到某人的变化。   喻幸看着手里的四级资料,脑海里想起了七年前的画面,他那时本来就极为克制,尽量集中注意力不去想书本之外的事,她的小手指,却碰了过来。   轻轻一下,像燎原之火。   他告诉自己只是意外,不要有遐想。   直到第二次,第三次……庞贝的手指头勾过来。   他 的五脏六腑都被烧着。   心里到底想着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   喻幸从口袋里摸出一支会场发的笔,刚才开会顺手带上,忘记处理,他在资料书上,无意识地圈下了一个“make”。   庞贝见喻幸真的动笔,好奇看过去。   喻幸将书合上,把庞贝手里的书也拿了起来,哑着声音说:“走吧。”   庞贝:“?我还看没看完……”   喻幸将她半揽进怀里,带着书去前台结账,不容她拒绝。   “去哪里?”   “陪你去挑衣服。”   “挑什么衣服?”   “去了你就知道了。”   喻幸把庞贝带到了内衣店,正是庞贝第二次约他见面的时候,带他去的地方。   喻幸二十二岁之前,从未进过女性内衣店,尤其是风格火辣的内衣店,完全不输模特走秀时穿的风格。   她以调戏他为乐,明明发现他双耳通红,心如擂鼓,还要故意拿出几乎遮不住身体的款式眨着眼问他,好不好看。   淡定得仿佛在说“这题选A还是选B”。   好看。   喻幸现在就想告诉庞贝,特别好看。   喻幸视线落在庞贝脸上,从容一句:“挑。”   “…………”   庞贝往内衣店里扫了一眼,时隔七年,这家店的风格是越来越骚了,没有一件正常的,哪个男人看了不暴露狼性。   无语凝噎。   庞贝转身想走,喻幸一把揪住她后领,拎到蕾丝边的套装前,抓住她的手去取下那一套,还在她耳畔说:“我记得你有拿蕾丝套装问过我的意见,贝贝,我现在回答你,很好看,买。”   随后又是各种庞贝自己都看不过眼的套装,她脑子不想要,可“不受控制”的双手却一一将它们取下。   在这公众场合之下,男人和女人一起挑选最火辣的内衣套装,今晚本该秘而不宣的事,就差扯着嗓子公之于众。   在这种情形下,庞贝一想到可能都要穿一遍,脸颊烫红。   十八岁的时候,真是造了孽。   东西买的多,包装又很明显,庞贝不想让助理们拿回家,她就让喻幸先陪她回家放东西。   花园路那边有点远,喻幸直接让司机把他们送回万澜千波。   临到回万澜千波前,喻幸说:“我去买点东西。”   庞贝已经对“买”字有些ptsd了,脱口而出:“买什么?”   喻幸扬眉看过去,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没有,庞贝脑子里却莫名翻译出“小雨衣”。   怎么回事,这是默契还是……?   庞贝佯装淡定地回万澜千波,她刚放好东西,喻幸就回来了,问她饿不饿。   庞贝:“有点。”   喻幸直接把人抱进房卧室,“一会儿就不饿了。”   庞贝:“……?”   ……   鱼水之欢本来是正常的事情,他们也经历过数次,可当喻幸在她耳边描绘那一年的情景,她却莫名羞涩,整张脸都埋在被子底下,不肯露出来。   “你猜,我那时想四级资料上勾画什么?”   “什么?”   喻幸在庞贝耳边说了两个单 词。   庞贝:“幸运你是变态!我才十八岁!”   喻幸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勾住她肩上细细的带子,沙哑的声音轻颤着问:“贝贝,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庞贝:“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不管有没有,反正现在都成真的了。 第68章   《丝萝》很幸运地在年前播出了, 庞贝虽然是女二,可是一出场,造型就抓住了观众的眼球,尤其剧组后期放出来的几张旗袍剧照, 让大家眼前一亮, 引起了一阵热议。   美貌永远是大家的关注重点, 庞贝作为新人, 又长了一双罕见的标准丹凤眼, 颇有些话题度, 加之她演技不错, 热度一直在走上坡路。   《丝萝》播出后, 明佳娜抽空追剧, 顺便给庞贝道贺。   圈内上一位能让人迅速记住的明艳大美人, 都还是十年前出道的一线艺人,明佳娜说, 圈内人也都十分看好庞贝,只等《玉蛇传说》与庞贝参演的其他几部戏播出, 明年就是新晋小花。   还有个好消息, 《丝萝》准备报明年金豚奖的最佳女配。   金豚奖含金量高,代表的是业内制作人和导演们的认可程度,如果庞贝成功获奖,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以后可以和更多的优质班底合作,而不用被迫接一些烂片消耗人气和心神。   庞贝还没来得及跟明佳娜说,她手里握着好几家大公司的股份,用不着接烂片养家糊口,明佳娜就已经把话题跳跃到“放年假前最后的聚餐”上。   明佳娜定好了位置, 约好了人,让庞贝准时过去。   庞贝手机屏幕上语音方阵一条接一条,她花了好几分钟才听完,然后都听累了,最后就只打了个“好”字过去。   这次聚会来的还是那几个人,明佳娜、张媛、储斯则。   喻幸回了玉川,高予诺送庞贝去的餐厅。   正好餐厅窗户内,可以看到露天的停车场,张媛好久没见庞贝了,一听说人快到了,趴在窗户上探头探脑去看,一眼就看到了宾利。   “来了来了。”张媛跟明佳娜说:“佳娜姐,贝贝老公送她来的诶!”   明佳娜往外看了一眼,哦,高予诺亲自送庞贝来的啊。   高秘书现在对庞贝似乎比从前上心了。   储斯则托腮坐在明佳娜对面,他也顺势望了出去,说:“他们俩不般配。”   高予诺对庞贝客气有余,却不够亲密,他觉得不是情侣。   喜欢庞贝的,是微星盛典上万众瞩目的那个男人。   明佳娜轻轻敲了储斯则的脑袋一下,说:“别乱讲,人家都结婚了。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一会儿贝贝来了可不准乱讲话,她很爱她老公,小心她跟你翻脸。”   储斯则:“?”   委屈。   行……吧,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张媛关上窗户跟储斯则解释:“贝贝现在也是流量艺人了,肯定怕别人拍到,才要遮掩一二,贝贝眼光肯定不会错的,你以后可不能说贝贝 老公不好!只要是贝贝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觉得庞贝和喻幸最有CP感,之前存在手机里图,都没舍得删掉。   庞贝进包间的时候,就看到了三道怪异的眼神,仿佛都惋惜着什么?   她随手关上门,眨了眨眼,问大家:“我脸上有东西吗?”   张媛最先站起来,扑过去抱庞贝:“没有,贝贝今天好漂亮,啊,头发也香香的,喷香水了?”   庞贝摇摇头,说:“洗发水的味道。最近刚代言的一款洗发水,品牌方送了我两箱,还挺好用的,你喜欢我回头寄几瓶给你。”   “要!”   张媛牵着庞贝入座。   庞贝打量张媛一眼,说:“眼妆改进的不错啊,你皮肤白,脸颊圆,适合这种干净的眼妆。”   “我就是按照你给的建议,让化妆师教我画的,现在出门基本都化这种妆。”张媛附在庞贝耳边说:“我还去做了发际线,这几个月熬夜厉害,感觉我都快秃了。”   庞贝低声笑道:“难怪感觉你头发茂密了,在哪里植的?”   张媛意外地问:“你要植?”   庞贝:“不是。”   张媛心一沉,不会是高予诺秃了吧!   呜呜呜。   她的贝贝嫁了个秃头的男人。   有亿点点伤心。   庞贝:“我家阿姨也有点秃了,她前几天还问我哪里能植发,我介绍她去植。”   张媛顿时转悲为喜。   明佳娜听她俩聊头发,恐惧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还行,还算茂密,暂时不用考虑植发问题。   储斯则年纪最小,更不用担心秃头问题。   几人寒暄过后,点餐等服务员上菜,有明佳娜在,话题又从几人生活扯到了工作上。   过两天《甜园蜜语》就要开拍了,明天后,明佳娜就要放假回老家,她已经和丁敬意说好了,把之前攒的假期和今年的年假并上,休长假陪爸妈出去玩一玩,有些注意事项,今天就得跟庞贝交代完。   《甜园蜜语》主要就是以田园生活为主,四位常驻嘉宾负责大家的饮食起居,每一期另请两位不同的飞行嘉宾负责完成导演组发布的任务。   庞贝是新加入的常驻嘉宾,其他三人,两男一女,都是《甜园蜜语》的前身《归园田居》带过来的常驻嘉宾。   张媛小孩儿似的,眉飞色舞地凑到庞贝面前,问:“你猜猜第一期的女嘉宾是谁呀?”   “你?”庞贝捏了捏张媛的下巴。   张媛点了点头,激动地说:“还是第一次跟你一起上节目!”   等节目出来了,她要亲自剪个姐妹向的片子出来,跟她爸妈炫耀,这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明佳娜把文件袋放在庞贝跟前,“喏,这是常驻嘉宾和前四期已确定身份的飞行嘉宾的资料,除了张媛的,他们身份信息和代表作,以及黑历史、雷点都查好了。第一期第二期录制时间有重叠,有一个人你俩可能会同时碰上,尤其要注意——”   她说话直接:“第 二期去的男艺人里,有一个很油腻很难搞,仗着自己的辈分高,最喜欢欺负小演员。总之,你们俩私下离他远点就是了,工作之余不要搭理他,不要吃、喝任何他给你们的东西。”   张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庞贝粗略地翻了翻资料,默默记住了那个艺人的名字和长相。   张媛也慎重地记住了明佳娜的叮嘱,还不忘夸她一句:“佳娜姐,你真细心,我经纪人什么也没跟我说。”   明佳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咳咳,其实她也只是对庞贝这么细心罢了。   手里那么多人,要是人人都得这么照顾,她忙不过来。   上菜了,等了半天,大家肚子都饿了,席间气氛好,一顿饭吃的很欢快。   末了明佳娜端起酒杯,和大家一起抿了口红酒,提前庆祝今年圆满结束。   饭后休息时间,四人移步到休息区略坐了会儿。   张媛忽然想起来问明佳娜:“第一期不是还有一位神秘嘉宾吗,到底是谁呀?我家经纪人死活不肯说。”   明佳娜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已经请好了,怕泄露消息,所以对外口径一致,只说是网络上还在投票,看票数请人。”   张媛连忙拿起手机上微博,找到节目组官博,给喻幸投了一票,还催着庞贝说:“快快快,给喻总投一票。”   庞贝拿起手机看了下,目前喻幸与一位天王级别的老艺人李华的票数并几乎持平,这位德艺双馨的天王可是承包了她的童年,是她唯一的偶像,喻幸嘛……经常能看到,还是投李华一票。   投票结果不用猜,肯定是她偶像入选啊!   在明佳娜眼里,这就是节目组炒热度的手段,她懒得投。   储斯则默默投了喻幸一票……他就不信,他的直觉出错了。   绝对没有。   还是男人最懂男人。   回家后,庞贝让廖阿姨帮她收拾行李,因为要见李华,她带了几张印着李华照片的明信片过去,等着到时候让老前辈给她签名,噢噢噢,不能只是要签名,还得送一份特别的小礼物,至于送给其他嘉宾的礼物,助理帮她准备好了,去机场的那天,助理会带过去。   要见偶像了,庞贝心情非常好,多多睡醒了跑到她房间,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庞贝直接把多多抱起来,捏了捏它肚子上的肉肉。   小狗身体长得快,现在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不少,庞贝抱了一会儿还挺累的,就把多多放在地上,给它系上狗绳,带它出去溜达。   翌日,庞贝带上行李,从家里出发。   多多一早上就被惊醒,一路追出去,庞贝还没上车,正在后备箱放行李,它就跳上后备箱,要跟着走。   廖阿姨把多多抱下去,多多一直嘤嘤嘤,像哭了一样。   这些天庞贝一回家就陪多多,陡然分开好几天,她也不舍得,摸了摸多多的脑袋,让廖阿姨赶紧把多多抱回去,外面这么冷,小狗有可能会冻病。   有了牵挂,庞贝开车门的时候,心酸酸的。   她一只脚刚踩上车,突然发现喻幸坐在里面。   庞贝:“???”   喻幸伸出手:“上来。”   庞贝下意识把手递过去,喻幸摸了摸她冰冷的手,让她快点把门关上。   “你怎么在车上?”庞贝吓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喻幸把庞贝的手揣他羽绒服里暖着,“刚回,正好看见你下来,一起去机场。”   庞贝:“又要走?”   喻幸点了点头:“就在你录节目的隔壁城市,见个朋友谈点事,明天就能再见面了。”   庞贝以为喻幸明天赶去节目组所在地见她,也就没多想。   她根本不知道网络投票已经出来了,喻幸领先五百票,她的背包里,还揣着李华的明信片和笔,以及给李华准备的特殊小礼物。   最迟明天就能见到偶像了。   开心。 第69章   大雪天, 飞机起飞时间推迟,庞贝的飞机晚上才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她带着助理,提前和录节目的同行们先见过一面,虽然她也是常驻嘉宾, 但是在这些同行面前, 她辈分低, 存在感也不高的, 幸好常驻嘉宾里还有一个叶雪, 庞贝在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 才很融洽地融入其中。   庞贝在圈内的形象比较正面, 老前辈们还挺看好她, 对她态度很慈和。   张媛来得稍晚, 但她长相就很乖, 年纪又小,和庞贝走得近, 大家也都把她当自己小辈看待。   节目组五位嘉宾相见的第一面,还算融洽。   饭后回酒店之前, 庞贝让助理把她带来的小礼物一一送过去, 她挑的东西精致小巧,有新意,叶雪带头收了,其他的前辈也就都收了。   直到回到酒店,庞贝都没见到李华,也是因为天气原因耽误了,她猜测前辈肯定也是因为天气原因耽误了。   圈子里人际关系是很敏感的话题,李华是天王级别的老前辈,庞贝就算再喜欢也要克制自己的感情, 所以也没敢问节目组,她带着强烈的期待,安然入眠。   凌晨,庞贝早睡着了,喻幸在隔壁城市谈完事情,直接让司机开夜车过来。   安城正在下雪,但《甜园蜜语》的拍摄地是在四季温暖如春的城市,喻幸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酒店下榻,虽然累,却并不冷,人还精神着。   喻幸到酒店休息后,给庞贝发消息问她睡了没,他洗完澡还没收到消息,大概率是睡了。   也好,明天直接去节目组见她,给她个惊喜。   喻幸吃了点东西,和高予诺商量了点事情,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喻幸快九点才起来。   今天是录节目的第一天,出于对大家出行时间的考虑,行程安排宽松,而且喻幸和芭乐的关系业内都知道,节目组还不知道股权变更的事,喻幸还是大家眼里的金主爸爸,他就算睡到十二点,又有谁敢催他。   喻幸起来看到时间的时候,还有些懊恼,责问助理怎么不叫 他。   助理给喻幸准备好一套偏休闲的衣服,说:“导演组早上特地打电话过来说,让您不着急的……”   喻幸没说什么,洗漱的动作却快。   庞贝肯定早就到了,等他都等急了吧。   喻幸迅速洗漱完,让造型师王月随便给他理了理头发,就赶去了节目拍摄地。   王月收拾了工具随行,上车的时候都还在跟喻幸的助理笑着吐槽:“这也就是咱们喻总,换个人,这样就上节目,得多没形象……”   助理笑了笑,说:“我觉得喻总能力比长相更出众。”   喻幸在另一辆车上,他拿着手机,本来是想看消息,但是没有消息,漆黑的屏幕正好映出他的脸。   一想到要和庞贝一起上节目,向来不关注外形的他,忍不住左左右右地照了照,除了头发太短了,好像还行。   网友应该能看得出来,他配得上他老婆吧!   拍摄地。   庞贝还差最后一份礼物没送出去,她越等越着急,不会不来了吧!   在田园间的三进民居里录完开头之后,她忍不住在镜头外张望了几眼。   叶雪和另外两个老前辈以及节目组的人,都是知道喻幸要来,庞贝虽然动作不过分,但大家都很敏感,一眼就看出来庞贝很期待那人。   张媛当然知道庞贝要等喻幸,因为喻幸过来,高予诺肯定也要过来,庞贝在等她老公嘛。   难怪说喜欢藏不住,会不由自主从眼神流露出来,庞贝的眼神里可不就流露出“喜欢”了吗。   她本来想去提醒庞贝,但见庞贝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又若无其事在客厅帮忙,她就没多嘴在镜头前提醒。   十点半的时候,庞贝和张媛被派出去买东西,喻幸的车才姗姗来迟。   庞贝买了东西回来听说神秘嘉宾来了,放下东西兴,回房间去拿包,把明信片拿出来,问导演组神秘嘉宾住哪里,导演组给庞贝指了方向,还说:“就差你和张媛没去打招呼了。”   那可不得赶紧去!   庞贝拉着张媛就想一起去。   张媛不敢去,她说:“我怕……贝贝我我看见他不会讲话……”   那可是国民老公,一着不慎被网友骂成筛子怎么办,怂怂的她只敢偷偷磕CP,哪里敢见正主,她希望这一期节目,在喻幸面前可以全程神隐。   庞贝:“……”   这么怂的吗。   可是她不能不去,明信片都准备好了,镜头拍着,陡然变卦,有些矫情。   她喜欢天王喜欢得坦坦荡荡,不能过分矫情给人留话柄。   庞贝只好让张媛回去,她自己去敲天王的门。   庞贝揣着明信片,跑到“李华”房间门口,压抑着喜悦,慎重激动地敲了敲门。   就要见到偶像了!   喻幸刚放下行李,刚收拾好贵重物品。   听到敲门声,他就知道是庞贝来了。   这边气温高,喻幸拉下夹克的金属拉链,将衣服敞开,微露锁骨,迎着正午的温暖阳光,他打开了房门。   他老婆应该会喜欢这个惊喜吧!   毕竟可以一起工作了。   庞贝听到开门声,拿出手里的明信片和签字笔,洋溢起一个纯净且含着崇敬的笑容,望向了给她开门的男人。   一秒钟后,她笑容僵在脸上。   “……”   我裂了!!!   怎么是喻幸,天王呢!偶像呢!   她要见李华啊啊啊!   节目组镜头怼过去,拍到了庞贝手里的明信片,李华帅气的脸庞在明信片上闪着光似的。   喻幸低头一看,也注意到了庞贝手里的明信片。   他绅士的淡笑凝在脸上。   ……   所以,他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她也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她根本不是在期待他,他在期待别人。   别的,男人。   “……”   “……”   导演组很不客气地笑成一片,工作人员差点笑到打鸣,大家对视一眼,很快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嘎嘎嘎嘎笑死,还以为庞贝故意想去敲大佬的门】   【怎么没人告诉庞贝今天来的是喻总是我们滴金主爸爸啊哈哈哈哈哈】   【拿着天王的照片去找金主爸爸签名,求金主爸爸的心理阴影面积】   【哈哈哈哈哈求不出来,反正这一条热搜预定】   门前,喻幸和庞贝两人还对视着。   庞贝轻咳了一声,掩饰掉她的尴尬。   搞什么神秘嘉宾,直接请人不好吗,节目一播出,搞不好大家还以为她刻意抱大腿!   喻幸嘴角轻弯,顺势接过庞贝手里的明信片和签字笔,他动作熟练的打开笔帽,黑色的笔杆在他干净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圈,他示意庞贝转身。   庞贝:“?”   喻幸:“不是要签名吗,转过去。”   庞贝:“……”   镜头拍着呢,庞贝不得不转过去,喻幸把明信片放在庞贝脑袋顶上,给她签了个名。   庞贝:“…………”   可以啊,仗着做节目,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回去再算账。   庞贝尽力保持着微笑。   喻幸签完名,弯腰把明信片递到庞贝手里,语气像平常对外人那般冷淡:“好了。”   庞贝不习惯喻幸这么冷的语气,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下一秒,耳廓拂过浅浅的一声“老婆”。   连起来就是:好了老婆。   庞贝天灵盖都吓翻了,一扭头,喻幸容色寡淡,好像什么都没说。   麦离得远,他们现在还没正式开始录制,身上没有贴随身麦,喻幸那句亲昵的“老婆”,只是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庞贝若无其事收了明信片,实际上牙槽都在发痒。   喻幸还有更过分的等着她,他抱臂站在门口,盯上了庞贝外套上鼓起的口袋,他扬着眉毛问:“请问那是给我准备的礼物吗。”   庞贝:好气啊,还是要保持微笑。   那是她给李华准备的!   庞贝笑着回:“不是呢。”   喻幸:“不是说大家都有礼物吗,就我没有?”   庞贝:“…………”   摄像大哥笑得镜头发抖,幸好还有三脚架架着的摄像头。   节目组工作人员也都捂嘴偷笑,庞贝这是真的得罪大佬了。   导演也满意的笑着,谁说喻 总没有综艺感,明明很有梗啊。   庞贝在镜头面前,摸了摸另一侧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个东西,紧紧攥在掌心,躲着镜头给喻幸,还煞有介事说:“本来想私下送给喻总……麻烦喻总悄悄收一下,不要被人看到。”   喻幸伸出手,接过了庞贝给他的东西。   摄像大哥倒是想拍清楚,庞贝到底送了什么,偏偏庞贝和喻幸都攥得死,拍不到,最后喻幸还把东西给收进了裤子口袋,什么都拍不到了。   见完第一面,庞贝“心满意足”带着“偶像”的签名回房间,郑重其事收了起来。   在镜头前,庞贝笑的可开心了,心里却默念:幸好带了不止一张明信片,不然李华来了都没地儿给她签名。   快到中午,导演组让大家到院子里集合,分配中午做饭的事。   庞贝准备出去划水了,她不会做饭,喻幸才会。   张媛也不会做饭,最多做个番茄炒鸡蛋。   幸好有庞贝陪着她划水,她也就不慌了。   但她最关心的还是庞贝到底送了喻幸什么东西。   张媛跟庞贝手挽着手,悄声在庞贝耳边问:“你送喻总什么东西了啊?”   庞贝偷偷回了两个字:“空气。”   张媛:“???”   怎么可能!   喻幸怎么会配合你演出,贝贝,醒醒!喻总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庞贝无奈啊,她压根就没给喻幸准备礼物。   不送空气送什么。 第70章 双更   庞贝送空气给喻幸之后, 也快到午饭时间,嘉宾们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午饭。   一共六位嘉宾,四位常驻,两位飞行, 常驻嘉宾里, 叶雪和另外一位老前辈都是不会做饭的人, 去厨房添乱比帮忙的可能性要高, 嘉宾们自己商量后, 决定让叶雪和老前辈去院子坐着聊天, 另外四个人分成两组, 分别使用外厨房和内厨房。   张媛可不愿意和喻幸在一起, 所以她选择了坑队友, 在分队的时候, 第一时间站到了老前辈王深的身后。   她还有点小私心,等节目出来了, 可以剪片子偷偷磕CP。   她如果在节目里和喻幸在一起时间太长,那不是耽误事儿嘛!   庞贝都没机会做出选择, 就听喻幸说:“你跟我走。”   庞贝:“……”   她默默地看了喻幸一眼——是你要我去帮忙的, 可别后悔。   王深和张媛选择了外厨房,烧大灶做大菜。   庞贝和喻幸一起走到内厨房,准备做几样家常小菜。   庞贝与喻幸身后的摄影师立刻举镜跟上,导演组也在旁边观摩,在两人没有分配任务之前,大家理所当然地以为,庞贝会是今天掌勺的人,毕竟谁敢让喻总下厨啊。   可大家万万没想到,穿起围裙的人, 是喻幸,他娴熟地将双手伸到身后,系了个蝴蝶结。   平常西装革履的男人陡然换上围裙,从高冷变得有些平易近人,强烈的反差萌,让导演组的助理们都小小地“哇”了一声。   长的帅的男人 已经很迷人,又帅又会做饭,更迷人!   庞贝早就习惯了喻幸下厨,倒是反应平淡。   在镜头前,庞贝什么也不干,会有点尴尬,就去烧了一壶热水,应该……会用上吧?   烧完水,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洗菜,她怕洗的不够干净,而且她只会掐一种青菜,还是跟奶妈学的,其他的菜她并不会处理。   切菜,万一镜头前切伤了手,喻幸第一时间跑过来给她擦血怎么办……   庞贝叹了口气。   她不应该在厨房,她应该像一条咸鱼一样在床上。   导演组的在后面疯狂暗示庞贝和喻幸说话互动,助理在提词板上写字:问问喻总会做菜的事。   庞贝只好走过去,假模假样地帮忙处理青菜,将叶子一片一片地剥下来。   喻幸麻利地刨完土豆皮,正在切土豆丝。   庞贝:“喻总,你刀工挺好啊,这土豆丝切的,又细又薄。”   喻幸视线落在木质砧板上,头也不抬:“没办法,我妻子喜欢吃细一点薄一点的。”   庞贝:“…………”   我是喜欢,可是你为什么要公开讲啊,这样很容易暴露的啊,幸运。   导演组:“!!!!!”   劲爆!   喻幸首次公开谈及妻子。   金主爸爸给力啊,第一期就了他们一个大惊喜,两个爆点合在一起,节目一播出,百分百能抢占热搜位。   助理在题词板上疯狂输出:继续继续继续继续,问喻总妻子相关的问题。   就差直接揪着庞贝的耳朵大声往里灌:越八卦越好!   庞贝:“……”   当事人就在你们面前呢,请你们矜持一点。   庞贝拉回视线,一边剥菜一边说:“喻总妻子还挺会吃的,土豆丝薄的细的而且不炒黏糊了,口感很好的。”   喻幸陡然抬头,盯着庞贝来了一句:“我妻子也是这么说的。”   庞贝:“…………”   庞贝脸红一笑:“看来大家对美食的认识是一样的。”   喻幸伸手按住庞贝剥菜的手,说:“菜心不用都扒了,这种菜长得紧致,里面很干净的。”   “噢噢。”   庞贝赶紧把菜心放下,又换了一棵菜剥,喻幸这时候已经处理好三颗土豆了。   “喻总很会做饭,在家里经常做饭吗?不出去吃,或者点外卖吗?”   “出去吃,也点外卖,但是我妻子最喜欢吃我做的饭,偶尔有空就做给她吃。”   要不是镜头怼着,庞贝真想瞪喻幸一眼。   不要三句话不离你老婆好不好。   有什么甜言蜜语,咱们回家去说不好吗。   这样在镜头前示爱,她很难崩住不露馅儿。   导演组乐见其成,并且觉得庞贝跟喻幸搭档发挥地很棒,这才符合《甜园蜜语》的综艺主题啊。   最甜最美的,不就是细水长流的平凡日子么。   他们就要炊烟之中的日常细节。   庞贝在导演组的暗示下,频频提问,喻幸前一句话还在聊做菜,下一句就是“我妻子”。   最后庞贝忍不住问:“喻总的菜,都是为你妻子学的?”   喻幸 翻炒着锅里的菜,“嗯”了一声,说:“以前在玉川老家太穷,吃的都是我奶奶自己的种的菜,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这些菜,都是后来才学会做的。”   因为她喜欢吃,才去学。   庞贝攥着一截藕,忽然就沉默了。   其实喻幸也不是有意示爱,他只是实话实说,他就是为了她才去学那么多菜式。   庞贝:“这样好吗,为了伴侣,将对方的喜好渗透进自己的生活。”   烟火缭绕,喻幸语气平淡却又自然:“人生像藤蔓,一定会有一部分都附着在爱人的身上,纠缠着,交织着,两人的关系会越来越紧密,这些行为并不是被迫的,是顺其自然的。”   一语击中庞贝的心脉,他的爱像水一样温润又自然。   连导演都差点鼓掌起来,这位年轻的总裁对婚姻也有很多他自己的思考。   气氛在这个时候产生了微妙的转变。   庞贝整个人沉静了下来,眉目间多了些温柔。   喻幸正在切肉,庞贝知道他下一步就是要辣椒,她移步到菜篮子边,问喻幸:“青椒还是红椒?”   喻幸下意识说:“拿你喜欢的那种。”   庞贝拿了红椒过去,青椒过辣,她喜欢大的红色甜椒。   拿过去后,她延续上刚才的话题,轻声问:“那你有没有期待过,你的妻子为你做些什么呢?”   喻幸:“不需要。”   庞贝:“什么都不需要?”   喻幸:“嗯。”   她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的他不需要庞贝为了他改变自己,再去做什么辛苦的事。   是喻幸自己把天聊死的,不怪我。   庞贝无视导演组的暗示,蹲在垃圾桶旁边默默剥大蒜,蒜味儿重,还辣眼睛,她不喜欢,刚剥了两个就忍不住偏开脑袋眨眨眼。   喻幸切菜的功夫分出神看了庞贝一眼,说:“这里没有生粉,你去外面找他们要点生粉过来。”   庞贝怕耽误锅里,连忙丢下蒜,去外面拿生粉。   张媛看到她出来,惊呆了,悄咪咪地问:“喻总做菜?”   庞贝:“是啊,我不会做,只能他做。”   张媛:“!!!”   何德何能啊,她能吃上总裁做的菜。   “锅里正忙,我先进去了。”   庞贝带着生粉回了厨房,这时候喻幸已经拍好了半颗蒜,根本不需要她再剥蒜。   “喻总,还要我帮什么忙吗。”   庞贝小心翼翼凑过去,真的想帮他做点什么。   喻幸往锅里下油,炸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说:“你去帮忙问问他们还有多久,我这边快好了。”   庞贝早上就喝了杯豆浆,闻到菜香味,肚子都饿了,忙不迭跑出去打探张媛和王深那边的情况。   王深热爱美食,他也是熟手,三道菜准备的差不多了,张媛正在解围裙。   “你们的菜做好了?”张媛把围裙挂在了灶边。   庞贝点了点头,“马上就好了。”   张媛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我们的也好了。”   张媛手指辣得通红,庞贝过去悄声问:“怎么回事。”   张媛低声回答:“我不会弄辣椒……被辣椒辣的。你们用辣椒没有?”   庞贝:“用了。”   张媛往庞贝手上瞟了一眼:“?”她惊讶地问:“你会处理辣椒?”   她怎么觉得庞贝比她还废物呢。   庞贝回忆了一下,辣椒怎么处理来着……呃,想不起来了,喻幸动作太迅速,她压根没注意到辣椒可能会辣到手。   张媛捂嘴小声说:“贝贝,我觉得喻总好好啊。可惜他不当演员,如果他也拍戏,观众有福了。”   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磕CP了。   “开饭啦。”王深最后一道红烧肉出锅,大喊了一声。   庞贝也赶紧进厨房,去帮喻幸端菜。   天气晴好,王深带着大家在院子里张罗大桌,六个人坐一起,按年龄排辈,张媛是最小的,坐在最末端,庞贝身边的当然就是喻幸了。   分完碗筷,大家一起吃饭聊天,第一个话题的重点当然是喻幸的厨艺,没人不说好。   叶雪试完菜,连连笑道:“喻幸,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人长得好看,厨艺也这么好。”   导演组的人在后面说:“喻总说都是为了他妻子学的。”   叶雪的眼神忽然落在了庞贝身上,然后才“哇哦”一声。   庞贝心虚地低下了头。   工作期间,咳咳,还是要以工作为主,不能公费恋爱。   话题不知道怎么转移到大家的初恋上。   几位老前辈的初恋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时间久远,发生的也很平淡,注意力当然又回到喻幸身上。   喻幸很坦荡地说:“我太太就是我的初恋,我太太的初恋也是我。”   “哇哦……”   张媛仿佛看到了恋爱甜剧,弯弯的眼睛里,闪动着追剧女孩儿的激动,她忍不住撞了一下庞贝的胳膊,说:“喻总跟他老婆双初恋!”   庞贝:“嗯。”   得益于他们认识的够早……   王深问到喻幸怎么定义他的妻子,喻幸说:“她是命运的恩赐,认识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张媛一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喻幸讲话,她第一反应过来,喻幸说的不就是倍幸集团的广告词吗!   靠靠靠!   “倍幸”肯定也是用了喻幸妻子的名字,也就是说,喻幸的妻子叫“X倍”。   张媛着急忙慌咽下饭,底气不足又十分好奇地问:“喻幸,您公司的名字,是取自您和您妻子的名字吗?”   喻幸轻压下巴,肯定了。   张媛内心有只尖叫鸡在狂奔。   不行了,她要叛变了,喻幸和他老婆也好好磕,她要改磕cp。   不磕喻幸和庞贝了!   喻幸说完,最后就只剩庞贝和张媛。   张媛恋情简单,就一段浅薄的感情,持续了三个月就分手了,随后认识了庞贝,非常幸运地踏入娱乐圈,渐渐有了可以被人记住的角色。   她本人是个恋爱小白,谈起唯一的一段感情,最深刻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个人因为吃火锅选底料吵架的事情上。   至于恋情中的暧昧和对感情的经营态度,她从未体 验过、深思过。   张媛的感情就没有什么深聊的东西,庞贝成了压轴的一个。   面对多双眼睛,庞贝吃了七分饱,就把碗筷放下,说:“我其实就谈过一次恋爱。”   大家都不太信。   南戏的校花,还会缺人追吗。   张媛还在吃饭,经纪人让她减肥的话,她是一句都不记得,眼下只知道菜真好吃,瓜真香。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庞贝,全神贯注地听庞贝讲“高予诺”是她初恋。   也是很巧,庞贝和高予诺也是从初恋走入婚姻。   难怪说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果然如此。   大家又聊到初恋什么时候开始的,叶雪说他们这一辈初恋开始的晚,她二十多岁才遇到初恋。   庞贝实话实说,十八岁开始的初恋。   叶雪笑了笑:“我女儿十六岁就和男孩子出去约会,我那时候跟她说只要你对我坦诚,你想好为你的行为负责,不要影响你的人生,我就不反对。”   “当您女儿好幸福!”张媛终于吃饱了,她最后一个放下碗筷,擦干净嘴角说:“我上大二的时候,学校食堂新开了一个烤鸡的窗口,导致我饭钱越来越不够,就想找我妈多要点零花钱,我骗我妈说我要谈恋爱,问我妈要恋爱经费,我妈拿鸡毛掸子抽了我两下……她说我这是早恋,让我不满二十岁,不许谈恋爱。所以二十二才开始谈恋爱。”   张媛脸颊气鼓鼓的,写着“记仇”两个字。   要不是她妈妈的阻挠,说不定她现在恋爱经验丰富,也不会被导演说看着男演员的时候,眼里没戏。   饭后,庞贝和张媛两人收拾桌子。   六人的饭量还挺大的,洗碗是个大工程,喻幸也主动加入其中。   张媛弱声说:“喻总,您做饭辛苦了,我们来就可以,您去休息吧!”   庞贝也是这个意思。   喻幸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继续收碗,张媛和庞贝两人也就不好再坚持拒绝。   下午,大家都休息了会儿,导演组才发出任务卡。   这是第一期,也是录制节目的第一天,任务很简单,嘉宾们只要找到散落在附近人家院子里的道具就行,只要道具全部集齐,完整地拼出图形,就算完成了,这一期节目也就结束了。   节目组提供的辅助工具只有几张地图。   喻幸是最先看懂地图的人,他拿着笔,把任务划分了一下,将道路崎岖的区域,留给了自己和其他的男嘉宾,将道路平坦的区域,留给了女嘉宾。   王深他们不太看得懂节目组给的地图,也弄不明白方向问题,既然喻幸都划分好了,他们跟着走就完事儿了。   叶雪体力不比年轻人,她跟着走了几公里,不太走得动了,就折回了院子。   庞贝和张媛继续去找道具,因为道路好走,分配给她们的任务量本来就少,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了所有道具。   男嘉宾那边就累一些,但主要是喻幸累,他行动总是 最快最迅捷的一个,十个道具,他负责六个道具,另外两个嘉宾加起来负责四个就够了。   直到第二天,道具才集齐,十六个木块,需要拼成一个立体的建筑物,这一期任务就算完成了。   王深和叶雪琢磨了半天也没拼成,跟导演组抱怨:“这个太难了,太考验空间想象能力了。不是专业的人,怎么拼得成。”   庞贝走过去试了试,喻幸喜欢拧魔方,她跟着学了几年,初学的时候,还在A4的纸上手画各种变形图,略锻炼了下她的想象能力。   庞贝花了三分钟左右,把基底拼出来了,叶雪鼓掌说:“是这样是这样,成型了!”   张媛不会,于是她乖乖地去给大家添茶。   喻幸接过张媛倒的茶,道了声谢,又扭头继续看庞贝拼道具。   半小时后,庞贝拼好道具,道具的整体形状是中间镂空的中式建筑。   在欢呼声里,庞贝笑了一下。   导演组的人过来验收,拼成了,合格。   叶雪跟王深说:“庞贝很聪明的。”   王深在镜头前说了一句:“聪明人很多,但是耐心专注的人很少,能沉下心拼半个小时不走神,的确很厉害。小姑娘有前途。”   前辈们友善,夸一个也绝对不贬低另一个,叶雪跟王深说:“元元丫头也很乖。”她举了举手里的热茶,以及张媛分给他们的小点心。   王深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没有谁是废物,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第一期节目就这么结束,喻幸和张媛得返程了。   张媛打算和庞贝一起在这儿住一晚再走。   喻幸当天下午赶回节目组在当地的租借的录影棚,录完一个推广倍幸app的小采访才能走。   录影棚里,工作人员点开app,将手机递给喻幸,让他在镜头前展示app新推出的“小地图”功能。后期节目播出,这一段会和他们在节目里做任务的画面结合起来推广。   喻幸拿着手机,看着镜头。   工作人员笑问:“喻总平常出行是不是也用这个功能,您觉得好用吗?”   正常来说……喻幸应该说“用”,并且介绍一下怎么用。   喻幸竟然一本正经说:“我不用。但是根据大数据计算结果,是好用的。”   随后他介绍了一下“小地图”功能。   工作人员:“…………”   你是金主爸爸,你说了算。   喻幸录完视频,就得回安城了,他上机之前,给庞贝发了消息。   庞贝正和张媛躺在一起聊热播剧,明明是热血剧,两条咸鱼“瘫痪”在床,仿佛在聊“明早吃什么好”。   下一刻,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明早吃什么上,张媛摸着肚子,无奈地看着庞贝:“明天早上你做还是我做?”   庞贝:“你敢吃我就敢做。”   张媛叹了口气,就是不敢啊。   想喻幸的第一天。   叶雪也加入闲聊,她看到旁边有梳子,想给两人编头发,张媛头发长,立刻跑去献身,庞 贝在旁边帮忙拍照。   张媛嘚瑟地扭着肩膀,问庞贝:“好不好看?”   叶雪给张媛弄了两个包包出来,庞贝笑岔气:“像哪吒。”   张媛:“?不是给我做公主造型吗。”   叶雪轻哼一声说:“你脸颊圆圆的,这样才可爱好看。”   张媛不服,理直气壮问叶雪:“那贝贝能不能做公主造型!我要看小公主。”   叶雪:“当然能,我带了皇冠过来,一会儿给她戴上。”   三人相处画面极度温馨。   严格来说,第一期节目截止今夜,才彻底结束。   综艺节目一般是过审就可以边录制边播放。   节目组拍完第一期,让后期连夜剪好,如期播出,标题取的很劲爆:喻幸与妻子双初恋。   《甜园蜜语》刚播出不到一小时,登顶热搜,并且在乐桃平台上,打破了原来单个视频弹幕数量最多的记录。   裴清枚完全是为了看庞贝才去看综艺节目,但她却意外地看了喻幸,她皱着眉头,给庞贝打了个电话。 第71章   庞贝接到裴清枚的电话, 心里已经猜到裴清枚是让她回去过年,所以早就打好了腹稿。   裴清枚开口的第一句,也的确是问庞贝什么时候放年假,能不能陪她过年。   “工作很忙, 没时间回去过年。”   庞贝说完一句, 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裴清枚有些委屈, 好歹她也生了庞贝呀!   她在电话那头, 小声地啜泣起来。   庞贝小的时候像沙漠里的即将被渴死的旅客一样, 想从裴清枚那里汲取母爱, 但是只得到一捧无用的沙子。   所以裴清枚现在想反过来从庞贝身上索取生命之源, 庞贝也无法给裴清枚。   庞贝语气疏离:“没别的事, 我就挂了。”   “欸!贝贝, 别挂!有正事问你。”裴清枚擦掉眼泪, 说:“你参加的综艺节目我看了,和你一起做节目的那个男人, 叫喻幸的,你和他……”   庞贝眉心拧了一下, 裴清枚都看出来了?   那……   路人还能看不出来么。   庞贝还没说什么, 裴清枚就又问:“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就认识?”   庞贝没否认。   “贝贝,你爸爸认识他吗?”   “不认识。”   庞贝觉得奇怪,她从未把喻幸带去庞中林面前,裴清枚怎么会这么问。   裴清枚鼻音还很重,在电话那头低声说:“妈妈也不是要搅和你的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爸爸死之前见过他。我不知道你跟你爸的事,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你自己小心一点。”   庞贝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问裴清枚:“爸爸见过喻幸?”   裴清枚一边擦掉刚才的眼泪,一边点头:“你爸死之前,我去过一趟他的公司。后来我走的时候忘记拿包了,等我回头拿包,就看到周律师带着喻、喻幸进你爸爸的办公室。你还记得你爸爸的死亡时间吗,大概就在喻幸离开你爸爸办公室前后。”   “这都好几年了,你就见过他一面,怎 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庞贝口吻平淡,没握电话的那只手,却死死攥住,乍然听到这一消息,她还没办法消化。   裴清枚解释说:“他全身上下穿的都是你喜欢的牌子,我就多看了两眼。他长的也出众,虽然时间过了这么久,你让我详细描述他的长相我描述不出来,但是再看到他,我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庞贝忖量了一会儿,问裴清枚:“之前你怎么不说,现在才跟我说。”   裴清枚支支吾吾,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表达清楚:“那时候你爸爸都去世了,警方都说是自杀的,我说了又怎么样,不是给你添堵吗。现在你又那个男的在一起,我担心……担心……”   庞贝猜到裴清枚想说什么,在电话里冷笑了两声,质问她:“你想说,爸爸的死,和喻幸有关?”   裴清枚沉默半天才说:“不是。你爸爸当时压力那么大,想不开很正常,没有人害死他,是他自己的选择,只不过喻幸去的时间很巧合,如果你认识他,我想让你小心他。”   “妈妈。”庞贝忍了很久,才喊出这一声带着愤怒的“妈妈”,她深吸了口气,无情地戳穿裴清枚:“如果你那时候不跟爸爸提离婚,爸爸说不定都不会走到那一步,喻幸只是和爸爸完全不认识的外人,见过爸爸又怎么样?你是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让我去恨别人吗?”   裴清枚顿时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贝贝呀,离婚我是早就提过的,又不是那个时候才提。那时候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也不是没有良心,我跟你爸爸说了我不会离开他的,只是我和你爸爸吵架吵到气头上,难免会说几句气话,你怎么还在怪我……”   “够了!”   庞中林的死,始终是庞贝的痛点,她很努力才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地告诉裴清枚:“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了,尤其不要再提我爸。不管你再说什么做什么,爸爸已经不在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好好过我的日子。”   庞贝挂掉了电话,再次陷入糟糕的回忆里……几年前家里出了大事,她知道结果很恶劣,可她想了想,她是能承受的,但她没有想过,她爸爸能不能承受。   所以当她得知明明和她约定好,以后一起东山再起的爸爸,下一刻就选择了去另一个国度,她特别的自责,甚至恨自己愚钝。   庞中林惜女如命,她这个做女儿的,回馈给他的不到百分之一。   最让人懊悔的事,莫过于能做到却没有去尝试过。   庞贝常常在脑海里假设那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假设她寸步不离,假设她多给爸爸一些理解和支持,爸爸会不会在某一瞬间掐灭死亡的念头。   生老病死,谁也无力回天。   理智上,庞贝知道责怪谁都没有用,但她脑海里又常常浮现如山如海的父亲,在选择死亡的时候,脆弱又绝望的一面, 她就没有办法不迁怒曾经朝他施压的人,哪怕压力轻若尘埃,也是将庞中林垒进棺材里的一粒凶器。   这也是她回国之后,不愿意与庞家和裴家的人再来往的原因。   庞贝收拾好心情,给周律师打了个电话。   虽然周律师现在在倍幸集团法务部担任要职,是喻幸的下属,但周律师在此之前跟了庞中林整整十五年,这点事,他不至于瞒她。   “周叔叔。”庞贝第一句话就定了调子,她要聊私事。   周律师笑了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说:“贝贝,怎么了。”   庞贝没绕弯,直接就问:“当年我爸爸离世之前,见过喻幸,我妈妈说,是您把人带过去的,我爸怎么会认识喻幸?又为什么要见他?”   周律师都有些无措了,连忙问道:“贝贝,你是怀疑喻总和庞总的死……”   “没有。”   庞贝说的很客观:“喻幸不是那样的人,我爸也不会因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周律师擦了擦脑门儿上的冷汗,因为庞中林死亡的时间的确是敏感,他知道庞中林在庞贝心中的分量,他担心这小两口因为这件事产生误会,幸好庞贝是庞中林教出来的女儿,足够的理智聪明。   周律师这才能够冷静地陈述:“贝贝,其实你爸爸早就认识喻总了。”   庞贝皱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周律师笑道:“贝贝,你爸爸看着粗疏,不怎么管你,那么多钱被你花出去,他能不清楚?”   说着说着,周律师笑意淡了,悄悄染上一丝哀伤,毕竟他也是做父亲的人,很能理解庞中林的心情,他说:“……后来,庞总肯定是想好自己的归路了,所以想见一见喻总,他跟喻总交代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这你得问喻总。”   “好,谢谢您,周叔叔。”庞贝说得诚恳。   周律师声音和蔼:“贝贝,这是周叔叔私下想跟你说的话,喻总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托付。”   “嗯,我知道。周叔叔平常多注意身体。”   “好好好。”   庞贝和周律师通完话,就在等喻幸的电话。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周律师一定会告诉喻幸的。   她等喻幸告诉她,他和庞中林见的最后一面里,发生了什么。   她以前主动问过他太多次,而且每次她去问,总是会忍不住生气。   所以她不想问了,她想听他自己说,然后她温柔地回应,就像他对她那样,以爱,以荣幸。   周律师的确将庞贝的来电内容,转述给了喻幸。   “谢谢您。”喻幸又在电话里说:“高予诺定了一瓶不错的红酒,我让助理下午送到您家里去。”   周律师乐呵呵地应了。   随后,喻幸在办公室里把玩着签字笔,沉思了半小时。   庞贝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喻幸的电话,只有临睡前,还在开会的喻幸抽空发过来的安眠圣经。   她也回了个晚安。   可当第二天,喻幸还没跟她说庞中林的事 ,她就有些不高兴了,直接忽略了喻幸发过来的日常问候。   喻幸晚上回到花园路的别墅里,看到廖阿姨抱着多多和庞贝在视频,多多看到庞贝的脸,就差舔屏幕了。   喻幸等廖阿姨、多多跟庞贝视频完了,发消息问庞贝今天拍摄累不累。   庞贝说有点累,这一期节目的来的嘉宾有点烦人,自己不喜欢做事还喜欢乱指挥,老是在镜头前支使她,身为常驻嘉宾,她有照顾飞行嘉宾的义务,搞得她有点心累。   喻幸看了看时间,让她早点睡觉,别太累了。   睡你个头睡。   庞贝忍住了怒锤喻幸的冲动。   翌日。   庞贝完全就不搭理喻幸了,喻幸下班回家,又看到廖阿姨抱着多多跟庞贝视频,他凑过去之后,庞贝就把视频挂了,他又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庞贝没接。   喻幸:“……”   宁愿看狗,都不看他。   网络上,《甜园蜜语》大红,磕cp的观众把节目里每一帧的细节都抠出来细细品味,喻幸不让庞贝做菜,刻意支开庞贝不让庞贝剥蒜的细节,全部成了“证据”。   网友将之前流传开的喻幸办公室里“阮蓓的照片”找了出来,好家伙,那是阮蓓吗,这不是庞贝吗!   张媛刷着热搜,人都傻了。   庞贝和喻幸?   不、不可能吧,不是高秘书吗!   张媛推了半天的活动,不为别的,专门在家刷论坛。   “实锤”一点点在她眼前铺开。   【阮蓓原名邹铃红,三年前才改了艺名叫阮蓓,“倍幸”集团的名字八年前就取好的,谁抄谁还不一定呢】   【喻幸说了他老婆是他初恋,喻幸今年三十,三年前都二十七了,二十七岁才和阮蓓初恋?怎么可能!拜托,阮蓓十六岁就早恋了好吗,不符合双初恋一说,照片上的人绝对不是阮蓓。】   【喻幸上社会新闻那次,庞贝也有出席活动噢,为了谁不言而喻啊。】   【啧啧啧,看看节目里喻幸宠溺的小眼神,怎么没见他对张元元绅士呢?】   张媛眨着眼,懵懵的,对啊,喻幸怎么没那么照顾她呢!   我他妈的不是可以直接打电话问本尊吗!   在网上吃个什么瓜。   张媛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智商掉线了。   严瑞丰看着热搜,点了一手举报。   举报原因:内容不实。   什么郎才女貌,狗屁!   庞贝当然美貌,喻幸有才?   抱歉,没看出来。   网络上众说纷纭,还有“知情人”出来爆料,说庞贝八年前可是庞家千金,喻幸那时候才刚刚脱去贫困生的身份,两人天壤之别,怎么可能有交集。   【喻总毕竟是已婚人士,背地里磕CP就好,闹得人尽皆知,让人家妻子心里怎么想,适可而止吧你们!】   【@喻幸,出来辟谣,不然你老婆要气死。】   经过种种论证,大家还不信庞贝就是喻幸的妻子。   庞贝要是嫁给了喻幸,还用出来工作吗,假的假的。   节目组见喻幸和庞贝,几乎成了节目的流量 担当,尝试邀请喻幸返场。   喻幸已经整整三天没和庞贝说上话了,毫不犹豫答应,直接飞了过去。 第72章   喻幸飞去节目组的那天, 是庞贝录制节目的最后一期。   节目还没开始录制,官方微博已经放出了消息,网络上呼声一片,只为了看喻幸与庞贝互动, 欲从两人的言行举止里找出蛛丝马迹验证两人的感情。   当然也有人想找出“证据”证明两人没关系, 纯粹是网友脑补而已。   网络上热议朝天, 节目组乐见其成, 冠名商和其他投资商的品牌也在节目里很好地推广开, 总之一箭多雕。   喻幸到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了, 不可能再录制节目, 肯定是要先下榻休息, 白天再录。   制片人亲自接待, 又怕喻幸听到网络上与庞贝之间的传闻不快,制片人恭恭敬敬地跟喻幸解释:“都是节目效果, 如果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一定先和我们沟通过再发声明, 我们这边肯定全力支持您的。但是为了不影响了倍幸集团在节目里播出的广告效果, 我们这边建议节目播出完了,热度淡下来之后,再放澄清声明。”   喻幸听的心不在焉,只问同组的艺人嘉宾都在哪里。   制片人不知道,就说:“今天有两个请急假,就放了他们一天假,忙一点的肯定赶通告去了,不忙的估计在酒店休息。”   她放假了。   喻幸食指轻敲在手机背面,速度越来越快。   放假了也不想回家, 她生气了。   喻幸再没心思跟制片人闲聊,就打发了人走。   高予诺过去送人,和制片人沟通网络舆论相关内容。   喻幸让司机开车送他去节目组安排的酒店,节目组安排的是五星级酒店,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庞贝应该跟他在同一个酒店,电话打到庞贝助理手机上,才知道庞贝住在其他的酒店,档次稍低。   节目组还搞起区别对待了。   喻幸沉着脸,让助理带上行李,直接去了庞贝所在的酒店,敲响了庞贝的房门。   庞贝在猫眼里看到是喻幸过来,转身就进屋了,懒得理他。   都这么晚了,自己滚回去睡觉吧!   清洁阿姨从走廊上过去,喻幸低着头拿出手机,小声地给庞贝发了条语音:“老婆,让我进来。”   庞贝:“我睡了。”   喻幸压着声音说:“老婆,一起睡。”   庞贝:。   喻幸知道,没戏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又发消息过去说:“贝贝,我有事跟你说”   庞贝这才过去开门,但是她把放到栓拉了起来,喻幸没法进去。   喻幸推了推门,扒开门缝里看着庞贝,“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庞贝本来想着先听喻幸说完了,再考虑让不让他进来,一看他眼睛里闪着委屈,宽阔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眼里忽然变得有一丝薄弱,就心软把人放进来了。   喻幸得偿所愿,进门的那一瞬间,脊背直了起来。   庞贝顿时觉得,狗男人并不脆弱,她瞎脑补什么!   庞贝走进去倒杯水给自己,冷脸看着喻幸:“说吧。”   喻幸舔了舔唇,大男孩儿似的摸了摸后脑勺,眨着眼睛,凝视着庞贝,话语像是从嗓子里费劲儿挤出来的:“我是见过你爸爸。”   “嗯。”   庞贝垂眉,视线像漂浮的尘埃一样,落在花纹繁复的红色地毯上。   喻幸又说:“可是你爸爸什么都没跟我说。只叫我进去坐了一会儿,就让我走了。”   庞贝抬起眼眸,漂亮妩媚的眼尾也一点点挑起来,语气很淡,也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不信,“就这?”   喻幸点了点头,“就这。”   庞贝喝了一口水,她轻轻搁下水杯,“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跟我说一遍。”   喻幸回忆起几年前的那一天,周律师亲自找上他,说庞中林要见他,他稍愣了片刻,就答应了见面。   庞家的事闹得大,金融圈子的人谁不知道,他也有所耳闻,有传闻庞家打算通过和严家联姻,抵抗危机,或者东山再起。   这个节骨眼上,庞中林找他,他心里已经有了底。   周律师把他悄悄带到了庞中林的办公室,庞中林只是坐在沙发上,端详着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一盏茶的功夫,就让他离开了。   如果说,真要说了什么,那就是“坐”和“我让周律送你”这两句话。   庞贝听喻幸说完,她压根猜不透庞中林的用意。   这不像庞中林的作风,她的爸爸是个做事有计划有远见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请喻幸过去一趟,却什么目的都不达到。   庞贝盯着喻幸的眼睛,问:“没有别的了吗?”   喻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庞贝心情还是烦闷,她转身往床头柜边走,捡起皮筋把头发扎起来,背对着喻幸说:“你走吧,我想自己休息。”   喻幸走过去,从庞贝背后抱住她,脸埋在她后背,闷声闷气地问:“放假了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   庞贝试图拿开喻幸的手臂,喻幸的臂力岂是她能挣脱掉的。   喻幸将庞贝抱得更紧,“你还生气?老婆,别生气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庞贝重重地踩了喻幸一脚,“就算是真的,我也还是生气,你让我冷静几天,暂时别烦我。”   喻幸脚趾被碾的有些痛,可他还是岿然不动,若有若无的浅吻,落在庞贝的脖子上,就是不肯走,甚至还想更进一步。   有的人看着一本正经,对自己妻子蔫儿坏蔫儿坏,不是个东西。   当喻幸的手,攀上她的特别之处,庞贝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拉了灯,房间里变得漆黑,庞贝心情在想和不想之间徘徊,可她上面的那位才没徘徊呢,坚定不移地想要与她亲密无间。   庞贝不配合,喻幸只好单手解下领带,把她双手绑得死死的,听他摆布。   “够了……够了……”   “幸运,你是不是想死……”   喻幸嗓音沙哑:“老婆,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不回!我就不回!”   庞贝咬牙切齿,她最受不了深深浅浅那一套。   折腾了许久。   庞贝终于红尘凡人变贤者,无情地一脚踹开喻幸。   喻幸被踹倒在床上了又跪着弯腰过去,抓着她的手腕,看到她腕上的勒痕,问她疼不疼。   庞贝就是皮肤白,容易显红,其实不疼,但是喻幸刚才也没客气,现在才想起来问她疼不疼呢。   她砸了个枕头让他滚,还放狠话:“你要是不走,就我走。”   喻幸抱着枕头,很不想走,但是他不走,庞贝就要走,他一边磨磨唧唧穿衣服穿鞋子,一边问:“老婆,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嗓音偏冷,哪怕说这句话,温柔都减半。   庞贝拉上被子盖在身上,闭着眼说:“什么时候消气了什么时候回去。”   喻幸还想问庞贝什么时候消气,可想而知,她不会回答。   他把庞贝的衣服都整理好了才走。   喻幸回到他的房间,高予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高予诺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看着看着莫名唉声叹气起来,他见喻幸都进来了,才有些慌张地收起手机说:“您、您回来了?”   喻幸心烦,懒得说话,只投去一个眼神。   他开门这么大动静还能没听到?   高予诺手机上是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   高予诺起身解释说:“喻总,小王经理老婆回娘家几天,就闹着要离婚了……这不是以前看他们俩夫妻关系挺好的吗,同事们都在说,我多看了两眼。”   吃瓜吃的入神了。   喻幸心里却被锤了一下似的。   庞贝不会想跟他离婚吧。   喻幸更烦了。   .   庞贝敬业,录制节目的时候把状态调整的很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在节目里还对喻幸摆脸色,但也不会很热情。   本来是正常的态度,可昨夜争吵之后,庞贝的态度在喻幸眼里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他想起庞贝四年前说走就走的样子,那么的洒脱,他不由得有些心慌无措。   到了导演组发布任务的时候,还是喻幸划分地图区域,他自作主张,将庞贝跟他安排在了一组,理由还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喻幸话已说出口,大家也不好反驳,都默认这么分组,庞贝面无表情跟着喻幸一起出去做任务。   庞贝拿着任务卡,分了一半给喻幸,指着上山的岔路口说:“你去这条路,我去另一条,这样效率快,天黑之前就能做完任务。”   天黑之前录完,大家就可以圆满收工回家了。   因为要上山,能跟拍的摄像人员有限,只有两台移动的摄像机跟随,庞贝都说要分开走,摄像大哥和工作人员,肯定是分别跟在两人身后。   庞贝不等喻幸答应,直接带着其中一个摄像大哥上山了。   这次的任务是找任务卡上的植物,庞贝哪里认识什么植物,不知道爬了多久,才找到一株。   摄像大哥扛着几十斤重的机器,也累得走不动了,其他工作人员,早远 远地落在后面。   摄像大哥挥汗如雨,忍不住说:“庞贝,歇会儿吧。”   庞贝也是走得脚痛,原地坐着休息。   两人刚休息没到一分钟,从上山的路上传来了脚步声,庞贝回头一看,可不就是喻幸,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摄像大哥好奇地问:“喻总,您怎么一个人从山上过来了?他们人呢?”   喻幸只是微喘着回答:“山路连通,我从山顶下来的。他们还在山顶上休息。”   ……先爬上山,再从山顶下来。   谁听了不说一声牛逼。   摄像大哥大口喘气,竖起大拇指。   庞贝休息了五分钟左右,看了眼时间,都快三点了,再找不到,今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收工,她站起来说:“我休息好了。”   喻幸看着庞贝的背篓里只装着一株植物,低头说:“一起,我帮你。”   “别跟着我。”   庞贝没好脸色,背着背篓继续往前走。   摄像大哥扛起机器跟上。   机房里,导演组的人正在看拍摄内容,不禁纷纷给庞贝点赞,年纪轻轻,不耍大牌,还挺能吃苦,跟这样的艺人合作,他们最喜欢了。   四点半的时候,庞贝终于完成任务下山了。   导演组的人高高兴兴地盯着画面,忽然之间脸色大变。   怎、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疯了疯了,庞贝疯了!   那可是倍幸集团总裁,《甜园蜜语》的冠名商!!! 第73章   庞贝本来想在镜头面前跟喻幸保持点距离, 下山的路上,她有意加快步子,把摄像大哥和喻幸都甩远了。   谁知道喻幸紧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还要拉一下她的袖子。   庞贝甩开喻幸的手, 不耐烦说:“别拉了, 会被拍到。”   喻幸低声说:“拍到就拍到, 反正拍到他们也不敢播。”   可给你厉害坏了。   庞贝调整了下背篓的背带, 步履迈得更大, 再不收工, 她怕自己都控制不了脾气。   她说了需要冷静几天, 喻幸还紧紧缠着她, 一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留给她。   喻幸也只好更大步地跟过去, 追在后面问:“贝贝, 什么时候回家?”   他又解释:“我没骗你,你爸爸的确什么都没跟我说。”   哦, 他还知道她很在意这个呢。   可他偏偏故意不提起不说清。   庞贝脚步顿住,忽然转身。   庞中林就是她的逆鳞, 触之必怒。   喻幸垂眸看她手上的泥土, 那是找植物的时候沾上去的,他想给她擦干净,便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抓庞贝的手。   庞贝想甩开喻幸的手,拧着秀眉说:“别再跟着我了。”   奈何喻幸抓得牢固,她根本甩不开,两个人较着劲儿,庞贝的手腕子渐渐变红,她骤然想起昨晚上,这禽兽也是用领带绑住了她的手折腾她。   庞贝气急, 一巴掌地打了过去。   那一瞬间,空气都静默了,庞贝都怔住片刻。   而喻幸只是沉默地看着庞贝,仍旧没有要详说的意思。   庞贝抿了抿嘴角,“别跟着我了。 ”   喻幸清晰吐出两个偏执又笃定的字眼:“要跟。”   庞贝火气上涌,刚才的一巴掌打的不轻,她不耐烦地甩着发疼的手,皱眉问:“喻幸,你怎么脸皮比以前更厚了?真的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跟随在后面的摄影师大哥因为拍不到人,把镜头推进放大,于是录下了这一幕,他差点滑倒在地,而画面也同步去了机房。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导演组的人先是惊呆了,随后乱成一锅粥,蜂拥而至。   总导演哪里还有心思管录制节目,暴跳如雷地冲进镜头大吼道:“庞贝,你他妈疯了!”   庞贝正和喻幸僵持着,导演的话,不过是耳旁风,她抱着手臂,理都没理。   喻幸脸颊渐渐发红,他都没揉一下,冷冷的眼神缓缓瞥向导演:“我跟我太太吵架,你插什么嘴?”   给庞贝定低档酒店的事儿,还没跟他们节目组算账。   庞贝:“…………”   死喻幸,这就把她给公开了!   回家真的要好好收拾他了。   导演:“???!!!”   什么玩意?!太太???   庞贝竟然就是喻幸的太太!!!   四周鸦雀无声。   连摄像大哥都杵在了原地,这这这这是家务事啊……拍还是不拍。   总导演反应够快,大手一挥,催着周围的工作人员:“散了散了都散了!”   工作人员又好奇又害怕地退回院子里,可个个都在院墙内朝外窥探着,生怕错过每一帧画面。   摄像师悄声问总导演:“……拍还是不拍啊。”   总导演撇嘴:“肯定要拍啊!”   能不能播另说,一定要先有资源,后续怎么用再商量。   喻幸抓着庞贝细细的手腕,眼圈泛红,隐忍地小声哄她:“贝贝,今天晚上回家住,行吗?”又低声说:“你天天和多多视频,又见不上面,多多只能看看屏幕。我和多多都想你了。”   节目组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   “多多?孩子的名字吧?他们俩孩子都有了???”   “卧槽,估计是的,庞贝还真是喻太太啊……”   庞贝扯掉身上的麦,放下背篓上车,喻幸也扯了麦跟上车。   喻幸的司机老老实实下车待着,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庞贝取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打湿卫生纸,敷在喻幸脸颊上,让他自己拿好。   她盯着喻幸红红的脸颊,嘀咕一句:“打你不知道躲?”   喻幸:“不躲。”   庞贝:“不疼?”   喻幸:“疼。”   庞贝有点点消气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她拧上矿泉水瓶子,问喻幸:“我爸爸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   喻幸点了点头,“真的什么都没说。”   庞贝斜他一眼,“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提?”   非要等到她意外得知。   喻幸睫毛一点点垂落,他把脸上的卫生纸拿下来,揉成一团,扔在车内的小垃圾桶里,良久才道:“不知道怎么提。那是我第二次见你爸爸。”   庞贝:“第二次?”   “嗯,在一次金融峰会上,我见过你的父亲。”   同在安城,喻幸有幸见过一次庞中林。   庞姓不多,在整个安城,姓庞的商人,还能在那种场合之下受到追捧,除了庞中林,没有第二个人。   喻幸知道,庞中林就是庞贝的爸爸,他不由自主对庞中林多了一些关注,那是个非常儒雅又沉稳的前辈,在外面对后辈也很和蔼。   喻幸没想到,庞中林会跟他说话。   只是很意外的一次谈话而已,庞中林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像对待别的后辈那样,简单问了问他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最后庞中林对几个年轻人说:“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很有前途,但是至少还要好好奋斗二十年,才能展示出你们最美的光辉。”   喻幸下意识就做了个算术。   二十年,等他能够入庞中林的眼的时候,庞贝都四十岁了,她可能和别人结了婚,连孩子都长大了。   第二次与庞中林见面,就是庞氏集团出事的时候。   喻幸去了庞中林的办公室,庞中林是什么都没说,但庞中林打量了他很久。   直到很久之后,喻幸联系上和庞中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才明白庞中林叫他过去的意义,那是一个父亲交给女婿的深沉的嘱托。   “贝贝,或许是我妄加揣测。你爸爸第二次见我,只是想看看我是否是个配得上你的人。”   更残忍的话,喻幸没有说下去,或许庞中林是觉得庞贝自己挑选的男人合格了,所以庞中林能放下他最放心不下的女儿,撒手人寰。   假如他早一点察觉庞中林的用意,早点跟庞贝说,兴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有的时候,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喻幸常常将这件事和庞贝在他怀里痛哭的模样联想起来,刚刚大学毕业的她,声嘶力竭地问他“我爸为什么不要我了”,她极度懊悔地回忆着每一个她没有做好的细节,将庞中林所有的死亡原因,都归咎于她自己。   可庞中林的死,并不怪庞贝。   那一瞬间,是庞中林自己做好了选择。   在庞贝心里,父亲无比重要,比他更重要,喻幸确信这一点,也接受这一点。   喻幸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还是错的,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再加重庞贝的懊悔与愧疚,当周律师告诉他,庞贝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在想,该怎么样开口,怎么去描述这件事,他说的话,足够客观吗?足够理性吗?说出来对庞贝的伤害会不会比不说更大?   毕竟,庞中林是庞贝那么重要的至亲。   庞贝眼圈一点点蔓延着红色,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心疼在所难免,懊悔也的确加重了,她还是那么那么地渴望回到那一刻,把庞中林强留下来。   那是她敬爱的父亲,但凡有一丝丝希望,她都想留住他。   喻幸抱住了庞贝,轻轻拍着她的背。   庞贝眼泪流得凶,几乎打湿喻幸胸前一整片衣服。   喻幸心酸得厉害,这是他没有办法替庞贝承担的痛 ,只能她自己痛,自己流眼泪。   他极少做后悔事的,这一刻,他开始后悔刚才那番话,是不是不该说。   庞贝哭到眼睛都肿了,才脱离喻幸的怀抱,擦掉眼泪,说:“既然我爸都承认你了,幸运,以后你要跟我白头偕老。”   喻幸“当然。”   庞贝叹了口气,有些释然了:“既然我爸爸都想到这一步了,我强留住他,也很难让他快乐起来,尊重他的选择吧。”   喻幸牢牢攥住庞贝的手,轻轻“嗯”了一声,庞贝明白了就好,他就不用去劝了。   有些道理,非得由别人说,其实是伤口撒盐的效果,自己想明白才是最好。   庞中林曾经走到雪山之巅,一夜之间大厦将倾,不再年轻的他,如何再东山再起,如何再面对生活,从前铠甲有多坚硬,败落后碎成的碎片就有多伤人。   生活只折磨活人,从不折磨死人。   哪怕他活下来了,也不一定会比死了更好。   “还在录节目,不要耽误大家了,幸运,下车吧。”   庞贝牵着喻幸下去,但是下车后,她又把手松开了,走到工作人员和嘉宾面前道歉:“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大家巴不得看热闹,谁还关心这十几分钟的功夫,纷纷道:“没事没事。”   总导演换了一副脸,小心翼翼地问庞贝:“……还、还能继续吗?”   庞贝点了点头,“能。”   节目录了个结尾,天就黑了,大家收工回家。   总导演回公司里让人把片子剪出来,悄悄放了出去。   嗐,都是自己家的生意,喻总与喻夫人,还能站出来撕节目组吗?   那不是和钱过不去!   小视频瞬间流传开来,火爆网络,比《甜园蜜语》综艺的本身搜索量还高。   张媛看到视频的时候,循环播放了几遍,她还擦了擦眼睛,滴了滴眼药水,庞贝的老公,是喻幸啊啊啊啊!!!!!!!   严瑞丰也看到了热搜上的小视频,不由得点了个赞。   打得好!   明佳娜脑子也直接宕机了。   他妈的,庞贝嫁的不是高予诺吗!   都嫁给喻幸了,还打个什么工啊,直接让倍幸把昭文收购了不香吗。 第74章   庞贝看到流出去的小视频, 火冒三丈。   节目组太不干人事儿了,她立刻联系明佳娜,让团队赶紧想办法删除,顺便她也让彭东易联系了节目组清理视频, 双管齐下。   删是删了一些, 但互联网这么发达, 传播方式多种多样, 越删反而大家兴趣越大。   庞贝和喻幸的事情, 本身关注度就高, 现在更是被大家扒得厉害, 网友们早就不满足综艺节目里看到的内容, 而是直接往两人更早的经历去扒。   没有不透风的墙, 喻幸贫困生的身份被扒了出来, 大家本来只是猜测,当年的庞氏集团小公主庞贝会不会就是资助者。   这件事被慈善机构的一份名单给验证了。   喻幸的资助者就是庞贝。   戏剧性的关系, 再次将两人推上舆论顶峰,夫妻两人现在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 庞贝已经被迫停掉了工作, 提前回家过年,喻幸出行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庞贝最在乎的,还是别人对喻幸的评价。   网络上众说纷纭,大多都是猜测喻幸勾|引她,毕竟当时两人身份悬殊大,外人自然而然会猜测贫困的一方会引诱富有的一方。   从前喻幸向来以清冷绅士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似乎不为金钱与美色所动,这一反差,直接影响了他和公司的形象, 连倍幸的股票都受到了一点点影响。   庞贝看了看新闻,让明佳娜帮忙联系记者,她打算亲自接受采访,给公众一个交代。   至少,不能让喻幸一个人挨骂。   明佳娜在焦头烂额之中,感叹了一句:“你们夫妻俩还真是有默契,你不用再专门去接受采访了,倍幸集团官方已经出了采访。”   “?”庞贝愣了,喻幸都没跟她说呀。   明佳娜故作艳羡道:“喻总对你是真爱了,我真的是从没见到过那么那么……能为女人折腰的男人。”   庞贝好奇了:“他说了什么了?”   明佳娜:“你自己去看呗。你先看,看完我再找你算账,你这次可真把我坑惨了,本来在放年假,结果临时加班,我两天两夜才只睡了五个小时!”   庞贝挂了电话,给明佳娜发了个大红包,让她消消气儿,就去搜索了视频。   视频里,计萱兰的前同事,到倍幸集团办公室去做的采访,喻幸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神色淡然,似乎并未受到舆论的影响。   采访开始。   记者:“请问您和您太太是怎么认识的?谁先主动的呢?”   喻幸看了镜头一眼,毫不避讳:“就是大家知道的那样,她曾是我的恩人,资助我去安大读书。资助关系存续期间,我们没有见过面,结束后,我才带着我的大学毕业证去感谢她。是我对她一见钟情,我先主动的。”   记者:“您在和太太恋爱的时候,有没有接受过她的帮助呢?”   喻幸很坦然:“有。”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吃我太太喂的软饭,我可能走不到今天,所以我非常感激我的太太,遇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记者都笑了一下,喻幸说的太直白了。   记者:“您不是第一次说,认识您的太太是您的荣幸,这让人直接联想到您公司的名字,请问您公司名字的意义,是否与您太太有关?”   喻幸点了点头:“就是为了她,才取了这个名字。她叫庞贝,谐音‘倍’,倍感荣幸。”   记者调侃地笑了一下:“您公司的广告语,‘倍幸,因您倍感荣幸;倍幸,让您倍感幸福’也是写给您太太的?”   喻幸换了个姿势,双手交握着,礼貌地看着记者:“是的。这句话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脑海里最直接的想法。是我心底里想给她的承诺。”   记者低头看了 一眼手里的纸质文件,继续问:“您公司的名字好像是八年前取好的,那时候您太太才……才刚成年是吗?”   喻幸:“是的。她那时候刚满十八岁,非常的漂亮可爱。”   记者笑了一下:“我还记得您说过,您喜欢的女孩子,是一个句号。这个‘句号’是什么含义呢?”   喻幸忖量片刻,抬眸说:“像月亮一样,就是大家平常说的白月光的意思,她是我的白月光。”   记者:“我们了解到您和太太中间有过三年的分离时间,而且正好发生在她家出变故的时候,这个阶段你们是分手了吗?”   喻幸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记者为了不冷场,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又问:“为什么最后又会选择结婚呢?”   喻幸:“因为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记者:“请问您和太太是秘密结婚办的婚礼吗?”   喻幸:“已经领证了,还没有办婚礼,正在筹备。”   记者起身,朝喻幸伸手:“谢谢您。”   喻幸浅浅一握,迅速收回:“不客气。”   视频里,基本解答了大家的所有问题。   新的热搜:喻幸吃软饭[doge]   喻幸坦坦荡荡的态度,反倒让大家没有那么讨厌了,不少人都在视频底下调侃。   【女人能吃男人的饭,男人不能吃点女人的饭?】   【吃点软饭怎么了,我要这么帅,我也吃软饭】   【也不算是吃软饭吧,人家最后还结婚了,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喻幸对庞贝也是真爱了】   【这一对好甜啊[大哭],而且资助关系结束后才在一起,没什么嘲点啊。】   【这一波回应好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瓜吃的真开心[吃瓜]】   得到切实回应的网友,爽到了。   喻幸的形象,也成功从高冷总裁变成了痴情好男人。   公众根本不在乎一个公众人物到底是怎么好,他们只在乎公众人物究竟好不好。   喻幸只是形象转变,而不是形象破裂,大家逐渐接受了“新”的他——尽管他其实一直是这样。   风波回落到一个平缓的区间里,有部分网友开始求证,这么美好的爱情,究竟是真的吗?还是倍幸打广告的新方式而已?   喻幸这么爱他老婆,倍幸股权给她了吗?婚前协议怎么签的?真要是豪门富太,庞贝还有必要拍戏吃苦吗?喻幸的爱是不是太廉价了?   很快有人查出来,倍幸股权没变更,但是是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也就是说,就算有婚前协议,也绝不涉及倍幸股权分割。   以及,芭乐和乐桃的股份,喻幸早在婚前转给了庞贝。   庞贝的身价,在已知女艺人之中,第一。   芭乐也投资了《甜园蜜语》,所以庞贝上节目,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打工。   庞贝和喻幸之间爆炸性的消息和梗都太多了。   庞贝又承包了今日份热搜:庞贝 自己给自己打工的女人。   【我不酸庞贝嫁给喻幸,但股权我酸了[再见]】   【哈哈哈哈这还不是真爱吗,请给我这么廉价的爱吧!】   【庞贝现在住的别墅就是她原来的家[吃瓜]拍卖出去之后她又住进去了,自己品[吃瓜]】   【庞贝给自己打工纯粹是因为喜欢打工吧,打工人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庞贝与喻幸的感情,一步步被大家认可,质疑的声音,已经很小。   这一场风波到除夕夜的时候,才算是彻底平息下来,倍幸的股票不减反增。   庞贝和喻幸和打算一起回玉川和郑清秋一起过年。   长川公馆外,郑清秋自己出门买菜,回家路上被记者围住,镜头、话筒,往她面前一通怼,幸好有司机与保姆控制场面,要不然都得乱了。   郑清秋本想快点上车回家,懒得搭理那些人,当她听到记者问她,喻幸和庞贝曾经为什么分手三年,不由得怒了,抽出一根萝卜敲男记者的脑袋,不耐烦地说:“你这个小娃娃怎么这么烦人,叭叭叭不停追着问,没有教养的呀!我告诉你哦,幸运和贝贝没有分手,他们一直好好的,贝贝只是出国读书三年,幸运每个月都出国去看她的,我这里好多好多照片的,你以后不要乱讲的呀!”   老人家年纪大了,记者们出意外,客气了不少,没敢太挤到郑清秋,却还是在发问:“请问您怎么看待庞贝打喻幸耳光这件事?”   郑清秋刚举起萝卜,对方躲了一下,她生气地说:“看你大脑袋呀看!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吵完架能和好就行了。哎呀不想跟你们说了,我要回家了。小吴,我们回家。”   郑清秋上了车,围过来的记者们才消停。   很快,郑清秋接受采访的片段,也公之于众了,她本身气质极佳,虽老却仍有大家闺秀的气度,这么端庄宽和的一个老人家,被记者气得拿萝卜敲人脑袋,有趣又可爱,博得众人一笑,又上了个热搜。   年底的热搜都被一家三口给承包了。   明佳娜都忍不住在微信上调侃:庞贝,你怕不是锦鲤的命。   庞贝刚从郑清秋上的热搜里出来,怒发微博,斥责那些打扰郑清秋的人。   喻幸直接上了一张律师函,杀鸡儆猴,又留了几个身边人给郑清秋,照顾郑清秋日常出行。   网友跟着痛骂没有职业操守的娱记之余,又翻出了郑清秋提及的庞贝与喻幸吵架的视频画面,画面里,导演说的话做了消音处理,但是他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不瞒大家,我当时的表情和导演一毛一样哈哈哈哈。】   【等等,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个人身份不明吗,多多是不是他们俩的孩子啊。】   【想看多多[爆哭]富二代颜值担当】   好多人都在喻幸微博提问:多多是谁啊?   新年的钟声敲响,喻幸在国外工坊定制的一枚钻戒一周前到达他手上,他在转钟的一刻,戴上了庞贝的手指。   他本想上微博,跟庞贝说一声新年快乐,也算是第一次正面地承认与庞贝的关系,但好多人都在问他多多谁谁。   喻幸发了条微博:多多,我老婆@庞贝的一条狗。   庞贝以一张和她和多多的合照回应了,并祝大家新年快乐。   【卧槽,我怎么感觉喻幸像是在说老婆我是你的狗呜呜呜】   【我也想要喻幸这样的狗子,有吗有吗】   【呜呜呜甜死了】   【跪求婚礼现场直播,想看ball ball您二位了[大哭]】   庞贝守完岁,第一时间给好朋友们发新年祝福。   同时,她也收到了大家的祝福。   张媛发完祝福,又让庞贝上电脑,给她传了个大的压缩文件。   文件里,全是张媛自己从各处报道上剪辑出来的东西,从庞贝与喻幸在叶雪生日宴会上相遇,一直到喻幸奋力制服歹徒救她,再到采访视频……   每个张媛能够找到的甜蜜瞬间,她全部记录了下来。   庞贝看完感动的要死,她还没说什么,张媛哭唧唧发来一条语音:“贝贝,你和喻总也太甜了吧,我要做你的伴娘,等你们生了孩子我要当干妈!!!干妈给准备大红包!”   庞贝:“哈哈,好啊。”   然后张媛就开始催办婚礼了。   没别的,就想看庞贝穿着婚纱嫁给西装革履的喻幸,就想看他们俩甜甜亲吻,彼此承诺永不分离。 第75章 (正文完)   庞贝和喻幸的婚礼定在阳春三月, 地点挑在了南方的一个私人园林。   很巧,这处园林的主人和郑清秋幼年相识,郑清秋活到这个岁数还能见到旧人,泪湿衣衫。   婚礼现场布置得低调奢华, 随处可见瓷器和金器。   庞贝让张媛做的伴娘, 陈跃飞和高予诺做了伴郎, 喻幸也邀请了严瑞丰做伴郎, 严瑞丰表示拒绝——他要做伴娘!才不给喻幸当伴儿!   严瑞丰、张海等人, 组了个“伴娘团”, 给庞贝当男伴娘。   陈跃飞早看出严瑞丰和喻幸有情敌的意思, 作为兄弟, 那当然力挺自己的兄弟。   婚礼前夕, 大家一起去量尺寸、试衣服的时候, 陈跃飞挑衅严瑞丰:“当伴娘穿什么西服,有本事穿裙子啊。”   严瑞丰:“?”   张海虎得很, 叉腰子说:“你以为丰哥不敢啊!”   严瑞丰:……我他妈就是不敢啊。   陈跃飞带着其他朋友们起哄:“哟哟哟,严少爷答应穿婚纱啦!”   严瑞丰:“我他妈没答应!”   张海:“穿!丰哥, 穿给他们看!”   严瑞丰:“……”   周围人一起哄, 严瑞丰骑虎难下,说了给庞贝当伴娘,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去不成?   他气得怒敲张海脑袋:“我他妈穿婚纱,你们还跑得了!”   张海捂着脑袋:“丰哥,我们不跑啊。贝贝穿裙子可漂亮了,我还没穿过裙子,我也想穿裙子。”   严瑞丰:“……”   妈的,他这是认识的什么沙雕玩意。   说起庞贝, 严瑞丰兴致来了,抓了个工作人员问:“新娘新郎呢?试好了没?”   工作人员说:“我帮您去二楼看看。”   二楼上,庞贝换好了极为合身的抹胸钉珠婚纱,一粒粒珍珠像星子一样撒在大摆上,长长的纱幔拖在身后,圣洁而高雅。   喻幸穿着店里刚从意大利送过来的西服,和庞贝一起站在镜子面前,浅笑了一下。   店长过来恭敬地说:“二位的衣服都很好看,也很合身。”   正月初几的时候,意大利总店的首席设计师亲自过来给庞贝量的数据,效果图一出来,她就开始期待,历时三月完工,她十分满意。   店员走过来传话:“喻总,喻夫人,楼下的客人想上来看您二位。”   庞贝挽着喻幸的手臂,冲着店员优雅一笑:“让他们上来吧。”   小店员见过美人和帅哥,但是这么登对的新人,还是头一次看,目不转睛地盯着庞贝,笑着说:“好的。”   严瑞丰等人听说庞贝换好了婚纱,忙不迭跑上去,人刚上来,就开始尖叫欢呼,口中叫着“仙女”两个字。   结婚好像是生活里很常见的事,可当这一喜事发生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那感受便与旁观者截然不同,仿佛心间的喜悦也传递到了他们的心间,每个人的嘴边都洋溢着笑容。   严瑞丰展开双臂走过去,先是瞪了喻幸一眼,说:“你兄弟真损,竟然叫我穿婚纱!”   陈跃飞“咳咳”两声,忍俊不禁。   喻幸摊手:“我邀请你当伴郎,可你不答应。”   严瑞丰龇牙:“就不答应!”   严瑞丰手臂还张着,忽然换了正经神色,礼貌地笑问喻幸:“我现在能以哥哥的身份报一下我即将出嫁的妹妹吗?”   喻幸点了点头。   严瑞丰绅士地轻抱了庞贝一下,很快就松开,眼圈红红的,“啧”了一声,说:“真漂亮啊。”   青春年少的时候,他也幻想过庞贝穿上婚纱的样子,现在庞贝真的穿上婚纱出现在他眼前,却是嫁给别人的男人。   唉,虽然对方也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他还是有些心酸酸的。   张海走过去说:“贝贝,让我们跟你合张影呗。”   虽然婚礼还有两天,但他们现在就忍不住来几张照片先热热场了。   “好啊。”   庞贝走到婚纱店盘旋而上的楼梯处,与朋友们合了影。   严瑞丰与张海等人先存了照片,但没急着发出去。   他们还在等婚礼当天的照片,等那天人来齐了,大家都换上了崭新的伴娘伴郎服,肯定惹眼。   婚礼当天,庞贝大清早起来换衣服化妆,在酒店等喻幸过来迎亲。   严瑞丰也是五点就起来,抓着张海他们,带上张媛,提前换好衣服,在酒店里堵门,他蔫儿坏蔫儿坏,准备了好几个整蛊的玩意。   他拉了个群,和几个兄弟在小群里商量着细节,不知道怎么一不小心把他爸严青松拉进来了。   严青松不喜欢年轻人整蛊这一套,眼见严瑞丰胆敢让喻幸跳单杠,打电话过去训斥:“喜庆日子,别闹出意外来了,跳什么单杠,吹吹蜡烛就得了。”   严瑞丰反驳:“跳不过去可以钻啊,方法千千万,怎么会有意外!爸,我这儿还要陪贝贝,挂啦挂啦。”   严青松抓紧时间最后喊了一句:“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你给我等着!”   言外之意,一个小时之后我来揍你!   严瑞丰心情大好,哪里管严青松什么时候到。   八点半的时候,外面锣鼓喧天,新郎团到了,严瑞丰等人先去酒店大厅拦第一道门,设置单杠障碍。   陈跃飞是运动员,跳单杠他也会,轻轻松松就跳过去了。   张海不依不饶:“三个三个,还差两个!”   高予诺跳了一个,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满堂大笑。   最后一个,严瑞丰就盯着喻幸,喻幸解开西服的一颗扣子,走上前去撑着严瑞丰的肩膀,说:“兄弟,借一下你的肩膀用一下。”   严瑞丰还没答应,喻幸已经撑着严瑞丰的肩膀,靠着腿长,轻松跃过了单杠。   喻幸体重可不轻,严瑞丰肩膀一软,差点跪了。   严瑞丰:我他妈是你的工具人啊!   陈跃飞在单杠另一侧鼓掌吹口哨,叫伴郎团的人赶紧上楼。   严瑞丰和张海等人,穿着裙子先一步冲上楼,回到房间堵门,陈跃飞在后面拼命的追,差点扯掉严瑞丰的衣服,让他走光。   场面热闹又好笑,连酒店工作人员都忍俊不禁。   酒店房间里,庞贝坐在床上,张媛已经藏好了鞋子,她也兴奋难耐,鞋子被严瑞丰藏在窗户外面,用绳子挂着,喻幸找得到才怪了。   真想知道喻幸找不到鞋子会怎么办。   喻幸敲了敲房门。   严瑞丰在里面拿着喇叭喊:“红包红包。”   喻幸和高予诺毫不手软地往里塞红包。   因为门缝浅,厚的塞不进去,陈跃飞在外面喊:“开门,给你们塞更大的!这门缝太小了,大红包都塞不进去。”   严瑞丰才不愿意,他拿着喇叭:“能不能更有诚意一点。”   喻幸这才无奈说:“老婆,我给你买了一座小岛。”   “卧槽!!!!!”   “小岛!!!!”   张媛差点酥倒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喻幸对庞贝也太好了。   呜呜呜,磕到了磕到了。   严瑞丰:……牛逼。   谁他妈听了不说一声牛逼。   他放下喇叭,哼哼唧唧开了门,陈跃飞的厚红包也分发到“伴娘”们的手上。   喻幸进去找鞋,严瑞丰假装严肃地跟庞贝说:“不许你暗示!”   庞贝笑笑:“我不暗示。”   伴郎团的人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两只鞋子。   陈跃飞抓了抓头发,问严瑞丰:“丰哥,你到底把鞋子藏哪里了?”   严瑞丰冲喻幸挤眉弄眼,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陈跃飞去求张媛,张媛为难地笑着摇摇头,她不能说。   高予诺都想挠头了,差点连下水道都要检查一遍了,就是没找到鞋子啊。   陈跃飞拍拍喻幸的肩膀,说:“还不求你老婆,这里最疼你的,可就是老婆了。”   喻幸从善如流,单膝跪下,抓着庞贝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庞贝无语地笑着,说:“你动动脑子……”   喻幸眨了眨眼,在庞贝手背上蹭了一下,“老婆,求你暗示一下。”   “哇哦。喻幸撒娇喔!”   虽然撒的很僵硬,不怎么软,可是有反差萌,也很可爱。   同来的同事朋友,笑成一片,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喻幸到底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这么表现,脸都红透了,两只耳朵像染过的月牙。   他的眼睛仍旧直勾勾盯着庞贝,眼里含着浅浅的祈求的意思。   受不了你了!   庞贝往右边窗户那儿扭了扭头。   陈跃飞得到提示,直接飞奔过去,把窗帘后面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最后还是高予诺说:“不会在外面吧?”   陈跃飞往窗外一看,可不就是在外面,他拿着两只鞋子,笑骂严瑞丰:“丰哥,你可真损。”   严瑞丰理直气壮:“我损有什么用,挡不住他俩恩爱。”   庞贝冲严瑞丰温柔地叫了一声:“丰哥,辛苦你啦。”   严瑞丰当然没真的怪庞贝,催着喻幸赶紧求婚。   戒指是早就定好的,尺寸合适,喻幸拿在手上,问庞贝:“嫁给我,好吗?”   庞贝点点头,伸出了手。   喻幸给庞贝戴上戒指,大家一起去了园林。   严青松做的证婚人,李治国老师的孙子做的小花童,上台送戒指。   郑清秋是男方的长辈,裴清枚还是出席了庞贝的婚礼,亲手把庞贝交给了喻幸,表达了认同与祝福。   舞台上,播放着两人认识的点点滴滴,有一部分是张媛提供的,另一部分是喻幸手机里存的视频和照片,里面就有庞贝在国外的时候,喻幸偷拍的一些照片。   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庞贝眼前闪过,耳边响着喜乐,她不禁心生感慨。   喻幸拿着话筒,诚挚而诚恳地告诉庞贝,也是告诉大家:“庞贝,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荣幸的事,往后余生,我的任务就是给你幸福。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庞贝的眼泪像莹亮的星子一颗颗地往下掉,她微掩唇角,点了点头,喻幸掀开她的头纱,吻了上去,台下一片尖叫。   婚礼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现场的媒体拿到成图之后,第一时间与庞贝的团队和喻幸的工作人员沟通后,发了出去,让网友们抢先过眼瘾。   俊男美女登对又养眼,婚礼上的图很快出圈,四处流传。   还有不少人发状态调侃:今天老公结婚了,新娘不是我,但是是我喜欢的女人[doge],恭喜恭喜。   严瑞丰等人穿着婚纱的样子,也被人调侃了一番。   当天严瑞丰喝醉,他摸上微博,看着数条私信,醉醺醺地发了条和工作无关的微博:哥的青春,终结了,祝你永远幸福,我们的女孩儿。   张海和其他小伙伴们,复制粘贴严瑞丰的微博内容@了庞贝。   庞贝不止是严瑞丰的青春,也是他们青春的一部分。   喻幸喝了不少酒,半醉状态,他也上网看了看网友的议论。   并且悄悄把简介和签名改掉了。   简介:庞贝的老公。   签名:因你倍感荣幸;让你倍感幸福。   网友眼尖,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细节。   倍幸的广告语真的绝了。   以后只要看到“倍幸”两个字,他们都将想到喻幸和庞贝。   所以,也祝福他们永远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