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星二代 作者：一枕 　　文案： 　　简蔻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星二代。 　　她爹是顶尖电影明星，她妈是一流大牌模特。 　　她教父是怪才名导演，她教母是综艺界大佬。 　　她16岁能接到高奢代言，17岁能主演IP电影，18岁能参与黄金综艺。 　　23岁还能和正崭露头角的当红新星林玖交往。 　　并引发大规模舆论地震。 　　路人甲：她都有一堆神仙背景了，还要再收个神仙男友？！柠檬了qaq 　　路人乙：虽说是林玖主动的，但感觉简蔻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路人丙：微妙，赌两年内必分。 　　大部分人都不看好这段恋爱，认为简蔻只是林玖的资源提供站，连简蔻自己也觉得。 　　——不过无所谓，林玖能讨她欢心就行了。 　　然而等林玖终于封帝成功，简蔻提出分手时，林玖却愣住：为什么要分手？ 　　简蔻：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的资源了。 　　林玖气得冷笑：去他妈的资源，我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 　　排雷： 　　男追女。 　　男女主感情极不对等。女尊男卑。 　　本文无正常人。非正常恋爱。男主徘徊在黑化边缘，受虐倾向。 　　CP：疑似黑化小忠犬x作精大小姐。 　　本文宗旨：欺负忠犬、憋死忠犬、和忠犬HE。 　　背景架空，偏好莱坞，不现实，勿较真。 　　1V1，SC 　　内容标签：甜文 　　主角：简蔻，林玖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营业的，你们却是玩真的？ 　　立意：要用辩证的眼光看待洗脑包。 ============= 第1章 　　《我们是否对外国明星过于吹捧了？》 　　*** 　　七月。 　　刚入夏，南风还没吹遍北半球，各大品牌的秋冬时装秀已经竞相上演。 　　音乐声震荡着夏夜，燥热感在空气里愈发粘稠。 　　简蔻在后台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打开手机，入目第一条就是一则痛心疾首的长微博。 　　“从去年到今年，共有12位外国明星来国内发展，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这12位明星，都有一个同样的标签。 　　——均是在其本国被淘汰掉的劣质明星。 　　我们的盲目吹捧，似乎让中国成为了一部分外国劣质明星的捞金首选。 　　……” 　　博文下面附带一张知乎截图。 　　问： 　　国内有没有明星能比得上崔政焕？ 　　最高赞回答： 　　没有。提简骜的都歇歇吧。论实绩，简骜一家三口加起来都没法和崔政焕打。 　　附带崔政焕的实绩列表。 　　简蔻无所事事地点开那张据说吊打她爸的“实绩列表”。 　　粗略扫了一遍，她挑挑眉尾，哂笑一声。 　　——就这？ 　　果然，热评第一完美表达出简蔻的心声。 　　“就这？？？” 　　“用一堆人气奖去碰瓷简骜的演技奖？” 　　“不是，骜哥根本就不演电视剧，怎么比收视？有本事让崔政焕来比电影票房啊！” 　　“工种不同国情不同，跨国比就只能比影响力和知名度。简骜这么多年呆在福布斯亚洲榜榜首，地位可见一斑。窝巢群众真的没必要妄自菲薄。” 　　有的人咄咄逼人，有的人心平气和。 　　不过不管哪一种方式的据理力争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简蔻再一次刷新评论区，热评已经全部江山易主，变成了崔政焕家的控评。 　　“拒绝捆绑。崔粉都在专注自家，希望有的人善良一点。” 　　“崔政焕本来就是亚洲明星天花板了，别酸。” 　　“对某些碍国人士无语了，承认别人优秀就那么困难吗。” 　　“纯路人，没有踩简骜的意思，单纯觉得崔政焕综合实绩更强。” 　　老一套。 　　装路人，嫉妒论，情怀牌，以及倒打一耙。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让简骜粉丝怒火更胜又无从诉说。 　　简蔻哼笑一声，给评论区截了个图，发给闺蜜齐蕾，不消片刻，聊天界面就被齐蕾的吐槽给轰炸。 　　【拒绝捆绑？他崔政焕热搜捆绑你爸一年了，好意思说专注自家？！】 　　【把路人给你爸的尊称，粉丝给你爸的昵称都抢走了，好他妈意思说拒绝捆绑？！】 　　【还喜欢中国文化……我呸！谁不知道他在南韩混不走了，只能跑到中国捞金！】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卧槽？】 　　消息断了大概一分钟，重新跳进来。 　　【崔政焕，现在，就，坐在我背后。】 　　字字惊心。 　　简蔻点着消息的手指顿了顿，脑袋里掠过几个恐怖小段子。 　　后颈有点凉。 　　她喝了口水。 　　刚想关心一下自己闺蜜，手机就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齐蕾的名字。 　　简蔻接起电话。 　　齐蕾声音迫不及待跳进来：“我真是日了狗了！” 　　“怎么了？” 　　简蔻无比淡定，正要劝，突然福至心灵：“你不会想借着给我打电话，然后当面臭骂崔政焕一顿吧？” 　　她立刻抛下原本要安抚齐蕾的话，不咸不淡地改口：“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 　　齐蕾默了默，本来的怒气烟消云散。 　　即便是相处了很多年，她也经常揣测不出简蔻想法。 　　比如说现在。简蔻究竟是希望她臭骂崔政焕一顿，还是不希望呢。 　　别问。 　　问就是老阴阳人了。 　　好半天，齐蕾才重拾严肃，开口：“不是那个，我是想说，周起那狗比来了。” 　　*** 　　这会儿走秀已经快要开始，观众席坐满了人。 　　灯光温温打下来，齐蕾恰好能看到B排座上周起的后脑勺。 　　他最近配合新剧蓄了点头发，在脑后抓起一个松散的丸子，几缕过短的发丝桀骜不驯地翘在丸子边。 　　旁边有个过气男明星一直想和周起搭话，周起侧过脸，眉眼冷峻，唇线凌厉，一副“别烦老子”的模样，那男明星自讨了个没趣，不吭声了。 　　嚣张得不像话。 　　而且周起的嚣张不分对象。 　　上个月简蔻确定要参加时装秀后，齐蕾马不停蹄通知了发小群。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即便没法现场捧场，也能送出祝福。 　　这其中只有周起给出了最不一样的回复。 　　“关我什么事。” 　　五个字。 　　气得齐蕾够呛，杵了他好几声，发誓再也不会给他发任何简蔻的消息。 　　周起也很干脆：“那样最好。” 　　摆明了不给面子。 　　直到现在，齐蕾想起这件事还觉得怄得慌。 　　好在简蔻对周起的到来没什么波澜：“帮我谢谢周叔叔一声。” 　　看来没太在意。 　　齐蕾松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是周老爷子让他来的？” 　　简蔻笑着没应声，态度笃定。 　　齐蕾叹息：“我算是看出来了，周老爷子这是一门心思想让你俩复合。” 　　“复和也要先谈过才行。” 　　“你俩真没谈过？” 　　“没谈过。”简蔻说，“只营业过。” 　　那就好。 　　齐蕾就怕简蔻扎进周起这个坑，几次探过口风，简蔻给的答案都很统一。 　　齐蕾放心多了。 　　“不说这个了，应该马上要开秀了，你们后台都准备好了吧？对了，你一会儿上场了记得要多笑——不对，是在下舞台前都给我保持微笑，你今天那条裙子不适合走厌世风……” 　　头顶直播秀场的大屏幕突然切了镜头，光线转为冷色调，从汗涔涔的后台掠过。 　　简蔻一边随口应付好友的唠叨，一边抬起头。 　　本来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的模特去入口排队了，换成了另一个小姑娘，这会儿正直勾勾盯着她，表情意味不明。 　　和简蔻视线对上后，她飞快别开脸看向别处。 　　简蔻打量她几眼。 　　小姑娘年纪不大，脸上还留有婴儿肥。 　　可惜下巴太细，颧骨过高，偏偏还化了简蔻平日喜欢的厌世妆，显得气场不足刻薄有余。 　　如果没有实力的话，这张脸很难在模特圈走下去。 　　即便放在娱乐圈，也只处于中下水平。 　　大概她的视线过于直接，小姑娘有些羞恼地扭回头。 　　这次深深看了简蔻一眼，起身迅速走开。 　　身高大概165，膝盖内翻，步伐不稳。 　　应该不是实力派模特。 　　“你要对得起爸爸我给你买的热搜，知道了吗！” 　　齐蕾最后一次耳提面命。 　　简蔻思绪被拉回来。 　　其实她不喜欢上热搜。 　　甚至觉得有些讨厌——从她16岁出道起，每次上热搜几乎都是被一面倒地黑。 　　不过眼下工作室为了她这场秀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了，好意她能接受。 　　“知道了。”她回答。 　　*** 　　时针慢慢指向十点。 　　大秀即将收尾，T台上鼓点愈发密集。 　　尔后厚重的音乐突然一收。 　　乍然间整个世界都静默了一瞬，观众席弥漫出一股蠢蠢欲动的意味。 　　这家奢侈品主打复古风，有着独具一格的温柔稳妥，却不及其它品牌夸张夺目。 　　一般只有闭秀——也就是压轴最后一件会极其张扬。 　　时尚主编们怎么可能不盯紧最后这条裙子。 　　更何况，走闭秀的是简蔻。 　　简蔻啊！ 　　何许人？娱乐圈顶配星二代，出道就能接到高奢代言、黄金综艺、IP电影的最大资源咖，讨论度经久不衰的话题人物。 　　更何况，这是简蔻暂退娱乐圈五年后第一次亮相。 　　怎么可能不让人关注！ 　　悠扬的音乐声重新响起。 　　各大杂志主编几乎一瞬间弹直了身子，用十二分严谨的态度盯向那边。 　　星光在T台流了一地，简蔻踩着星光出现。 　　美——第一印象。 　　是真的美。 　　裙子美，人也美。 　　简蔻模样没得挑剔，父母优点全继承了。 　　五官随她爸，身材随她母亲。不笑的时候生疏厌世，这会儿微笑起来却又仙又灵。 　　她穿着的是条复古仙女裙，香槟色，裙摆上则是手工绣制的银纹，若隐若现。随着舞台灯光的变化，那光就仿佛在裙身上流动。 　　似有锋芒，又暗藏不动。 　　在她身上相得益彰，无可挑剔。 　　近乎能用动人心魄来形容。 　　比前面另一位资源咖优秀多了。 　　靠近T台的主编花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审视完她，这才低头匆匆写评语，有几个位置偏的还不知如何下手，低声交流了几句。 　　简蔻经过时，对他们笑了笑。 　　一时相机拍照声咔擦不绝。 　　当中一位极其年轻的男小编呆了半天，耳朵一点点发红。 　　如果她当时笑着说她要天上的星星，那他一定愿意去摘。 　　大秀走完，简蔻回去更衣室换衣服。 　　出来时齐蕾已经坐在了她的化妆间。 　　虽说简蔻觉得自己这场秀走得能打八分，但齐蕾并没有高高兴兴地给她祝贺，反而低头划动平板，目中怒意不加遮掩，桀桀跳动。 　　简蔻走到镜子面前解开头发：“你和周起又吵架了？” 　　“没有。”提到周起名字，齐蕾脸更黑几分，“但他……” 　　她咬咬牙，没把话说完，而是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情绪，尽可能冷静。 　　“你知道崔政焕和他老婆今天为什么会在秀场？” 　　简蔻：“为什么？” 　　齐蕾冷笑：“因为，今天这场秀，是他们女儿的出道秀。” 　　简蔻：“……” 　　齐蕾：“我刚才打听过了，他们女儿本来选定走下周的安娜秀，但你宣布走这场秀后，他们倒贴把女儿塞了进来。” 　　简蔻：“……” 　　齐蕾：“我当他们这半年狗皮膏药一样捆绑你爸妈是为了什么，原来就是为了今天，送他们女儿踩着你出道。” 　　她说着，将平板推到简蔻面前。 　　工作室原定给简蔻买的热搜位，现在变成了“崔孝珠出道”。 　　紧跟着二三号位，分别是“崔政焕一家现场给女儿打气”、“崔孝珠周起”。 　　三个热搜，大手笔。 　　简蔻梳着头发，微卷的发丝在灯光下晕出冷白高光。 　　宇宙实红崔先生，专注自家崔先生。 　　她看不出表情：“周起又是怎么回事？” 　　“他？” 　　齐蕾再次冷笑一声，坐直身子，一字一顿。 　　“周起那狗比，是寸步不离护着崔孝珠离开秀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风格会和以前几本不一样。排雷都在文案上，希望小可爱们看完再决定是否入坑。 　　本文无任何原型，勿代入现实。love & peace。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2章 　　浮华璀璨的夜晚，因为崔孝珠的事情，激起一圈涟漪。 　　本来崔家人是否要抢占内娱市场尚不清楚，一众内娱明星都保持着观望态度默不作声。 　　但周起却极为给面子。 　　秀场都没离开，就第一时间转发了崔政焕给女儿打气的那条微博。 　　这下可就得嘞。 　　太子爷都表明态度态度了，想攀周家关系的小明星们焉有不下场的道理。 　　小明星一下场，小明星的粉丝也都纷纷下场。 　　转发和评论越带越多。 　　刚刚还数据不足的热搜第一，终于以上万数据坐稳了它的位置。 　　营销号也很给力，迅速发起新一轮洗脑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么多明星都粉过崔政焕。” 　　粉丝控评紧随而上。 　　“因为他值得[心]” 　　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齐蕾气得直跳脚：“值得个屁，真以为别人都眼瞎——这群人显然是奔着讨好周起去的。你看这个冯扬，谁不知道他演了十年偶像剧急于转型，还有这个程意，刚签了周家一部电影。这个毛淑涵也是，想从动作电影打入正剧电影。还有这个小鲜肉……” 　　说了半天，齐蕾抬起头：“你知道你爸那个电影圈，吃亏在哪儿吗？” 　　简蔻父亲和周老爷子属于不同电影圈。 　　简蔻父亲属于新派电影圈，主打风格化表演，专攻国际市场。 　　周老爷子则是学院派，表演规矩稳妥，走国内市场。 　　简蔻收拾着包，没做声。 　　她已经卸掉了走秀时化的妆，重新描了眉涂了口红。 　　镜子里那姑娘的眼睛像是对比度过浓的黑白画，带着倦意，嘴角微垂，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齐蕾：“吃亏在门槛太高。大部分人攀不起也不敢攀，少部分能攀的人，都是实力有余流量不足的老艺术家——他们也不喜欢参与娱乐圈的事儿。” 　　她说着一摊手，偏过头瞧她。 　　正巧简蔻啪嗒一声扣上搭扣，拎着手包站起来。 　　齐蕾微怔：“做什么？” 　　“走了。” 　　“现在？”齐蕾踌躇，“我估计周起他们还没走远，会有一堆娱记堵门。” 　　“出去总比不出去好。”简蔻撩撩眼皮，“不然一会儿八卦小报又该写，周起疑似与宇宙顶流之女交往，前女友简蔻迟不现身，恐旧情难忘。” 　　宇宙顶流。 　　显然简蔻记仇的点不在周起，而在崔政焕身上。 　　齐蕾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又忧愁，过了一会儿还是收起平板，一边跟她走出门一边嘀咕：“你就不该和周狗营业，还旧情难忘，他配吗，配几把……” 　　秀场一般会在大秀前后几个小时内都热闹非凡。 　　明星等着摆拍，娱记等着采访，粉丝等着见爱豆。各取所需。 　　刚上会堂，就听见一阵规模庞大般的尖叫。 　　“周起——” 　　“哥哥——” 　　“这狗又不需要摆拍混流量，怎么还没滚远。”齐蕾踮了踮脚。 　　会场里越是磨蹭的明星，就越是需要流量，这和走红毯一个道理。 　　周起平时参加活动都来去如风，从不给狗仔小报眼神，怎么这会儿就挪不动腿了。 　　齐蕾抬起手腕看了看，她和简蔻刚刚去和品牌方打了声招呼。简蔻礼数全，从总监到设计师再到造型师都走了一趟，一圈下来，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 　　正常来说周起不应该留到现在。 　　齐蕾有点奇怪：“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看看周起在耍什么花招。” 　　话音刚落，突然另一阵潮水般的尖叫骤然袭来，比刚才那阵还要高昂惊人，竞争似的。 　　“林玖——”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甜酒！甜酒！” 　　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完全不给其他人插话机会。被这汹涌澎湃的声音一压，周起粉丝的呼喊瞬间碎成了粉末。 　　齐蕾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惊讶：“林玖居然在这？” 　　说着收回视线，瞧见简蔻不知道是不关心还是不认识的表情，解释，“就是前段时间柏林电影节拿奖那位。” 　　简蔻“噢”了一声，兴趣缺缺。 　　这也正常，毕竟她有个过于牛逼的爹，她从小就是玩着她爹各种奖杯长大的。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奖银熊奖对于她来说不算大奖。 　　齐蕾咳了一声，换一个简蔻比较在意的奖来解释。 　　“他两年前还杀进过金球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华人提名演员。” 　　流量横行的时代，有实力的年轻人成了难得一见的宝藏。 　　林玖就是宝藏之一。 　　21岁出道，三年拍了四部电影，其中一部是主演。凭借出色的外表和演技圈粉无数。今年斩获银熊奖后，更是风头无两，路人盘爆炸式提升。 　　林玖不是新派电影圈的人，但从业内到路人都普遍认为，只要后续资源能跟上，林玖迟早会变成下一个简骜。 　　不过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林玖不属于任何电影圈，在这个僧多粥少群虎抢食的世界，他资源虽然不缺，却很难更上一层楼。 　　简蔻拉远了目光，似乎在想别的事情，神色不咸不淡。 　　齐蕾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只有一片乌泱泱的后脑勺，没任何特别。她伸手在简蔻面前晃了晃：“亲爱的？” 　　简蔻回过神，拿下她的手，很平静：“我们就这么出去，大大方方走出去。” 　　齐蕾愣了愣——她好友这思绪怕不是还停在“周起耍什么花招”那句话上。 　　两人一路穿过混乱的会堂。 　　周围灯光密集，亮如白昼。越是靠近出口，情况就越是混乱，镜头不停咔擦，拦路的狗仔偶尔打岔，粉丝呼喊也更加响亮。 　　“周起”的名字又逐渐可闻。 　　还夹杂着其他偶像的名字。 　　齐蕾突然啧了一声。 　　简蔻掀掀眼皮，越过敞开的雕花木门，看见周起还伫立在会堂外没离开。表情冷漠，对闪光灯没什么好脸色。 　　他身边那姑娘倒是微笑着在应对娱记采访，时不时困惑地偏过头，另一侧的翻译立刻低头对她耳语。 　　婴儿肥、尖下巴、厌世妆。 　　——简蔻在后台见到的那个女孩。 　　崔孝珠才刚刚出道，父母资源不够硬，只能靠大量曝光来吸引流量。 　　周起在这里陪她逗留这么久也不难理解。 　　又有新的娱记拨开人群挤上去。 　　奇怪的是，明明相隔遥远，声音嘈杂，简蔻却像是从开合的口型中分辨出了那位娱记的问题。 　　“你有什么话想对简蔻说吗？” 　　周起皱了皱眉。 　　崔孝珠还是那副困惑的表情。 　　一旁翻译显然有些犹豫要不要翻译这句，被崔孝珠拉了拉衣角，翻译还是低下了头。 　　尔后崔孝珠抿着嘴看向周起。 　　大家都看向周起。 　　他却突然偏过头，心有灵犀似的，穿过幢幢人影，和简蔻视线对了个正着。 　　近乎冰冷的眼神。 　　简蔻笑了笑，礼貌的笑。 　　周起也笑了笑，嘲讽的笑。 　　片刻后，他双手插进裤兜，垂下目光凝着娱记，做出回答。 　　齐蕾冷眼：“你说那狗东西在和记者说什么？” 　　简蔻左手手指轻轻搭在细链肩包上：“不是什么好话。但他也不敢说我坏话。” 　　“唉，我现在真不想出去。” 　　齐蕾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周起吸引了一大群小报记者堵在门口不远处。她们一旦出门，小报记者们势必蜂拥而上。 　　齐蕾连问题都帮他们想好了。 　　请问您怎么看待周起先生和崔孝珠小姐？ 　　请问您会对崔孝珠小姐送出祝福吗？ 　　请问您和周起现在是什么关系？ 　　先不说她们能不能杀出狗仔重围。就算杀出去了，外面还有一拨周起的粉丝。 　　他的粉出了名的疯。 　　反正周起地位在那儿，粉丝怎么造作，别人也不敢动周起分毫。 　　齐蕾：“要不我还是让保镖过来接咱们吧……” 　　她喃喃着，低头想摸手机，刚拉开拉链，便听见有人淡淡问了声：“需要帮忙吗？” 　　两人都愣了愣。 　　抬眼看过去，简蔻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青年，个子挺高，穿着宽松的黑色衬衫，头发和衬衫一个颜色，渡鸦似的黑。 　　五官周正，眼睛尤为出挑，睫毛长度惊人，眼珠很黑，有些黑云压城的窒息感。 　　齐蕾：“……” 　　齐蕾：“林玖？” 　　一年前林玖第一次主演电影，叫做《致命之眼》，导演罗伯特对他不吝赞美：“林玖的眼睛无比适合这部电影，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你，你便会溺毙在他眼睛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齐蕾就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林玖看人的每一秒都像在诱导人服从他的思想。 　　“需要帮忙吗？”林玖又问一次。 　　声音倒是干净好听，咬字利落。 　　注视着那双眼睛，齐蕾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愣点了点头。 　　他对齐蕾笑了笑，仿佛在夸奖刚刚顺从了他思维的小女孩。 　　片刻后垂下眼皮，自然地伸出手。 　　牵住简蔻的手。 　　齐蕾：？？？ 　　简蔻：？？？ 　　两人：！！！ 　　惊了！ 　　齐蕾发现自己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眼睁睁看着简蔻本来搭在肩包上的手指一根根被林玖握进手心。 　　那动作慢慢的，极为煽情。 　　“走吧。” 　　他动了动，迈出一步，发现简蔻还呆站在原地，便回过头凝视着她，压低声音，跟哄小孩子似的：“来。” 　　他身上有股小豆蔻的香味。 　　简蔻觉得自己一瞬间是被皮囊蛊惑英勇过头了，才会跟着他一路到门口。 　　应援灯绵延闪烁，她更加直观地面对着那片人海浪潮。 　　“林玖啊啊啊林玖——” 　　“啊啊啊啊啊……” 　　“！！！” 　　那片原本还汹涌尖叫的浪潮突然停滞住，粉丝们面面相觑，连堵在不远处的小报记者们都忘了正在进行的采访。 　　一时万籁俱寂。 　　简蔻从错愕的粉丝脸上看出一行字： 　　林玖，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简蔻小小挣扎一下，却被他牵得更紧。 　　指骨坚硬，温暖有力。 　　皮肤贴合得严丝合缝，恨不得融为一体。 　　简蔻对粉丝们笑了笑，想： 　　在座的各位，我希望你们都看清楚，我才是被绑架的那个人。 第3章 　　齐蕾持续懵逼了好几个小时。 　　林玖怎么带着她们出去，怎么面对粉丝和记者，又是怎么送她们回车上的，这些记忆，全都云里雾里的。 　　脑瓜子嗡嗡作响，灵魂三问咕噜噜回响。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直到回家对着炸裂的微博发了一会儿呆，齐蕾才猛地回过神。 　　卧槽。 　　她差点蹦起来，二话不说打通电话：“亲爱的，你看微博了吗？” 　　简蔻：“还没，刚洗完澡。” 　　她语气轻松，有股氤氲的味道。 　　“你真该看看，”齐蕾幸灾乐祸，“崔政焕两口子为崔孝珠出道精心准备半年，拉周起站街，还下了大血本买热搜雇水军，但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会杀出个林玖——哈哈哈哈哈哈，你听我现在笑得好大声！” 　　齐蕾一边笑一边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她对崔政焕一家积怨已久。 　　她是简骜死忠粉。 　　二十几年前，初出茅庐的简骜放话要带亚洲文化冲击国际市场，受到了国内不少人的奚落嘲笑。那时候还是贴吧文化的天下，简骜就在贴吧获得黑称一枚。 　　——亚洲一哥。 　　当时谁都没想到，简骜真的杀了一条血路出来。 　　他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留下刻着他姓名的星星后，“亚洲一哥”就从黑称变成了路人的尊称。 　　至于简骜的粉丝，则更喜欢叫他“大朋友”。 　　简蔻六岁时得了肾衰竭，简骜成天泡在医院里陪女儿，也陪女儿的小病友们。 　　齐蕾就是小病友之一。 　　和孩子们相处习惯了，以至于后来简骜被粉丝送机时，他脱口而出：“别等了，小朋友们都早点回家吧。” 　　由此，粉丝便偷偷把简骜叫做“大朋友”。 　　然而去年，路人称呼和粉丝称呼，全都被这位南韩过气偶像给抢走。 　　崔政焕一家打一开始就抱着捆绑简骜翻红的目的。 　　来国内捞金第一天便发通稿——亚洲一哥崔政焕开通微博。 　　你说你一个偶像，吹吹自己是亚洲天王不就得了。 　　他偏不。 　　后半年的营销通稿全部死磕亚洲一哥，重复洗脑大众。 　　简骜有了女儿后，事业心蹭蹭下降，平时除了拍戏就是隐居，也不混社交平台。 　　粉丝基本随了他的佛性，不怎么活跃。 　　久而久之，亚洲一哥的超话，就真的易主给了崔政焕。 　　尝到甜头的崔政焕，后来又在某次采访中表示：“我觉得我像粉丝们的大朋友。” 　　通稿立刻安排： 　　亚洲一哥崔政焕，童心未泯大朋友。 　　从此崔粉扔掉了伴随她们数年的“小火花”身份，改称自己是小朋友。 　　同时抢走简骜的“大朋友”称呼。 　　想想都让人怄气。 　　幸好简蔻这次掰回一城。 　　这会儿崔孝珠那三个热搜已经迅速被挤了下去，热搜第一挂的是“林玖简蔻”。 　　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林玖的路人盘毋庸置疑，一个个都是权重高的真实活人，哪怕崔政焕花钱都压不下去。 　　较劲一会儿，连简蔻复出的词条热度都被带了上来，稳稳落在热搜第二，压在崔孝珠头上。 　　活该。 　　被虚假流量供奉久了，是不是忘了真流量的杀伤力了。 　　笑到神清气爽后，齐蕾终于咳一声，想起正事。 　　“对了蔻蔻，你和林玖怎么回事？你俩认识？” 　　简蔻没瞒着：“他当过我家教。” 　　齐蕾：“什么时候？” 　　简蔻：“高三的时候，我那阵不是决定暂退娱乐圈完成学业吗，我爸就请他帮我补课。” 　　原来还有这一茬。 　　齐蕾八卦：“那他人怎么样？” 　　这话一出，对面顿了一会儿。 　　好半天。 　　简蔻：“不记得了。” 　　古井无波的语气。 　　齐蕾无可奈何地“噢”了一声。 　　简蔻的意思多半是她不想聊这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记得了。 　　齐蕾叹气：“那现在舆论炸成这样，你准备怎么回应？” 　　“回应？”简蔻念了一遍这个词，笑了，“不回应，让他们猜去。反正着急的是林玖粉丝，又不是我的粉丝。” 　　挂断电话，齐蕾对炸成一片的微博推荐页摇摇头。 　　上面最火爆的一条微博是纯路人发的。 　　“我他妈现在就像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我急死了！” 　　这条微博迅速得到无数赞同，评论数甚至超过了崔孝珠工作室发的今夜美照。 　　盯了一会儿，神差鬼使的，齐蕾也给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别说你们了，连我都像一只在狂奔乱窜的猹。 　　*** 　　晚上简蔻做了个梦。 　　梦里她是一个反对机器人科技的科学家，林玖却是她的机器人助手。 　　不悲不喜，只会机械地遵从她命令的机器人。 　　为了证明机器人的不稳定性以及危害性，她想方设法激怒他，使用语言攻击他、给他不可能完成的指令、甚至逼他食用人类食物。 　　可无论做什么，林玖都只静静地看着她，不卑不亢等她下一个命令。 　　最后简蔻不得不放弃这个课题，转而研究其它东西。 　　并且和新课题的男同事越走越近，从谈学术到谈恋爱。 　　没想到第一次约会前，她让林玖帮她挑选约会用耳环时，林玖却一反常态地迟迟没动作。 　　她抬头逼视他，林玖眼睛幽深得像是黑色潭水，暗流汹涌。 　　对视许久，最终他还是臣服地低下头，挑出一副银色耳坠放进她手心，然后他平静地说—— 　　“简蔻，你就会折磨我。” 　　声音低沉暗哑。 　　反机器人斗士就这样被机器人吓醒了。 　　简蔻睁开眼。 　　正巧窗帘被风撩动，一丝晨光从缝隙中漏入，泼洒在天花板上。 　　她盯了那道光一阵，笑起来。 　　夜晚一般是人类最冲动的时候，所以很多人会在清晨醒来时后悔前一天夜晚干的傻逼事。 　　不知道林玖现在对着没头蚂蚁的粉丝，和突然乱套的职业生涯，会不会悔得撞南墙。 　　毕竟，绯闻和恋情是一个上升期明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简蔻今天有个电影试镜，吃完早饭，助理载着齐蕾来接她。 　　齐蕾显然还没从兴奋中走出来，嘴角快咧到耳根：“怎么样，你这个试镜有把握吗？” 　　“还行。”简蔻说得模棱两可。 　　其实心里不太看好。 　　她要试镜的这部电影改编自小说《黑铁时代》。 　　人类经历了几次浩劫之后，生产力严重不足，因而机器人科技得到大力发展。 　　可是机器人没有任何权利可言，他们充当社会免费劳动力的同时，也是供人类发泄和取乐的道具。人类甚至发展出机器人斗兽场、机器人靶场等等游乐设施来暴力对待它们。 　　如此百余年后，一部分机器人开始觉醒，成立了黑铁会，由三位机器人领袖带领，试图向人类社会争取机器人的人权。 　　简蔻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的剧本，以至于大经纪人给她提供了三个资源，她想也不想就选了这个。 　　不过最让人担忧的一点是，电影导演是江慎行。 　　江导作品以IP改编为主，不属于任何电影圈。 　　但他更偏向欣赏学院派演员，并对简骜这种个性派演员抱有偏见。 　　江导素来心直口快，怼天怼地，什么都敢说。简蔻第一部 电影上映时，江导还写过小作文，痛心疾首：“电影业的未来，应该属于艺术家，而不是资源咖！” 　　别的导演也许看在她是简骜的女儿的份上，愿意给她卖个人情。 　　但对上这位导演，简蔻心里是真的没谱。 　　她指节抵着下唇，胡乱翻剧本。 　　车子驶出别墅区，红灯增多，车子一停一动，剧本上的文字就有点让人恶心了。 　　简蔻揉了揉眼睛，听见齐蕾在和助理小孙小声聊天。 　　齐蕾：“你知道崔孝珠今天买了个什么热搜吗？” 　　小孙：“什么？” 　　齐蕾念：“同是星二代，一个是周起新欢，一个却是周起旧爱，差距怎么这么大？” 　　念完哼笑一声：“崔家请的团队不合格啊，一晚上过去了通稿还没改，是买热搜把积蓄花干净了，拿不出钱改通告了吗？” 　　小孙：“也有可能他们国内团队没给他们说清楚周起和林玖的地位。” 　　这话倒不假。 　　硬要给林玖和周起排个高低，说实话很难有定论。 　　两人都是电影界新贵。 　　周起流量属实是佼佼者，粉丝又多又疯，所向披靡，圈内人谁见了都绕道三分。 　　林玖死忠不足，但胜在口碑极好，路人盘惊人的大。 　　此前某部电影，有位顶流偶像想撕番位，本以为稳赢——他微博粉丝数足有林玖的三倍，没想到控评都来不及，就被林玖的路人大军给碾压碎了。 　　因为这事儿，他至今还被挂在知乎群嘲。 　　齐蕾默了一会儿没吭声，继续刷手机。 　　崔家打定了主意要死死碰瓷简家，所以“崔孝珠美颜盛世”“崔孝珠 Herb封面”等等热搜只买在二位三位。 　　倒是齐蕾刚才念的那条捆绑简蔻的热搜挂在第一。 　　如果昨天没有林玖救场，崔孝珠这个营销策略基本来说是很成功的。 　　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世界上大部分人都缺乏求知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再加上跟风心理和海外滤镜，崔家人一堆洗脑包发下去，不张口吞下的人少之又少。 　　就好像亚洲一哥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崔政焕。 　　就好像现在。 　　热搜第二“崔孝珠美颜盛世”。 　　在营销号的节奏下，已经有一大群人鼓吹起了崔孝珠的脸蛋。 　　美颜盛世、美得有特色、亚洲第一神颜、碾压我国所有女明星…… 　　事实上，崔孝珠的脸蛋身材放在任何一个内娱女明星身上，群众早就该骂她滚出娱乐圈了。 　　也幸好。 　　为了捆绑简蔻，这个热搜只买在了第二。 　　齐蕾看得心烦意乱，退出重回热搜第一的词条，才压住燃起的鬼火。 　　这边说话比较好听。 　　“同是星二代，一个有周起，另一个却有林玖啊！” 　　“周起只能让人羡慕，林玖却能让人酸成柠檬精QAQ！” 　　“对不起，我更想成为简蔻，她不仅拥有林玖，还拥有简骜……” 　　“谁出主意让崔孝珠把拉踩热搜买前面的？老老实实独立行走不行吗？” 　　“林玖还没回应！林玖还没回应！再带林玖蒸煮糊穿地心！” 　　“散了吧，四个人都没回应，瞎猜什么。” 　　刷了一会儿，齐蕾看见一篇干货文章，分析崔家人意图和动向的。 　　她点了一下。 　　不料页面却提示“网络连接超时”。 　　信号不好？ 　　齐蕾试了好几遍，都是一个结果。 　　不得不暂停八卦，等车驶出三环，才重新打开微博。 　　热搜第二已经不再是“崔孝珠美颜盛世”，而是“微博崩了”。 　　热搜第一的爆字前，则换了另一个词条。 　　——林玖回应。 　　齐蕾瞄了身边好友一眼。 　　简蔻正靠着窗专心致志看外面飞驰而过的城市街景，十点的阳光将路面染成灼灼白色。 　　她今天妆感走了浓颜系，唇红齿白，娇艳明媚。 　　比崔孝珠好看千百倍。 　　齐蕾屏着呼吸点进热搜第一。 　　林玖的微博立刻跳了出来—— 　　@林玖：在追，别催。请别打扰她。 　　短短一行字，甚至没有艾特简蔻，却让吃瓜群众炸开了锅！ 　　众人哪儿还顾得上去分析“同是星二代，差距怎么这么大”，恨不得将林玖短短几个字扒开了一笔一划瞧仔细。 　　比如说“请”字为什么要放在“别打扰她”前，而不是“别催”前。 　　放眼娱乐圈，谁敢坦白承认自己在追谁的。 　　追到了还好说，追不到就很丢人。 　　更何况林玖出道至今干干净净零绯闻，名字后面从未捆绑过其它名字。 　　现在不仅绑了，还一副认定了要死磕的样子！ 　　这得…… 　　这得多喜欢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给你们打个预防针。 　　女主有表人格和里人格，对别人一个样，对09另一个样。 第4章 　　令齐蕾奇怪的是，林玖的女友粉们居然也没闹。 　　酸溜溜的话不是没有，却都只隔得远远的自言自语，不作骚扰。 　　简蔻微博下一片和谐，超话和广场上都是美图安利，没受到什么污染。 　　要知道，上次简蔻和周起还没开始正式营业，只在综艺上稍微碰了碰手，粉丝就如蝗虫过境，满目疮痍。 　　这回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林玖的回应让此刻的微博像是一壶烧开的水，不停嘶鸣回响。 　　不过齐蕾暂时没把这件事告诉简蔻——她今天的试镜很重要，绝对不能影响她的试镜。 　　*** 　　抵达江导工作室的时候，走廊的长凳上已经坐了几个同样试镜的演员。 　　简蔻排在第九号，她后面是王敏，童星出道，出了名的傲慢戏骨。 　　王敏不冷不热扫了简蔻一眼，皱皱眉别开视线，简蔻坐下来，没和她搭话。 　　江慎行的试镜室比别的名导演都要简陋。用几张白布搭出来个临时舞台，周围架着灯光和摄影机，前面不远处搭了两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导演一众坐在其后。 　　这会儿里面正有个女孩在表演。 　　她们试镜的角色是女三号唐绮。 　　电影里三位机器人领袖——战斗机器人哈伦、科学机器人慕霖、医护机器人席娜，分别是通过友情、爱情、亲情觉醒。 　　唐绮就是科学机器人慕霖觉醒的契机。 　　她通过慕霖来做实验，没想到慕霖却爱上了她。慕霖不懂表达爱，只能强烈的占有欲下囚禁了她。 　　后来唐绮侥幸逃生，带人抓住慕霖，将他送去机器人销毁中心。 　　路上慕霖被黑铁会成员所救，凭借丰富的科学知识，成为黑铁会领袖之一。 　　从进入黑铁会，到最后和人类火力谈判。 　　慕霖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告诉唐绮他也有人类的感情，他也能像人类一样爱她。 　　可一切结束，慕霖回去科研中心，才发现唐绮早已死在了战争中。 　　一个难分输赢的结局。 　　简蔻听见对面两个坐在一起的姑娘在小声讨论。 　　“这女的演技可以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她？” 　　“岂止可以，简直牛逼，我都被她带进去了。” 　　“有这演技，甭管以前见没见过她，以后迟早得红。” 　　简蔻多扫了她们几眼。 　　她俩都扎着高马尾，画了斜挑眉，和屋里那女孩一样，英姿飒爽的模样。 　　其余等待试镜的演员，要么打扮如同班主任一般一丝不苟，要么一副普普通通不显眼的模样。 　　等了几分钟，屋里的姑娘表演完毕。 　　副导演例行记录：“名字？” 　　“冯若华。” 　　“年龄，身高，体重？” 　　“24,165,46。” 　　“行，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现在不能出结果吗？”冯若华没动，微微皱着眉。 　　副导演愣了愣，哪有这样的：“所有演员试镜完才有结果。” 　　“可我觉得，我已经将唐绮演绎得很完美了。” 　　“对不起，请你回去等通知。” 　　“知道了。”冯若华没有多纠缠，点点头，又斟酌一下，最后一次执着地表达，“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 　　导演组没人吭声。 　　冯若华不再久留，推门而出。 　　她动作很急，差点和接了水回来的简蔻撞上。 　　“对不起。” 　　冯若华说了声，抬头看见简蔻，停了两秒钟，微怔后迅速离开。 　　简蔻继续排队。 　　过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轮到她。 　　进入舞台后，她第一反应是去看江慎行。 　　江慎行五十余岁，特别瘦小，须发快白了，却很精干。 　　他对上简蔻只是挑了挑眉，抱着胳膊嘀咕一声“这妆化得倒不一样”，似乎没认出是谁。倒是另一张桌子边的副导和制片互相递了个眼色。 　　“你演这段。”江慎行指了指台本。 　　是唐绮在销毁协议上签字的那一段，只有一句台词。 　　简蔻吸了口气，到一旁道具茶几边坐下，入戏。 　　面前的销毁协议似乎让她出了神，签字笔在手中捏紧又放开，表情空洞有如木偶。 　　过了片刻，如梦初醒。她尽可能态度自若，微笑着写下名字，指节苍白，一笔一划微微发抖。 　　“请你们尽快销毁他。”她把签字笔端正放好。 　　后面这一段才是重中之重。 　　走出销毁中心的唐绮笑容僵硬，硬逼着自己提嘴角，眼眶却不听话渐渐红了起来。 　　她没有立刻哭，而是循序渐进地渲染情绪。 　　先是笑容逐渐弥散，等眼眶红完了，再一点点蓄积眼泪，直到将整个眼眶盈满，最后隐忍地落下一串，滴在地面。 　　整个过程足有三分半钟。安静无声，除了克制的呼吸，连一声抽泣都没有泄漏。 　　江慎行不知不觉间贴近了桌子，屏着呼吸，目光紧凝。 　　这一段，如果拍成一镜到底的长镜头，绝对震撼人心！ 　　简蔻对这种哭戏还挺自信。 　　这是以前她探班她父亲的时候，同剧组一位拿过影后的女演员教她的。 　　现在很多演员演戏都演套路了，一让哭就哭得涕泪横流。他们却忽略了，有时候不要钱的眼泪，反而比不上吝惜的钻石泪。 　　果然，表演结束，明显看到江慎行吐出一口气，手指叩了叩桌子，半晌端起杯子呷一口茶，指向台本另一段：“你再试试这个。” 　　后面这段是唐绮送慕霖去销毁中心的戏。 　　这段唐绮处于一种半疯狂的状态，还算好演。 　　同样只有一句台词，在慕霖被押走时，他安静地看着她，而她会说：“只是个机器人而已，只是个程序出错的机器人而已。” 　　前面几个女演员演这一段，都是或坚决或害怕或憎恶地说给慕霖听。 　　简蔻却没有。她甚至没往慕霖的方向看，只是一字一顿地慢慢念出台词。 　　江慎行脸色无比肃穆。 　　简蔻演完，他拨动一下台本，问：“为什么你要以这样的形象试镜唐绮？” 　　他指了指简蔻的头发。 　　漂亮的长卷发自然垂落，稍一动作就微闪起细碎光芒，白皙天鹅颈上的头颅似乎永远不会低下。美得骄傲。 　　“因为我觉得她就是这个形象。” 　　简蔻顿了顿。 　　“女科学家就一定会英气逼人或者古板不爱打扮，这些都是刻板印象。原著里很多细节都表明唐绮引人注目，她甚至还会因为新来的男同事不关注自己而被激起好胜心。这说明她是明艳、娇纵且自信的。” 　　江慎行不置可否，继续问：“那你怎么理解她对慕霖的感情？” 　　“她很纠结，她一开始希望机器人能产生人类感情，在她以为希望破碎后，她去机器人靶场射杀了一个机器人，用最冷酷的方式结束自己幻想。后来慕霖的变化，一边冲击她的信念，一边又让她回忆起自己杀掉的机器人，从而用‘程序出错’来否认机器人的感情。” 　　所以刚才简蔻送行那段表演，“程序出错”不是对慕霖说的，而是对她自己。 　　江慎行越听眼睛越亮，嘴唇开合几次，显然想说点什么。 　　最后还是矜持地让副导演登记好简蔻的信息：“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简蔻给屋中众人礼貌地致意一遍，离开甄选室。 　　出来时王敏突然出声。 　　“你演得，特别好。” 　　简蔻对她笑了笑：“谢谢。” 　　*** 　　微博的热度直到下午一点才稍退，工作室众人得以长喘一口气。 　　“辛苦了辛苦了。”方锐站起来拍了拍手，扯开嗓子，“今天中午大家给自己点个好点的外卖，林老板管报账，晚上一起去吃四海楼。” 　　话音落下，办公区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谢谢林老板！” 　　方锐老奸巨猾：“我刚才说的都是我的想象，林老板还没表态呢。” 　　“滚吧方锐！” 　　这群滑头平时称呼随心所欲，只有收红包和拿好处的时候才会大喊“林老板”。 　　林玖站在杂志架边，拿起车钥匙，淡淡的：“吃一周四海楼都行。” 　　欢呼和鼓掌声重新响起，比刚才更强烈，新一排彩虹屁中不时夹杂着几句“还想吃火锅”“想吃海鲜”的要求。 　　方锐端着杯子嬉皮笑脸地晃过来，看见林玖戴上帽子和口罩，诧异：“你要出去？” 　　“去吃饭。”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方锐生怕吃亏似的，赶紧杯子一放，又回去林玖旁边。 　　林玖看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任他攀着走出门。 　　午餐很简单，简单到方锐唉声叹气不该跟着林玖一起出来。本来以为跟着老板有肉吃，没想到这饭菜还不如他自己点个餐呢。 　　吃完上车，方锐打了个呵欠发动车子，不料林玖却说：“去腾辉广告。” 　　“啊？”方锐把下一个呵欠吞回去，“有工作？” 　　“不。”林玖看着车窗外，“遛弯。” 　　不是。这里在城东，你遛弯需要贯穿整个城市遛到西五环去？ 　　是咱东边两千平方千米的土地提不动刀了吗？ 　　林玖没有要改话的意思。 　　行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方锐老实开车，好不容易到了腾辉，车子滑到负二楼临停车位，方锐熄火：“走吧遛弯。” 　　“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 　　“林玖，我总觉得你在玩儿我。”方锐义正言辞。 　　林玖勾了勾嘴角。 　　那笑容礼貌到让人难以继续追问。 　　方锐叹了口气。 　　林玖就是这样，用策划部小张的话来说，像个高智商罪犯，冷静克制，但也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哦，小张还说了，这种人理智到令人发指，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冲动的快乐。 　　所以今天早上，林玖对乱成一锅的工作室众人说“抱歉，昨晚一时冲动，让大家费心了”的时候，小张才会张着嘴，脸上写满我的马，震惊我全家。 　　公关部倒是松了口气，既然是冲动，那就好办了。 　　联系简蔻那边团队扯扯淡，说两人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基本能解决一切烦恼。 　　没想到林玖话锋一转：“我说的冲动，是指我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曝光我追她的事。既然已经曝光，那我决定干脆承认。” 　　公关部那群人刚刚松下来的气，眼睁睁看着又提了上去。 　　“所以今天早上要辛苦辛苦大家。”林玖顿了顿，“去控一下蔻蔻那边的场。” 　　公关部：？？？ 　　控谁的？？？ 　　林玖抬起眼皮，冷静利落，不容置喙。 　　其实他长相偏少年感，平时无可无不可多了，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很难让人记起，能出道三年就杀进一线的人，是可以锐利得仿佛一柄刚出鞘的刀的。 　　“不用强行让她词条关联上我，我的关联上她就够了。” 　　“保持她广场的干净，多发安利，图片一会儿我传给你们。” 　　“控制住粉丝，如果有不好的舆论，全部往我身上引。” 　　“别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公关部：…… 　　一时鸦雀无声，只有挂钟滴答地走。 　　大家表情一言难尽。 　　林老板，我们严肃怀疑我们是被您雇来给简小姐服务的。 　　并且我们有充足的证据。 第5章 　　这会儿快三点了。 　　方锐在车里打了一个又一个呵欠，无所事事了不知道多久，停车场又有车进来，车灯晃过去，一辆路虎从前方驶过，停在他们旁边不远。 　　林玖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向那边。 　　停车场阴森灰暗，照明灯将不匀的光芒洒落。 　　方锐瞄瞄他，又瞅瞅那边，车上两个姑娘不疾不徐下来，有说有笑往电梯走。 　　穿过一簇簇灯光，一个冷淡，一个活泼。 　　“噢——”方锐顿时了然，促狭地瞥过去，“原来十八里路遛弯是为了简大小姐。” 　　林玖没说话，也没动，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猫。 　　就这样看着电梯门打开，她们走进去。 　　方锐忍不住打破沉默：“不过去？” 　　“不用。” 　　“就这样干看着？” 　　“……” 　　林玖没说话。 　　那边电梯门缓缓关上，门与门之间最后那点空隙时间，简蔻似乎往这边扫了一眼，小姑娘眼睛对比度过浓，淬了光，清凌凌的。 　　方锐几乎是一瞬间从座椅上弹直了身子，用胳膊肘撞了撞林玖。 　　“真不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电梯门彻底关上，叮了一声，往上走。 　　看着不停往上跳的数字，方锐叹气：“你说你怎么想的，几乎对穿一个城过来，就为了这么看一眼，你甘心？” 　　甘不甘心也只能这样。 　　他们的见面大抵都是她召见他，而不凭他随心所欲。 　　林玖没反应，平心静气得诡异。 　　方锐盯着他，恍恍惚惚间像是突然解开了很多年前的记忆。 　　回到了他们大学和几个洋垃圾对峙时。 　　当时林玖礼貌地微笑着，浑身上下却有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冷冽气息，他拎了根棍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几张惊恐的高加索雀斑脸，温和地问：“服了吗？” 　　方锐咳一声：“林玖？” 　　林玖总算给了回应：“习惯了。” 　　他声音略暗，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阴影笼罩住一双黑沉眼睛，“估计她现在也不想见我。走吧。” 　　方锐：…… 　　方锐叹了口气。 　　也就简蔻了。 　　能让“高智商罪犯”林玖在她面前顺从得像只狗似的。 　　方锐大学就和林玖认识了，他俩是室友，他学公共关系，林玖学天体物理。 　　林玖那张脸属实好看，你可以不承认他帅，可以不承认他强，但不能不承认他漂亮。 　　学校里盯着林玖打主意的小姑娘不少，就连他们宿舍长也说，要不是林玖作风强硬，他都想刚林玖一回。 　　玩笑归玩笑，一众哥们儿都知道，林玖有喜欢的人。 　　叫简蔻。 　　当然简蔻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简骜的女儿。 　　简骜啊。那可是亚洲一哥啊。他的《末日奇兵》系列谁没看过，隔壁的死肥宅柜子里塞满了罗杰队长的手办海报，成天抱着人形抱枕喊简骜老公。 　　果然牛逼的人喜欢的对象都如此与众不同。 　　最关键的是，林玖还想办法当上了简蔻的家教。 　　宿舍都感叹上帝不公，给了林玖长相、头脑，还要给他机遇。 　　只有方锐知道，林玖不太好过。 　　简蔻排斥他，甚至可以说，有点讨厌他。 　　恰好那时简蔻母亲去世不久，周起粉丝又发疯，专挑她痛点骂。简蔻便总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她时常会恍惚着一个人到处乱走。 　　还尽挑偏僻阴森的地方走。 　　比如说废弃的工业园、拆除后的安置房、以及不见人影的物流区。大晚上，一走就是几小时。 　　方锐家的小茶馆就在废弃工业园前一条街。 　　他不止一次撞见简蔻茫茫然在前面走，林玖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双手插兜，神情默然，怕她不安全，又怕自己惹她不愉快。 　　在简蔻面前，他不强硬，也不如意。 　　即便后来他突然不再担任简蔻的家庭教师，这种跟随也持续着。 　　直到简蔻出国。 　　所以“习惯了”三个字，林玖还真没骗人。 　　方锐将车滑出地下停车场。 　　日光重新笼罩的时候又突然灵光一闪。 　　从林玖第三部 电影拍完，强硬地以牺牲职业上限为代价，拒绝了国内各大娱乐公司的邀请，聘请了一位只谈商务，不插手艺人生活的独立经纪人开始。 　　到他组建个人工作室，再到前些天推掉RPC新电影突然回国。 　　一次一次反常规操作，怕不是都算着简蔻这一茬。 　　*** 　　“真不回应林玖？”齐蕾摸摸手机的棱角，犹豫，“会不会不太好？” 　　“他都说了不要打扰我，我没必要上赶着回复他。” 　　简蔻声音风轻云淡，就是吐出来的字眼有点冷酷。 　　齐蕾忍不住瞥她一眼。 　　简蔻是真的傲，傲到骨子里，所以平时也特别没心没肺——因为大部分人入不了她法眼，她懒得计较。 　　林玖属于入不了她法眼，还是真的惹她讨厌了，还挺难分辨。 　　不过不回复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以前周起粉丝就恨透了简蔻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总让她们觉得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她们想拉人一起讨伐简蔻，把简蔻的性格也作为罪状之一四处抨击，这倒反而让大家对简蔻现在的反应有所理解。 　　上午简蔻去试镜，齐蕾不能跟着一起进工作室，就同小孙在外面一直守着手机。 　　即便是匿名论坛，对简蔻也没有太多苛责。 　　甚至还有莫名转粉的。 　　“别说简小姐不知情，她早上发了INS，黑她老爸的，提都没提林玖，无语了。” 　　“她和周起恋爱时也这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以为全世界都在舔她。” 　　“emmm只有我觉得她特别绿茶吗。” 　　“不提林玖正常，大小姐的INS就是专门为黑她老爸开的。” 　　“简小姐小时候一直以为她爸就是罗杰队长本人，平时在家都喊爸爸队长。后来知道爸爸只是演员，罗杰队长是演的后，就当了爸爸的头号黑粉。” 　　“简骜在节目里说过，为了报复爸爸，大小姐还特意买了超人的海报，说更喜欢超人。” 　　“所以爸爸把超人的演员请到家里吃饭了，就是想告诉大小姐超人也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一家这么好玩的吗！求个安利！” 　　“同求安利！” 　　接下来是顺理成章的科普发美图。 　　带节奏的人不是没有，很快就被反向带节奏。 　　舆论把控得极其到位，可是语气自然又熟稔，让齐蕾和小孙讨论了半天，究竟是有水军下场了，还是简骜的粉丝开始发力了。 　　电梯抵达十一楼，简蔻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眼神茫茫然的。 　　门打开后，两人要出去，抬起头来，又俱是一愣。 　　外面灯光灿灿，两个人正站在门口，影子一路拉到她们脚下。 　　——周起和崔孝珠。 　　看样子是在等电梯。 　　周起日常地拧着眉，一副暴躁少爷样，崔孝珠倒是和上次遇见不太一样。 　　她没再化厌世妆，而是走了个亮晶晶小仙女路线，穿着略显复古的香槟色连衣裙。 　　看到她的第一眼，齐蕾就变了脸色。 　　崔孝珠是不是有意这样打扮的不可考，不过按照她家那个厚脸皮捆绑的劲儿，回头估计又要发通稿：同色系仙女打扮，崔孝珠比简蔻优越在哪里。 　　齐蕾咬牙。 　　“令女友装扮略显眼熟啊。”她话里有话。 　　周起目光动了动，将崔孝珠拉过来，懒洋洋的。 　　“眼熟不觉得，好看倒是好看。怎么？嫌她穿得更好看，不许穿？” 　　这狗比绝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齐蕾腹诽。 　　她拉着简蔻要走，从周起旁边错身而过的时候，周起突然用肩膀撞撞简蔻。 　　肩骨坚硬，力道不小，硌上来挺疼。 　　简蔻侧过脸，看见周起略带嘲讽的脸。他胳膊肘挡在她半侧，盯着她。 　　“你和林玖是梅开二度，还是地下情转正？” 　　他嘴角那抹笑特别讽刺。 　　这话不太好听，亏得没有小报记者蹲点。 　　齐蕾一时愣住，就连崔孝珠也懵懂地用目光逡巡——她听不懂他们说话，但她能察觉到气氛不对。 　　简蔻倒是反应不大，推开他，表情沉着：“和你没关系。” 　　她指腹温度偏低，落在手臂上，凉得发烫。 　　周起垂下手，目光阴测，扯了扯嘴角，没再追问，跟个没事人似的揽着崔孝珠大步踏入电梯。 　　有工作人员注意到简蔻的出现，立刻笑脸迎上来。 　　两个姑娘被引着转过转角前最后一秒，齐蕾回头，正好瞥见周起的眼睛。 　　——裹挟着风暴，纠缠起怒涛。 　　齐蕾收回视线，免不了两分心惊，片刻后嘀咕：“你说周起究竟发什么神经，非得这么针对……咱们。” 　　齐蕾本来想说“你”，可忍了忍，改口换成“咱们”。 　　周起这人，嚣张归嚣张，平时对朋友还算可以。 　　就唯独针对简蔻。 　　从小便这样。 　　李铮经常打趣说周起患有简蔻PTSD，光听见名字，就能一瞬间暴怒。 　　后来简蔻和周起共演了电影，又一起上综艺，经营青梅竹马星二代CP。 　　那段时间简蔻——看不出来真不真心，周起也看不出来，许是因为工作，许是因为别的，反正态度倒是软和了一些，说话不再气死人。 　　可好景不长。 　　他们最后一次营业，在电影节的红毯上，简蔻兢兢业业去拉周起的手，被他当场甩开。 　　明明作为简蔻男伴出场，却一个人走得飞快，中间那段距离隔得让人以为电影不是他俩共演的。 　　记者采访时更句句带刺，撂下句“我和她没关系”，甩手走人。 　　简蔻敬业地撑完了整场采访。 　　可齐蕾在后台接到她的时候，看见她眼眶都红了。 　　齐蕾觉得自己像老妈子，操不完的心，想起这些头都痛了。 　　再一发散思维，回顾到前段时间周起的呛声，还有秀场上的背刺一刀，越想越气。 　　幸好简蔻不受影响，神色淡而无谓，甚至反过来劝慰齐蕾：“别管他，幼稚鬼。” 　　齐蕾抿了抿嘴角。 　　简蔻没回头，只是一步步跟着工作人员走进聚光灯。 　　*** 　　下午拍的是个饮料广告。 　　拍完出来将将六点半。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地下停车场再次撞见周起。 　　他还没走，手臂搁在车窗处，听见动静斜斜掠过来一眼，眼角眉梢携着冷峻倨傲，仿佛电梯里熔岩滚沸的一双眼睛只是错觉。 　　“上车。” 　　他食指点了点，声音冰冷。 　　简蔻的车就在不远处，这会儿车窗开了条缝，小孙眼睛搁在缝隙那儿，懵逼地暗中观察。 　　简蔻没搭理，却很礼貌：“谢谢，不过我们有车。” 　　周起目光落在她身上，隐蕴讥诮。 　　“我妈回来了，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话一出，快暴躁的齐蕾也跟着安静了。 　　——周起的妈妈不是别人，正是齐蕾和简蔻当小病友的时候，操刀她们手术的主治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09蓄力中。 第6章 　　周起家住在城北富人区。 　　这是市区内第一个由政府规划的富人区，里面房子都已经有了些年头，保存着上个世纪的华美风韵。 　　周家人早就等着了。 　　简蔻刚一进门，就听见周老爷子慈祥的声音：“半年不见，蔻蔻又变漂亮了。” 　　简蔻礼貌地笑了笑，喊了声周叔叔。 　　周老爷子站在玄关旁边，负着手，笑眯眯的，再抬眼看见齐蕾，同样不吝夸奖：“蕾蕾也比以前干练多了，好像还长高了。” 　　齐蕾比简蔻矮了差不多十公分，一听老爷子的话，不好意思地摆手：“没有的事，周叔，我这是穿了高跟鞋，显高。” 　　两人鱼贯而入，被佣人张妈引着去换鞋。 　　周老爷子也跟着她们转过身来，要往客厅走。 　　然而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大门又咯吱一声，回头便看见周起带着崔孝珠大剌剌走进来。 　　周老爷子立刻皱起了眉。 　　崔孝珠显然有点不自在，低下头，用极其蹩脚的中国话结结巴巴喊了声“周叔叔。” 　　除却简蔻等等发小，周起这还是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 　　张妈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周老爷子一时没吱声，也不看崔孝珠，用近乎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周起。 　　周起倒是面不改色，视线往玄关处若有似无一扫，吊儿郎当地将手插进裤兜，权当没看见父亲的脸色。 　　寂静之中，崔孝珠耳朵率先红起来。 　　齐蕾用胳膊肘撞了撞简蔻，偷偷使眼色。 　　周老爷子作为行业领军人物，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慈祥的，事到如今，连“端架子”“刁难人”等等□□都已经奈何不了他。 　　——因为他有本钱，他地位在那里，社会默认的灰色规则容许他这样做。 　　不管崔孝珠与周起是什么关系，周老爷子这样不给面子，无非给天平两端各自传递信号。 　　第一，他不认可崔孝珠，崔家人别想从他这里捞好处。 　　第二，周起在简蔻复归秀上砸场子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情。 　　说白了还是在替周起给简蔻赔罪。 　　我周家只认简蔻，这个意思。 　　简蔻抿着嘴角，没说话，自顾地换下鞋。 　　幸好厨房那边传来动静，打破此时的僵持。 　　“蔻蔻和蕾蕾到了？” 　　杜阿姨从厨房走出来，一手拿着锅铲，笑容亲切：“快进来快进来，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做好了。” 　　简蔻和齐蕾都乖乖打招呼。 　　后面对峙的父子处才总算传来动静。 　　还是周老爷子先开口，若有似无叹了口气，依然面色难看，吩咐张妈：“给崔小姐拿双拖鞋。” 　　张妈应声去储物柜。 　　简蔻和齐蕾都不再理会，径直去客厅。 　　走动时余光瞥到张妈从储物柜回去玄关，确实拿了双鞋—— 　　却是一次性拖鞋。 　　*** 　　杜阿姨新学的两道菜是酱牛尾和冷吃兔，齐蕾和简蔻都很捧场，边吃边夸。 　　崔孝珠不会说中文，也听不懂中文，只偶尔用英语和周起小声交流。 　　众人神色不一，晚饭吃得各怀心思。 　　简蔻平时很少控制自己饮食。 　　齐蕾曾经诚诚恳恳请教了她好多次，为什么她吃不胖。 　　简蔻也诚诚恳恳回答，天赋。 　　她喜欢吃蒸鱼，可惜盘子放得有点远，夹了四次，其中两次和周起夹到同一块鱼肉。 　　周起的绅士风度向来是吝惜于给简蔻的。 　　他连一丝表情上的波纹都没有，将 　　察觉到简蔻的目光，他扫她一眼，懒洋洋地挑眉。 　　简蔻决定不再碰那盘蒸鱼。 　　不料周老爷子咳了一声，拧着眉发话：“周起，你给蔻蔻夹点鱼，蔻蔻从小就喜欢吃鱼，她那边离得远，不好挑。” 　　说着看向简蔻：“蔻蔻，多吃点。” 　　周起脸色冷了下来。 　　杜阿姨也跟着附和：“多吃点。我知道你们是明星，要注意身材管理，可身材身材，也得先有身体，再有身材。健康最重要。” 　　饭桌另一头终于有了动静。 　　骨瓷互相碰撞，轻轻的“铛”的一声。 　　齐蕾本来在埋头吐骨头，面前碟与碟之间突然多架起一个盘子，她被吓了跳，抬起头，整个饭桌的气氛肃杀到趋近诡异。 　　周起将盘子放稳，弯腰盯着简蔻，甚至能从他瞳孔中看见简蔻的倒影。 　　他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没笑。 　　“我知道，就她简蔻喜欢吃鱼。” 　　声音很轻，凉凉的。 　　他掀了掀眼皮，眉眼间有翻腾的倨傲和自嘲：“放这里能挑到了吧，简小姐？能挑到的话，您自个儿慢慢吃吧。” 　　“周起！” 　　周老爷子语气称得上过分严厉，脸色微微发青。 　　周起也不搭理：“我吃完了。” 　　他随手将筷子一扔，离席要走，迈出两步后，又折回来，拉着崔孝珠上楼去了。 　　*** 　　这顿饭后来结束得尴尬。 　　齐蕾和简蔻都不再说话，周老爷子脸色难看，揉了好几次额头。 　　连一向和气的杜阿姨都没了声音。 　　晚饭吃完，张妈过来收拾，两位姑娘也准备告辞。 　　周老爷子这才再次开口：“你们开车没有？没有一会儿我让周起送你们。” 　　主要还是送简蔻吧。 　　齐蕾在心里默默地想。 　　周老爷子当真是见缝插针地想要撮合儿子和简蔻。 　　其实撮合他们两人，放在很多年前，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没办法，他俩实在是很般配。 　　一个学院派大少爷，一个新派大小姐。 　　一个嚣张狂妄，另一个也有与之匹敌的高傲任性。 　　可现在齐蕾越来越不待见周起，深刻理解了网上那个知名问题。 　　——为什么闺蜜都喜欢劝分不劝和。 　　见简蔻摇了摇头，周老爷子还欲再劝，齐蕾赶紧开口：“不用了周叔，那个，林玖会过来接我们。” 　　说完还点了点头，肯定自己说法似的。 　　简蔻一愣。 　　周老爷子也一愣。 　　“林玖？” 　　这个最近几年在电影圈杀出来的新锐名字，还真的很难让人装不知情。 　　“这……”周老爷子念了林玖名字好几遍，愣半天，才看着简蔻笑一声，“嗨，你们年轻孩子感情来得快去得快正常，叔叔也不是说谈恋爱不好，只是人心隔肚皮，小心谨慎总归没错。” 　　简蔻和齐蕾都受教地连连点头。 　　等周老爷子去先行回客厅，简蔻才瞟了齐蕾一眼。 　　齐蕾咳一声，凑过来：“姐妹，帮忙透露一下林玖的电话。” 　　“我没有。”简蔻说。 　　“你没有？” 　　简蔻和齐蕾对视半天。 　　其实她并不太想见到林玖，不过骑虎难下，她还是帮忙出了个主意：“林玖主页不是挂着联系方式吗。” 　　“……”你见过哪个明星主页挂明星自己联系方式的？ 　　不过也没办法，齐蕾借口透气，去阳台硬着头皮拨了个电话过去。 　　然后，不消五分钟便回了来，偷偷给简蔻比了个耶。 　　“我才刚说了我名字，他工作室就知道我是你朋友了。林玖说，他马上过来，十分钟就到。” 　　简蔻没什么反应，只是扫了一眼外面深蓝的天空。 　　林玖一贯是个特别准时的人。 　　以前给简蔻辅导功课，总是早早地过来，却绝不提前开课。下课也是到点就结束，绝不拖堂。 　　有一次简蔻甚至问他：“你怕不是个手表精变的吧。” 　　林玖当时正在批她作业，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抬眼笑了笑，问：“那我以后早点开课，或者晚点下课？” 　　“我希望你不要给我上课。” 　　简蔻那时是这样回答的。 　　八点半，齐蕾接到电话，林玖果然已经到了。 　　周老爷子和杜阿姨都起身要送二人出去，刚一动作，二楼传来开门声音。 　　周起似乎也准备送崔孝珠离开，站在楼梯边，挺拔的身形有如青松。 　　他第一束视线如针似的落到简蔻身上，很快又不露痕迹转移开。 　　“走吧。”齐蕾说。 　　林玖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 　　他的车也是路虎，不过是越野车。 　　为了方便两个姑娘上车，他打开了车内灯。 　　橘色光芒落下来，渲染得他下颌线条愈发凌厉漂亮，眼睛里跃着熠熠黑火。 　　他下来，对周家几人都微笑致意一下，挑不出错。尔后绕到另一边，体贴地遮住车门上沿，让她们上车。 　　齐蕾坐后排，简蔻也坐在后排。 　　车在周家大门调头，隔着车窗，简蔻看见周起永远噙着讽刺的笑容。 　　齐蕾与简蔻顺路，中段就下了车。 　　她前脚一走，简蔻后脚就接到她消息。 　　【姐妹说真的！一天以前我都从来没想过我会有机会坐在林玖的车上！我现在有点激动，恨不得360°回旋发条微博庆祝！！！】 　　简蔻翻着手机，没回复。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简蔻闭眼小憩了一会儿，车内只有行驶时的自然噪音。 　　一直到回家，站在自家小台阶上，简蔻还有点困，神色涣散。 　　她杵着没动，林玖也就没动。 　　夜风在他们之间拂动，纠缠的气息极其暧昧。 　　半晌，简蔻清醒了。 　　她揉揉眼睛：“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玖拿开她揉眼睛的手：“我听说你去试镜江导新电影了。” 　　简蔻愣了愣，不知为何笑了。 　　抬起下巴，笑吟吟的，反问：“我听说你在追我？” 　　林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嗯”了声：“你没听错。” 　　他顿了一下，轻轻的：“那你答应吗？” 　　他声音放得很低，像是风轻云淡，又像是诱导的呢喃。 　　“不答应。”简蔻不上钩，“你得想办法让我喜欢我，我喜欢你了再考虑。” 　　“好。”林玖一口答应，没有纠缠，“早点睡。” 　　他转身要离开。 　　简蔻依然没有动，只是要笑不笑看着他背影。 　　林玖走得似乎毫无眷恋。 　　可惜连台阶都还没下，他就停下脚步。 　　顿了两秒，他转回来，嘴唇抿成一条克制的直线：“你想要我做什么？” 　　简蔻笑容扩大了两分。 　　像是将一个别人都没见过的简蔻慢慢展现在他面前。 　　居高临下，像是个准备捉弄人的小坏蛋。 　　“太累了，背我回家吧，小林老师。” 　　林玖嘴唇抿得更紧，定定看着她，眼睛里的黑火熠熠跳动：“你确定要这样和我相处？” 　　“不然呢？”简蔻歪歪头，“我们还有别的相处方式吗？” 　　林玖下颚线条明显绷紧了。 　　好半天，他才慢慢说：“抱你回去吧。” 　　所有一切都习以为常。 　　昨天齐蕾问她对林玖有什么印象，简蔻发现，她其实根本不记得一开始对林玖的印象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记忆里便是总会满足她的各种要求的林玖。 　　不管她那些要求讲不讲理，刁不刁难。 　　她记得曾让林玖满足过她很过分的要求。 　　林玖也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照做。 　　简蔻那时候很喜欢看他克制的模样，跟个机器人似的，永远隐忍，绝不逾越。 　　可看久了就会觉得很烦躁。 　　林玖驾轻就熟地将她放在沙发上，却没有如以前那样立刻离开。 　　他没收回手，就着刚才的姿势，手臂撑在她肩旁，垂眼看她。 　　眸色浓得像是一团黑雾，会汹涌纠缠过来，让人窒息。 　　简蔻突然有点摸不准了。 　　五年时间，兴许她没变，可不代表林玖不会变。 　　至少她看不出来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任她摆布了。 　　从心。 　　简蔻觉得躺在他目光下，呼吸越来越微弱，不由得踢掉一只鞋子，蜷起腿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尔后又赤足踢踢他。 　　动作不轻不重。 　　“林玖，我口渴。” 　　林玖将视线放在了她脚踝上，微微垂着眼皮。 　　仿佛很想捏住那里。 　　好半天，才直起身。 　　“我去给你倒水。” 　　他替她换好鞋，收拾进鞋柜，又拿了双拖鞋过来，这才去厨房洗手接水。 　　事无巨细。 第7章 　　简蔻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黑铁时代》制片人的电话，通知她没有竞选上唐绮这个角色。 　　很公式化的说法。 　　其实能得到一个答案已经很不错了。 　　参加这种大牌剧组试镜的演员多半被刷掉就掉了，根本得不到一个回复。 　　亏得简蔻身份特殊。 　　简蔻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倒是多问了一句：“我对唐绮这个角色的理解和诠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 　　有个咖位极大的爹，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不光能接到剧组的通知，对方还不好直接挂掉她电话。 　　“没有。”过了一会儿，制片人回答。 　　猜也没有。 　　简蔻傲归傲，正因为是打骨子里骄傲，才心平气和接受自己的不足之处。 　　比如说她很清楚她演技比不上昨天在工作室见过的王敏。 　　但是现场那么多人，她是演技好的人当中唯一一个钻研过原著的。也是钻研过原著的人当中演技最好的那个。 　　简蔻开门见山：“我没选上，是不是因为我是简骜的女儿？” 　　“不，不是。” 　　其实还真是。 　　昨天试镜结束，江导抽了几张他特别满意的演员的资料单挑挑拣拣。 　　“这个屈苗苗还行，不过长相可能不太符合。” 　　“这个王敏还不错，就是演得太套路化了，不够有灵气。” 　　“这个冯若华演得倒是有灵气，但是我最不喜欢她哪一点你们知道吗？她说特别想要这个角色，却连原著都没有钻研过。” 　　江导一张张资料单地否认过去。 　　制片人瞧他那副没有缺点都硬要给别人挑剔点问题出来的模样，觉得前面这群备选演员都是幌子，江导怕不是心里已经内定了。 　　果然，一直否认到最后一张，简蔻的。 　　江导咳了一声，绷得一本正经：“这个小姑娘还行，外貌符合，态度认真，演得也有灵气……” 　　制片人和江导也合作过好多次了，对他性格很了解。 　　肯定三连，明显就是选定简蔻了。 　　但江导为了公平，一般还是会装模作样挑一下简蔻微不足道的毛病。 　　比如—— 　　“不过我看她资料，好像不是科班出身。”江导皱眉，摸摸胡须：“不是科班出身，还能有这个演技，前途无量啊。她以前有没有什么作品？” 　　“有。”制片人连忙回答，“《伊甸星》。” 　　“噢噢。我有印象。”江导很欣赏，“你知道我平时不关心这些影视作品，我都听说过名字，那肯定很不错。” 　　制片人犹豫一下：“不是，您有印象应该是因为，您骂过这部片子。” 　　江导：“……” 　　江导：“？？？” 　　制片人为难地给他递了个眼色：“您不光骂过这部片子，您还骂过主演——就是简蔻小姐。” 　　江导：“我骂她什么了？” 　　制片人：“您骂她是一无是处的资源咖。因为她是简骜的女儿。” 　　江导：“！！！” 　　总之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最终敲定的人选是冯若华。 　　制片人噎了一下的回答让简蔻心里敞亮：“不是？” 　　制片人：“……不全是。” 　　简蔻默了默，没有恼，语气平静且认真。 　　“麻烦您帮我转告江导。当初他在微博批评我，我没有反驳，是因为我相信他是出于客观角度在点评。现在我知道了，江导批评我只是因为他戴了有色眼镜，那他不值得我的敬重。” 　　如果说简骜给女儿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的话，那一定是底气。 　　饶是怼了江导一顿，她也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紧不慢放下手机，想要挂断电话。 　　手指还没点上红色的挂断图标，突然听见手机那边传来大叫声：“简小姐，您等一下！” 　　简蔻：“怎么？” 　　“您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挂断。” 　　那边似乎有一阵兵荒马乱，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制片人回来，长吁一口气：“抱歉抱歉，刚才是我这边工作失误，唐绮这个角色，我们希望能由您来扮演。” 　　简蔻愣了一下。 　　小花园的自动洒水器正在工作，将一片水雾在阳光下扬开，闪烁出不一样的光。 　　她回答：“好。谢谢。” 　　结束通话，制片人拍拍桌上的资料单，看向助理：“江导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助理：“刚才林玖那边来电话，说他有意接下慕霖这个角色。” 　　“怪不得。” 　　助理这一说，制片人就明白了。 　　江导一开始最满意的慕霖人选就是林玖，形象气质符合不说，学院风格的演技又可圈可点。 　　电影刚一立项，他就和林玖工作室接触过了。 　　可惜那阵林玖还在英国拍戏，没给准话。 　　后来慕霖选角选了好几轮。 　　其中几个演员被叫来试镜四五次，甚至还试着给他们定了妆。最终江导依然没有敲定慕霖的演员，未尝不是想再试试林玖。 　　至于林玖——突然决定接这个角色，存的什么心思，大家也都明白。 　　这下好了，不仅给了老傲娇江导一个台阶，又卖了林玖一个人情，还能自带宣传热度。 　　皆大欢喜。 　　*** 　　《黑铁时代》另外两条机器人主线选角早就官宣过了。 　　慕霖唐绮这条线迟了一个月才定下来，演员还都特别特别适合，江导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头天签合同，第二天就催着去拍定妆照。 　　剧组的官宣很有意思。 　　没有一口气一起发出来，而是按照对手戏，一组一组发。 　　总觉得江导是想搞个大新闻。 　　简蔻准时抵达摄影棚。 　　先得化妆。 　　她属于底子特别好的那种，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可甜可盐，可仙可艳。 　　皮肤也很好，镜头怼脸都不怕的白皙细腻。 　　几乎不用怎么化妆，强调一下眼睛和嘴唇，明艳动人一点就行。 　　主要是编发花的时间有点长。 　　等去换衣服的时候，听说男演员早就搞定了。 　　简蔻脱下衣服，换上唐绮的裙子。 　　造型师过来帮她拉拉链，目光随便扫了扫，突然惊讶：“林玖这里也有……” 　　林玖？ 　　简蔻感觉自己额心跳了一下。 　　这个名字最近出现得过于频繁了。 　　她反应很快，突然意识到：“林玖接了慕霖这个角色？” 　　造型师更加惊讶：“你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扯的剧组。 　　选角的时候慢悠悠的，演员一定下来，就恨不得签合同、定妆照、开机仪式一天搞完。 　　简蔻：“我一直听说是张智华演。” 　　“他之前确实被选上过，还来试了好几次妆，甚至去镜头前走了几次。”造型师说，“如果林玖没来的话，慕霖多半归他演了。” 　　简蔻听明白了。 　　搞了这么多回合，多半是选角争议太大，一直没法够到江导心里的满意线。 　　那林玖到底有多让江导欣赏。 　　一说要来，连大咖张智华都给扔了。 　　她默了默：“你刚才说林玖有什么？” 　　“啊？”造型师给她套上白大褂，又到前面整理她衣服的皱褶。抬眼看了看简蔻不冷不热的神情，决定不惹这个麻烦。 　　“没什么。” 　　她笑着打过马虎眼，若有似无扫了简蔻腰腹一眼。 　　简蔻有什么，林玖就有什么。 　　在脊梁骨上，纹着一株黑色的豆蔻花。 　　*** 　　简蔻16岁出道以来，时尚资源一直很多。 　　走过好几个奢侈品牌的大秀——平面照镜头感对她来说小事一桩。 　　前面都好说，拍合照就不好说了。 　　她不是很想和林玖相处。 　　林玖已经等着了，他穿着和她一样的白大褂，只是上面有个Sci.AI的标志。 　　“先拍两人前期的样子，都看过原著吧，工作搭档那种。” 　　简蔻点点头，没有表情。 　　科学研究院里的机器人慕霖是小白兔类型的。 　　两位来头都不小，摄影师特别有耐心地指导。 　　“来，现在慕霖在给唐绮分析资料。” 　　那时的慕霖虽然是机器人，没有太多表情起伏，可整体是偏软的。 　　你告诉他你需要他时，他会礼貌地笑。 　　简蔻看向林玖手上的道具资料，神情冷淡。 　　林玖表情十分到位，另一只手指向资料上某处，微微翘着嘴角。 　　视线非常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下垂的眼角柔和，让人猜不透他嘴角的笑容是程序设定好的微笑，还是因为她的靠近在偷乐。 　　摄影师点头。 　　“好，现在唐绮在独自认真工作。” 　　简蔻扮演的唐绮面对着疑点重重的全息屏，抬手将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 　　手腕白得晃眼，耳垂干净可爱。 　　慕霖则安安静静看着她，像是只能看见她，等着被她需要。 　　“现在慕霖给唐绮倒咖啡。” 　　不知道唐绮是压根没注意到，还是已经习以为常。 　　慕霖总是会将一切都妥帖安排好，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最合适的帮助。 　　“现在是唐绮在命令慕霖喝柠檬汁。” 　　即便唐绮故意欺负他，他也不会反抗。 　　不卑不亢，沉默隐忍。 　　效果挺好。 　　摄影师将刚才拍的拉通浏览一遍，不停念叨“OK”。 　　尔后一拍手：“把衣服换了吧。” 　　简蔻只用把白大褂摘掉就可以，林玖则在衬衣外加了一件黑色大衣，胸口依然有AI标志。 　　“现在拍慕霖黑化后。”摄影师招招手。 　　简蔻：“……” 　　我觉得，慕霖没有黑化吧。那叫觉醒。觉醒人类感情。 　　“你俩面对面，靠近点。” 　　刚才全程简蔻只用看资料看全息屏看柠檬汁，不用看林玖。 　　简蔻也不知道现在要不要看。 　　她转过身，将视线落在他胸口AI两个字上。 　　“蔻蔻，你再靠近点。” 　　简蔻往前走了半步，面无表情。 　　“再近点。” 　　简蔻：“……” 　　“再近再近，你们是全片唯一一对爱情CP，懂吧，要有那种爱而不得，快变态又拼命克制自己占有欲的感觉，懂吧？” 　　简蔻：“……”你这戏还挺多。 　　简蔻盯着距离自己只有十厘米不到的AI两个字，发愣。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在她腰后。 　　简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玖带到他面前，脑袋差点撞到他下巴。 　　呼吸相闻，他衣服的细小纹路都能看清楚。 　　摄影师：“对对对，就这个距离！” 　　林玖低头看她。 　　气息突然变了，不再是小白兔，而是猎食者。 　　手依然带着力度，扣在她腰后。 　　后期慕霖依然表情不多，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压迫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眼就能看出“他不会反抗她”，反而会有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威胁感。 　　这时候唐绮应该是抗拒的。 　　——因为她已经通过击杀机器人，彻底否认了机器人会产生人类感情。 　　慕霖越是这样，她越是会想起死在她手上那个机器人。 　　简蔻配合人设，皱着眉，疏远且厌恶。 　　然而抬起头，还没对上林玖视线，就先看到他耳根下的机器人编号。 　　要命。 　　谁出主意把编号放在这里的。 　　林玖的粉丝绝对会疯狂。 　　摄影师：“好好，不要动，对，就这样……” 　　咔嚓声响个不停。 　　“拿起唐绮头发，慕霖。” 　　林玖松开手，微微倾身，拈起简蔻一支头发握在手心。 　　目光近乎紧逼地和她对视。 　　“摸一下脸颊。” 　　林玖伸手过来，却不是抚摸她的脸颊，而是屈着指节顺着她脸颊轮廓缓慢刮过。 　　效果比直接抚摸更好，是未爆发的隐忍，是快爆发的危险。 　　简蔻微不可察躲了一下。 　　后期的慕霖像蛰伏的猎食者，这很正常。 　　但她刚才居然有种自己真的变成猎物的感觉，这不正常。 　　靠得太近，林玖睫毛愈发清晰。 　　长且密。 　　眼睛也愈发具有攻击性。 　　“OK——” 　　仿佛下课铃打响。 　　简蔻一连退开好几步，却被林玖抓住手腕，不让她退得更远。 　　简蔻觉得被他抓住的皮肤发烫，不由得转脸对摄影师笑笑：“拍完了吗？” 　　摄影师正在低头检查。 　　刚才几组照片实在是带感，一个场景就拍了好几十张。 　　而且感觉每一张都能用，废片极少。 　　他几乎瞬间理解了导演的选角。 　　这两个人，完美契合。 　　唯一可惜的是，最终宣传成图只能放两张。 　　他暗叹几声可惜，抬头一拍手：“好了，辛苦两位了！” 第8章 　　简蔻确实觉得很辛苦。 　　卸妆之后走了个过场，给所有工作人员说了谢谢，磨蹭了至少半个小时才拎包离开。 　　快离开摄影棚时她又突然站住。 　　简蔻低头翻了下包，转身往回走，却被等在门边的人轻而易举拉回去。 　　“躲着我做什么。” 　　“没躲你，我想起口红没拿。” 　　林玖心平气和：“我陪你去拿。” 　　“不用了，不要了。”简蔻吸了口气，冷下脸。 　　她皱眉扫他一眼，像是她18岁第一次茫然暴走被他发现时看他的眼神。 　　传达出同一个讯号——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那时林玖抿紧了嘴唇，好半天，妥协似的离远了。 　　这会儿林玖依然拉着她，没动。 　　电梯缓缓升上来，在他们面前敞开，简蔻顺势挥开他的禁锢。 　　“林玖，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走进电梯，简蔻兀自找了个角落，模样倨傲得很。 　　林玖跟着她：“为什么。” 　　她别过脸不看他，他便索性站到她面前。 　　面对面，目光胶着在她身上，逼迫她正视自己。 　　简蔻冷冷的：“我现在不想传绯闻。” 　　“全世界都知道我在追求你，这不是绯闻。” 　　“恋情对我的事业没有帮助。” 　　“我们还没有恋爱，不存在恋情。” 　　“……”简蔻有些恼了，“那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我希望，行了吗。” 　　“不行。”他轻轻的。 　　简蔻侧脸看他，林玖却突然俯身下来，像是一只大猫骤然发动了攻击。 　　简蔻心脏一跳，一瞬间被捕猎的求生欲让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背抵在冰凉的电梯壁上。 　　林玖却没有再逼近，单手撑在她身边，将她困锢在一隅，垂着头，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鼻尖。 　　“简蔻，对于你来说，我是什么？”林玖平静地问。 　　他很少会这样连名带姓喊她，或者说，从来没有。 　　巨大的压迫感让她无意识地憋住气：“以前的家教。” 　　“可我不觉得你把我当家教。”林玖淡淡的，“你对别的家教，会像对我一样吗？” 　　简蔻不吭声了。 　　——不会。 　　简大小姐虽然目中无人，但一向礼数周全，从小到大，谁不夸她有礼貌。 　　林玖低低笑了声，压低声音。 　　“对于你来说，我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能折磨能撒气，听话乖巧的宠物。对吧？”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几乎拂在她脸上。 　　简蔻盯紧了他微抿的唇，生怕他吻上来，不由得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抵着他胸口。 　　林玖垂下目光，握住她那只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声音一如既往地干净悦耳。 　　“没关系，你喜欢把我当你的宠物，那我就当你的宠物。我能继续听话乖巧，让你召之即来，折磨撒气。” 　　“但是挥之即去。” 　　他顿了顿，又凑上来半分，几乎碰到她的唇角。 　　简蔻被吓了跳，脑袋往后躲，闭上眼睛。 　　后脑勺却并没有撞上电梯。 　　倒是撞上了他撑在她身边的手背。他也并没有真的吻上来，只是在她唇边非常浅地笑了：“以后免谈。” 　　“……” 　　简蔻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因为受惊而极不均匀，胸膛微微起伏。 　　她动也不敢动，就盯着被林玖的睫毛，觉得他说话不算话—— 　　他哪儿有个宠物的样子，明明她才像只鹌鹑。 　　一直到电梯重新打开，阳光落进来，落到林玖一直雾黑的眼睛里，简蔻才闷闷的：“林玖，我手疼。” 　　声音绵绵的，跟撒娇一样。 　　她这一招向来好用。 　　以前林玖偶尔会低声下气问她，能不能对他公平一点。 　　可她一撒娇，他就没有底线了。 　　果然，林玖愣了愣，放松一点，想了想，勾住她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这样牵你不疼吧。” 　　不疼是不疼，简蔻默了默：“不牵最好。” 　　林玖侧过脸，静静看她几秒，没说话，但显然是提醒她刚才的对话。 　　——你可以当我是你宠物，但别想对我挥之即去。 　　简蔻干脆偏过头，恹恹的，假装自己没看到。 　　她没有涂指甲油，指甲粉白莹润，手指又细又白。 　　林玖自然地拉着她往外走，就像在秀场那天一样，语气亲昵。 　　“你现在想回家，还是去吃饭？” 　　“不用你……”她话还没说完，手机震动一下。 　　齐蕾发来短信。 　　【来辐射，李铮回来了。】 　　*** 　　李铮是李徽儿子。 　　而李徽就是和简骜一起闯荡好莱坞的导演，两人一共合作了七部电影。 　　简蔻出生那天，李徽迫不及待地过来将她认作教女。 　　简蔻出道第一部 电影，也是李徽亲自操刀——可惜简蔻规规矩矩的演技不适合这位怪胎导演的风格，没撑起来，还白白惹来骂名。 　　按道理来说，李铮应该是和简蔻同样顶配的星二代。 　　可惜李铮无心娱乐圈，组建了个自己的电竞俱乐部，全世界打比赛。 　　简蔻第一次打游戏，就是被他带的。 　　第一次进夜店，也是被他带的。 　　正好就是辐射这家店。 　　简蔻调整好状态，呼了口气，才走进店里。 　　见面第一眼，李铮递过来个东西：“给你的。” 　　见他这样，齐蕾立马提出反对意见：“李铮你厚此薄彼是不是？怎么只有蔻蔻的礼物，没有我的？” 　　李铮将烟灰掸进烟灰缸，吐出口烟雾：“你又不喜欢打游戏。” 　　齐蕾凑上来，看简蔻拆开包装：“这是什么？” 　　简蔻左右翻看一遍：“VOG的签名。” 　　她怕齐蕾不懂，没什么表情，解释：“一个电竞战队。” 　　末了又转头对向李铮，微微一笑：“谢谢。” 　　李铮对她笑笑。 　　接下来，齐蕾就不乐意了，就李铮的偏心发表了一万字感想。 　　李铮时不时逗她几句。 　　他倒不是真的偏心——至少在简蔻眼里不是。 　　李铮常年全世界乱跑，偶尔也会单独给齐蕾带礼物回来。 　　全看机缘。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半天，简蔻不再吭声，只盯着李铮的烟灰缸。 　　直到齐蕾的手在她面前晃晃：“想什么呢？” 　　简蔻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有时候，状态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调整的。 　　一不小心她想法就会飞远。 　　简蔻歉意地摇了摇头。 　　李铮对她扬了扬眉毛，齐蕾也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俨然不准备放过她。 　　她沉吟好一阵，干脆斟酌着说了：“我就在想，慕霖为什么会黑化。” 　　“原来是这个——对唐绮爱而不得呗。”齐蕾想也不想，顺便给李铮示意，“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蔻蔻接的那部电影。” 　　李铮点头表示理解。 　　“那他为什么会对唐绮爱而不得？”简蔻问，“你真的觉得他喜欢唐绮吗？” 　　“难道不喜欢？” 　　“我觉得那不是喜欢。” 　　简蔻嘴角动动，抬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垂下的目光很冷：“唐绮根本没把他当做平等的对象来看待，欺负他伤害他羞辱他，他喜欢唐绮，连自尊都不要了，图什么。” 　　李铮笑了：“图她模样好看，图她有钱有地位。” 　　简蔻骤然抬起脸，表情过分意味不明。 　　她几乎下意识想要反驳。 　　齐蕾却撞了撞她胳膊。 　　“等等，先打住。” 　　齐蕾摆摆手，抬着下巴指向对面：“看那边。” 　　*** 　　在隔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斜后方，崔孝珠和周起正坐在沙发上。 　　崔孝珠又换了个妆容，强调眼睛和嘴唇颜色的明艳风格。 　　和简蔻唯一不一样的是，她这个妆看起来媚而不贵，简蔻恰恰相反，贵而不媚。 　　“那位就是崔孝珠？周起新欢？”李铮问了一句。 　　齐蕾点点头，皱着眉一直打量那边。 　　周起和崔孝珠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看起来年近三十，有一张带着点野气、极富成熟魅力的脸。 　　“那位好像是裴式娱乐的老板。”齐蕾压低声音。 　　怕他们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尽心尽力地说明：“裴式娱乐是专门培养偶像的。蔻蔻你那部电影女主就是他们公司的，这段时间被黑成狗的林鹿也是。” 　　没想到李铮居然知道：“崔家一家人早就和裴氏签约了。” 　　齐蕾惊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李铮无辜：“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齐蕾小小地骂了一个脏词，冷笑：“我知道他们背后签了公司，但没想到是裴氏。他一家三口都快举家搬迁住到热搜上了，也就粉丝还在装瞎说什么没有资本强推，是亚洲一哥崔政焕实红。” 　　齐蕾越说越气：“还说什么‘孝珠要像父母一样走实力演员路线’。可惜辐射是会员制，狗仔进不来，我这会儿还真希望狗仔能拍个照片打打粉丝的脸。” 　　“一边签约偶像公司，一边卖实力派人设，结果全家人一部出圈作品都没有。” 　　李铮瞅着她好笑：“你就这么讨厌他们？” 　　“他一家要是停止碰瓷，我保证不会再说他们一句不对。” 　　简蔻视线慢慢转移开，看向吧台那边，眼睛清凌凌的。 　　辐射是会员制，但不代表狗仔进不来。 　　她18岁最难过那段时间，第一次被李铮带到这里解闷，就撞上了狗仔。 　　当时李铮和齐蕾去吧台了，简蔻一个人在卡座喝橘子汁，扭头就看见个鬼鬼祟祟的小狗仔。 　　正慢慢朝她这边晃悠过来，左一眼右一眼。 　　唯一幸运的是，对方还没发现她。 　　卡座都是凹字型。 　　她如果出去，是自投罗网。 　　如果不出去，是坐以待毙。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简蔻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对简蔻的教育态度可以说是极其严苛。 　　严格控制简蔻的饮食，监督女儿的自身管理，管控女儿的公众形象。 　　她希望简蔻的公众形象是积极正面的。 　　可简蔻却认为自己不是流量偶像，不应该被任何人设束缚。 　　正因为对母亲的叛逆心作祟，她答应了综艺节目组，和周起营业炒cp。 　　将母亲气得够呛。 　　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 　　狗仔一步步接近的时候，她却不愿意当“自由的简蔻”了。 　　因为她背负的这个人设，也是母亲爱她的遗赠之一。 　　一个积极正面的乖女孩，不应该出没于声色犬马的场合。 　　简蔻定了定神，决定冲出去。 　　正要行动，不料却突然被人一把拉进怀里。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像是按下了静音键。 　　林玖身上还不是小豆蔻的香味，就是简简单单的阳光和洗衣液混合后的味道，干净清冽，与他相称的少年气息。 　　她贴在他胸口，听见他年轻的心跳，急促有力。 　　“林玖。” 　　“别乱动。”林玖一只手轻轻按住她后脑勺。 　　他贴近她：“我知道你讨厌我，但现在忍两分钟。两分钟就好，回去后随你打我骂我。” 　　“乖。” 　　头顶转灯光芒乱串，简蔻居然有点茫然。 　　她愣愣地数着心跳。 　　两边纠缠混合，也不知道响起的究竟是谁的节奏。 　　也许是他的，也许是她的，也许是两个人一起的。 　　就那短短两分钟，总共听到270次心跳。 第9章 　　“Will the circle be unbroken~By and by~By and by~” 　　铃声将简蔻思绪拉了回来。 　　简蔻晃了一下手机，上面名字一闪而过。 　　“罗杰队长的演员”——简蔻她爸。 　　李铮点着头翘了下嘴角。 　　等简蔻离座走远了，才重新点了根烟：“林玖追她的事情，她没和她爸说？” 　　“不知道。估计没有。”齐蕾摇摇头，想了想，“谁谈恋爱还报备给家里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以为她好歹会汇报一声。”李铮笑了笑，“看来是真没把林玖当成一回事。”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雕花玻璃门一开一闭，厚重的音乐都被关在门后。 　　夜风暖洋洋地涌动在通风口，简蔻站住脚步，按下接听键。 　　她爸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从对面爆发出来，穿透这小小的一隅。 　　“蔻蔻，新闻说你谈恋爱了是怎么回事？” 　　简骜语气极其委屈。 　　怎么可能不委屈，这么大件事，全国都快知道了，他居然最后一个知道——还是从小报新闻上看到的消息。 　　岂止委屈，简直憋屈。 　　他连戏都没心思拍了，导演一喊卡就匆匆打电话过来。 　　“还没谈，是有人在追我。” 　　比起父亲，简蔻的态度就轻描淡写得多。 　　说话时不疾不徐，连一丝心虚都没有。 　　她只有对不上心的洋娃娃时才会露出这种态度。 　　这让简骜委屈巴巴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他总觉得国外对这件事的报道含糊其辞，不够准确。 　　小报上说那个男孩是金球奖最年轻华人提名演员林玖，简骜心中有几分猜测，却抱着幻想不愿确定。 　　这会儿吃了定心丸，试探着问：“这个林玖是谁？” 　　“你忘了？就是你以前给我找的那个家教。”简蔻不假思索。 　　还真是他！ 　　这回复一击碎掉简骜的希望，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合计着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立刻否决：“不行。你不许答应他。” 　　“为什么？”简蔻惊讶一下。 　　先不说她准不准备答应，她爸这个态度就很不像她爸。 　　想了想，她恶作剧似的笑了：“老爸你以前不还夸他稳妥成熟，聪明优秀，让我要向他多多学习的吗？” 　　确实都是简骜的原话。 　　简骜堵了半天：“你还小。” 　　“我23岁了。” 　　“……那也不行。” 　　“为什么？” 　　沉默半天，简骜重新开口，这次声音变得郑重。 　　“蔻蔻，爸爸不是说不能谈恋爱，也不是说林玖这孩子不好，只是这孩子……不是池中物，他心思重，城府深。” 　　“他不适合你。” 　　言下之意。 　　你玩不过他。 　　简骜平时很少会有严肃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女儿奴。 　　把女儿名字纹在心口、帮女儿追星求签名、穿女儿喜欢的粉西装上节目……对女儿溺爱得没边。 　　哪怕简蔻小小年纪和周起营业，母亲一天十通电话让简骜教育女儿。 　　也没见他反对过女儿。 　　可他现在却异常严肃。 　　严肃得让简蔻心惊。 　　简蔻愣了愣：“知道了。” 　　她垂下头，用食指尖摩挲着窗台粗粝的闪长岩台面，沉默几秒，重新满不在乎地笑了。 　　“爸，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真有什么事我和你汇报。你快去工作吧。” 　　“别想着催我走了就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她爸还不放心，叮嘱好几次，“蔻蔻，林玖这孩子真不适合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我挂电话了。” 　　好不容易把恨不得停了工作飞回来劝阻女儿的老父亲按捺住，简蔻胳膊搭在通风窗上，叹了口气。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些娱乐场合，若非李铮邀请，她根本不会踏足这种地方的。 　　这会儿夜色幽深，街灯、车灯、霓虹灯，将整个城市渲染得斑斓多彩，如同光海。 　　站了好一会儿，简蔻深吸口气，准备回去店里。 　　不料一转头，便看见身后墙边倚着个人，抱了胳膊，对面电视塔顶端红色的光在他眼睛里闪烁。 　　简蔻稍稍惊了一下，听见他不带情绪的评价：“大小姐。”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简蔻经常会从别人口中听见“大小姐”这个评价。 　　齐蕾这样叫过她，李铮这样叫过她，从她出生开始，简骜的粉丝也一直这样叫她。 　　但是每个人的语气都不一样，有人无奈有人宠溺。 　　简蔻也知道周起这个称呼的含义——娇生惯养，23岁还住在象牙塔里小公主。 　　她懒得反驳，也不想搭理。 　　简蔻想径直回去店里，迈出脚步前又顿住，想起什么似的，笑笑。 　　“周起，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崔孝珠才18岁，刚成年。” 　　周起挑挑眉，略显不解。 　　简蔻很平静：“如果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接近她，那我会觉得你很无耻。利用小姑娘的人都很无耻。” 　　像是戳中了什么，昏暗中周起突然直起身子。 　　有些阴森的因子在空气中隐隐跳跃。 　　可他什么都没说。 　　只有夜色一寸寸侵蚀这块小小的空间。 　　过了好半天，他又倚回去，哂笑一声：“劝我分手？” 　　“劝你问心无愧。” 　　“那如果我说我真的喜欢她呢。”他盯着她。 　　简蔻没反应，点了点头：“祝好。” 　　她越过他，往门口走。 　　手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听见他的冷笑：“你觉得林玖接近你，就不是利用你？” 　　简蔻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 　　周起一言不发地站了半天，直到对面灯光换了个颜色，才发现自己手不知何时攥得很紧。 　　*** 　　七月下旬，崔孝珠上了《Legend》国内版杂志单人封面。 　　诸多营销号开始铺天盖地带节奏“崔孝珠才是真正的顶配星二代”时，简蔻一个人坐上了剧组前往西北的包机。 　　江导拍戏的规矩： 　　第一，演员全程跟组候命；第二，演员不允许带助理。 　　据说后面这条是因为江导曾经被某位带了八位助理的女明星给激怒后定下的规矩。 　　再后来有位当红小生不遵守规定，作死带了助理，当天就被江导踢出剧组。 　　简蔻顶着各种探究打量的目光，找到自己的位置。 　　还没坐下来，邻座的姑娘就弯着眼睛地和她打起招呼。 　　“嗨，你是简蔻吧？我叫森雀，是席娜的扮演者。” 　　简蔻记得她。 　　上次在辐射里，齐蕾说她是裴氏娱乐的艺人。 　　简蔻礼貌回复：“你好。” 　　森雀脸蛋略微发红，一边将不小心垂落到她座位上的衣角收回来，一边抑制着激动：“没想到我们会一起拍电影，我太高兴了——对了，我是骜哥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他演的舒戈。太绝了，随便一个笑都是戏，太绝了。” 　　看来是真粉。 　　连舒戈这种冷门传记片都看过。 　　简蔻笑了笑。 　　越过森雀，看见林玖坐在后面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也在看她。 　　林玖是个很有古典味道的人。 　　两年前有人在虎扑上发了一张他的剧照，照片里他微微耷着眼皮走神，下颌的线条锋利清晰，惹得虎扑一群直男大喊“美人”，一致认为他的脸可以媲美希腊美少年雕塑。 　　但林玖气质又极具中国古典气息。 　　比如现在，他坐姿端正矜贵，和旁边另一位男演员形成明显对比。 　　就是眼睛暗沉森黑了些。 　　简蔻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如影随形追着她。 　　飞机抵达城市后，还有百余公里才到他们的摄影棚，剧组包了辆车过去。 　　简蔻和森雀走在一起。 　　离开机场，森雀接了个电话。 　　“到了。好。好。知道了。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唠叨，烦死了。” 　　森雀是个很软和的姑娘，就算是说烦死了，也没有半点气势。 　　她手机声音开得不大，但简蔻还是听见那头传来细碎的笑声，是个淡淡的烟嗓。 　　到了大巴车前，森雀挂断电话，自然地挽住简蔻胳膊，小声抱怨。 　　“我听说那边特别偏，别说酒店了，连个招待所都没有。” 　　“那我们住哪儿？” 　　“制片人说找了个离片场最近的学校，租了他们的宿舍。这不正好在放暑假嘛。” 　　前面的演员放好箱子，简蔻将箱子拉杆收回去。 　　正要用两只手提箱子，后面有人上来，单手轻轻松松拎起她行李，仿佛顺手为之似的，帮她将行李箱放了进去。 　　森雀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简蔻。 　　简蔻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没看那人。 　　她只是垂下头去翻手机——她手机也响了。 　　直到简蔻身影消失在拐角，林玖才转过来礼貌地问了声：“要帮忙吗？” 　　森雀赶紧摆手。 　　林玖没多做表示，既然她不需要，他便朝车上去了。 　　*** 　　这边下午气温极高，橙红土地上稀疏的灌木丛都变得蔫蔫的。 　　在外面只短短站了几分钟，简蔻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她匆匆结束掉电话，返回大巴。 　　上车第一眼，就看见了林玖。 　　这人哪怕在貌美如花的明星堆里，也显眼至极。 　　他正在整理袖口，就着垂脸的姿势，抬眼斜斜望过来的目光幽深如水。 　　手指修长，骨肉比例极好，动作时凸起的骨节看起来性感有力。 　　森雀坐在倒数第二排，旁边没人。 　　简蔻只当自己没看见林玖，径直朝森雀的方向过去。 　　然而，路过他的时候，林玖本来在整理袖子的手却拿开，倏地抓住她手臂。 　　手腕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简蔻顿了顿，看见林玖吸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忍耐。 　　林玖站了起来，让开过路，给她示意一眼。 　　写明了“坐进去”的意思。 　　——简蔻坐车一直喜欢坐窗边。 　　“我不想……” 　　简蔻要说话。 　　林玖突然凑近了点，歪着头，目光逼视得更紧。 　　简蔻立刻闭嘴，坐到他里面的空位。 　　能屈能伸是中华传统美德。 　　隔一会儿剧组人员到齐，车子启动，蔓延出一股汽油味，颠颠簸簸上路。 　　简蔻以前跟着父亲去过亚利桑那州，那里也是戈壁，好像全世界的戈壁都长一个样子，看多了就不新鲜了。 　　她恹恹收回视线，看见林玖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即便如此，脊背依然很直。 　　简蔻想起一个很适合他的角色。 　　——古装剧里的太子。 　　她很不甘心。 　　曾经和林玖相处的时候，明明她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可为什么现在要怕他？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简蔻不愿意他好好休息，于是用胳膊肘撞撞他。 　　林太子睁开眼，侧过脸安静看她。 　　简蔻说：“我听说我们会住进学生宿舍。” 　　林玖“嗯”了一声。 　　她立刻笑了，颐指气使：“我不想打扫房间，你去打扫。” 　　林玖没有反抗：“好。” 　　简蔻又说：“我不想整理柜子。” 　　“我整理。” 　　“我不想铺床。” 　　“我铺。” 　　“叠被子？” 　　“我叠。” 　　“……你还是别演太子了。” 　　林玖：？？？ 　　简蔻靠回去，重新看向窗外。 　　太子哪有这么好使唤。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小的茶话会。 　　问：你们都怎么追女朋友？ 　　纪小亦：伏低做小。 　　林小澈：伏低做小。 　　辛小辰：伏低做小。 　　09：伏低做小。 　　问：如果女朋友不喜欢你怎么办。 　　纪小亦：知难而进。 　　林小澈：知难而进。 　　辛小辰：知难而进。 　　09：横抢硬夺。 　　小奶狗们：？？？ 　　09就是只要他认定了，哪怕全世界都阻挠他，他也要和她在一起的类型。不管用什么手段。 第10章 　　果然如森雀所说，大巴在一所学校前停了下来。 　　这会儿日头正盛，锈迹斑斑的学校大门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几栋被风化的矮楼零零散散伫立在校门后。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见斑驳老旧的宿舍楼，简蔻还是皱了皱眉。 　　就连森雀也抿了一下嘴。 　　“我们，住这里？” 　　剧组里有位大咖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声。 　　虽说他极力想要表现得自然普通，可尾音还是泄漏出几分怒怨。 　　江导一行人早就走到校门旁边了。 　　只有制片人回头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对。” 　　这一回答，好几个人都发出了不满的杂音。 　　那边学校保安帮着开了门。 　　江导无视掉所有人的反应，带头往里走。 　　他的态度也很明确——我剧组就这样，能接受就来，不能就滚。 　　导演都这样了，别人还敢说什么。 　　在剧组杂务人员帮助下，七手八脚把东西搬进学生宿舍。 　　这里是戈壁滩上非常小的一个小镇，学校自然也不会太大，学生除了本镇人，还有周边一些村落的孩子。 　　宿舍统共只有十多个房间。 　　咖位大的明星一人一间，咖位不大的明星一间，跟组工作人员四人一间。 　　剧组牌面大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摩擦，住宿都是由剧组统一分配的。 　　林玖是单人间，森雀也是单人间，也不知道是简蔻咖位不够，还是剧组有意为之，她被分了双人间。 　　简蔻一路走得飞快。 　　不拎行李一身轻松。 　　没想到室友比她还快，简蔻推开门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整理床铺了，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动作摇来晃去，伶俐飒爽。 　　简蔻记得刚才工作人员念的名字，和她打招呼。 　　“你叫冯若华吧？我是简蔻。” 　　对方瞅她一眼，面无表情：“我知道你。” 　　对方有一张美艳且英气的脸。 　　简蔻不是多话的人，平时做完面子工程就完事，这会儿只是见她眼熟，不免多问一句。 　　“我们是不是见过？” 　　冯若华头也不抬：“我试镜过你那个角色。唐绮。” 　　噢，想起来了。 　　简蔻恍然。 　　试镜那天被夸演技特别好的那位。 　　“那你现在演哪个角色？” 　　冯若华没吭声，跟没听到似的。 　　看样子并不想和她闲聊。 　　简蔻收回注意力，也不在意。 　　反正人这种生物，做好自己就行了。 　　宿舍都是八人间，冯若华选了右边最里面那张床。简蔻随便挑了门口的床铺。 　　床上只铺着一层棕垫，看起来不像是能坐人的地方。 　　简蔻便倚着床柱站着，没过两分钟，林玖敲门进来。 　　他应该是先回了一趟他自己的宿舍，放好他自己的行李才到这边来。 　　“你想睡哪儿？”林玖问。 　　“就这吧。” 　　林玖检查了下：“太晃了，会睡不好。” 　　他看一圈，重新选了一张床：“睡这张。” 　　他嗓音有种年轻干净好商量的气息，可说话时又会带着果断的决策力。 　　总是让人不自觉遵从他的意志。 　　他新挑的那张床在门背后——简蔻选的那张床的对面。 　　简蔻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歪头看他动作：“柜子里有学校准备的棉絮——你是先铺床，还是先收拾行李？” 　　林玖回答：“先打扫房间。” 　　“学校之前好像打扫过一次了，挺干净的。” 　　他听懂她意思了，淡淡的：“我不再打扫一遍，你安心？” 　　冯若华终于又一次往这边看来，目光微微闪动。 　　简蔻摆明了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那你打扫吧。” 　　这也就算了，她好像还生怕身上沾灰了似的：“我想去森雀那边逛逛。” 　　林玖凉凉扫她一眼。 　　不过没说什么。他像是想到什么，很快收回视线：“一会儿收完我叫你。” 　　算是同意了。 　　简蔻麻溜地离开。 　　林玖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半晌垂下眼皮喃了声“大小姐。” 　　那声音要多纵容有多纵容。 　　冯若华倒是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鼻子，脸上浮现出两分嗤之以鼻。 　　*** 　　森雀住在二楼。 　　简蔻敲门后，听见她大声说：“你等等，有人敲门。” 　　脚步声从室内一路响起，一直到门边。 　　木门上了年头，咯咯吱吱地打开。 　　见到简蔻，森雀扬起个笑脸：“你怎么来了？你都收拾好了？” 　　简蔻摇摇头，眼尖地看见森雀手机放在窗台上，现在是通话状态。 　　森雀叹气：“我还在收拾床铺，太麻烦了。” 　　说着，她往回走到床前，对手机喊了一声：“可以了，继续吧。” 　　“……” 　　对面依言开口：“被套翻过来，你手钻进去，捏住棉絮两个角。” 　　手机开着免提，简蔻听得更清楚。 　　是之前和森雀对话的那个男声，年轻正经的烟嗓。 　　偶像是个限制很多的职种。简蔻对这个职种了解不多，但也记得至关重要的一条。 　　偶像不能谈恋爱。 　　甚至和异性接触都需要保持一定距离。 　　森雀这样坦坦荡荡，倒反而显得没问题。 　　森雀只扯了下被角，便喊：“等下。” 　　对面明显在按捺脾气：“又怎么了？” 　　森雀转过脸，热情邀请简蔻：“你套好被子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学？” 　　“……” 　　怪不得她会觉得森雀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原来大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咸鱼。 　　简蔻毫无波澜：“林玖帮我套好了。” 　　森雀先是一愣，然后对着手机：“司桐你听见没有？你学学人家。” 　　对面冷笑：“那你去找林玖帮你套吧。” 　　听他这么说，简蔻大方表示：“我应该能让林玖帮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森雀一唱一和，“他什么时候忙完？” 　　电话对面声音压低了，几乎磨牙：“森雀，你敢！” 　　他们两人说话特别有意思，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 　　明明亲密到打电话讨论套被子了，还时不时蹦出来一句“我们不熟”。 　　简蔻听他俩双人相声听了半天。 　　日头一寸寸西移，快到六点，林玖终于告诉她可以回去了。 　　冯若华已经不在屋里，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会儿天上红霞漫天，地上红土千里，连从窗台斜斜落进来的阳光都是红色的。 　　简蔻拿捏足了做派，比以前念书时的学生会都还认真地检查。 　　林玖亦步亦趋地看她端架子，似笑非笑。 　　好像她什么样子，他都很喜欢。 　　地面纤尘不染，窗户通透明亮，水池洁白无垢。 　　甚至能满足洁癖患者需求的、无可挑剔的干净。 　　“还行。”简蔻点评。 　　林玖问：“满足了？” 　　“满足了。” 　　他走过来，非常顺手地揉揉她脑袋，压低声音：“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奖励？”简蔻愣了愣，抬起头，“为什么要奖励你？” 　　林玖没有收回手，依然扶着她后脑勺，弯腰盯住她的眼睛，定定的，略一挑眉，像是在问“你说呢”。 　　简蔻冷冷的：“以前……” 　　“以前，简叔叔有付我薪水。” 　　他轻轻掐断她的话。 　　简蔻提醒：“可你现在是我宠物。” 　　林玖笑了：“宠物也需要被投喂。” 　　他越靠越近，本来炎热的空间，气温更是节节攀升。 　　简蔻下意识后退。 　　可大巴车上的不甘心突然上涌，给了她纸老虎的勇气，她竟然一把拉住了林玖。 　　简蔻瞪他一眼，努力保持平静：“我考虑考虑。” 　　戈壁滩的风带着特别的干燥气息，在屋里拂动。 　　林玖鸦黑的短发随风微动。 　　简蔻根本不给他回复机会，迅速将他推出房间。 　　寝室门在面前“砰”地一声关上。 　　林玖有些错愕，动了动，要说什么。不过最后到底没开口，只是伫立了好几秒，摸摸耳朵，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 　　今天不会有工作。 　　这是他们抵达取景地的第一天，也是一起开工的前一天，晚上理应一起聚餐搞个团建。 　　餐厅选在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像样的中餐馆，他们出外景的不过几十个人，却坐满了整个餐厅。 　　几位主演同坐一桌。 　　简蔻照例和桌上所有人打了招呼，才风轻云淡地入座。 　　——当然是坐在林玖身边。 　　反正不管她愿不愿意，林玖都会想办法和她坐在一起。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简蔻也不好意思搞事情。 　　她是为人冷淡、高傲厌世的简大小姐。 　　她难得的自觉让林玖抿了抿嘴角，显然心情很好。 　　晚餐很粗糙，以牛肉为主，有点咸。即便如此，也已经是这家餐厅最好的菜品。 　　都是圈子里的人精了，就算吃食不合口味，也为了不落人口舌硬着头皮吃。 　　关系越不熟，做戏越要到位。 　　过了一会儿，老板又端上来一盘鱼。 　　这边干旱缺水，鱼可不常见。 　　和森雀演对手戏的小女孩好奇：“这个鱼长得好奇怪哦。” 　　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是狗鱼，水库直接运来的，可新鲜了。” 　　“以前没见过这种鱼。” 　　“这鱼头有点吓人。” 　　“还挺香。” 　　三言两语，气氛回归热火朝天。 　　简蔻有一搭没一搭挑着面前的沙葱，她有背景，不必主动参与人脉社交，只有别人cue她时，她才会礼貌地回应一两句。 　　正吃着，碗里突然多出来一块鱼肉。 　　她抬头看了一眼。 　　刚才问问题的那小女孩似乎很喜欢林玖，一直强行和他分享自己班级里的趣事。 　　她才七岁大，被她妈妈带着来这边拍戏。 　　林玖一边耐心听小姑娘说话，一边帮简蔻挑那些她想吃又够不着的菜。 　　动作自然到没人觉得有问题。 　　狗鱼确实还挺好吃的。 　　简蔻喝了口荞麦茶，碗里很及时地又送来一块鱼肉。 　　林玖夹菜特别合她心意，两口荤两口素，她刚好想吃什么，他就刚好给她什么。 　　简蔻吃好了，想了想，夹了一根快要冷掉的沙葱，放进林玖碗里。 　　旁边的小姑娘还在绘声绘色描述她在趣味运动会的英勇表现，林玖却像是瞬间切开了外界连系，骤然回过头看向简蔻。 　　眼睛明亮得诱人。 　　听众的蓦然缺席，让小姑娘扁了扁嘴，拉着林玖袖子，要他继续捧场。 　　林玖没动，看着简蔻，只看着她。 　　简蔻有点不自在。 　　她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古井无波，用最小最小的音量，傲慢道：“投喂你。” 　　林玖愣愣盯了她半天，耳尖一点点发红。 　　最后终于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 　　摇摇晃晃的灯光在他眼里铺开一片星河。 　　简蔻盯着他久违的小梨涡，仿佛看到他身上突然长出的尾巴和兽耳。 　　一瞬间变回几年前那只等着被她召唤，温驯乖巧得不像话的，林玖。 　　作者有话要说：　　林·黑不过十章·超凶·也超好哄·玖。 　　为了庆祝奶玖回归，给大家发个红包吧。 第11章 　　晚饭吃得差不多，就到了吹牛放屁的敬酒时间。 　　江导在的那张桌子和众主演在的这张桌子是最被关照的地方。 　　简蔻和林玖酒量都普普通通，大家喝得不怎么过头，也能应付。 　　让简蔻没想到的是森雀居然特别能喝。 　　别看她软糯娇憨，敬了好几圈，她脸都没红一下。 　　“不瞒你们说，公司要求我们多才多艺多考资格证，我什么都不会，只好去考了个品酒师证。” 　　“……” 　　哇。那你真的好棒棒哦。 　　森雀有点小得意地弯了弯眼睛，抬头看见简蔻和林玖用如出一辙的表情看着自己。 　　——绝对不是佩服。 　　更像是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所以露出了很莫测的表情。 　　森雀的小得意烟消云散。 　　“江导！” 　　饭桌众人突然喧哗起来，纷纷起立。 　　江慎行抬手按了按，让大家坐下，端着杯子：“我和大家走一圈，明天还要工作，不强求，都随意。” 　　众人纷纷应好。 　　江导从右手边第一个演员开始，一个个来。 　　对哈伦的演员：“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以前都很圆满，希望这次合作也能圆满。” 　　对小妹妹的母亲：“感谢你给我们剧组带来了这样一位小天使，祝你们健康和美。” 　　对林玖：“我可是为了你特意把慕霖这个角色留到现在，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轮到简蔻，江导似乎愣了愣，有些无言。 　　“……好好表现。” 　　杯子举了小半天，他好不容易吐出四个字，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 　　晚上没睡好。 　　翻来覆去很长时间也没睡着，简蔻干脆专研了一会儿原著。 　　她还是没搞懂慕霖从什么地方开始喜欢唐绮的。 　　以前看书的时候大家都会喊慕霖好甜，她也觉得慕霖的人设很甜，但是真的身在局中后，才发现只剩下迷茫。 　　原著没有给出答案。 　　简蔻打开微博，想搜搜看有没有相关分析。 　　这会儿快凌晨三点了，开阔的戈壁滩上星河倒悬，静静的闪烁。 　　屋子里只能听见冯若华睡觉时轻轻的呼吸声。 　　搜索栏下的热搜第一挂着“纵云原型”。 　　《纵云》是很出名的一部修仙漫画，成天宅在家里当咸鱼的简蔻当然看过。 　　不仅看过，还利用关系和原作者接触过。 　　本来简蔻是抱着追星的心思去的，没想到原作者见了她比她还激动。 　　“嗷嗷嗷嗷我儿子的原型就是骜哥演的陆斩！能不能请你让骜哥在这里签个名？！” 　　可惜那位小姐姐心脏不好，没能过完25岁生日。 　　世事无常。这是简蔻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不过，也正因为原作者的离世，让这部漫画热度大增。至今还在热度榜前三，改编和衍生无数，是无数人的白月光。 　　想到记忆里落了灰的那些东西，怀念丛生，简蔻点进去。 　　几张大图立刻跳出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跳出来的不是她父亲的陆斩。 　　而是崔政焕一家。 　　简蔻皱起眉，翻了个身，架子床传来轻微的响动。 　　崔孝珠的图用的昨天新出炉的那张杂志图。 　　营销号是这样说的。 　　“亚洲顶配星二代崔孝珠近日杂志图被网友惊呼‘她和陈淼淼简直一模一样’。娱姐深扒之后，发现《纵云》主角竟然和崔政焕一家有这么多相似点，难不成政焕一家正是《纵云》人设的原型？” 　　这一条应该是通稿源头。 　　留了个似是而非的源头证据后，其它营销号的内容则只有一句话。 　　“崔政焕一家疑似是漫画《纵云》的人设原型。” 　　凌晨三点，话题下参与讨论的人不算多，但是争吵极为激烈。 　　“看完所有图，我宣布我家孝珠大小姐就是陈淼淼本淼！” 　　“真的太像了，百分之百有参考政焕一家。” 　　“政焕影响力之深，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已可见一斑。世界级一哥只有迈克，亚洲级一哥也只有政焕。当你们了解了这个人，就会发现什么是顶尖，什么是完美。” 　　“政你马呢，碰瓷简骜没抽你已经是长你脸了，还敢碰瓷大迈？” 　　“某骜的粉丝说话也太难听了。你蒸煮没教过你好好说话吗。” 　　“《纵云》老粉说一句，几年前看原著就觉得人设完全是照搬政焕一家，放在一起对比更加明显。见仁见智吧。” 　　“funny mud pee，真老粉谁不知道巫祝太太是简骜脑残粉。” 　　“她是简骜粉丝和她人设参考了政焕一家，并不矛盾啊。简骜粉丝没必要连个人设都乞讨吧。” 　　…… 　　越看越不舒服，简蔻退出微博。 　　她将手机埋在枕头下，揉了揉眉心。 　　不管这是裴式娱乐的安排，还是崔政焕一家的主意，崔家人的路线都很明确。 　　强制捆绑销售。 　　而且不分对象的捆绑。 　　踩着简骜上位，姑且还能批他们一句无耻。 　　可欺负不能说话、离世已久的人…… 　　简蔻透过指缝看向一丝光亮也没有的天花板，冷冰冰的。 　　这种人让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批评，只带来最直观的感受。 　　——恶心。 　　*** 　　第二天早上开机仪式，简蔻眼睛干涩得很。 　　本来想素颜出门，又考虑到今天是开机仪式，最终还是稍微画了下眉眼嘴唇，遮住眼睛下淡淡的青黑，出了门。 　　见到她的时候，林玖明显愣了一下，过来把拎着的纸袋递给她，敛了笑捏捏她眼下那片皮肤：“没睡好？” 　　正巧森雀慢摇摇晃过来，听见林玖的声音，立刻对自己爱豆的女儿表示出同样的关怀：“没睡好？” 　　简蔻默了默：“我黑眼圈很明显？” 　　森雀摇头，她就是随口附和的墙头草。 　　简蔻看向林玖。 　　“少了一颗泪痣。”林玖揉着那里不放。 　　森雀“哦”了一声，一副呆呆的模样。 　　简蔻眼睛下面有颗颜色极浅的浅棕色泪痣，稍微用点遮瑕就能轻而易举盖过去，所以平时很少会有人注意到那小小的一点。 　　她挥开林玖的手，用食指碰了碰：“刚来这边有点不习惯。不是大事。” 　　“昨晚睡了多久？”林玖问。 　　“不知道。”简蔻摇摇头，打开纸袋，“真没事。” 　　林玖没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眼睛微微闪烁。 　　纸袋里是他帮她买的早点，普通的牛奶鸡蛋。 　　简蔻早上吃得特别清淡，注定与西北特色早点无缘，这些东西刚刚好。 　　开机仪式特别简单，就单纯地祭个天。 　　江导连媒体都没请，只用了自己家的摄像机记录全程。在场工作人员和演员可以拍vlog，但是在电影官宣结束前，不允许流出。 　　正因为开机仪式办得简单低调，所有人烧香拜完后，挪去影棚，直接进入主题。 　　“尼克、张颂、苏珊、文文，准备第一场戏。” 　　简蔻兀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盯着忙碌的人群。 　　原来冯若华演的是苏珊。 　　这么说来，之后她俩会演一场对手戏。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天拍摄，大家都还没进入状态的缘故，NG特别多。 　　只有冯若华入戏极快，状态好得惊人。 　　她夹杂在一群配角中，就算刻意用妆容遮掩住脸蛋的美艳，也十分惹眼。 　　简蔻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演戏，她的演技来源于她对其他演员的琢磨。 　　这会儿冯若华表现亮眼，不由得让简蔻一直将视线凝到她身上。 　　她小动作细节处理得特别好，比如习惯性玩指甲、缩肩膀、摩挲桌子。其他配角千篇一律，只有她，短短几段戏，就迅速立起了一个记忆点鲜明的人设。 　　一杯水递到面前。 　　水面细纹微闪，拎着杯子的那只手肤色冷白，得能轻易看见血管。 　　“谢谢。” 　　简蔻接过来，没抬头。 　　是林玖自己弯腰看的她，只一眼就微微皱起眉：“别看了，你先回去休息。” 　　简蔻抱着水杯，神色冷淡：“你别管我。” 　　简大小姐昨天亲近他，今天推开他，都是常事。 　　一切随她心情。 　　林玖默了默，吸了口气，尽可能按捺住情绪。拿起她放在一边的包，另一只手拉住她手臂，将她从座位上拎起来，很有耐心：“你眼睛红了。” 　　简蔻不得不把目光从冯若华身上收回来：“真的？” 　　“你让森雀来看。” 　　森雀适时地凑过来：“蔻蔻，你眼睛怎么红了？” 　　“……” 　　总觉得你俩今天跟商量好了似的，一直扎堆出现在我面前。 　　虽说大家都是咸鱼大小姐，但简蔻擅长宅，森雀更擅长和别人交际。 　　早上他们一起出发去开机仪式就看出来了，森雀走一路和人聊一路，甚至能和街边七十岁的大爷聊成一片。所以她也总是能获得一线情报。 　　“我之前问过导演了，这几天拍配角，没我们什么事。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 　　林玖盯着简蔻“嗯？”了声，像是在问“听见了吧？” 　　简蔻扫了一圈片场。 　　没人注意到这边，而且看起来走掉了不止一个演员。 　　她也确实感觉到了眼睛的不舒服。 　　密密麻麻，又涩又痒。 　　林玖捏了捏被他握住的手臂，等她回答。 　　她妥协：“行吧。” 　　拍戏期间健康尤为重要，不能因小失大。 　　森雀信誓旦旦：“好好休息，我帮你盯着片场。” 　　简蔻对她微微一笑，被林玖拉着离开。 　　*** 　　片场摄像机后几个配角被冯若华带着总算是入了戏，江导严厉了半个下午的神情总算是渐渐舒展开。 　　“这个冯若华，是个有本事的。” 　　制片人接口：“她演技确实了得。” 　　之前唐绮一角将她刷下去后，没人觉得这部戏他们还会再合作。 　　毕竟她演技虽说有灵气，可圈子里有灵气的孩子不止她一个，江傲娇还不至于特意把她请回来。 　　没想到后来甄选苏珊一角的时候，冯若华又来试了一次镜。 　　这才真正打动了江导。 　　江慎行把刚才拍好的镜头看了一遍，几个配角戏份差不多，冯若华却活活像其中最抢眼的主角。 　　他抱着胳膊，白眉紧皱，将那段镜头来回播放。 　　觉得冯若华演技不像十八线配角的不止江导一个。 　　片场休息时，之前被冯若华带进状态的姑娘凑了过来，不太好意思。 　　“刚才谢谢了。要不是你，估计江导就该骂人了。” 　　“不客气。” 　　“你演技真好。” 　　“谢谢。” 　　那姑娘是诚心夸奖的——有这种演技，在圈子迟早会红。 　　当然，夸人的同时也未尝不是想提前套个近乎。 　　她撑住下巴：“你这样的演技，怎么没想过演其他角色？” 　　“什么？” 　　那姑娘说：“江导选角一直不看咖位，之前好几部都是捧的新人演员。你演技这么好，完全可以试镜个更重要的角色啊。” 　　冯若华翻看台本的动作停了下：“试过。” 　　“啊？” 　　“被刷下来了。”冯若华淡淡的。 　　“哦……”对方怔怔的。 　　冯若华无可无不可地扫了出口一眼。 　　刚才拍戏动作时，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她室友跟着林玖离开的背影。 　　演员在片场随时就位是职业基本素养，这还只是拍戏第一天。 　　…… 　　资源咖。 　　她在心里默念一声。 第12章 　　回去的路上，被太阳一晒，眼睛疼痛的感觉瞬间翻倍，让简蔻出了点冷汗。 　　朋友，你体会过眼睛燃烧的感觉吗。 　　怪还是得怪简骜，给了简蔻一双大眼睛，却没有给她林玖那样的长睫毛，没办法帮她眼球遮风避雨。 　　“一会儿我去镇上买把遮阳伞。”林玖说。 　　他是真没考虑到要撑伞的问题。 　　他天生冷白皮，怎么晒都是那副白得像鬼的样子。况且过来拍戏，想着会在片场泡一整天。户外拍摄有棚伞，户内拍摄更不担心。 　　伞，对于即便是成为了演员的林玖来说，也只是一种遮雨的工具罢了。 　　简蔻没注意到他的反省，抬手揉了下，又抓住他手臂：“疼。” 　　林玖几乎极其顺手地去抬她下巴，一个不假思索的第一反应。 　　“我觉得我好像把粉底揉进眼睛了。”简蔻陈述。 　　头顶烈阳熠熠，他收回手，转而用一贯的在她面前俯首称臣的姿势去平视她。 　　简蔻平时除了参加活动，很不喜欢带妆。有时候演戏拍片化妆师辛辛苦苦给她上个漂亮的大全妆，工作一完她就会立刻卸掉。 　　所谓有颜任性，平时随手拍自拍两张，哪怕是死亡角度也不用P图。 　　人间富贵花，怎么都好看。 　　所以坏处来了。 　　就好像戴惯了眼镜的人在取下眼镜后总是不自觉摸自己鼻梁一样，简蔻一不小心以为自己没化妆。 　　她眼睛睁不开，一直分泌眼泪，没过片刻睫毛都湿哒哒的，凌乱散在微红的眼眶上。 　　林玖看了半天，眼睛越来越黑，凑过去。 　　“林玖？” 　　他顿住。 　　唇瓣离她的眼睛只剩下最后一丝缝隙。 　　简蔻虽然闭着眼，只能看见阳光留在眼皮上的通透的橙红光芒，却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吹拂在她眼睛上，那层眼泪的湿气让感官更加敏锐。 　　简蔻觉得，如果她是猫的话，现在身上的毛估计已经炸了。 　　安静了约莫三秒，他慢慢退开。 　　林玖睫毛扇了扇，一落一起，眼底重新有了光。他撩开她被风吹到眼睛前面的发丝：“抱你回去？” 　　“不用。”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简蔻没有那么想不开。 　　她欺负林玖，那是圈内秘辛，不能曝光的。 　　“你扶着我就行了。” 　　林玖没多说，觉得她眼睛要紧，依言带她往回走。 　　简蔻一路都在试着眨眼睛，眼泪是最好的清洗剂，以后化妆还是得化全面一点，免得自己轻易忘记。 　　头顶烈阳蓦地消失，整片空气温度低了一点，似乎是走到了阴影处。 　　应该快走到宿舍了吧，这里有两级楼梯。 　　林玖松开手。 　　“嘶——” 　　骤然失去支撑的不安全感，让她想试着睁开眼，可刚刚打开一条缝，刺痛感传来，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她下意识抬手要往眼睛那里碰。 　　“别揉。” 　　林玖说话了。 　　听起来这人站到了她面前，还比她高了一截。话音落下，一双手突然伸来，穿过她腋下，轻轻一提，将她抱上台阶。 　　非常纯洁的抱小朋友的动作。他重新扶住她。 　　“……” 　　简蔻毛病特别多。 　　他欲起来，她不爽。 　　他纯起来，她也不爽。 　　她走了两步，才开口：“是不是到了？” 　　“还有几步路。” 　　现在整栋楼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默得可怕。 　　回到房间，林玖带她坐下，先用清水给她洗了一遍，她的东西都是他收拾的，要找什么轻而易举，他翻出化妆棉，仔仔细细将她眼周擦了一遍。末了再洗一遍，上眼药水。 　　“舒服点了吗？” 　　简蔻点点头。 　　手机突然响起来。不是基督教圣歌，是原装自带默认铃声。 　　——林玖的手机。 　　他看一眼。 　　“我去接个电话，你试试看能不能睁开眼睛。” 　　简蔻随意挥了挥手，做了个“朕允了，你退下吧”的姿势。 　　房间门吱呀响了两次，一次开，一次关。 　　屋子安静下来，空气里还留着一点小豆蔻的淡淡香气。 　　简蔻眼睛已经不痛了，她转了下眼珠，慢慢睁开眼。这边紫外线特别强，即使是室内，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重见光明，还是有些不舒服。 　　痒痒的，简蔻又想揉眼睛。但是忍住了。 　　她用一种青春非主流文学的忧伤角度仰看天花板，想缓解一下毛茸茸的痒意。 　　突然听见一声笑，非常轻非常温和，却让人后颈微微发凉。 　　那笑声还包含了一种好笑，是觉得对方好笑那种。类似一个人听说有一只蚂蚁想和自己打架时会冒出的反应，因为过于有把握，甚至冲淡了里面那种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不屑。 　　林玖那把干净的少年嗓音利落果断：“不是大事。你明天去找一趟蔚述，让他……” 　　后面听不清了。 　　简蔻在脑子里乱想。 　　林玖这人吧，好像有三种状态。 　　液态，人畜无害，漂亮乖巧，直男看了都想上他。 　　固态，有棱有角，锋芒毕露。作风强硬地搞事情。 　　气态，致密窒息，杀人于无形。俗称大魔王形态。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维持液态。 　　正想着，门又一次被推开，林玖回了来。 　　“怎么样了？” 　　他弯腰看她。 　　简蔻是真的没睡好，遮瑕去掉后，眼下的青黑就明显了起来，林玖伸手抚摸那里，时不时揉一揉。 　　现在是个什么态的林玖？ 　　想到刚才的问题，简蔻突然觉得脸上的触感诡异了起来。 　　“想什么？” 　　有个词突然从心底升腾起，简蔻脱口而出：“沙葱。” 　　林玖愣了一下，微微挑了挑眉。 　　“我就在想，要不要给我院子里种点沙葱。” 　　“你喜欢吃？” 　　“不是。别有用途。” 　　林玖：…… 　　简蔻：…… 　　比如说喂宠物。 　　林玖看了她半天，隐约抓到一个思绪的线头，憋不住地抽抽嘴角，片刻后，一点点笑了。 　　他单膝蹲下来，下巴放在她膝盖上，眼睛亮亮的，声音压得很低：“投喂我？” 　　一个标准的小狗亲近人的姿势。 　　这人好像还挺高兴。虽然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耳朵微红。 　　如果他有尾巴，是不是现在就该摇了。 　　简蔻就是个熊孩子，见不得他高兴。 　　他一高兴，她就要作对。 　　她沉下脸：“不搞了，没意思。” 　　说完推推他：“你回去，我要睡一会儿。” 　　“六点叫你。” 　　林玖听话地站起来，笑意却没收，连小梨涡都没收。 　　他看了下腕表：“我现在到镇上买伞，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 　　沙葱味辛性温，可发汗散寒，开胃消食，总而言之，药用价值极高。 　　这些都是简蔻在百度上查到的。 　　药用价值高肯定不会有错，尤其是心理疏导作用。 　　她光是提到沙葱，林玖就无害了好几天。 　　简蔻坐在椅子上，认真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请个园丁给她小花园开辟一块地。 　　时间接近三伏天，戈壁滩的白昼更加酷热难耐。根据高中知识来说，是因为沙子比热容小。 　　幸好有风。 　　能有效缓解这里的热潮。 　　今天拍的这场戏是黑铁会第一次遭受人类袭击后的惨况，也是这次冲突之后，黑铁会一改以前的温和作风，决定采取激进手段争取人权。 　　森雀救人的戏拍完，江导坐在监视器后，提着喇叭喊“卡！” 　　森雀立刻松了口气，从维修床旁边退开，一旁等候的服化组成员上前帮忙止汗补妆。江导面无表情看着一切，又提起喇叭。 　　“哈伦、慕霖、苏珊准备。” 　　身边流动的风蓦地停下来。 　　毕竟人造风，没法一直持续。 　　林玖将扇子塞进她手心：“等我一会儿。” 　　你看他多乖啊。 　　简蔻反手将扇子放回椅子上。 　　虽然好像，不管什么态的林玖，在这些事情上都很乖。 　　简蔻面上毫无波澜，平淡注视摄像机后面那群人。 　　林玖年纪轻轻能拿银熊奖，纯属老天爷赏饭吃。 　　哈伦是一位老戏骨，将人物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冯若华自然不用再多说。就连森雀也演技过人。 　　看他们飙戏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脸颊边人造风突然又起，林玖那段长戏明明还没拍完，他人也好端端站在镜头后。 　　简蔻侧过头，扫一眼来人，愣了愣，眉眼间微微捎上了惊讶。 　　“李铮？” 　　“在。” 　　“你怎么在这？” 　　“带员工过来度假，想到你在这边拍戏，顺便过来探个班。” 　　李铮放下扇子，转而拿出另外个东西，晃了晃，扔进她手心。 　　“礼物，买完了才想起你就在这边。” 　　简蔻拆开，是极具戈壁特色的工艺骆驼。 　　很古朴的雕刻风格，其中几只幼年小骆驼特别可爱。 　　“喜欢吗？” 　　“挺可爱的。谢谢。” 　　其实简蔻是实用主义者，宅，隐蕴了一层含义，是懒。 　　他们咸鱼不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李铮笑了笑，往她身边一坐，顺着她刚才的视线往片场中心看：“所以，谁是林玖？” 　　说起来，李铮确实没和林玖打过照面。那天在辐射他也没有问过这件事，简蔻还以为他不感兴趣。 　　果然是个人都有八卦之心。 　　简蔻给他示意：“黑色衣服那个。” 　　过曝日光打下来，林玖全身好像就只剩下了两种颜色，黑与白，确实符合慕霖后期那种安静病态的形象。 　　禁欲典范慕霖，始终是黑铁会中把自己包裹得最严实的一个人。 　　作为机器人，温度实际上对他们影响不大。但作为人类，林玖好像和别人根本不是一个季节就很奇怪了。 　　简蔻怀疑他先天缺陷，没有汗腺。 　　“哦。”李铮只看了一眼，慢悠悠的，“小鲜肉。” 　　鲜是挺鲜，小鲜肉就不太准确了。 　　简蔻公平地帮着说了一句：“他演技挺好。” 　　“比起简叔呢？” 　　“……” 　　这个问题我没法和你解释，放在微博上你会被批评引战的，简蔻干脆不回答。 　　李铮也没追问，懒洋洋地笑。 　　“卡。Good。都休息一下，十分钟后拍下一场。” 　　Good代表这个镜头已经达到导演心里的完美线。场记迅速记下。 　　下一场为了救人，苏珊会和慕霖去机器垃圾山寻找可用零件。 　　这场戏对情绪的爆发力要求很高，冯若华对这种戏不算特别拿手。怕自己情绪不到位，导演一喊停，她便扭头：“我们对一下下场戏？” 　　林玖似乎没听见，保持着慕霖那沉寂的模样，往简蔻那边走。 　　冯若华抬眼望了望。 　　简蔻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个人，眉目修长，模样英俊，不是剧组人员。简蔻和他聊得愉快，一贯冷淡高傲的眉眼都变得生动。 　　林玖一路径直到简蔻身边，找了个最贴近她最显亲昵的位置，才换了表情，微微一笑。 　　“你朋友？” 　　挺礼貌温和的态度，但又怪怪的，口吻像是家里的男主人。 　　简蔻从李铮的电竞话题中抽身出来，抬头看他一眼，想了片刻。 　　“嗯。” 　　“嗯？” 　　“嗯。” 　　“……”林玖挑了挑眉。 　　简蔻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说，干脆又“嗯”了一声。 　　林玖最近属于一个比较晴朗的状态，她还能舞。 　　现场有点僵硬。 　　李铮看完他们互动，笑了，拍拍简蔻脑袋：“行了我先回去了。” 　　林玖看着他的手，神情莫测，不置一词。 　　简蔻客气：“不一起吃晚饭？” 　　“不了，晚上有点事。” 　　李铮把座椅上的礼盒拿起来重新往她手里塞一次：“记得收好。过几天我忙完给你电话。” 　　说完转身要走。 　　一步还没迈出，又顿住，叮嘱她：“对了，礼物的事别告诉蕾蕾，免得回头她又写一万字来检讨我。” 　　简蔻这次是真的惊讶：“你没给她买礼物？” 　　李铮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说“没有”，还是单纯表示再见。 　　他很快消失在影棚外。 　　林玖凑过来，一副“我很好商量我心平气和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答案”的鬼样子，一言不发盯她。 　　简蔻借着放礼物转过身，他便执拗地换个方向凑她面前继续盯她。 　　简蔻：…… 　　她揪揪他袖子：“热。” 　　果然千言万语，不如撒娇一句管用。 　　林玖抿着嘴角，目光凉凉笼罩着她，却管不住手地拿起扇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奶凶9：用最凶的表情，做最怂的事。 第13章 　　拍摄进行到第二周，简蔻终于有了戏份。 　　她在这边的戏总共只有几小段。唐绮在战争初期就死了，死之前作为研究员，城里人，戏份大头还是要回城里。 　　简蔻在片场看别人演戏的时间少了起来，带着平板钻研原著的时间与日俱增。 　　慕霖和唐绮的感情线有一个特别诱人的点，在于“含蓄”，作者笔墨多用于人物语言，却少有动作描写和心理描写。 　　大量的留白，也让这条感情线产生大量的分析，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自来水。 　　这会儿在拍黑铁会三领袖制定作战计划的戏，林玖手指顺着地图往前一步步指点：“绕过感应器，穿过走廊，顺着井舱下去，就能到研究院的核心基地，这里放着终端机。” 　　声音淡漠无情，越是平静，就越是压抑。 　　“这台词……” 　　一个男演员轻轻啧了一下。 　　比他这个科班学生还厉害。 　　上帝创造林玖的时候一定已经注定给他演员饭了，就像简骜那样，半路出家却天赋异禀。 　　冯若华微微侧过脸，余光瞥了瞥男演员脸上大写的自愧不如，视线从他身上一路左移，掠过三领袖，最后落到独自坐在片场一隅的简蔻身上。 　　除了开机第一天简蔻早早缺席外，后面每一天她都有泡在片场，就懒洋洋坐在远离人群的空荡角落，刷刷手机发发呆，有事就支使林玖，比导演还像剧组领导。 　　冯若华突然想到自己过几天有场夜间戏，和简蔻共演。 　　这也是这么段时间以来，简蔻的第一场戏。 　　夜戏辛苦。冯若华这边问题倒是不大，就不知道简蔻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她站起来，朝简蔻走过去。 　　*** 　　简蔻的备忘录里少说也写了五篇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了。 　　每一次都不一样，反而把自己的思绪越搅越浑。 　　她从平板里抬起头，冷不丁看见冯若华捏了剧本站在自己面前，斜挑的眼角艳丽英气：“要不要对下戏。” 　　冯若华是个对演技精益求精的完美主义者，平时抱着台本到处对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简蔻想了想：“行。” 　　她放下平板，扎起头发。 　　也好，对一次戏找找感觉。 　　两个人去了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迅速入戏。 　　对手戏是从苏珊拷贝了研究院终端机日志后开始进行的。 　　苏珊趁着夜色匆匆返回废弃工厂。 　　然而刚刚出城没多远，就打了个寒战，惊得整个身子绷紧，控制不住一声惊呼：“谁？” 　　唐绮从黑暗中走出来，似笑非笑：“你又是谁？” 　　苏珊攥紧衣角，低头：“我是一个旅行医生。” 　　“噢，旅行医生。” 　　唐绮嚼了一遍她的说辞，将被狂风吹拂到脸上的头发甩到肩后，轻轻的。 　　“我们研究所里有什么，值得旅行医生大半夜偷偷造访？” 　　一句话就让苏珊浑身僵硬。 　　她慢慢走到苏珊面前，每一次落步，都如同刀尖抵入一次骨肉。 　　“苏珊，T49型工程机器人，编号是TA17563，于三年前被生物塑料工厂的唐克托先生购买，并在一年前杀害了唐克托先生，此后潜逃至今。对不对？” 　　唐绮一举一动都充斥着漫不经心的傲慢，像一只美丽的天鹅，可她的眼神却是死的，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动她。 　　冯若华有点意外。 　　比她想象的好。 　　冯若华演戏从来都是淋漓尽致的，在镜头前她像一颗耀眼得惊心动魄的流星，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光芒释放出来。简蔻刚才的表现力不比她差。 　　她来了点兴趣，愈发认真，像是一场博弈，将表现力视为筹码，一层层往上叠加。 　　不过还没叠两个筹码，冯若华就失望了。 　　简蔻的表现力前期还行，属于在擂台上打了个亮眼的组合拳的水平，然而一段演完就迅速落入下风。 　　苏珊一半是悔恨，一半是恐惧，不停颤栗：“我杀他只是因为，他拿椅子打我，我害怕。” 　　唐绮冷冷问：“害怕？机器人也会害怕？” 　　“当然。” 　　“那说明你程序出错，应该被销毁了。” 　　苏珊哭泣着尖叫：“你明明察觉到了，你察觉到我们不是程序错误，你知道我们……能像人一样，不是吗。”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知道。” 　　苏珊哆嗦着，濒死前巨大的恐惧，让她难以说出一段完整的话。胡乱挣扎的手无意中碰到个硬硬的东西——在研究院无意中捡到的枪。 　　眼看着唐绮朝自己伸出美丽的手，最后的求生意志让她在电光火石间喊出来：“慕霖！” 　　“你说什么？” 　　“慕霖。你知道他对你产生了人类感情，你知道对不对？” 　　唐绮愣了愣，手停下。 　　可就是那愣神的一瞬间，突然暴起的苏珊将她狠狠一推。唐绮有些错愕，“你”，她只发出了一个音节，立刻撞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唐绮顿住。 　　苏珊崩溃地扣动扳机。 　　如果遇到唐绮，就告诉她我名字。 　　慕霖说出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他认为自己对唐绮来说不重要，可又自欺欺人地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希望对她说出他名字的时候，能让她有一丝动摇。 　　可慕霖万万没想到，唐绮却因为他名字丢掉了性命。 　　一段戏对完，简蔻愣了好几秒。 　　冯若华倒是很快从戏里走出来，有些遗憾地看她一眼。 　　简蔻她爸的戏她看过，可惜简蔻空有她爸的美貌，却没遗传到她爸的精髓。 　　“不是这个感觉。”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两人抬起头。 　　“江导。”冯若华先行打了个招呼。 　　三领袖的戏已经拍完了，进入了休息时间，也不知道江导在这里看了多久。 　　简蔻给江导致意一下。 　　江慎行拎着他万年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看向简蔻：“你演出来的感觉不对，和你之前试镜时不一样。” 　　简蔻虚心：“我再琢磨琢磨。” 　　江导淡淡的：“你们两个都再好好琢磨一下。” 　　冯若华点了点头，那边统筹开始喊起下一组上场的角色，有苏珊，冯若华先过去了。 　　江慎行也准备回去。抬脚前多看了简蔻两眼，轻描淡写。 　　“如果你以后想用自己的名字闯出名堂，就好好对待演戏。当然，你要是想靠你爸名字吃一辈子，就当我没说。” 　　说完，他踱步回去监视器那边。 　　见简蔻站着没动，制片人过来打了个圆场：“别介意，咱们江导就是……” 　　他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死傲娇。” 　　简蔻礼貌地笑笑：“江导没说错，我的问题。” 　　就是感觉上的问题。她演技其实问题不大，但是，对唐绮这个角色的理解产生了迷惑，以至于只能用公式化的表演去硬套这个场景。 　　这样演不是不可以。但少了灵气，无法让角色变得浑然天成。 　　*** 　　晚上去吃饭，简蔻一直有点神游天外。 　　“在想你那场戏？” 　　林玖突然问。 　　简蔻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心没肺的人一般不会有太多心事。 　　她估计她50多岁的时候能出一本教程，和那张著名JPG反着来：你看这个人，她已经52岁了，可她看起来还像18岁，她唯一的养生秘诀就是——没良心。 　　能让她这么在意的，也就只有工作了。 　　简蔻说：“我那场戏有点找不到感觉，我想找个人陪我对几次，顺顺感觉。” 　　林玖立刻抿出颗小梨涡，尾巴摇了下：“我帮……” 　　“就是不知道冯若华还愿不愿意再陪我对几次。” 　　“……”林玖敛了笑，扯扯嘴角，“我觉得她应该不愿意。” 　　“为什么？” 　　“她演戏只顾她自己，她完美了，就不会管别人。” 　　林玖这人吧，很像游戏服务器里的上帝服主。 　　他就站那儿喝茶看众生表演，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摸了个门清。众人平时搞什么事情都可以，唯一的乞求则是他不要搞事情。 　　这个问题上，简蔻还挺信他。 　　“森雀呢？” 　　“森雀演戏最擅长的只有台词。” 　　她不是天赋型选手，从她那写得满满当当的剧本就能看出来，她花了大量时间钻研这个角色，所以能演出现在的效果。 　　“她没提前钻研过你的角色，估计很难诠释到位。” 　　在理。 　　简蔻抬抬下巴：“我自己钻研也能钻研出来，我就是觉得找人对戏，来感觉会快一点。” 　　林玖抿住嘴角：“我……” 　　“要不我去请教一下江导？” 　　林玖蓦地停下脚步，顿了顿，歪头去看她。 　　半晌凉凉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反正不像是赞同。 　　他不说话了，拉着她走进旁边饭店。 　　上帝服主林玖除了关注简蔻、与简蔻相关的人，还顺便关注了合她口味的食店。 　　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专做狗鱼的鱼馆。 　　“我们有红烧狗鱼、酸菜狗鱼、蒸干狗鱼、花椒狗鱼片和狗鱼饺子，要点什么？” 　　自从剧组过来拍戏，镇上各种生意都多翻了一半花样。 　　老板娘肩膀上搭着条毛巾，一边报菜名，一边打量两位顾客。 　　怪不得人能做明星，模样可真俊。 　　就是气氛怪怪的。 　　一个一副“我有小情绪了要顺毛才能好当然你不顺毛我就只能自己顺好了再回你身边”的莫测模样。另一个人表情就简单了——不知道，看不见，不想理。 　　那位模样很厌世的姑娘问：“狗鱼饺子？” 　　老板娘：“对，水饺，用大骨汤煮。” 　　简蔻想说，那要一份狗鱼饺子，不等开口，放在桌上的手机先响起来。 　　李铮打来的。 　　简蔻暂时抛开菜单，按下接听键。 　　“喂？” 　　李铮带着惺忪鼻音的声音透了过来，好像刚从忙碌中走出来。 　　简蔻笑了笑：“我们老大终于忙完了？” 　　上次李铮过来给她送了礼物后，他俩再也没见面。简蔻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想起他说的“忙”。 　　“忙完了。” 　　简蔻抬手端起杯子，正要喝口茶，没想到对上林玖的双眼。 　　最近一段时间都挺善良的眼睛，这会儿眼皮耷了下来，注视着她，沉沉的。他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 　　简蔻打消了喝水的想法，放下杯子，侧过头不看他。 　　李铮似乎伸了个懒腰：“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简蔻笑笑：“什么时候？” 　　“现在。我开车来接你。” 　　简蔻瞥了林玖一眼。 　　如果她现在去和李铮吃饭，林玖肯定会不爽。 　　林玖不爽，她就会很爽。 　　她们烦人精是这样的，唯恐天下不乱。 　　好啊。她想这么说。 　　然而林玖却停了手指动作，先一步开口：“一会儿我陪你对戏。” 　　“你？”简蔻捂住手机。 　　你确定？你一个男的？对妹子的戏？ 　　“我还能帮你顺剧本。” 　　工作比让林玖不爽更加重要。 　　简蔻松开捂住手机的手，回复过去：“今天不行，晚上有点事。” 　　今天不行。 　　只有今天？ 　　林玖笑了。 　　还在等着客人点菜的老板娘撇开视线，觉得危险。 　　这年轻人刚刚虽然表情莫测，但整体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怎么这会儿一笑起来反而渗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简蔻这边的对话到底被对面听见了，李铮好笑地打趣一声：“怎么？小鲜肉约你了？” 　　“不是。”简蔻下意识回答。 　　林玖视线一直追踪在她拿手机的那只手腕上，很平静，平静得人心里发毛。 　　他现在可不是小鲜肉。 　　是一块固态干冰，随时能升华成二氧化碳的那种。 　　简蔻回：“正事，对戏。” 　　“行，你空了和我说。” 　　挂断电话，简蔻从善如流报菜名：“要一份饺子，再来个花椒狗鱼，再上个丸子汤。” 　　“好嘞。”老板娘匆匆记下离开。 　　简蔻在林玖视线里低下头，玩了会儿手机，然后很自然地碰碰他的手，吩咐：“我想喝奶茶，你去帮我买一杯。” 　　林玖：“呵。” 　　对峙两秒，他起身乖乖去了。 　　*** 　　李铮随手将手机扔到茶几上，起身去取外套。 　　俱乐部里年纪最小的成员问：“老大，简蔻姐姐不来？” 　　“不来。” 　　那小屁孩想到虎扑上的一个帖子，还有直男们的虎狼之词，斟酌一下：“老大，说真的，林玖长得还行吧。你说简蔻姐姐会不会喜欢上他？” 　　“长得还行？”李铮问。 　　“对啊。” 　　李铮笑了：“从小到大，你们简蔻姐姐身边长得还行的玩具挺多的，可惜她一个也不在意。” 　　他们那一行，又能有几个人长得不行呢，饶是李铮不进演艺圈，也时不时能跟着父亲见识到圈子里的争奇斗艳。 　　乱花迷人眼。看得多了，就不稀奇了。 　　李铮捡起车钥匙：“走了。” 　　小少年跟着他出门，觉得长得还行这个评价不准确。 　　林玖不止是长得还行。 　　他是长得特别行。 　　作者有话要说：　　09：呵。 　　碰碰我手也想哄我？ 　　好吧我被哄好了。 第14章 　　直到简蔻的戏份被安排上前，她都一直有和林玖对戏。 　　不过没让林玖帮她对苏珊的戏。 　　因为问题不是出在苏珊身上，而是出在了唐绮和慕霖之间的感情线上。 　　唐绮是怎么看待这些产生人类情绪的机器人的，唐绮对慕霖的感情应该是怎么样的，唐绮最后一次听见慕霖的名字，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还不如让林玖直接以慕霖的身份来和自己搭戏，也许自己就能找到感觉。 　　然而很多时候，现实都是骨感的。 　　*** 　　“只是个机器人而已……只是个程序出错的机器人而已。” 　　这段戏对完，简蔻坐回了椅子上，用手腕抵着自己额头，像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有房贷有车贷，还不幸被公司开除了的社畜。 　　之前她试镜就是表演的这段。 　　那时候她心里充满了对唐绮的揣摩和代入，所以演起来也得心应手。 　　可她前段时间对唐绮那一篇篇分析写完，就忘了自己当初试镜时是怎么看待唐绮这个人的。 　　“怎么了？”林玖坐在她对面，轻轻笑了笑。 　　大概觉得她难得颓丧的模样很稀奇，伸手过来捏了捏她脸颊。 　　简蔻抬头看他一眼。 　　很多年前，简骜演过一个哑巴，不能说话，就全靠表情表达自己的心情。那部戏让简骜第一次提名了奥斯卡。 　　后来简骜商业片演多了，不少自命清高的影评人看不惯他迎合大众口味的商业片，就评价说“简骜一生演技的巅峰停在了他的哑戏上”。 　　简蔻看过那部电影，也自信地觉得她爸的表情戏可以成为圈内顶峰。可现在和林玖搭完戏，她发现林玖在细微表情的处理上不输给简骜。 　　他特别擅长眉眼的戏。 　　本来就长了双优势性极高的眼睛，运用到表演上后，一挑眉一皱眉，眼神稍稍一流转就全都是戏。和简骜不一样的是，简骜的眼睛疏离忧郁，林玖的眼睛则爱欲交织。 　　简蔻烦躁了一会儿，推开他的手：“你觉得我问题出在哪里？” 　　林玖就着被她推回来的那只手，撑住腮，像陪主人忧思的小狗：“你心太乱了。” 　　“可唐绮本来就应该心乱。” 　　“她心乱是因为她对慕霖有感情。但是你对慕霖太无情了。” 　　没毛病。 　　现在简蔻扮演的这个唐绮只是单纯地为了她自己才心乱。如同一只过马路的猫，和来来往往的车辆勾心斗角，觉得这些刁民都想陷害自己，她必须想办法保命。 　　现在的唐绮，和她一开始的设想已经相去甚远。 　　简蔻对着摊开剧本皱了半天眉。 　　最近过于频繁的阅读，让她经常会觉得白纸上每一个黑字她都认识，可凑在一起，就难以理解其中含义了。 　　视线放空一会儿，她开口：“我就是想不通慕霖为什么会喜欢她。” 　　林玖挑了挑眉。 　　简蔻：“按照我的理解，慕霖不应该对唐绮产生感情，连原著都没有明确说过他喜欢唐绮，只是读者自己的分析在按头罢了。我觉得，慕霖应该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对唐绮示好——而唐绮身边恰好不缺追求者，真情假意看得多了，她用不着去在意一个别有目的的机器人追求者。” 　　“为什么慕霖不是真心喜欢唐绮的？” 　　简蔻好笑：“你会真心喜欢一个瞧不起自己、欺负自己、捉弄自己、践踏自己自尊的人吗？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林玖想也不想：“会。” 　　…… 　　简蔻：？？？ 　　林玖放下手，慢慢坐直了，收回所有表情，以一种毛骨悚然的认真看向她。 　　那种毛骨悚然不是说他又病态发疯，而是极其正常，过于深邃，过于郑重。 　　简蔻将桌上的剧本拿起来。 　　原本她想挡一挡脸，因为这种神情比任何形态的林玖都令人心悸，但很快她又觉得duck不必。 　　人心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如果一开始就抱着我们迟早得BE的想法，中间是真是假又干嘛去追究，大家各取所需各自快乐就完事了。 　　想想简蔻就轻松了。 　　现在年轻人一个个都是骗人的鬼，用某知名主持人的一句话就能回复。 　　——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吗？”林玖突然说。 　　简蔻：！！！ 　　你怎么还说我的台词了呢？？？ 　　林玖瞅着她，摆明了她没听错，他就是在帮她问出心声。他一动不动，帮她问了还给她解答：“真的。” 　　简蔻：“嗯，哦，呵呵。” 　　她敷衍三连，林玖却不依不饶了—— 　　他每次一矜贵起来就散发出一股压迫且正经的气息，就差将“我准备搞事”几个字写在脸上。关键他还老喜欢去盯她眼睛，主要是为了逼她正视自己。 　　林玖问：“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才对你好吧？” 　　简蔻以不变应万变：“嗯，哦，呵呵。” 　　林玖盯她盯得更深。 　　简蔻保持“你猜我猜不猜”的态度，不想和他讨论这个。 　　她将剧本放回桌上，往前一推，简单粗暴：“你直接教我怎么演吧。” 　　*** 　　第二天晚上拍了简蔻的戏。 　　有高水平的基础演技的打底，要学习其他人的东西就显得容易且快速了很多，再加上小林老师也不是第一次给她讲课了，早过了磨合期，半天时间简蔻就把他的技术化为了自己的。 　　冯若华那边没问题，简蔻这边也没什么问题，拍了三次就过了。 　　——前面两次NG，是因为打戏出了小问题。 　　拍完后冯若华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不清道不明的。 　　简蔻猜不透也懒得猜，她的悠然主要还是来源于两点，第一你不敢惹我，第二就算你惹我你也惹不到我。我就是能大喊我爸是简骜，你有什么办法。 　　她无动于衷地回去伞棚下的桌子边。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林玖还陪在这里。 　　一过去，林玖就递了瓶水过来，又在她喝水的时候，擦了擦她额头上的细汗。 　　然后林玖在夜色下格外苍白细长的手指穿过她发丝，按了按她后脑勺。 　　“嘶——疼。”她下意识去揪他袖子。 　　林玖放松了力道，按着她后脑勺，将她揽到身边。 　　绕后看了一眼。 　　简蔻问：“破皮了吗？” 　　刚才有一场NG掉的戏，是唐绮和苏珊死斗中，冯若华一时没控制好力度，让简蔻脑袋磕到了岩壁。 　　当时那一下是真痛得酸爽。 　　不过武打戏嘛。 　　大家都太入戏，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有点意外对方没道歉。 　　毕竟简蔻自己是个在外人面前客套到龟毛的人。 　　林玖撩开她头发，检查了一遍：“没有。现在还疼？” 　　他抚摸她发顶，不轻不重，有安抚的意味。 　　简蔻摇摇头。 　　疼是不疼的，主要她娇气。 　　大半夜，空旷寂静的环境，众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只有机器发出的细微电流音。 　　监视器里呈现出刚才那段对手戏画面，简蔻和冯若华基本平分秋色，不过在表情处理上简蔻略胜一筹。 　　江导没说什么，照旧淡淡的：“准备下一场。” 　　*** 　　隔日简蔻起床已经是中午了。 　　今天没有她的戏，偷个懒无所谓。她决定叫上李铮去市里逛逛。 　　再宅，也逃不过四字真理。 　　——来都来了。 　　【一个小时后在校门口等我，我开车过来接你。】 　　李铮答应得很快。 　　简蔻素着一张脸开开心心去逛街的下午，她室友却不怎么开心。 　　这是冯若华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戏。 　　苏珊杀了唐绮后，对此事守口如瓶。可巨大的愧疚感又折磨着她，因此攻城战的时候，她替慕霖挡下了一枪，以命还命。 　　这场戏拍完，在回A市前冯若华都可以一直放松了。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一场。 　　——她发现她根本接不住林玖的戏。 　　不止林玖，还有哈伦和森雀的戏。 　　但源头在林玖这里。这逼就跟修仙一样，突然威压大开，肆虐生灵。 　　哈伦那位老演员，凭着过硬的演技，稳稳接住了。森雀不管怎么说也在话剧台子上辗转了好几年，靠后天经验也能见招拆招。 　　然后三个挂逼开始神仙打架，地上的凡人不敢说话——哦不，只有她一个凡人。因为他们和其他人共演的时候都挺正常的。就唯独对上她会变成神仙。 　　冯若华觉得自己这场戏被压得脸上无光，毫无存在感。 　　甚至怀疑所有镜头都被那三个人给抢走了。 　　可江导却拍得特别尽兴。 　　“Good！Good！Good！” 　　基本每场戏都直接给出最高评价，场记手上的签字笔就没停下过。 　　实在忍不住，冯若华休息时找了下江导。 　　“江导，刚才那几条戏，我能不能重拍？” 　　话一出来，连嗑瓜子儿的制片人都愣住了，瓜子皮扑簌簌掉一地。 　　江导倒是淡淡的，不怎么意外。 　　“为什么？” 　　冯若华平铺直叙地坦白：“我觉得我刚才那几条没拍好。” 　　“可其他人拍得很好。” 　　“……” 　　江慎行敲敲桌子，看她一眼：“如果你是主角，你觉得不满意，我可能会考虑重拍。” 　　“但你是个配角。” 　　这个答案情理之中。 　　冯若华只是出于对自己尽善尽美的高要求，抱着一丝侥幸来询问江导。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也不纠结，说了声“好”，转身走了。 　　制片人看看江慎行，又看看冯若华，在心里叹气。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也亏得江导是个惜才的，换作别的导演，估计早就骂人让滚了。 　　林玖他们这几场戏碾压太严重，江导没叫停，未尝不是想给冯若华上一课。 　　就不知道冯若华看明白没有。 　　江傲娇的意思可不是“你角色不重要所以不配重拍”，而是“演戏之前，你得先学会做人”。 　　只追求自己一个人的完美，不分主次不懂配合不会收敛，迟早得栽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　　09（撩眼皮）：听说我有几个前辈，都不太擅长表白？ 　　枕（小声比比）：可你的前辈们表白后，都会立刻被接受啊。 　　09：…… 第15章 　　戈壁滩晚上气温会下降到十几度。 　　简蔻去亚利桑那州已经是小学的事情了，依稀记得晚上冷，但不记得晚上能有这么冷。 　　柜子里有多余的棉絮，她试过多盖一层。热了。 　　又试过铺两层衣服在被子上，半夜被冷醒后发现衣服全都掉在了地上。 　　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 　　毫无疑问是去麻烦林玖。 　　晚上林玖带着薄毯过来，冯若华帮他开了门，扫一眼他抱着的东西，立刻明白了他过来的用意。谁晚上不冷呢。简蔻一个有所准备的人都觉得冷，别的毫无准备的人更冷。 　　“她不在。” 　　“我知道。” 　　实际上不知道，下午简蔻没去片场，晚饭也不在，林玖给她发过短信也打过电话，全部石沉大海。 　　反正在他们的关系中，简蔻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恰好简蔻也是喜欢折磨他的那一个。他们之间的高低尊卑，由来已久源远流长。 　　当然林玖没必要给不熟的人展现这种不对等关系。 　　轻描淡写应付过去后，冯若华坐回床上观看林玖行动。 　　去年柏林电影节，林玖刚拍完电影还没来得及剪头发，中长的黑色发丝，发尾微翘，像个贵族少年。这个造型在推特上迅速走红，不少人将他称为中国玫瑰。 　　然而这朵玫瑰在简蔻眼里不值一提。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简蔻大事小事都会使唤林玖。与其说她是在享受被追的感觉，还不如说是在享受当女皇陛下的感觉。 　　过了半天，冯若华突然开口。 　　“昨天拍夜戏，她的表演方式是你教她的吧？” 　　那种对眉眼极致的运用，一看就是林玖的风格。 　　林玖垂着眼皮整理东西，没搭理她。 　　冯若华淡淡的：“资源咖。” 　　她尽可能将这个词说得平凡中性，好像只是不带任何个人色彩地在做评价，这样就不会透露她的鄙夷。 　　林玖这就微微挑眉：“你是科班学生？” 　　“是。”冯若华答得干脆，声音舒朗，似乎很自豪。 　　林玖又问：“为什么读科班？” 　　冯若华觉得这个问题很傻逼：“学演戏啊。” 　　“那不就对了。”林玖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起身，“你的演技，也是别人教的。” 　　冯若华愣了一下。 　　半晌。 　　“我和她能一样吗？”她又好气又好笑。 　　她是学完了，有能力了，才出门营业。凭自己实力拿自己能演的角色，谨慎认真地对待演戏。而简小姐呢？ 　　林玖也笑了：“你觉得你演技已经顶尖了，不需要再提升了？” 　　大晚上，天气冷，灯光不足，这让他的笑看起来有种让人不安的礼貌。 　　冯若华想到下午的片场，被三个挂逼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突然沉下脸。 　　她差不多已经猜到了林玖接下来要说什么。 　　林玖不管她有没有猜到，反正他要把话说完。 　　“第一，作为同事，我觉得简蔻演技不输于科班学生。第二，作为临时老师，我觉得她悟性高有天赋，我喜欢这样的学生。第三，作为演员，我很欣赏她一直打磨自己提升自己的工作态度。” 　　末了想到冯若华刚才那句“我和她能一样吗”，笑笑：“你们确实不一样。” 　　冯若华盯着林玖的笑，抿紧了嘴。 　　她终于理解林玖那种礼貌的笑为什么让人不安了。 　　和简蔻那种“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的淡定不一样，他是“我能有一万种办法”的波澜不惊。 　　现在他的态度基本很明确：你开麦前有没有好好掂量你自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一团垃圾。 　　林玖没有再和她对话，事情做完，转身出了门。 　　冯若华眼眶微红，品着人生中第一次的巨大挫败感，抠紧床单，指尖青白。 　　*** 　　晚上七点，吃完晚饭，简蔻觉得该回去了。 　　然而李铮俱乐部里最年轻的那位小少年却兴致勃勃地邀请。 　　“姐，我晚上有场直播，你要不要和我们打几把游戏。” 　　简蔻放在拎包上的手收了回来。 　　按照工作娱乐社交恋爱的几个顺位排下来，游戏是第二能把简蔻拿捏死的。 　　“什么游戏？” 　　邱嘉铭：“《礼拜日》。” 　　简蔻想了两秒：“就玩一把。” 　　邱嘉铭对她灿灿烂烂比了个耶，抓起手机想美滋滋去通知晚上约好一起直播的小伙伴，然而瞧见李铮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他又咳了一声：“老大，您要一起来吗？” 　　“来。”李铮喝了口茶。 　　行叭。 　　感受到李铮那一眼里的赞许后，邱嘉铭挤了下眼睛，低头发张鸽子表情包进好友小群。 　　【兄弟萌，今晚不来了，陪上司和上司夫人。】 　　【等等，你们老大什么时候有夫人了？】 　　【铮哥竟然不是单身狗？！！】 　　【未来的夫人。】 　　邱嘉铭觉得自己可机智了，开开心心的。 　　《礼拜日》是个很出名的FPS单机游戏，因为独一无二的美术风格以及极佳的剧情，一直被誉为“第九艺术巅峰作”。这两年游戏开发商推出了线上联机模式，各大平台主播更是人手一份。 　　这个游戏有个特色，容易把“玩一局”变成“玩亿局”。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要不就在这边住一晚。”李铮建议。 　　“对。”邱嘉铭附和，“姐，这么晚了，你也懒得跑了，酒店怎么说也比你们那宿舍住着舒服吧？” 　　“怎么说？”李铮手搭在椅背上，拿眼神问她意见。 　　“你觉得行的话，我让人给你开个房间。明早开车送你回去。” 　　怪不得人生三大喜事里有他乡遇故知呢，瞧他们多热情多周到啊。 　　简蔻觉得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们。 　　“不用了，我现在回去。” 　　邱嘉铭还想再劝，李铮却站了起来：“行，我送你。” 　　戈壁的夜空特别漂亮，没有城市灯光，没有高楼大厦，空旷一片，衬得夜幕更加神圣浩瀚。简蔻一路看着星空回去。 　　她觉得这片旷野让她得到了洗涤升华，飘飘欲仙。灵魂脱体而出，轻盈盈的随风满世界招摇。穿过校门，穿过操场，穿过长廊。 　　然后那小仙女灵魂在宿舍楼下被吓得钻回天灵窍里。 　　门廊阴影下站了个高挑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唯一能证明这是活物的地方是眼睛，黑白分明，随着她的移动而动。 　　这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条蛇，或者说一种蜘蛛。 　　简蔻看了一眼。 　　据说人类不幸与某些猎食者狭路相逢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正面面对它们，再慢慢脱逃。 　　简蔻是不太愿意和林玖眼神交锋的，她只能用余光瞥他。 　　他没发动袭击。 　　她正在跨过雷池。 　　快成功了。 　　可惜没成功。 　　刚走到和他擦肩而过的位置时，他电光火石地伸手过来，一把拉住她手臂。 　　简蔻呼吸骤然一轻。 　　“几点了。”林玖说。 　　“？？？”就这？ 　　简蔻的心放了下去。 　　该怎么理解这个语气呢，一半像是质问晚归女儿的家长，一半又像是在冷笑“你还知道回来”的丈夫。 　　总之威胁度一般。 　　简蔻突然想起她小时候最英勇的事迹——在动物园摸了和游客合影的老虎的屁股。 　　摸完被老虎吓哭了，哭完觉得脸上无光，便又去摸了一下老虎屁股。 　　简蔻冷漠无情地回答：“快一点了。” 　　说完，又迅速揉着眼睛，带上撒娇的味道：“我想去睡觉了，林玖。” 　　在微妙的地方小幅度反复横跳，她一向可以的。 　　林玖就那样拉着她，盯了她好久。 　　直到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眼角沁出滴眼泪，才慢慢放下手：“我送你回去。” 　　简蔻默然。 　　虽然但是，这里是宿舍楼厅，距离她住的1-7，总共才几步路，送个人也太客气了。她觉得林玖不像是送她回去，更像是绑匪，明明白白写着“你老实点，别想着跑”。 　　简蔻没吭声。 　　林匪真的将她送到了1-7门前。 　　这还不离开。 　　他就半边身子倚着墙，看她找钥匙，一副她进了寝室门才算完的模样。 　　“……” 　　行行行。这么晚了，我也不太想舞，就顺着你意思来吧。 　　简蔻难得好说话。 　　在包里摸索了半天，然而什么也没摸出来。她抬起头，闷了。 　　“——我好像没带钥匙。” 　　*** 　　18岁的夏天，新闻频道播放了一条一波三折新闻： 　　某地某男子欲自杀，警方接警后迅速前往劝阻，并在其自杀前将其击毙，成功阻止了他的自杀。 　　23岁的今天，简蔻觉得最曲折的新闻应该是： 　　某女星放着酒店不住，执意返校住宿舍，又因为未带宿舍钥匙，借宿了某位“男人也想上”的鲜肉的床，并与其盖着被子纯聊天一晚上。 　　多一波三折。多出人意料。 　　关键吧，她睡在林玖的床上，林玖上床也特别自然。将借给她的睡衣往里面薅了一把，腾出块空地，就普普通通躺了过来，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亲密。 　　简蔻：“……” 　　简蔻：“你能不能换一张床，反正柜子里有棉絮。” 　　林玖：“不能。” 　　“为什么？” 　　“没有床单被套，不舒服。我明天还要工作。” 　　多义正言辞。 　　简蔻没抬头，感受到林玖在黑暗中看她。窄窄一张架子床，两个瘦长的身影躺在一起，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林玖握了她一缕头发，捻着发梢。 　　算了管他吧。 　　反正他也不会做什么，大家眼睛一闭，天亮了就万事大吉。 　　简蔻闭上眼。 　　半晌，又睁开眼。 　　“林玖。” 　　“嗯。” 　　“副导有没有和你说过宣传的事情？” 　　“说过。”林玖回答。 　　简蔻没心没肺，但对工作到底还是尽责的。她仔细考虑过，作为《黑铁时代》里唯一一对爱情线CP，宣发那边之后肯定是要发她和林玖的花絮。 　　那么问题来了。她对林玖冷若冰霜拒之千里，电影宣传不好做。可如果允许剧组发甜甜的小花絮，又说明她没有拒绝林玖的追求。 　　怎么都不妥。 　　还不如干脆营业得了，以后也好给互相一个台阶下。 　　这样想清楚了，她吸了口气，公式化地开口。 　　“我就是想说，我们营业吧。” 　　“……” 　　沉默。 　　没反应。 　　简蔻接着说：“反正你在追我，大家可以当我答应你追求了。” 　　“……” 　　“但是先说好，别人的想法是别人的事，我是营业的。” 　　“……” 　　营业。 　　多好的词。以后拍拍屁股不用负责。 　　他们呼吸依然匀净，不过比刚才的起伏要轻缓很多，像是刻意屏住了。 　　半天没有回答，简蔻不开心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屈尊下顾了。 　　她戳戳林玖锁骨间的那个窝，不自觉冷淡了：“营不营？” 　　然而林玖却蓦地抓住她的手，从黑暗中霍然起身，一手按着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自上而下看她。 　　“你确定？” 　　“……确定。” 　　显然我是想清楚了才和你说这个事啊。 　　不对，好像上次林玖也这样问过她这三个字。 　　这到底算是商量呢，还是“只给你一次机会，选了就别想翻身了”呢。 　　管它呢。 　　营业能踩什么雷。 　　简蔻死鱼脸：“我确定。” 　　“营多久？”林玖步步紧逼。 　　简蔻像是没猜到他的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说：“电影宣传期结束。” 　　他又问：“营到什么程度。” 　　这个她熟：“以前我和周起……” 　　她的声音突然停止。林玖的手抚上了她发顶。语气很平静很温柔：“蔻蔻，成年人的恋爱可没那么简单。” 　　简蔻默了。 　　营业也要讲究那么多的吗，不是随手发发糖就完事了吗。 　　但是林玖摸她头发的动作实在是很危险。他好像不太高兴。 　　简蔻觉得这张谈判床可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躺上来的。一定得真的勇士才有福消受，比如她，在这种似是而非的危险环境下，居然真的困了。 　　“那就按成年人的标准来吧。”她不想纠结了，随口附和。 　　林玖还没动，手一下又一下从她发顶抚到耳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收回去，他躺了回来，把被子盖好：“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09：成年人的营业是要睡在一起的。 第16章 　　邱嘉铭今年17岁。他15岁时加入了李铮的俱乐部。因为年纪小、操作好、还能说会道，短短两年时间就迅速成为百万粉主播。 　　这也意味着有一大群剪刀手会等着从他的直播里找素材。 　　但是不管怎么说，简蔻发现自己被跟着剪进视频里，在游戏区被传播，还是觉得挺魔幻的。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起床时，李铮发来消息，说她游戏ID可能被曝光了，问她介不介意。 　　简蔻寻思曝光就曝光呗，我之前和你们打游戏的时候不也曝光了吗。反正我又没开麦没露脸的，谁能知道我是谁。 　　她如往常吃完早饭，去片场泡着。其实最近拍摄已经很少了，基本以取景为主。 　　闲得无聊，简蔻摸出手机刷了刷小破站。然后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挂在小破站的首页。 　　“【主播趣玩录】：给铭铭换上敌军的衣服，再拖出去厚葬。” 　　主播趣玩录是游戏圈极为出名的剪刀手，不止在小破站发育，各大视频平台都有他的账号。粉丝零零总总加起来怎么也得有千万了。平时随随便便发个视频，播放量都是百万为单位。 　　简蔻：…… 　　简蔻：【你没告诉我会曝光到这个程度！】 　　李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居然还很过分地哈哈哈了。 　　简蔻点开视频看了一眼，那天晚上打游戏，邱嘉铭捡了个套装，恰好敌人们的穿着一样，邱嘉铭得意洋洋地喊着“混入其中”穿上了不说，还献宝似的给李铮也整了一套。 　　后来两个人被密密麻麻的敌对NPC包围，简蔻为了捡枪，慢了一步，爬上平台就看见这副丧尸围城般的恐怖场景。 　　邱嘉铭惊慌失措地大喊救命。 　　但他俩穿着敌军的衣服，简蔻实在是分辨不出他俩在哪儿，干脆背着三把枪，全给杀了。 　　简蔻一般是隔日就忘的人，这会儿点开视频，听见邱嘉铭杀猪般地大喊“姐，别杀我，别杀我”，记忆涌上来，她嫌弃地关掉视频。 　　刚才邱嘉铭和李铮换上敌军衣服的时候，不少弹幕大笑着重复邱嘉铭的话。 　　“混-入-其-中”。 　　评论区则有不少人问Cardamom是哪个妹子，简蔻看着手机屏幕最上方的游戏区几个字，觉得自己也是混-入-其-中。 　　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 　　正想着，齐蕾打来了电话。 　　简蔻接通，听见她第一句就是：“蔻蔻，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 　　简蔻：“……” 　　简蔻：“有是有。就不知道我们觉得不对劲的事一不一致。” 　　齐蕾：“你看热搜了吗？” 　　简蔻依言打开平板扫了一眼。 　　毫无疑问崔孝珠又挂在热搜第一了，不过这次换了个名字捆绑： 　　“崔孝珠叶拓”。 　　大概是说崔小姐昨天突然现身叶拓的演唱会，两人合唱了一曲，然后叶拓表示，自己一直很崇拜崔政焕，终于有机会和偶像的女儿合作，感到很荣幸。 　　至于被崔家粉丝或者水军控制的评论区，还是那副德行。 　　含沙射影，捆绑拉踩。 　　“天呐真没想到我最爱的男爱豆和我最爱的女爱豆合作了！次元壁破了！” 　　“孝珠不是爱豆哦，她是实力派演员。” 　　“大小姐出道至今拍了七本杂志封面，官宣五个代言，走过顶奢大秀，还和顶流明星合作。也只有真顶配星二代才能有这种待遇了吧。” 　　“这样对比，感觉另一位顶配星二代的资源好虐……” 　　“毕竟假的就是假的，怎么吹也不能变成真的。小朋友们专注我们自家就好了，别给狗皮膏药眼神。” 　　叶拓是国内顶尖偶像之一，这场梦幻般的合作挂在热搜第一很正常——至少比崔家人以前买的数据很尴尬的热搜正常多了。 　　齐蕾没来得及生气，只是疑惑：“叶拓不是裴氏的艺人，他和周起倒是关系不错，这次的流量多半是周起送她的。” 　　简蔻：“哦。”和她简小姐有什么关系。 　　齐蕾：“你不觉得，周起憋了这么久，只能送这么虚一个资源，就很奇怪吗？” 　　跑演唱会上合唱一首歌，看起来轰轰烈烈，但圈子里谁不知道这种事炒作过了就忘了，只有实打实的作品才能长久。 　　简蔻：“是挺奇怪。” 　　齐蕾：“看来周叔是铁了心不送任何资源给崔家人了，不过我没想到，周起也能这么虐。我看他平时拽得二万八万的，还以为他手握大权呢。” 　　齐蕾乐得看崔家人的笑话。哔哔好半天，一直感叹崔家抱错大腿了。 　　简蔻懒洋洋地听着，看见对面的制片人用和她差不多的困倦态度也接了个电话。 　　炎热使人懒惰，连制片人这种精神小伙也逃不过。 　　简蔻闭上眼睛。 　　齐蕾少说讲了二十分钟的单口相声，快让简蔻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紧接着用一阵振奋人心的喊叫唤醒了简蔻—— 　　“蔻蔻！你和林玖！终于官宣了！” 　　简蔻顿时瞌睡全醒，一个激灵。 　　这哪儿能呢，她给林玖说了不要官宣，不要搞那么正式。太郑重了她会有心理负担。 　　齐蕾在那边鹅鹅鹅地大笑：“你们剧组这个时间点踩得妙啊，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故意想搞个大新闻！” 　　简蔻听明白了，是剧组官宣她和林玖的角色了。 　　她下意识往导演桌那边看。 　　电影现在还没签发行公司，宣传都是自己在做。虽说宣传组是个单独的部门，平时基本他们自己看着办，但这种官方正式大动作，还是需要过问导演的意思的。 　　江导在专注地盯监视器，没有任何表情，倒是制片人对简蔻招了招手。 　　“制片叫我，我先挂了。” 　　“好。拜。”齐蕾说完又想起什么，“等等，等等！你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周末就能回去了。” 　　“好，等你。” 　　简蔻过去制片人那边。 　　其实对方要说的东西刚才齐蕾已经说过了——电影发了她和林玖的定妆照，现在他们配合剧组宣传一下。 　　简蔻应下来，她的工作室第一时间就带着文案转发过了一次，简蔻又用自己个人账号发一遍，这才坐下来翻看新的热搜。 　　叶拓。顶流爱豆。 　　然而他热度再高，也高不过《黑铁》剧组。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功夫，已经带出了三个热搜词条，将别人死死压在五指山下。 　　排名第一的是“黑铁时代”。 　　第二是“慕霖唐绮”。 　　最让人意外的是，排名第九居然是“顶配星二代”。 　　简蔻愣了愣，点进去。 　　里面的声音已经沸沸扬扬。 　　“恕我直言，简小姐这才叫真的顶配星二代该有的待遇。刚才那个强行吹演唱会上一首合唱是顶级资源的，尴尬得我用脚趾在地上抠了个三室一厅。” 　　“终于有人说实话了，免鉴定纯路人，被崔家人一天一个热搜烦死了。” 　　“他家热搜还特别尬，前几天搞了个超长词条，跟绕口令一样，吓死我了，谁没事搜你这个绕口令。” 　　“假的顶配星二代，就是拖家带口蹦跶在微博上，然而几个月过去了还只能乞讨不入流的边缘资源。真的顶配星二代，就是平时低低调调，然后不声不响地拿了个顶级电影资源。” 　　“说起来，崔粉成天吹她家走实力演员路线，怎么至今一个影视资源都没有？” 　　“别说影视资源了，时尚资源也被吊着打。简小姐一个曙森香水全球代言就能摁死她。曙森啊，BBC可是特意拍了一部纪录片就叫曙森代言人战争。也就简小姐粉丝佛，不想吹。” 　　“其实我一直觉得崔家人都长得贼眉鼠眼的，看人也是从眼睛缝斜着瞄人，不够大气。上次我说了一声我get不了崔小姐的美，就被粉丝追着骂几条街。” 　　“你不能客观说她不好看哦，不然家族粉就骂你黑酸贱哦。” 　　“只有我想说，剧组这个操作非常眼熟吗？” 　　眼熟？ 　　简蔻愣了愣，下意识点开那姑娘的微博。 　　哟，居然是个作图小能手。 　　最迷惑的是，居然作的都是简蔻和林玖的图。 　　不知道把他二人从什么图上抠下来，放在一起。或者找他俩各种相同角度的照片来论证夫妻相。再或者找他们的着装来磕情侣装糖——托她的福，简蔻发现她和林玖有那么多情侣装。 　　这个粉丝不是工作室，也不是营销号，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简蔻：…… 　　简蔻：！！！ 　　CP粉！这怕不是传说中的CP粉！ 　　没想到啊，有生之前她居然有了CP粉！这还没正式营业呢，CP粉都已经开始关照她了——看主页，这人以前是个林玖的唯粉。 　　简蔻不是没营过业，但上次营业，周起的粉丝没追杀她都算好了，她们唯一愿意为她打开PS的时候就是给她P遗照的时候，哪儿像这位小可爱，把她INS上那些返璞归真的怼脸照都美美地加上粉红滤镜。 　　这是个曾经的林玖唯粉。 　　简蔻一时间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像是在采阳补阴的女魔头。 　　这位CP粉首页第一条微博是：“哈哈哈哈黑铁剧组的宣传怕不是打入了我家09的人，看这操作，我真以为是我9的手笔！” 　　这话怎么理解呢，简蔻回想了一下。 　　她复归秀那天，崔孝珠借着周起登上热搜第一。然后没过几个小时，简蔻和林玖的名字就空降压倒了他们。 　　第二天，崔孝珠正式宣布出道，特意买了个拉踩词条蹭热度。然后没过几个小时，林玖再次碾压式将她踢下去。 　　…… 　　如果真如粉丝所说，这次剧组操作确实和林玖差不多。 　　你们不是喜欢捆绑上位吗。 　　你捆着我爬上一座小山峰，没花费我半分力气。现在我白给到了高处，将你一脚踹下去，再一边感谢你刚才帮我省下的力气，一边花费少许力气登上最高的主峰。 　　崔孝珠拉踩蹭到的热度，在简蔻反过来踩死她后都会化为己用，将简蔻带上更高的山峰。 　　双倍的热度，双倍的快乐。 　　这招，确实又阴又损又大快人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蔻：人生中最快乐的事，就是躺着不动，都能有人帮你摆平各种麻烦。俗称躺赢。 　　今天走事业线。 　　我亲女儿昨天答应和他营业，那么大颗糖，太便宜他了。所以今天晾他一晾。 　　一·女主亲妈·男主后妈·枕。 第17章 　　简蔻抱着手机刷了很久。 　　躺赢的感觉非常美妙，主要是能让人浑身上下沐浴在一种装逼的痛快之中，想想看，一位平时超佛的老实人一脸无辜，周围扑簌簌躺了一地找麻烦的杂鱼。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没错—— 　　“哎，我还没出手，你们怎么都倒下了呢。” 　　崔政焕一家被剧组带来的大火群嘲了一遍，暂时安静了几天，连热搜也没买。 　　但是剧组这边热度过头，也是有后遗症的。 　　临回A市前一天晚上，简蔻林玖带着森雀去了他们之前吃过的鱼馆。 　　来的路上森雀看见了水果摊，怕一会儿吃完饭别人已经收摊了，森雀就将点菜的任务交给两个同伴，自己出门买水果。 　　老板娘唰唰记下简蔻报的菜名后，没急着走，而是掏出张海报。 　　“姑娘，你是不是那个，简骜的女儿？” 　　简蔻估计自己很多年内都会一直当她爸的挂件，也不是很介意，笑了笑：“是。” 　　老板娘顿时前所未有的热情。 　　“哎哟，我们一家特别喜欢他演的那个队长，电影频道每次放，我们都要看一遍——姑娘，你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 　　戈壁上的小镇，这两个名词组合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固有印象。 　　骆驼、陶罐、缺水、与世隔绝。 　　前面三个固有印象对不对不知道，至少最后一个很不对。 　　就像现代寺庙里的和尚一样，这里人也用手机，也看电视，也玩电脑。不过他们非常淳朴，仅仅因为简骜是国民度超高的大明星，所以和简骜沾亲带故的人也都值得崇拜。 　　简蔻拿着签字笔怔了半天，一时不知道他们想要的到底是简骜的签名还是自己的签名。 　　…… 　　她犹犹豫豫地在那张泛黄的末日奇兵海报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姑娘。”对方显得很高兴，一边端详一边说，“我家那口子还说你们明星就喜欢高高在上，根本不会搭理我们，我就说不对嘛，简骜那面相，一看就是好人。” 　　阿姨，谢谢你给我爸发的好人卡。但我爸好像一直被人说身上有股阴郁浪荡的邪气。 　　老板娘又多发表了几句对简骜的喜欢，转头朝林玖走去。 　　老板娘：“小哥，你是简骜闺女的男朋友吧，能不能也给我签个名？” 　　简蔻：喵喵喵？ 　　林玖先是一怔，有些错愕。 　　片刻后，他嘴角动了动，似乎在按捺笑意，又有点不好意思。 　　简蔻当即否认：“不是！” 　　林玖肯定：“是。” 　　他说话特别干脆也特别普通，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说完看她一眼。我们不是在营业吗。 　　简蔻抿着嘴，妥协了，她斜眸睨他在她签名后填上他的名字。 　　这厮递回去的时候还很礼貌：“谢谢你们喜欢我岳父的电影，等我们电影上映后，也希望能支持一下我们。” 　　简蔻：？？？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 　　简蔻觉得林玖的笑不是礼貌，是在暗爽，不然他怎么连小梨涡都露出来了。这个认知让她十分不爽。 　　简骜闺女的男朋友，这么七拐八拐的关系，还不是看在她爸的面子上。 　　简蔻已经忘了前几天采阳补阴的心虚，问：“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是在吃我爸的软饭？” 　　林玖想了想，耳尖有点红，不过挺认真：“我觉得我是在吃你的软饭。” 　　简蔻冷哼：“小白脸。” 　　林玖也不生气，居然还“嗯”了一声表示答应。小梨涡跟长在那儿收不回去了一样。 　　简蔻不想和他说话了。 　　森雀买完东西回来就看见现场气氛十分诡异。 　　简蔻有些微妙的不满，林玖倒是心情不错。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简蔻就是个小学生，林玖好她也不爽，林玖坏她也不爽，反正她一定要和林玖对着干。 　　这边天黑得晚，吃完晚饭太阳还没下山，镇上几乎没人，一路上只有空荡的街景伴随他们。 　　然而等他们快到学校的时候，一起惊了。 　　——镇上的人不是回家回得早，而是全聚集在了学校门口！ 　　见到简蔻一行人后，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她在那儿”。 　　接着人群蜂拥似的呼啦啦涌过来，仿佛卷着尘土，不消片刻就已经近身。 　　“你就是罗杰队长的女儿？” 　　“哎哟我儿子可喜欢看《末日奇兵》了！” 　　“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呀！” 　　这黑压压的一片杵在落日和泥土一样红的贫瘠大地上，属实是有些震撼。 　　简蔻去过五万人的东京巨蛋演唱会，也在秀场外感受过林玖那粉丝如潮水一般的大场面，可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心情却格外磅礴。 　　她被一张张因为风沙而略显粗糙的脸包围着，大部分人传达出来的不是爱与更深层次的东西，而是最本质最淳朴的，热热闹闹的崇拜——对简骜这个名字，一个世界巨星名字的崇拜。 　　森雀不知不觉间被人群冲散了。 　　这镇民大部队死死堵住了去路，哪怕她距离校门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也寸步难行。 　　兵荒马乱中好像看到了林玖，她奋力朝林玖游过去。 　　“骜哥太厉害了。” 　　森雀在他旁边大口喘着气，还有些回不过神。 　　林玖没说话，好像在找简蔻，不消片刻神情就松弛了下来。 　　应该是看到她了。 　　森雀往脸颊上扇着风：“我之前看见骜哥在电影节上被人包围，那感觉就是，知道骜哥很厉害，但又没什么特别的。” 　　“但现在我感觉到特别了。这种国民度，谁比得上。” 　　就问他崔政焕比不比得上，怎么有脸比？去掉微博上那些乍然一看很唬人的虚假流量，他还剩什么？ 　　林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当然他也不是倾听者，他大多数时候更像“解难我可以，但排忧就拉倒”的幕后大佬。 　　站了一分钟，森雀到底有点不放心，踮起脚：“蔻蔻不要紧吧？” 　　说着又瞧一眼校门：“要不我想办法把他们注意力拉开，然后你赶紧带蔻蔻回学校？” 　　“不用。” 　　幕后大佬终于开口了。 　　林玖很肯定。 　　“我了解她。不把名签完，她不会走的。” 　　18岁的简蔻就已经让林玖见识过了。 　　哪怕后排周起的粉丝把她骂得红了眼眶，她也坚持给支持她的所有粉丝签完了名。 　　那是简骜教导女儿的。 　　不要觉得我们是明星就高人一等。 　　我们在的这个圈子叫娱乐圈，顾名思义，我们是娱乐大众的人。 　　我们必须感恩每一个支持喜爱我们的人，因为他们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 　　简蔻当真是全部签完了才回去，还有几个人想和她合影，她也照做。 　　从太阳挂在天边，折腾到到月亮升起一截。 　　晚上睡觉后，简蔻心里还有些异样，像是有一块小小的海浪，在来回拍打礁石。 　　她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所以从相册里找到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她爸的丑照，放上INS，配文：“这是我父亲。” 　　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她不知道，但对于她来说一定是。 　　简蔻安心陷入睡眠。 　　第二天剧组如原计划那般启程回A市。 　　江导的班子就是这点好，从工作人员到大小演员，全都靠谱省心。 　　曾负责过把简蔻东西收拾进柜子里的林玖，再一次负责把她东西收拾回行李箱。 　　简蔻一边倚着床柱当监工，一边咯咯吱吱啃森雀送她的苹果。 　　吃苹果前，林玖问她：“分我一块？” 　　简蔻：“为什么？” 　　林玖示意了一下她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言而喻：奖励。 　　简蔻蓦地想到了棒棒冰的广告，你一半我一半什么的。这厮根本不是讨要奖励，他就是想骗她的苹果。 　　简蔻觉得林玖太幼稚了。 　　所以她干干净净地将苹果全部吃光了，只剩下一个核。 　　宿舍正中间放着垃圾桶，简蔻比了比，远远投篮过去。 　　“嘭——啪。” 　　苹果核碰到了垃圾桶边缘，掉到地上。 　　简蔻：“林玖。” 　　林玖：“……” 　　自己认了的大小姐，还能怎么样。宠着呗。 　　林玖看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却很可爱的小朋友，然后他将她扔偏的苹果核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去洗个手，继续收拾。 　　西北的清晨，早风带着未散去的干燥的寒气，在房间里打转。 　　冯若华看完全程，额心跳了又跳，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你这样使唤别人，不好吧？” 　　她很看不惯，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简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林玖又不是别人。” 　　林玖顿了顿。 　　冯若华也不算圈子里的纯新人，之前有拍过两部微电影，演女三号，不过电影都扑得很惨。合作过的导演都对她这个人有点哭笑不得：她演技好，可就是有点呆，太直来直往，很容易得罪人。 　　往好听点说是正直，往不好听说是情商低一根筋。 　　冯若华似乎很不喜欢简蔻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但她也知道，简蔻命好，生在罗马，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她只能尽可能淡漠，用“我好言相劝，你爱听不听”的语气说：“你是简骜的女儿，别人不敢说你，但不代表你能理直气壮地做任何事。林玖又不是你的宠物，你对他也应该尊重些。” 　　话音刚落，林玖已经从善如流：“我就是。”你有事？ 　　冯若华一愣：“？？？” 　　简蔻：“……”这话我没法接，因为他答得太快了。 　　林玖现在心情应该不错，看过来的时候，表情不像那天晚上那样在踩蚂蚁，而就是在看蚂蚁，挺平淡的：“我不介意。我乐意。” 　　他抬眼扫了她一下，那双眼睛像在笑，挺理所当然，又挺漠然森冷的。 　　冯若华不吭声了，背过身去整理床铺。 　　简蔻想了想，到行李箱翻出化妆包，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勾手：“林玖，过来。” 　　依然是使唤宠物的语气，冯若华抿住嘴角。 　　林玖到简蔻面前。 　　简蔻：“蹲下，闭眼。” 　　他依言照做，睫毛又密又卷，如同复古的洋娃娃。这张脸这样看还蛮可爱的。简蔻翻出眼线笔，在他眼睛下面写了个“Cardamom”，然后笑笑。 　　“我们在读书的时候，都会在课本第一页写自己名字，这叫对自己的主权盖章。” 　　这样能说明他是她所有物，她怎么使唤都合情合理了吧。 　　冯若华不知道听懂没有，不吱声，出去后阳台取毛巾。 　　林玖还保持着蹲身称臣的姿势，两只胳膊交叠趴在她腿上，仿佛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压低声音：“你在盖章我是你的？” 　　“你还能是别人的？” 　　林玖低头吻了下她膝盖：“我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骜哥，一个几乎没怎么出场，但存在感却很高的父亲。 第18章 　　在登上剧组大巴前，一共有七个路人回头钻研了林玖脸上的小字。 　　这个人整张脸上最吸引人的绝对是眼睛，因而眼睛下的小字更引人注目了。 　　大家基本是先看林玖，看完了再对简蔻笑笑。 　　简蔻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毕竟吃的肉上面不都还会盖章“合格”两个字么。就把林玖当成冷冻肉。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居然先不好意思起来。 　　坐上车后，她扯了扯林玖袖子：“一会儿到机场，你把那行字洗掉。” 　　林玖说得很大气：“洗了做什么，我喜欢这个章。” 　　就是那种“孤很喜欢，你不用介意”的态度。 　　简蔻瞪他。 　　林玖用手摸摸了眼下：“或者我回去找个纹身师，在这里纹一个。” 　　简蔻：“你疯了？”哈喽？你好吗？你还记得你是要露脸吃饭的演员吗？ 　　林玖按下她：“那就让我带一天这个章。” 　　简蔻：“……” 　　管你的，你自甘堕落要当冷冻肉，丢人的是你不是我。 　　剧组的行程一直都有严格保密，租车来去，包机往返。 　　简蔻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看着那片红色的土地一点点远去，心情有些复杂。上次她拍李徽叔叔的《伊甸星》，拍完后就完了，好像也没有留下特别深的印象。 　　反正她不记事嘛。 　　但是这次，真实参与过的感觉一直充斥在身体里。这大概算是她第一次走出固有的舒适圈，凭自己的本事去闯江湖吧。 　　飞机稳稳落在A市机场。 　　下飞机后，打电话的演员们多了起来。剧组不再负责接送，出了机场就各找各妈。大家不愿在这里久留，纷纷确认助理车辆有没有到位。 　　A市的机场大且冰冷，哪怕来往旅客不少，过于偌大的空间也显得十分清冷。 　　然而今天有些不正常的热闹。 　　江导脚步停下来。 　　他一停，后面不明所以的人全都跟着停了。 　　江导：“怎么回事，我们行程被曝光了？” 　　外面模糊却有秩序的声音显然是粉丝应援。一阵接一阵。 　　众人都摇头。谁敢呢，他们连开机仪式的vlog都还深藏着没发出来。 　　江导叫了个剧组人员：“你出去看看。” 　　那人顺着VIP通道出去，在出口张望打听了一番，迅速回来。 　　“外面有几个明星在拍机场照。” 　　江导：“什么时候拍完？” 　　“不知道。”小场务摇了摇头，“看他们那样子，估计还早着呢。不过外面粉丝不多，应该只有几十个。” 　　江导点头，回首看了眼背后大大小小的艺人：“你们带了保镖的，都把保镖叫到出口那儿等着，我们现在出去。” 　　简蔻和林玖都戴了口罩。 　　但简蔻很嫌弃林玖，因为戴上口罩，遮住了鼻唇和轮廓，他的眼睛反而更加出彩。 　　大部队已经重新开始移动了，简蔻四下望了一圈：“森雀呢？” 　　她旁边一个小女星听见了，很自然地帮答：“她好像去买特产了，说要送人。” 　　简蔻：“……” 　　不是，你的特产不在西北那边买，你在本地机场买？ 　　简蔻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好半天，很自然地对林玖说：“你先走吧，我等等森雀。” 　　她觉得她越自然，就越能出其不意地控制林玖。她实在不想和他走在一起。哪怕他们已经说好营业了。 　　林玖没被控制，也很自然：“我陪你。” 　　森雀这一去就是十几分钟，整个剧组的人都已经全部离开。外面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呼声，逐渐有点分散。 　　这些粉丝也太不专心了，怎么还能跟着别人跑了呢。 　　等外面声音几乎全散了，森雀也回了来。 　　简蔻：“你买什么了？” 　　森雀给他们展示了一下：“椰子糖。” 　　简蔻：…… 　　简蔻：？？？ 　　姐妹，你这明显不是西北特产啊？你这显然是海边特产啊！你是有多敷衍啊！ 　　森雀：“别人都走了吗？” 　　简蔻按下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把外面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 　　“现在外面没声音了，可能拍机场照的那几个也走了。” 　　森雀拎着椰子糖晃了晃：“好，我们出去吧。” 　　他们沿着箭头标志一路往外走。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纹路有如水波，机场冷气开得很足，站了一会儿，皮肤都变得冰冰凉凉的。通道口站了两名地勤人员，见到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简蔻说了声“辛苦了”，从他们身边穿过。 　　然鹅，这一出去，才发现他们想错了。 　　*** 　　粉丝还没散——不对，也不能说没散，只是她们还没有结束接送机。外面寥寥站了几个人，手上拿着应援物料。 　　写着崔政焕一家的名字。 　　崔政焕，又是崔政焕。 　　真是冤家路窄。 　　简蔻皱了皱眉，低下头将衣领竖起，拉链往上拉到头，试图将下巴遮进去。 　　然而这样低低调调没走出五步，背后突然传出个声音，惊得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玖？” 　　“你是林玖吧？” 　　“林玖——是林玖——” 　　人群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声音极大，在冷清的机场里一扩散，显得格外激动高昂。 　　“林玖在这里！” 　　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本来追着剧组其他演员分散的粉丝一瞬间又如潮水一般聚集回来，呼喊声一传十，十传百，转眼间气氛如同煮沸的开水。 　　林玖脸色不太好看。 　　他微垂的眼睛实在是具有极高的辨识度。 　　本来想着这群粉丝都携带了崔政焕的应援物料，他和简蔻这种崔氏一家的死对头，不应该被她们追捧才对，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口罩都快遮住眼睛下那行小字了，这群人还是将他认了出来。 　　而且聚集来的人，明显比刚刚场务说的“区区几十个人”多得多。 　　失算。 　　他下意识将简蔻往身后挡了一下。 　　粉丝一疯狂起来总是不管不顾，她们伸手就要拉拽。 　　之前帮崔政焕一家维护秩序的机场保安急忙过来帮忙，他们手挽着手，组成一道人墙：“你们往扶梯那边走，小心点。” 　　简蔻觉得他们才应该小心一点。她一边低头说谢谢，一边被林玖拽着大步往前。 　　不料就快到扶梯的时候，中间没来得及和同事挽上手的一位保安突然被人一推，往前踉跄几步，眼看着就要摔倒。 　　林玖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发疯的粉丝们可不管他们造了什么孽，从那里伸出手，就要去抓离得最近的森雀。然而那双手的主人还没碰到森雀衣角，就惨叫一声，手上的应援物料“啪”地掉在地上。 　　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捏着那粉丝的手腕，看样子用了不少劲，以至于对方皮肤都微微泛起青色，微微发抖。 　　森雀抬眼惊讶：“司桐？你不是说不来吗？” 　　混乱的人群中走出个青年，戴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他紧紧拧着眉：“滚远点。” 　　这句话是对刚才推人那位粉丝说的。 　　他是天生的烟嗓，声音微哑，压低了发怒时更加摄人。 　　林玖也将保安扶起来，沉着脸看了一圈。 　　骚动的人群按捺了一些。 　　这里两个人气势都很强。 　　司桐个子不高，可气场得有两米八，身上有股不良的狠劲儿。好像从小就混迹在三教九流之中，谁敢造次，就把谁揍服。 　　林玖更温和，也更危险，不是将人揍服，他是能剥人皮抽人骨那种。 　　一个狠，一个毒。 　　渐渐的，众人不敢乱动了。 　　简蔻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应援物料。是块小灯幅，上面最大的三个字，是崔政焕名字。名字上面还有一行可爱的小字。 　　“亚~洲~一~哥~”。 　　简蔻盯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尔后在手里掂了掂那块灯幅，突然转身朝不远处崔政焕一家走去。 　　人群安静得鸦雀无声了，都在面面相觑。 　　“蔻蔻。”森雀怕出事，要拉她。 　　却被林玖挡住：“让她去。” 　　简蔻难得想发泄，是好事。他在这儿站着，能出什么事儿。 　　骚乱发生前，崔氏三口走一步恨不得拍十张照，骚乱发生后，他们依然走不动路，只是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做出一副不关己的模样。 　　忍他们很久了。 　　简蔻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微微抬起头，黑白过浓的眼睛凌厉冷锐。 　　“那边保安差点被推倒，你们看不见吗？就不担心有人受伤吗？” 　　崔政焕往后面退了一步，她夫人倒是微微皱眉，拿鼻孔看人，模样高贵。 　　夫人叽里呱啦回了一串韩语。 　　简蔻淡淡的：“会说中文吗？” 　　他们没反应。 　　简蔻干脆一把将后面的崔孝珠拖到自己面前来，掷地有声：“会说中文吗？” 　　崔孝珠白着脸，满脸迷茫，有点不知所措。 　　她母亲拦了一下，没拦住。 　　简蔻好笑：“我听说崔小姐会说韩语英语日语法语意大利语，为什么偏偏不会说中文？不是很喜欢中国吗？喜欢到在中国接了这么多代言，却连一句最基础的你好也说不出来？” 　　“是喜欢中国，还是喜欢中国的钱？” 　　她松开崔孝珠，抬起下巴，重新面对崔政焕夫妇。 　　她平静注视着崔政焕：“盖洛普榜，多少年没您名字了？您又有多少年无戏可拍了？” 　　再看向他夫人：“听说您新单曲发售两年，至今卖出五百张不到。” 　　简蔻心平气和：“你们又在傲什么？” 　　她爸近50岁还活跃在世界一线舞台上，大IP一个接一个，人气没有随着年龄减少，反而愈发红火，也没见简骜傲成他们这样。 　　简蔻不喜欢参与纷争，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在微博上被吹得天花乱坠的友邻明星。 　　他们在自己国家混不走时，便来国内捞金。 　　利用信息不对称，将人当傻瓜一样玩得团团转。因为他们知道，这片热情好客的土地，只要他们是个外国人，只要他们敢厚颜无耻编造谎言吹捧自己，会说“我爱你们文化”，就能轻而易举赢得流量。 　　最让人无力的是，大部分人并不会去验证他们洗脑包的真伪。说什么，就信什么，将他们捧为天神，当成美好的化身。 　　简蔻按下莫名的情绪，偏偏头，示意：“那边的保安，我劝你们给人家道个歉，再说声谢谢。” 　　崔孝珠往后缩了缩身子。 　　简蔻睨着他们。 　　“你们瞧不起他们，就别让他们为你们的作秀买单。” 　　“你们以为你们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比别人高贵？” 　　说完，她将手上的小灯幅“啪”地按进崔夫人怀里，哂笑一声，转身就走。 　　直到离开机场，日光重新笼络过来。 　　森雀才小声：“你刚才说的话，他们听懂了吗？” 　　简蔻：“我觉得应该没有。” 　　森雀：“……” 　　不过简蔻不慌，她的想法很简单。 　　你在我们的地盘上，就最好说我们的话。如果你客客气气，我也许会用英语迁就你一下。但我们刚才在对峙。恰好对峙这事儿在乎于有没有表达清楚我的观点，我有没有被爽到。 　　而不在于你听懂没有。 第19章 （二合一） 　　靠近机场出口的位置停了辆黑色保姆车, 安安静静的，许久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和江导合作多了，大抵都知道这是专门接送江导的车。 　　这会儿导演组几个人都坐在车上, 看着出口那边，没人说话。 　　隔一会儿剧组武术指导老师跑步回来。 　　车门“轰”地被滑开，又迅速关上，将空调的冷气关在车内。 　　制片人问：“怎么回事？” 　　武术老师把刚刚机场发生的争执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我看简蔻那小姑娘平时挺好说话的, 没想到也有爆发的时候。” 　　毕竟她爸都被碰瓷成那样了。她又不是真的有颗铁石做的心。 　　制片人笑笑：“她爸上次也因为差不多的理由, 和人打了一架。” 　　说到这里，制片突然想起江导一贯是看不顺眼新派演员的，不由得打了个哈哈：“都是陈年旧事了，不值一提。” 　　江慎行闭着眼睛：“人都齐了吧, 回去吧。” 　　*** 　　宫斗剧里的白莲花是什么样子。 　　一般是她先做坏事, 被人发现指责后，就哭得楚楚可怜, 并且在男主出现的时候猛地扑过去，说：“陛下，她们欺负我。” 　　简蔻觉得, 崔政焕一家该学的第一个中文词不是“你好”, 而是“倒打一耙。” 　　当晚齐蕾叫了简蔻和李铮聚餐, 邱嘉铭也在。 　　事情就在这时候突然爆发了。 　　铺天盖地的营销号曝出来的内容是简大小姐突然发难崔政焕一家。短视频看起来应该是现场某个粉丝拍的，被剪辑过了, 只放出了简蔻说的两句话。 　　“你们以为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又在傲什么？” 　　既然只有这两句话，那肯定也只曝光了简蔻一个人。 　　齐蕾筷子敲碗冷哼：“你说他们才老实几天, 又跳出来了。他们这样，我都怀疑前几天他们没上热搜，是因为不知道该炒什么了。” 　　这会儿微博上十分沸腾。 　　“不站队, 怕反转。蹲个完整视频。” 　　“有什么好反转的，只要‘你们是个什么东西？’这句话真实说过，那简小姐就是在发难人。” 　　“简蔻本来就是这种人啊。作为脱坑老粉发誓，她以前就经常这样，好像就她自己高贵，其他人都是她的洗脚婢似的。” 　　“上面那个脱坑老粉，你就是个周起唯粉，装什么呢。” 　　“我倒是能理解简小姐。她明明是个天之骄女，现在处处被崔孝珠压一头，心里不平衡吧。” 　　“不是心里不平衡，是她本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以前她和周起相处就能看出来了。” 　　“真的真的真的，我有一堆石锤，简蔻特别瞧不起人！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我微博看！” 　　“卧槽她一个戏子，有什么资格觉得她高人一等？” 　　李铮看了眼齐蕾手机上的微博评论：“崔政焕家的蚊子是怎么回事？” 　　李铮说的是比较靠下的一条评论—— 　　“这家人又开始炒作了，连他家有蚊子都要发通稿，下次估计就是给狗身上的虱子发通稿吧。” 　　齐蕾盯崔家人盯得紧，答得也从善如流：“前几天崔夫人发博说家里不小心进了蚊子，给她可怜的女儿身上叮了两个疙瘩。然后这条微博上了热搜第七，粉丝都在说，积了几世的福才能当崔家的蚊子啊，她们想变成那只蚊子，哪怕会被崔政焕打死。” 　　李铮用一张乌鸡鲅鱼的脸皱眉。 　　邱嘉铭干呕一下：“粉丝都这么没自尊的吗？” 　　齐蕾撇嘴：“这还算好了，还有的估计能把你看得自戳双目。” 　　她摁灭手机，给一言不发的简蔻挑了筷子菜。 　　“蔻蔻，要不明天我找机场调监控？” 　　“不用。”简蔻很淡定，“机场监控没声音，而且保安也没摔着。” 　　单纯从没声音的监控视频来看，她就是因为很小的一个事，去为难了崔政焕一家。不管是将崔孝珠拖到面前，还是把小灯幅扔进崔夫人怀里，都挺凶神恶煞的。 　　而且司桐估计也要遭殃——毕竟他当时捏了一位粉丝的手腕。 　　也正因如此，崔政焕一家才这么肆无忌惮。 　　齐蕾郁闷：“能不能找那个保安呢？” 　　简蔻摇头：“粉丝有多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素人，要是站出来，粉丝能把他逼疯。” 　　“那司桐和森雀……” 　　“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是裴氏的艺人，裴氏那□□作风能把他们骨头拆了。” 　　现场都是崔政焕的粉丝，估计早就被勒令三缄其口。 　　唯一能说话的人是林玖，可全世界都知道他在追简蔻，空口无凭的事，别人是相信视频，还是相信他的话？搞不好还会丢林玖的路人盘。 　　齐蕾愁得慌。 　　晚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们各自有车，进了停车场，李铮一直目送她们车子离开，才拉起手刹。 　　邱嘉铭突然开口：“老大，喝茶工作室不是欠你一个人情吗？” 　　“嗯？” 　　邱嘉铭说：“简蔻姐姐那个视频既然是剪的，喝茶工作室总有办法拿到原视频吧？” 　　李铮笑着摇摇头：“别小看你简蔻姐姐，她18岁都熬过来了，现在这点事，对她来说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 　　那天晚上微博异常的热闹，也异常的安静。 　　热闹，是圈外群众的集体参与。 　　安静，却是圈内大大小小的明星的集体掉线。 　　简蔻他们惹不起，也不敢惹，就算知道这是个吸粉的好时机，可也没人妄评。 　　带节奏的人越来越多。 　　显然是有组织地针对简蔻来的。 　　第一批人给大家“科普”简蔻曾经怎样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摆架子耍大牌，歧视别人。强调简蔻是“惯犯”，做出此事并不意外。 　　第二批人帮崔政焕一家卖惨。 　　第三批痛批简蔻高低贵贱的意识形态有问题，给中国人丢脸。 　　情绪和喜恶是会传递的，早说过大部分人不会有求真精神，所以世界上才会诞生一种名为洗脑包的东西。 　　看不起人。霸凌弱小。为国丢脸。这三点不管是哪一点，都戳中了很多人的怒点。在有心之人的节奏下，声音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到了11点，已经完全爆发。 　　【卧槽崔政焕也太不要脸了，不敢放出完整视频，就模糊重点转移视线，断章取义你和周起以前的事来证明他没错。】 　　【崔政焕一家是觉得能把窝巢人民吃得死死的，所以才这么无法无天吗？】 　　【他就不怕被拆穿吗？】 　　【而且，我真的怀疑，有那么多人关心这件事吗？】 　　以上，都是齐蕾发给简蔻的短信。 　　齐蕾握着简蔻工作室的账号，刚刚登陆了一下，久违地收到了大批谩骂。她心情很糟糕。她还不是这些人讨伐的对象，看见密密麻麻的诅咒和遗照，都觉得浑身难受，更别说曾经刚刚成年，刚刚经历过母亲去世打击的简蔻。 　　她不敢想自己的好友是怎么熬过18岁的。 　　而且，她估计此时此刻，简蔻私人账号上收到的消息会比她这边还多。 　　周起那些对简蔻恨之入骨的女友粉，曾经给简蔻取了个谐音黑称，叫贱娘娘。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一口一个贱戏子。誓要将她踩到底。 　　“贱”这个字，看得齐蕾心惊。玩笑归玩笑，她很难想象一群小姑娘，是怎么真情实感地用这个字去去羞辱另一个姑娘的。 　　连电影官微下都有人刷起了“贱戏子滚出黑铁剧组”。刷的人还很多，拉下去一长排。 　　江导一向不喜欢新派演员。简蔻却是新派电影圈的大小姐。 　　不知道剧组那边会怎么想。 　　齐蕾握着手机，心情沉重得发黑。 　　*** 　　凌晨十二点整，简蔻准备睡觉，手机突然长长震动一下，她特别关注的黑铁电影官微发博了。 　　@黑铁时代电影：世界不理解唐绮，唐绮也从不屑理会世界。 　　配图了一张简蔻的单人照，是她前段时间拍戏时的一张剧照。她一袭红衣，逆着风沙前行，长卷发被吹得飞舞张扬。美丽的脸表情坚定，可眼睛里却没有光。 　　明艳，坚韧，却又厌世。 　　简蔻当然不知道齐蕾在看见这条微博时一瞬间放松到想哭的感受，她只是面无表情刷着评论区。 　　没心没肺也挺好，没有人能伤害她。 　　“她真的好美……美得让人下流。” 　　“美又怎样，你在她眼里就是个洗脚婢[大笑]” 　　“剧组你什么意思？贱戏子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要和大众对着干吗？以前我对黑铁电影还挺感兴趣的，现在，对不起，你不配老娘的电影票。” 　　“书粉，不想吃瓜，勿科普，单论颜值造型，简小姐确实符合我心中的唐绮，希望演技不要让我失望。” 　　短短一分钟内，评论就飙到几百条。紧接着，出现了第一个转发这条微博的艺人。 　　名叫陈夏果。 　　简蔻点开她的主页，才发现她是和森雀同一个偶像团的队友。 　　她几乎能想象陈夏果半夜刷到这条微博，急匆匆去通知门把们的模样。因为她转发后，森雀他们全都出动了。 　　@Mania森雀：至少我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唐绮！ 　　@Mess司桐：真相不会被埋没。 　　Mania和Mess两个团的成员帮着引来些为她说话的人，不过数量不多。其实他们能这样开麦，已经很不容易，估计接下来裴氏那边有顿好果子给他们吃。 　　林玖的工作室也有转发，他属于路人盘大的类型，路人粉，说白了就是会支持你一张电影票，你没错的时候我能帮你说话，但你错了我绝不会帮你战斗的人。 　　末了他又给简蔻单独发了条信息。 　　【别怕。】 　　简蔻抿抿嘴角。 　　【我什么时候怕过。】 　　*** 　　第二天，简蔻一切如常地去片场拍戏。 　　现在主要拍室内戏，她的戏份都集中在这里，不会再像之前出外景那样空闲。 　　不料，制片人看到她好像有点意外，思索了一下：“森雀没和你说吗，这两天拍哈伦线，没你戏份，你可以回家休息。” 　　回家休息，说是休息，实际上是让简蔻调整状态。 　　简蔻知道他好意，先道谢，才礼貌表示：“我没事，一点小事影响不了我。” 　　制片人看了看后面盯着胶卷画面的江导，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小声说：“不愧是骜哥的女儿。” 　　简蔻笑笑。 　　想了想，她还是过去给江导诚诚恳恳道了个歉：“江导，这是麻烦是我惹出来的，牵连电影了，对不起。” 　　江慎行依然盯着胶卷。 　　他好像从来不会正眼看人。 　　好半天，江慎行才说：“你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 　　- - 　　事情持续发酵了两天。 　　第三天，简蔻终于知道崔政焕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风险，不管不顾玩这一招了。 　　两天后，Pico品牌突然官宣崔孝珠将担任他们品牌口红的大使。 　　Pico是著名的意大利品牌，属于中低端产品。但绝对是崔孝珠手上最拿得出手的一个商务了。 　　“我听说本来好几个人在抢这个大使，崔家要的价最低。但是品牌那边还是更中意胡诗菲。结果突然爆出机场那事儿，舆论和热度都偏着崔家人，所以品牌就做好人点了她当大使。” 　　齐蕾边说边皱鼻子。 　　崔政焕一家，除了崔孝珠是高中肄业，其他人都是小学毕业就不再读书，进偶像公司当养成系训练生。兴许正因为文化有限，又一直在偶像圈摸爬滚打，所以他一家做事总显得眼界不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并且对利益展现出近乎急不可耐且低俗无耻的渴求。 　　比如说上热搜。他们知道这是个可以吸引热度的渠道，就拼命上，一天一个不是开玩笑。 　　他们在南韩可不敢这样玩。隔十天半个月才敢在NAVER上发一次通稿，就那一次都能被南韩群众骂死——毕竟他家可不是来了中国后才这么讨人厌的。 　　归根结底，还是把国人当成了傻瓜。 　　估计他们经常会一边说“我爱你国文化”，一边在心里讥笑“你们真好骗，连我都能骗走你们的钱”。 　　简蔻玩着指甲：“哦。” 　　她好像一点都不上心。齐蕾恨铁不成钢：“姐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幅样子。你知道她们在带什么节奏吗？” 　　“什么？” 　　“你不是代言了芝色的口红吗，他们现在带节奏，芝色又贵又难看，建议口红都买Pico。” 　　“哦。” 　　齐蕾：“……” 　　齐蕾：“我觉得你好像还是不太在意。” 　　简蔻笑了：“我是芝色全球代言人，我有什么好怕的？她们节奏能带向全世界？” 　　这倒是，芝色本来就是全球范围内畅销的化妆品，甚至可以说是刚需化妆品，而这种大品牌在世界各地又会有大使、挚友以及推广明星，简蔻这种全球代言人可以说是无比从容。 　　齐蕾：“很有道理，我被你说服了。但我还是很生气。” 　　简蔻：“别气了。” 　　生气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让自己陷入负面状态。 　　托他们新热搜的福，简蔻和黑铁剧组也跟着上了热搜。 　　话题是#简蔻今天道歉了吗#和#抵制黑铁电影#。 　　剧组这边没人搭理，粉丝们就自己抱着新代言舞，除了跑到简蔻代言的品牌下装模作样地比较外，还得意洋洋地转发Pico官宣微博：“选崔孝珠当大使就真的选对了，珍珠不会忘记你们的善意，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你们品牌。” 　　说得好像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然而还没舞够一个小时，风向突然变了。 　　经常被戏称和北京朝阳群众一样神出鬼没的娱乐圈督查组织——俗称内娱最强狗仔队的喝茶工作室竟然久违地发博了。 　　@喝茶的徐子易：老子不营业，就当老子死了吗？ 　　附带视频一则。 　　舆论顿时再次爆炸！ 　　*** 　　这会儿是早晨，俗话说得好，一天之计在于晨，简蔻早晨的状态总是格外好。现在在拍她记录观测某个“暴走机器人”的场景，简蔻沉浸在自己的戏中，根本不知道错过了微博上的另一场戏。 　　那条视频，正是被崔家团队剪辑前的原视频，里面的对话清晰可闻。 　　——那边的保安差点被推到，你们看不见吗？ 　　——是喜欢中国，还是喜欢中国的钱？ 　　——盖洛普榜，多少年没您名字了？ 　　——你们瞧不起他们，就别让他们为你们的作秀买单。 　　正经的电影演员，都必须自带一个技能，就是字正腔圆。哪怕台词功底不足，无法张弛有度，至少吐字要清晰。 　　简蔻每一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 　　本来在四处带节奏的崔家粉丝突然被迎面捶了一拳，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乱作一团。 　　至于其他挥师讨伐的群众也一个急刹车，愣住了，脑瓜子嗡嗡的响。 　　后者这群人就是典型的不愿独立思考，不会求真验证，说什么信什么，容易冲动也容易受人摆布的类型——说白了，就是崔政焕一家洗脑包的受众。 　　反应过来后，众人怒了。 　　“日你马是觉得中国人都是傻逼吗，都会被你哄着当棋子是不是？” 　　“有一说一，被带节奏的那群人确实是傻逼。” 　　“还好我一开始就没信过他们，那视频被剪成那样，一看就有问题。” 　　“简小姐这是请了水军下场吗？明显是她不对啊，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这边，她就去撕人了，她也太暴躁了吧。” 　　“这叫暴躁？换我我能把他头拧下来。还剪辑视频倒打一耙，崔粉要不要脸？就算他当时没看见？后来舆论闹这么大，他崔政焕依然没看见？” 　　“政焕是南韩艺人啊，人家又不在中国发展，总不能让别人随时盯着全世界各个国家的社交平台吧。” 　　“装尼玛的白莲花呢。还没在中国发展，都快住在热搜上了，视频不是他家团队的手笔我都不相信。” 　　“营销号蹭热度，能怪他吗？” 　　“政焕根本不需要中国这点流量，人家在南韩好好的，没必要来中国发展。营销号还不是蹭热度。只能说人红是非多。” 　　粉丝也分好几种。 　　一部分理智粉，能察觉到崔政焕背后有团队——但凡有个脑子的人，也知道这铺天盖地的营销绝对有团队的操纵。 　　还有一部分脑残粉，将崔政焕一家神化过头，只觉得崔政焕比好莱坞超一线还红，营销号都在蹭哥哥热度，还让哥哥收拾烂摊子，呜呜呜哥哥太可怜了——虽然营销号发的都是吹捧哥哥的内容。 　　不过不管哪种粉丝，现在行为都很统一。 　　咬死了崔政焕没团队，与视频无关，人家宇宙实红，营销号在蹭热度。 　　一个坏，一个蠢。 　　吵得正激烈，又有人开麦了。 　　是个名叫“亚洲一哥崔政焕”的人。 　　“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说一下这件事。先说我的属性，看我主页就知道了，我不追星，我不是崔政焕家的粉，不关注他家，也没逛过他家超话，我就是一个抢注名字蹭热度的路人。 　　8月20日，我突然接到一条私信，崔家团队发的，可能看我ID把我当成粉头了，告诉了我崔政焕一家的具体行程。聊天记录如图。他们的意思就是希望我能去接机。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不过我想，我抢注名字蹭热度有错在先，所以我去了。 　　当天发生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说几个视频里面没有的吧，简小姐从VIP通道出来的时候，给地勤说了声辛苦了，后面一路都低着头给保安说谢谢。他们四个人都很低调，没想惹事，是后来粉丝推了保安，简小姐才发怒。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简小姐绝对没有高人一等，相反，我觉得她很尊重每一个人。 　　后来回家，我再次收到了崔家团队的私信，告诉我闭嘴不要谈及此事。说真的，我确实挺害怕的，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敢和明星团队对峙。但是这几天，看到真正善待别人的简小姐被这样抹黑，我真的很良心不安。 　　所以我写下这些。想给简小姐说声抱歉，对不起，没能及时站出来。也想给崔家的团队的说一声，不要把我国人都当成傻瓜和懦夫。我们是热情好客，但不代表你们能肆意妄为！我们都是有血性的人！ 　　以上全部实话实说，要告我就来吧，我什么都不怕了。” 　　…… 　　短短十几分钟，舆论已经炸了两轮。 　　“刚才谁说的崔政焕实红，没有团队，不需要中国这点流量？” 　　“哈哈哈哈哈笑到头掉，崔家人红到满微博送粉籍，催着粉丝给他们接机！” 　　“卧槽这么说来，简小姐说的都是真的，崔政焕一家是真的在南韩混不走了才来中国的？” 　　“简小姐说的句句属实。盖路普榜早就容不下崔政焕一家了，倒是ANTI榜他家占前三。” 　　“这也太惨了，不过最惨的应该是Pico品牌商吧。”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不少人，可不是嘛，这才官宣一个小时不到，整个盘都翻了。不过也是品牌自作自受，和崔家一路货色，踩着简蔻恰烂钱。这层楼中楼的回复出奇一致，两字足矣——活该。再顺便安利一下芝色，不愧是刚需大牌，真的超好用。 　　“所以一些你只听说过他事迹，却不知道他作品的外国明星，还是少粉吧。谁知道你听说过的事迹是不是他骗你的洗脑包。” 　　“别的我不管，我就是想说，我磕到了简小姐！从今天起我就是她的脑残粉！” 　　“我也有磕到，又有颜又有钱性格又好的小姐姐谁不喜欢！” 　　还有人磕到了别的：“林玖眼睛下面那串是什么？” 　　一向闲话不多的林玖微博居然回复了：“ Cardamom.豆蔻的意思。” 　　被林玖回复的那个粉丝的微博很快就炸了，一大群人过来拜锦鲤蹭好运。 　　看着自己偶像的名字，那位粉丝激动得快螺旋上天，跟做梦一样——林玖从来不会回复粉丝的——多数时候，他连微博都不上，今年总共就只发了五条微博，两条工作相关，三条简蔻相关。 　　简蔻，对。 　　粉丝突然想到：这大猪蹄子回我居然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好吧。该女友粉默默落泪。我也磕到了。 　　*** 　　作为案件最大当事人简蔻，是在两个小时后的休息时间得知刚刚娱乐圈地震的事。 　　还是齐蕾追到片场来告诉她的。 　　简蔻：“……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还特意跑到片场来了？” 　　齐蕾：“我心情好啊，我心情一好就想和姐妹当面分享啊。” 　　林玖不知道从道具组的哪儿抢了个克苏鲁玩具，一个长了触手的巨大眼球。兴许觉得挺新奇的，拿来给简蔻玩。 　　简蔻：“哇，真可爱！” 　　齐蕾：…… 　　齐蕾：恕我直言，搞不懂你们两口子的品味。 　　简蔻将克苏鲁之眼抱进怀里，打量林玖，还有他唇角下的小梨涡。 　　半晌，开始使出烦人精的招数：“我怎么觉得你心情也挺好的？” 　　林玖对她乖巧地笑：“你麻烦解决了，我当然心情好。” 　　“又不是你解决的。” 　　林玖愣了愣：“我……” 　　“对了。”齐蕾突然灵光一闪，精神大振，灵魂发问，“你俩这部电影里有吻戏吧？” 　　两个人齐刷刷地滞住！ 　　片刻，简蔻用几乎质问的目光看向齐蕾：我的好姐妹，我的小机灵鬼，究竟是什么促使你想到了这个？ 　　林玖耳尖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简蔻揪着眼睛玩具的触手：“没有。” 　　“哦——”齐蕾拖着声音回了一句。 　　那也太可惜了。林玖拍第三部 电影的时候，导演问女二号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女二号说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和林玖的吻戏。 　　齐蕾替简蔻惋惜。 　　惋惜完了，给林玖递个眼色：“我家蔻蔻以前和周起都是营业的。” 　　林玖抿住嘴角：“我知道。” 　　简蔻又揪了下触手，没什么表情：“我们现在也是营业的。” 　　齐蕾：“……” 　　齐蕾：“等等，我错过了什么？你们在营业？” 　　简蔻：“迫不得已。” 　　林玖：“甘之如饴。” 　　齐蕾：“……” 　　齐蕾决定不理简蔻这个小学鸡的答案，做了个掩住嘴的动作，作势要说悄悄话，实际上声音大得简蔻也能听见。 　　齐蕾：“我就是想说，我家蔻蔻母胎solo23年，至今还是初吻，你可以趁着吻戏，你懂吧？” 　　声音在这片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小角落轻轻飘荡，又被风吹散。 　　回过神来，简蔻吸了口气，难得不淡定，用近乎复杂的目光瞪视齐蕾：“我不是。” 　　林玖笑了下。 　　笑得特别意味不明。 　　齐蕾：“你别不好意思了，我还不了解你。”你不是初吻你是啥。 　　林玖：“她不是。” 　　齐蕾：？？？ 　　根据齐蕾的观察，简蔻反应从没那么快过，也从没那么暴躁过，林玖话音没落她就迅速踢了过去。林玖让了让，没被她踢到。 　　齐蕾：“！！！你们去出外景的时候难道？” 　　“绝对没有。”简蔻不行了，干脆伸手按住齐蕾的肩膀，“闭嘴吧你，要是有吻戏我就找吻替。让他抱着吻替亲个够。” 　　话音落下，林玖微微挑了挑眉。 　　他蹲下来，直直地看她，笑容没变，只是敛了小梨涡。 　　他这副要搞事的模样让简蔻后颈凉了一下，若无其事举起克苏鲁之眼，挡住了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肥章，爱我吗？ 　　顺便说一下，这两天我应该都是早上更新。 　　然后我会修一下前面的章节，抓虫。如果发现一天更新好几次，多半我在捉虫，不必点进来。 　　好了，入V要有仪式感，惯例发个红包吧~ 第20章 　　坐了一会儿, 导演喊开拍，简蔻和林玖重新回到镜头后。 　　慕霖是研究院分配给唐绮的助手机器人，平日里除了在实验室和她配合, 也会在生活起居上照顾她。两人吃住都在一起，这意味着唐绮能在没人的地方更好地挑战慕霖底线。 　　现在拍的这场戏，就是唐绮逼迫慕霖吃东西的戏。 　　机器人的身体根本没法消化人类食物，尤其这种带有果酸的食物, 能腐蚀它们身体里的机械。唐绮当然知道这一点, 她坐在慕霖对面，微微笑着，可这个笑容近乎冰冷残酷。 　　“我特意买给你的，把它们吃了。” 　　慕霖没什么表情——机器人表情都不会太多, 只是眉眼间隐约透露出点不解, 很正常地解释：“抱歉，小姐, 我们不能食用人类食物。” 　　“我知道啊。”唐绮无所谓地用一只手托住腮，纤细的手腕精致皓白，一枚细细的银色手镯圈在那里, 自由垂下。 　　她歪着脑袋：“所以我才特意买给你。” 　　慕霖听明白了。 　　这是唐小姐新想出的整他的方式。 　　他眼神稍稍发生了变化, 眼角眉梢本来柔和的弧度硬直了一点, 不再茫然不解，而像是被主人打骂的小狗, 隐隐的委屈、桀骜，以及退让。 　　唐绮：“快吃啊。” 　　慕霖低下头, 声音忍耐克制，不卑不亢：“如果您希望如此，那我吃。” 　　他的话语没有让唐绮改变主意, 她甚至抬了抬眉，无声地催促他快一点。 　　慕霖面无表情拿起面前的葡萄。 　　这位科学机器人，唐绮第一次看见他，是在机器人销毁中心。 　　他被派去提取某个暴走机器人的数据。对面那残破的机器人不住哭泣、咒骂、恳求。可慕霖对同族的遭遇充耳不闻，无情地掀开对方脑袋，取走信息处理器。兴许是觉得失去了“大脑”的机器只能算废铜烂铁，他又顺手挖走了对方心脏处的聚变电池。 　　当时在销毁中心恍若一头不择手段的狼的慕霖，现在居然在她面前隐忍艰难地吞下一颗颗葡萄。唐绮冷笑了一声。 　　…… 　　这段戏简蔻演得浑然天成。 　　没办法，曾经她偶然间发现林玖不吃香菜，也这样逼过他。 　　这种压抑窒息的超近景对峙镜头对演员微表情的需求极高，哪怕面颊上一块小小的肌肉抽动都不能出错。没想到这组镜头一次NG都没有，丝滑流畅地过了。 　　果然艺术源于生活。 　　一段拍完，服化组迅速上前补妆擦汗。 　　齐蕾也跟着凑了上来：“姐妹，你演得太好了，说真的，我看着都替你家慕霖恨你的没心没肺。” 　　简蔻：“……哦。”那你这个立场很不坚定啊。 　　林玖似乎在想其它事情，视线追在简蔻身上，却又很散。就算戏拍完了，他还时不时拈颗葡萄吃。 　　简蔻瞧过去：“甜吗？” 　　“甜。”他回过神，给她喂了一颗过来。 　　简蔻看一眼，道具组准备的水果很新鲜，葡萄皮被剥开后，汁水顺着林玖指尖蜿蜒往下，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湿漉漉的紫色水痕。 　　简蔻突然记起来前几天看到的一条评论，现在她也想送给林玖——你这手，美得下流。 　　简蔻就着他的手吃了。 　　果肉和舌尖稍微接触一下，她就皱起了眉，好不容易咽下去，她娇气了：“好酸。” 　　林玖抿着手指，挑眉看她：“酸？” 　　简蔻：“不酸？” 　　林玖觉得这葡萄挺甜的。不过她说酸就酸吧。他重新拈了个草莓递过去。简蔻依然就着他的手吃东西。她怕自己的信任再次错付，这次只浅尝辄止，吃了个草莓尖尖。 　　林玖看了眼剩下的草莓屁屁，很自然地帮她解决了。 　　“还酸吗？” 　　“不酸了。” 　　齐蕾：…… 　　齐蕾：“我有点酸。” 　　简蔻：“你酸什么？” 　　齐蕾：“我不仅觉得酸，我还觉得臭。” 　　齐蕾觉得她错了，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共享这恋爱的酸臭味。 　　简蔻用一张沉思的脸对着她，好像没沉思出什么，更没有要照顾自己好友嗅觉的意思。默了默，她甚至还笑了，故技重施：“林玖，再给我一个。” 　　林玖又喂给她一颗草莓。照样的分工，她吃草莓尖尖，他吃草莓屁屁。 　　齐蕾：？？？ 　　齐蕾：“打扰了。”告辞。 　　*** 　　简蔻和林玖拍戏顺利，几乎不NG，这对于江导来说是好事，对于电影宣传组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这意味着他们找不到花絮素材。 　　好不容易拍到简蔻和林玖戏间喂食Play的花絮，宣传组急忙剪辑好，第二天晚上就献宝似的放上微博。 　　@黑铁时代电影：工作中工作外都这么贴心的慕霖，你动心了吗？ 　　视频掐去了齐蕾参与的部分，从林玖喂葡萄开始，到他自己吃下草莓屁屁为止。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世小奶狗，都给我磕爆！”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林玖抿手指的动作也太苏了吧。想替他舔手……妈蛋这个人怎么做到纯得要死又欲得要死的啊？” 　　“我不柠檬我不柠檬。可是简蔻真的命太好了1551，为什么世界上有人可以同时拥有简骜和林玖啊！” 　　“‘工作’怎么理解？是说在实验室和在家中的慕霖，还是说拍戏时和休息时的林玖？” 　　“你们没发现吗，简大小姐吃葡萄时碰到了林玖的手指，然后林玖才抿了手指。我的天，我现在感觉已经不太好了。” 　　齐蕾躺在沙发上，一边刷评论，一边吃薯片，时不时给优秀网友点个赞。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去抖个机灵说：“在现场，有磕到，确实甜！” 　　齐蕾看完电影评论区，又去看词条，觉得磕别人的恋爱，简直比自己亲自恋爱一次还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次刷新tag时，她的姨母笑突然停了。 　　群众中出了个叛徒。 　　“只有我觉得，他俩是在营业吗？” 　　对，只有你觉得，你如此独树一帜，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齐蕾皱了皱鼻子。 　　但是显然，这样的想的人不止这一位。很快，不和谐的声音陆续增加。 　　“黑铁剧组第一次官宣，是在六月。也就是说，六月就已经开始选角了。林玖七月宣布追求简蔻，按理说应该是进剧组之后的事了，明显是在营业啊。” 　　“林玖这种低调的性格，如果真的谈恋爱，绝对不会显摆的。现在这么高调，明显是在营业。” 　　“作为钻研过09穿搭的粉，负责任地说，他不是营业！去看他俩活动着装史就知道了。简小姐INS上穿了什么品牌，他就穿什么品牌。而且还都是相近的风格，一眼看过去跟情侣装一样。他对简大小姐绝对蓄谋已久了。” 　　“但是感觉简蔻不是林玖会喜欢的类型诶……” 　　“反正不看好，我更偏向于两人在营业，赌明年电影下映就分手。” 　　林玖的粉丝和周起的粉丝不一样，他们大部分人对简蔻抱有善意。即便女友粉，也不敢舞到面前来。这一条条高赞微博，点进去都不是林玖的粉。 　　也不是任何人的粉。 　　点赞数却诡异地高，就像突然一下拔地而起。 　　明显有人在背后操控。 　　显然，林玖的团队也发现了这个事。 　　公关部加班加点帮老板压舆论——可惜效果甚微。 　　这实在是太难得了，按理说这种没人犯错的小场面，他们应该能轻轻松松控住。 　　然而对方更胜一筹。 　　方锐给林玖打电话，唉声叹气：“我找蔚述帮忙了，他说搞事情的不是裴氏也不是周家。” 　　这会儿林玖正在夜晚的片场——本来这段戏不该今天拍，但他后面两天有事，江导便将戏挪到今天。 　　三伏天的夜晚，闷热无风，空气中漂浮着粘稠的湿气。 　　林玖很平静：“他还说了什么？” 　　方锐一想到蔚述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头疼：“没别的了。就说你这恋爱谈得真卑微。” 　　林玖：“……” 　　方锐：“想不到喝茶工作室也会说这些废话。明明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还用得着他说啊。” 　　林玖：“……” 　　林玖护短：“也没卑微。蔻蔻只是有点别扭，实际上她对我挺好的。” 　　方锐：你瞧瞧，别人要是在别的地方瞧不起你，你能立刻捏死他。在简蔻这里瞧不起你，你第一反应居然是维护简蔻。 　　方锐：“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站了会儿，林玖问：“现在舆论有没有针对她？” 　　方锐：“没有，你们两边都没针对，单纯带节奏说你俩在营业。你俩不合适。你俩不会长久。” 　　其实事情真的不大。 　　但林玖笑了声。毛毛的。 　　他一如既往，冷静利落：“盯紧点，尽量压。一旦有不好的舆论，全往我身上引，把她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方锐：“……” 　　兄弟，说真的，简小姐应该给你这样的优秀员工发年终奖。 　　*** 　　晚上云层厚重，不见星月，天气预报说凌晨会有一场雷雨。 　　城市格外安静，陷入了暴风雨前的宁静，简蔻这里却格外热闹。 　　微博上让其他人头秃的舆论，在简蔻那里都是小事，连关注的必要都没有。 　　不吹不黑，她和林玖确实在营业。 　　总之，齐蕾撸袖子反驳营业论、林玖团队找幕后黑手的时候，“对林玖挺好的”简蔻在和邱嘉铭玩《礼拜日》。 　　这次不是直播，李铮没参与，邱嘉铭带了新加入俱乐部的一个朋友，叫小树。 　　简蔻放心和他们开麦聊天。 　　“过几天3080就发售了，你们李老板会给你们买吗？” 　　小树惊讶：“姐，你还懂显卡的吗？” 　　邱嘉铭得意：“岂止显卡，上至硬件，下至主机，我姐都懂。据说我们俱乐部刚成立的时候，老板私房钱有限，电脑就全请她配的。” 　　小树：“哇！” 　　简蔻谦虚：“好说好说。” 　　邱嘉铭又开口：“我们老大那抠门的性格，就别想立马换30系显卡了。倒是后天的港版PS5可以期待一下。” 　　他们操控角色跳上天轨，这里有台机枪炮塔，简蔻眼疾手快扔了个雷过去，炮塔“砰”地化作了灰。 　　邱嘉铭：“说起来，我们老大不仅抠门，还口是心非。姐，就你前几天那个事，我们老板嘴上说不帮忙，你能应付。实际上还不是偷偷去找喝茶工作室了。” 　　简蔻一愣：“他找的喝茶工作室？” 　　邱嘉铭：“不然还能是谁？喝茶工作室可是欠我们老大一个大人情。” 　　简蔻：“……” 　　行叭，她还真没想过是李铮。准确地说，她谁也没想过。 第21章 　　索尼这狗公司, 将港版PS5放在了七夕当天售卖，一时间众宅男都化身为了段子手。 　　——恋爱的人还在电影院打瞌睡，单身的人已经玩上了PS5。 　　段子归段子, 想要在第一时间玩上PS5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容易。 　　七夕前一日晚上，旺角SONY门店外已经排起了长龙。 　　方锐看着一张张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种族的脸，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某位崔政焕家族粉和路人的争吵。 　　路人：“Get不了崔政焕一家，就觉得他们好烦。” 　　崔粉：“又有死八婆来犯贱哔哔了？再犯贱你正主糊穿地心哦。” 　　路人：“啊？我正主李商隐, 虽然过气了, 但不至于糊穿地心吧。” 　　明星们的狂热粉，经常会用饭圈定义全世界。她们追星，便觉得全世界都追星。路人胆敢说一句不对，她们就会气势汹汹地回过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看不起我爱豆”、“你正主比得上我爱豆吗”、“信不信我曝光你正主黑料”。 　　方锐觉得真应该让那群混饭圈的小妹妹看一眼这个场景。 　　圈子无处不在, 那些不混饭圈的人也许就厮混在证券圈、历史圈、篮球圈……他们各有其它追求和信仰。也许他们闲暇之余会关注几个好感的明星, 但那之于他们，都无足轻重。 　　就比如说现在排队的人们。 　　你对他说一句“任天堂比索尼牛逼”, 可能比对他说“我要曝光你正主黑料”更让他愤怒。 　　方锐打了个呵欠，感受着四面八方的视线。 　　——那些视线不是给他的，是给他前面的林玖的。 　　林玖这次出行总算做了全副武装, 帽子眼镜口罩缺一不可。 　　可是脸是藏住了, 浑身上下那股气势就不太好隐藏了, 被夜色和灯光一镀，显得矜贵又锐利, 锋芒毕露，时不时会惹来人好奇的打量。 　　这样等到第二天早上, 又来了一大帮人，队伍在商场外折了又折，折出九道弯。 　　九点, 门店终于开门。排队的人群都是精神一振。 　　店员先发放号码牌，一人一号，一号限购一台，过号不候。 　　林玖之所以会把方锐带上，就是想着买两台。他们昨天八点半抵达的香港，压根没去任何地方观光，直达索尼门店。排队排得早，号也靠前——184号。 　　九点半，一切就绪。PS5正式开售。 　　身后狂热游戏玩家们，发出了憋不住的欢呼。 　　队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移动。 　　方锐站不住，时不时伸着脖子张望：“林老板，你说按这个速度，能赶上咱们下午四点的飞机吗？” 　　林玖：“不知道。” 　　方锐早知道要排队通宵，前一天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 　　但这会儿还是精神不足，他吸了一口清晨湿热的空气，揉揉鼻子：“你觉得七夕节送简大小姐游戏机，真的行得通吗？我觉得一般女生不都喜欢整浪漫的吗，什么鲜花口红香水，哦，还有包治百病。” 　　林玖：“她又不是一般女生。” 　　方锐：“……” 　　看到方锐那有被酸到的表情，林玖笑了下：“蔻蔻是那种，你送她一台主机陪她打打游戏，比请她吃饭送她包都让她高兴。” 　　最前面又有人抱着新主机开开心心走了，队伍往前耸了耸。 　　差不多两三分钟，才能前进一步。 　　日头一点点升高。 　　林玖眼睛有点不舒服，摘下眼镜缓了会儿，顺便看了眼表。 　　这个速度，四点肯定回不去了。 　　他和方锐说：“你把机票改签了吧，改到下午六点。” 　　*** 　　下午六点。 　　接近黄昏，云朵被勾出金边，看起来比棉花糖还软。 　　简蔻拍完戏，发现她一直特别喜欢坐的那个角落多出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过来了？”简蔻对他笑笑。 　　李铮靠在椅背上，略微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他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道褶子，非但不难看，反而赋予他一种成熟散漫的气息。 　　“今天早上收到条短信，说你送了我一份大礼，我当然应该过来道个谢。” 　　原来是这个。 　　之前听邱嘉铭说李铮找了喝茶工作室帮忙后，简蔻就一直惦记着这事。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肯定得想办法答谢一下李铮，这么大的人情，不好欠着。 　　正好英伟达开启了3080显卡的预售通道，李老板抠门不会买，简蔻就给俱乐部每台电脑订了一张。 　　这阵听李铮提起这件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点意外：“我没想到它会发短信，本来还想给你们个惊喜。” 　　李铮似笑非笑：“看来回头官方收集用户反馈，我得帮你把‘不要给客户发短信’这条意见写上去。” 　　“算了，我自己也有预购，我自己写吧。” 　　简蔻弯腰收拾好背包，又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共演打了招呼，这才跟着李铮往外走。 　　“你家小鲜肉今天没在？”李铮突然问。 　　简蔻口吻随意：“他请假了。” 　　李铮“哦”了一声。 　　简蔻觉得他声音有点微妙，转过头看他一眼，李铮也看着她，脸色和声音一样微妙，意味深长。 　　“怎么了？” 　　李铮：“他没和你说他今天去哪儿了？” 　　简蔻：“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简蔻看起来比他还莫名，也挺理所当然的，好像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出来。 　　不愧是简大小姐。李铮摇摇头，觉得算了，没必要一直在她面前提她不在意的名字：“晚上一起吃饭吧，去四海楼。” 　　“行。”简蔻问，“要不要叫蕾蕾？” 　　李铮：“不用，就我俩去。” 　　李铮没主动和她提喝茶工作室的事，简蔻还挺轻松的，毕竟人情这个东西很难用金钱衡量。小时候就已经很奸商的李老板就经常用“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帮你撒谎，导致我爸揍了我一顿”来讨要简蔻的好处，他那顿打，简蔻至少付出了十张限量版专辑。 　　抠门奸商李老板这会儿不提人情，就说明还清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整整30张显卡啊，一张就得1599刀啊。 　　四海楼的菜品美味可口，鸡肉塞进嘴里，稍微一咬，立刻有肉汁从里面迸出来。各种野菌更是鲜香。 　　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没吃完。 　　主餐结束，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圣女果。 　　李铮顺手捡了个递到她嘴边，简蔻用两根手指接住了，才塞进嘴里，再示意：“你直接端过来吧，我还吃得下。” 　　李铮看她一眼，好笑：“你业务能力是不是业内最佳我不知道，但是你食量一定是业内最佳。” 　　简蔻：“……”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水果全部解决，晚饭终于宣告结束。 　　今晚是个晴夜，城市灯火浓密得看不清天空，只有半圆的月亮挂在头上。 　　李铮送她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一家影城，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哪里不对。 　　“最近有什么新电影上映了吗？”简蔻觉得很诡异，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八月底，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节庆日才有的喜庆。 　　李铮：“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电影？” 　　简蔻：“不了吧。” 　　电影要一个人看才能专注、才能在煽情的时候放心大胆擦眼泪。两个人不方便。 　　直接回家。 　　李铮和她共同话题多，一路从游戏聊到音乐剧。他们穿过花园小径，拐了个弯，快到简蔻家外的台阶，简蔻脚步突然滞了一下。 　　台阶上站了个人，高挑修长，他手搭在汉白玉扶手上，肤色几乎和石材一致，苍白。 　　林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自上而下远远看着她。他微微耷着眼皮，表情什么也瞧不出来，可越是平和普通，就越是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没上次那么好说话的感觉。 　　简蔻有点不想上去了。 　　她下意识去碰了下李铮的手背：“现在去电影院还来得及吗？” 　　李铮好像也同样是下意识，被她碰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让他牵住的意思，就顺手牵住了她。 　　简蔻：“……” 　　简蔻：“！！！”李老板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害我？？？ 　　简蔻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被苍鹰盯上的鹌鹑，必死无疑。一时间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惊到毛秃。 　　李铮侧了侧头：“什么？” 　　别管什么了兄弟，林玖下来了！到你后面了！ 　　简蔻以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将手慢慢抽出来——倒不是不想让李铮察觉的意思，就是那种在课堂上玩手机，突然看见教导主任站在窗外的学生思维——动作越小就越不会引起林玖注意。 　　但是林玖显然看见了。 　　他甚至还笑了一声。 　　鉴定了，这是喜怒无常做事不讲规矩的气态林玖。简蔻是真不敢动了。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 　　她想，算了，看见了就看见了吧。已经是既定事实了，那反而不紧张了。她的呼吸从屏住到急促，再到现在顺应天命的平和，俗称等死。 　　林玖没什么表情，心平气和地将她那只手纳入自己手中，抚着她手背。简蔻觉得他动作像个变态杀人狂，在研究怎么给她剥皮。 　　“好吧。”李铮开了口，“看来你有客人，没法再看电影了。” 　　简蔻：“！！！”你刚刚不是没听清楚吗？李老板你今天是不是特别想害我？！ 　　“你想看什么电影？”林玖出声了。 　　声音也怪变态的，就是阴，高智商罪犯决定动手前的那种阴。 　　简蔻：“没有，我随便说的。” 　　林玖轻轻的、低低的：“他是你朋友？”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 　　简蔻愣了愣：“嗯。” 　　也依然和上次一样的回答方式。 　　她觉得林玖摩挲她手背的动作重了很多，危险感从那里传达到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李铮约莫也感觉到了，这样下去又是车轱辘战，干脆打断他们对话：“行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拍拍简蔻肩膀：“不过你的礼物太贵重了，我这顿饭肯定不够还，下次再请你去看音乐剧。” 　　简蔻：“……”我谢谢你啊。 　　李铮潇潇洒洒地走了。 　　林玖问：“礼物？”他又笑了一次。 　　他现在完完全全捏住了她手腕。怕不是想要给她捏脱臼。 　　简蔻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可答，她看着自己的手，小小声，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回他一点礼，应该的。” 　　人，要学会审时度势。先解决自己危机，解决了再去他面前舞也不迟。 　　说话的时候，她瞥到了自己家门口挂着的袋子。 　　“那是什么？” 　　简蔻转移开话题，并借着去看口袋的好奇心，小心地掌控回自己左手的控制权，迅速从他身边抽离。 　　——他再搞下去，她觉得她这只手会报废。 　　简蔻过去取下口袋，看了一眼，愣住，表情复杂：“送我的？” 　　居然是PS5。 　　是今天发售？ 　　简蔻突然想起网络上宅男们的胜利段子——“你们还在和一个老婆看电影，我们已经在PS5上有了一百个老婆”。 　　这个段子的起因就是，PS5的发售日是七夕。 　　正想着，林玖的手又一次伸了过来，穿过了她头发，发丝从他指间滑落，他的手没有停在她脑袋上，而是按在了她身后的门上。轻轻的“砰”的一声。 　　深夜的树梢微微摇晃，影子被灯光铺到他们身边。 　　林玖的手臂一左一右，将退路完全给她封死，然后低头看她。 　　简蔻觉得很僵硬，她觉得林玖在看她脖子，目光有如一柄匕首，锋利冰冷，她胆敢乱动就会身首分离。 　　“林玖。” 　　“嗯。”他应了一声，慢慢俯身，额头贴上她的，状似亲昵。黑沉沉的眸子牢牢锁着她，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蔻蔻。” 　　短短两个字，被他说得特别缠绵，好像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爱人。他的呼吸拂在脸上，痒痒的。 　　简蔻品不出来他这是想要做什么了。 　　她只能等着他搞事情。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慢慢地说：“你能不能主动问我一次，哪怕一次，问我去了哪儿，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尤其是——这种日子。” 　　好像，还有点可怜。 　　小豆蔻的香味被风吹得到处纠缠，明明清淡的味道，却突然变得沉重。 　　简蔻默然了好一会儿。 　　“……我其实根本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记得就会问我吗？”林玖问。 　　简蔻：“……” 　　答案显而易见。 　　她抬起头，鼻尖不小心碰了下他，这才发现林玖漆黑的眼睛里有不少血丝，明显是通宵一整晚熬出来的。 　　他很少会有这么疲倦的时候。 　　简蔻猜他大概在索尼门店外排队了接近一整天。她无意识地玩着他衣角，思考许久，才想出一句能说的话。 　　“林玖，七夕快乐。” 　　林玖怔了怔。 　　他垂了垂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力道一点点松懈，手从门上微微抬起，却并没有收回，而是顺势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他轻轻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亲妈说句话，其实这次蔻子真的很无辜…… 第22章 　　其实林玖宣布追求简蔻的最初一段时间, 有些粉丝会说： 　　“林玖这么好，简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简小姐至今没有给出回应——那可是林玖诶！” 　　“看工作室操作就知道林玖是真的很在乎她，这样都不接受也太作了吧。” 　　林玖压根不会把这些人当做自己的粉丝。 　　粉丝和明星本来就可以双向选择, 不然世界上怎么会存在洗粉这个词。 　　他自然是希望洗掉这一部分粉的——虽然按理来说这部分人才是最肯花钱最肯战斗的人。但是，这一部分粉丝有可能会伤害简蔻。 　　林玖让工作室带了个节奏，说了个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对她好，她就必须回应他的感情, 那这不叫追求, 叫绑架。 　　先提前把骂名准备好。 　　如果未来简蔻因为“不接受林玖的感情”而受到攻击，那林玖就把这个道德绑架的骂名背上。攻击他一个人就好了。 　　可对外话是那么说，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不是理智能够控制住的。 　　他怎么可能不渴求得到回应。就算那种回应并不怎么真心。 　　林玖将她圈得很紧，又用唇贴了贴她的头发。 　　只有这样, 他才觉得, 心里不会空得那么难受。 　　*** 　　A市没有春秋天，每年夏天过完, 总是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向冬天。十一月刚到，灰色的天空就已经凝出深冬的色泽。 　　自从八月交锋完，崔氏一家收敛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再敢带简蔻节奏。 　　但是显然, 国内市场对于他们来说是块极大的肥肉, 他们并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不捆简蔻，那就捆着别人跳。 　　“崔夫人在南韩已经属于人人喊打的境界了, 连走穴商演都接不到。 　　崔政焕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靠蹭后辈综艺续命。他小学毕业进入娱乐圈, 12岁到如今44岁，演了二十几部剧却没得过一个演技奖，可见演技之差。现在脸又垮了, 骨相太差，看起来又老又凶。没演技+脸残，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没人找他拍戏。 　　偏偏他女儿也是个废物。 　　吹钢琴专业十级，却在南韩一个很水的比赛上被评委指出九个错音。吹自己是实力派演员，却拍出了‘看她表情觉得香水好臭’的香水广告。还有她家最喜欢吹的语言能力。 　　既然她喜欢捆绑简小姐，那我拿简小姐来和她对比一下。 　　崔孝珠为了混上欧美品牌资源，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吹嘘自己的语言能力，说她英语能力超过英语专八学生，实际上，你们去看她和周起上次的直播，她全程不敢怎么开口，说了五句话，语法错三个，发音错一个。简小姐ins上经常会拍视频给友人祝生，去听听简小姐的语法发音，简直吊打。 　　第二就是崔孝珠的妆容，她刚出道那阵喜欢一边复制简小姐的风格，一边拉踩简小姐。然而崔孝珠！真的！撑不起浓颜妆！简小姐是人间富贵花，她就是人间油物。偏偏她还特喜欢用精修图去踩简小姐的生图，公平起见，我都放生图。你们看看这对比，害不害怕？ 　　父母过气+女儿废物，这就是为什么崔家一家扛着飞机连夜跑来大陆的原因。 　　我国虽然做到了文化输出，但并没有做到文化自信。欧美>日韩>港湾>大陆的追捧链一直存在。不仅外人知道这一点，大陆资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资本们制造了一堆专攻大陆的洗脑包。还有一些国内明星会为了流量去舔崔孝珠，将她捧到更高的位置，又用这个位置带来的热度来回馈自己——‘你们看，我和亚洲第一女神合作了耶，是不是说明我很牛’。 　　有比自己人欺骗攻略自己人更可怕的事吗？ 　　别忘了，在日本蹲过局子的敲诈犯佐藤小姐都能在我们这里当个大网红。 　　所以崔氏要趁着坐吃山空前，让一无是处的崔小姐打入大陆市场。简骜没有社交账号，没有国内团队，为人宽和、名气大且粉丝佛，就成为了他们盯上的对象。但崔家万万没想到中途会杀出个林玖和喝茶工作室，让他们翻车翻得那么惨。 　　崔氏一家就是靠捆绑翻红的，尝到甜头了怎么可能收手，现在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打简小姐主意，又心急想捞金怎么办？那就捆绑不能说话的纸片人呗。 　　如你们所见，这是第三个受害的纸片人了。” 　　简骜粉丝最大的问题是活跃度低。他们懒得战斗，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战斗。 　　之前崔政焕一家营销做得太好，人设立得太完美，有团队把控舆论，粉丝又来势汹汹。大龄骜粉只能忍气吞声。可气这种东西，只会越憋越涨。 　　简蔻和崔家上次的矛盾，就像个引子，点燃了简骜粉丝一直憋住的那股气。 　　现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多出了不少扒皮分析贴，在崔政焕团队前几天营销了一波“他是人间杰洛特”后，更如雨后春笋一般密集起来。 　　“女儿捆绑陈淼淼，妈妈捆绑凉子，爸爸捆绑杰洛特，哦豁，一家齐活了。” 　　“太恶心了，最关键的是，这三部作品的原作者都去世了，不会来反驳他们。他们不就欺负死人不能说话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不知道微博上是水军还是路人，反正又开始吹捧他家了。” 　　“唉，就没人管一管吗？真就资本控脑，娱乐至死呗。” 　　“粉丝这次没法洗营销号蹭热度了吧？是崔政焕自己打的tag人间杰洛特哦。” 　　“我呸！就凭他，头大身小的五短身材也敢捆绑我八块腹肌的老公！” 　　…… 　　就这么巧，简蔻刚吃完这口瓜，微博就推送来一条热门：“崔孝珠是陈淼淼原型，妈妈是凉子原型，爸爸是杰洛特原型。果然一家都是存在于二次元里的神仙人物啊。” 　　简蔻：“……”就这不要脸的程度，确实挺神仙的，凡人不可及。 　　“蔻蔻。”头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简蔻抬起头，看见制片人正笑眯眯对着她，见她注意力投过来，他立刻把手上的奶茶递给她：“给你买的。” 　　简蔻愣了愣：“谢谢。” 　　制片人在她旁边坐下来，等她把吸管插进去后，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拍完这部戏有没有什么感觉”、“对剧组有没有什么意见”、“戏拍后有什么打算”、“还想尝试什么样的角色”一类的。 　　简蔻一一作答，心里觉得他这么迂回一定是有事。果然，说了一会儿场面话，制片人发出领导们讲正事前都喜欢发出的吸气声：“是这样，《黑铁》拍完后，江导准备拍《纵云》，就是那部很出名的修仙漫画，你知道吗？” 　　简蔻：“知道。”刚刚微博还推送了相关新闻。 　　制片人放心了：“然后，《纵云》女主陈淼淼这个角色，我们想请你来演，你看你这边有没有档期？” 　　简蔻：“……” 　　简蔻：“？？？” 　　不是，你这样的大剧组，送个大IP里的大女主给演员，对于演员来说应该是天大的喜事，怎么现在反而你一副卑微的模样？你是不是没有摆正你的位置？ 　　制片人也没办法。 　　江导就是这个鬼样子和他商量的，先和他说了他对纵云的想法，对几个角色的想法，然后一副要多轻描淡写有多轻描淡写的样子：“我觉得简蔻就挺适合陈淼淼这个角色，你觉得呢？” 　　《纵云》这部漫画的卖点之一就是反套路。 　　修真世家中隐忍腹黑的庶子重伤落入凡世，在凡世养伤这段时间，与凡世女子相爱。一年后，他带着凡世女子回门派，掌门发现该女子竟是难得的单灵根，遂将其收入门下。 　　好景不长，庶子与凡世女子还未蜜里调油太久，未婚妻便追进了门派。 　　未婚妻也同样是修真世家里的大小姐，从小受尽宠爱，性格刁蛮又为人狠辣，被三只凤凰拉的仙驾高高调调送进门派后，就开始想方设法给男女配使绊子了。 　　对，没错。 　　未婚妻才是女主，庶子佳人只是配角。 　　那肯定适合简大小姐啊，人间富贵花，气质又好，□□无缝的适合。 　　制片人当即表示赞同。 　　江导这就咳了一声：“那你去问问简蔻之后的档期，看看她有没有空拍这个。” 　　制片人：“啊？我去？这不太好吧？您才是导演，您去才更有诚意啊？” 　　江导：“我不去。” 　　制片人：“为什么？” 　　江导：“她一定对我有意见。” 　　制片人：“？？？”您哪只眼看出来的？ 　　江导：“她每次离开片场，都只和你们打招呼，从不和我打招呼。” 　　制片人：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做出一副我好忙别烦我的样子啊！你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江导：“反正我不去。你去，态度好一点，问她对剧组是不是有什么意见。记住态度要好，她们小姑娘不都喜欢喝奶茶吗？你给她买杯奶茶再和她聊。陈淼淼这个角色，一定要把她争取到。” 　　所以制片人就这个样子过来了。 　　简蔻想了下：“大概什么时候拍？” 　　制片人：“估计流程走下来，明年五月左右开机。” 　　“行。”简蔻压根没考虑，一口答应。 　　制片人跟完成什么大任务似的，拍拍她肩膀：“立项后我就把合同发你工作室。”说完长舒一口气，赶紧去给江导复命。 　　简蔻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划手机。 　　最近电影进入收尾期，也就意味着，演员们要进入宣传期了。 　　出品方安排了几个大综艺，让他们轮流上，除开这些，简蔻还收到了两个单独的邀请。 　　一个来自她干妈张雯，一个来自森雀。 　　张雯是金牌主持，给她的资源肯定好得没话说。 　　可简蔻对进这种温情生活综艺当常驻嘉宾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好江导给了她新工作，她便用这个理由拒绝并感谢了张雯。 　　森雀那边那个综艺倒是必须得去。 　　一来是一次性综艺，方便做宣传。 　　二来是她对森雀说的节目主题很感兴趣。 　　《友善的城堡》。 　　——顾名思义，一个很不友善的，大脱逃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林玖团队、江导剧组、喝茶工作室。 　　三个暗戳戳搞事情的神秘组织。 　　--- 　　好了，明天，6月25号恢复早上更新~ 　　那么今天也发个红包吧。 第23章 　　《友善的城堡》是电视台为了纪念司桐等人的综艺节目《接受任务》开播三周年的特殊企划。参与者一共有八个, 司桐、森雀、陈夏果、陈远泽——他们是节目的常规班底。然后代表黑铁剧组的简蔻和林玖，以及崔孝珠和周起。 　　“他们俩是被我们老板硬塞进来的。”陈夏果和简蔻咬耳朵。 　　森雀把简蔻当朋友，好像陈夏果就很自然地把简蔻当做朋友了, 她声音奶乎乎的，说话时像个被欺负的小朋友：“我们不红的时候，裴老板从来没给我们塞过资源，现在我们混出头了, 他倒是会给我们塞人了。” 　　他们手上这期综艺, 裴氏不眼馋才怪。大卫视、黄金档，录制节目的时候，还会同时在卫视旗下的视频APP上直播。 　　早上九点开始，直播到下午六点结束。 　　“那最惨的不是粉丝吗？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可以好好休息了, 结果又要到我们节目打卡朝九晚六。” 　　前往节目录制地点的路上工作人员和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 说到直播时间的时候，司桐突然开口。 　　末了笑了：“所以我才说喜欢我们问题团, 问题会很多。粉丝都应该趁早脱粉，反正不管粉丝怎么喜欢我们，我们都是粉丝得不到的人。” 　　司桐和森雀所在的偶像团, 分别叫Mess和Mania。据说成团前, 几个人都是问题训练生, 特别不讨裴老板喜欢，别的训练生十几岁就出道, 他们硬是被拖到了二十多岁。 　　老板给他们取了两个不讨人喜欢的团名，开始放养。0宣传0资源, 混得出来，那就是给老板赚钱。混不出来，老板也没损失。 　　出道早期特别穷酸那阵, 两个团都是抱团共享资源。一起上节目久了，粉丝就把他们当成一个团来看待了，既然都是问题偶像，又有两个问题挺大的名字，干脆合称问题团。 　　司桐话音落下后，工作人员立刻接嘴：“没关系，现在已经开始直播了，你的话估计粉丝都听见了，他们一定会脱粉的。” 　　司桐好像压根就不意外，笑着抱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录了？” 　　工作人员：“因为粉丝也需要听一下规则。” 　　司桐：“没人想听你们规则，你好烦，从我们上车到现在你喋喋不休半个小时了。最关键的是，我们戴着眼罩，你明白吗，我们戴着眼罩，看不了风景，只能在黑暗中听你喋喋不休。” 　　工作人员：“不对，我已经喋喋不休48分钟了。然后现在公路两边是小麦田。” 　　司桐：“我没有让你给我们描述外面风景，我只是让你闭嘴。大家凌晨四点半就在机场集合了，坐了近十个小时飞机到马德里，现在都很累了你知道吗？我们都想睡觉了。” 　　工作人员：“可是现在睡觉就是放送事故了，您这个主持人还有职业道德吗？” 　　司桐：“你闭嘴，把直播给我掐掉。” 　　工作人员：“现在我们经过了几个风车哦。” 　　司桐：“闭嘴，闭嘴，闭嘴，揍你哦。”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刚才那句话好像没收录到，您再说一次。” 　　司桐：“……” 　　这会儿弹幕已经笑疯了。 　　【为黑铁剧组来的，第一次看接受任务，这个节目连工作人员都这么搞笑的吗？】 　　【我团一群不良少年，和粉丝互相S，和工作人员也互相S。】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冲工作人员我也要追这个直播！】 　　【话说我家节目组飘了啊，都跑西班牙来录节目了，这得多少经费？】 　　实际上没花多少经费，下车之后大家都有了精神，司桐就开始cue别人送镜头了。顺便cue了这期节目的录制地点。 　　司桐：“不是，为了不让我们提前看到城堡结构，给我们戴眼罩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给蔻蔻戴眼罩，这房子就是她的啊，她肯定早就了若指掌了吧。” 　　简蔻实话实说：“虽然房子是我家的，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觉得这里不像是能居住的地方。” 　　确实，距离城镇很远，周围树木掩映，荒无人烟。 　　司桐问：“了解过你家房子的历史吗？” 　　简蔻依然摇头：“没有，反正也没想过要住它。我就只听我爸说买了个城堡，我连照片都没看过。” 　　工作人员：“没了解过就对了，我们能让你有新的看法。” 　　弹幕停了几秒钟，炸了！ 　　【卧槽？简蔻家的城堡？？？】 　　【？？？？？？？？？？？？】 　　【淡定，骜哥在好莱坞收入排前十，去年奇兵6片酬都飙到八千万美元了。买几座城堡不奇怪。】 　　【我骜有地产收集癖，粉丝只知道他有个葡萄酒庄园、有个山洞、有座岛，没想到他还有城堡……】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我就想知道这个城堡多少钱，我能洗干净手摸一摸吗？】 　　【在腐国的说一句，这种城堡不贵，贵的是修缮，简骜这个看起来没修过，估计他也没想住。】 　　…… 　　几个参与节目的年轻人眼罩都没有取下来，每个人由专门的工作人员拉着。快到城堡时，工作人员“嘘”了一声。 　　“现在所有人安静，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语气严肃且谨慎，还带着点恐惧，好像在害怕什么。 　　正巧一阵山风拂过，气氛一下就来了。 　　简蔻感觉自己被人带着上了个升降台，应该是节目组临时搭建的，上去一个地方后，继续往上，左拐右拐，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声音，若非工作人员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有温度，简蔻怀疑带路的这位都不是人——他就连最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 　　她头皮有点发麻。冬天本来就冷，现在诡异的凉气穿堂而过，摩擦耳朵，仿佛一只幽灵经过了她。 　　看电影容易哭的人多半都有个共情的毛病，凡事容易代入，一代入就开始脑补。一脑补就像现在，节目还没开始，简蔻就有点不太好了。 　　哪怕这是她家。 　　“吱呀——” 　　轻轻一声门响在冰凉寂静的空气中扩散开，乍然一声吓得简蔻脚步一顿，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稳住、别慌、问题不大！这可是她的地盘！ 　　简蔻走进门，一直扶住她的那双手消失了，门口再次传来轻响，听起来应该是给她关上了门。 　　空间空荡且死寂，她心脏跳动的声音能够突破鼓膜。 　　简蔻：“……” 　　hello？还有人吗？可以摘眼罩了吗？别看她嘴上不说话，其实她心里超能哔哔的，能听见她心声吗？能回应一下吗？ 　　依然没有声音，简蔻试探着将眼罩摘了下来。 　　隔了几个小时重见光亮，她有点受不了地先眯了眯眼，用手挡了下窗外灰暗的光，这才开始打量她所在的位置。 　　一个狭小的阁楼，整个房间只有她一个活物，其余人去向不明。 　　地上杂乱不堪，角落里扔着个鼓鼓的登山包，一台看起来还挺新的小笔记本随意躺在包旁。 　　柜子上结了蛛网，窗台上落了一层灰。最关键的是，房间门没有把手，上方却破了个约莫三根手指粗的孔。 　　不恐怖的解密游戏也属于简蔻的兴趣范畴，作为游戏宅一看就猜出节目组用意之一。 　　——这是要让她找门把手。 　　简蔻立刻走向登山包。背包小，里面藏不了人，最没威胁度，而且看起来信息价值最高。 　　然而背包两根拉链间穿着个小小的密码锁，显然是打不开的。 　　简蔻又去开电脑，电脑倒是能打开，可惜依然要密码。 　　不得已，她只能去翻其它地方了。桌子椅子柜子。 　　柜子是最可怕的，在这种场景中，总觉得柜子里会藏着个什么。 　　简蔻以最远的距离，视死如归拉开柜子门，又以最快的速度逃到房间另一端。然后探着脑袋往那边张望。还好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剪刀。 　　这阵直播分成了八个分屏，虽说大部分观众只关心自己喜欢的明星，但弹幕上还是有人刷起了简蔻的名字。 　　【简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觉得她很淡定地在……怂着？】 　　【她就是在怂啊hhhh我家大小姐是这样的，骜哥说她就是纸老虎，看起来凶，其实心里秒怂。】 　　【哈哈哈哈突然觉得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她是真的超可爱！相信我，入股不亏！】 　　简蔻接着翻抽屉，抽屉里倒是有张纸，上面写着：“《红山之战》，756年，第一纪元末年，卡罗大帝三世来到山峦高处……”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好像仅仅是从什么书上摘抄下来的。但是突兀出现在这个地方，现在没用，以后说不定也会有用，简蔻将纸条收了起来。 　　整个房间没有其它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她回去摆弄背包上的密码锁，试着输入了纸条上所有数字，然而无事发生。 　　简蔻摸起刚刚随手放在身边的剪刀戳了一下锁头。 　　“……” 　　“！！！” 　　她在做什么？她不是有剪刀吗？她为什么不剪开这个背包，还非要去管这个密码锁？她是有多想不开？！！ 　　简蔻立刻坐直身子，咔擦咔擦将背包剪开，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堆监控摄像头，以及一本被撕毁的日记。 　　上面写： 　　“如果能出去，我要把剩下的摄像头全部塞进阿格尼肚子里，他竟然告诉我说只是进来装个监控，没有危险。” 　　“我的食物和水马上就要消耗干净了，可我不敢出去，我能感觉到，‘它’在侧塔外等着我。” 　　“3702，我的神志已经开始不清醒，如果不记下来，我就会忘密码……” 　　3702。 　　简蔻试着给电脑输入这串数字——打开了。然而却并没有弹出桌面，而是直接进入了另一个画面——看起来这是写日记的人用来测试摄像头的，现在画面定位在最后一个摄像头上。 　　一个人正在画面中烦躁地钻研机关。 　　简蔻怔了一下。 　　“……周起？” 第24章 （二合一） 　　周起明显愣了一下, 像是听见了她声音。 　　他抬头将视线笔直地投向上方摄像头，拧着眉，说了句什么, 简蔻却听不见。 　　——看样子他们只能单方面对话。 　　明白了，解密游戏里常见的双场景合作逃生。 　　简蔻打量起周起的屋子。 　　他桌上有个圆柱形盒子，约有两个手掌大小。上面盖子是打开的，看样子他已经破解了一层, 正在研究第二层断裂的花纹。 　　简蔻打量了一会儿, 没管周起在说什么，开口：“你把盒子最里面那道圈逆时针转一下，中间的圈逆时针转两下，再把外环顺时针转一下。那个盒子应该就能开了。” 　　周起顿了顿, 没再说话, 扭头去开盒子。 　　简蔻顺便打量了下他所在的房间。 　　也是阁楼，却很干净, 里面只摆有一张桌子一个书柜，书柜上挤着满满当当的书。 　　周起按照简蔻所说，顺利打开了盒子第三层, 里面不偏不倚, 躺着简蔻需要的门把手。 　　周起伸手拿起来, 皱着眉端详，满脸不知所谓。 　　简蔻：“你再看你的书架, 上面有本《红山之战》，你试试能不能拿出来。” 　　周起试了, 不能，但是书却可以按下去，只听“咔哒”一声, 伴随着紧随而来的吱呀声，门终于缓缓开启！ 　　一股凉风从外吹拂进来，天空已经有点黑了，走廊上吊挂的橘色灯光摇摇晃晃。 　　简蔻：“你带上门把手，找找看你附近有没有个破洞的门，我需要那个门把手。” 　　简蔻对游戏感兴趣，全心扑在游戏上，没有手机，自然也不会知道现在弹幕有多震惊。 　　这群人在他们被关进阁楼前买股了一波，然而众人都没想到，他们没关注的一支股成为了第一局中最大黑马！ 　　【卧槽！简小姐居然是第一个走出来的？！】 　　【准确说第一个走出门的是周起，但是全靠简小姐指导。不知道他尴不尴尬。简小姐有点厉害啊。】 　　【简蔻适应能力和思维能力都好快，就是有点怂。】 　　【本来买了小甜酒股，但是看见双人合作就知道小甜酒这股会跌停了……】 　　【前面我替我爱豆给你家09道个歉！其实09和大小姐用时差不多，只是被我担拖后腿了qaq对不起。】 　　【我买了09和大小姐股，那就只能把大小姐赚的辣条都赔到09身上了，嗯，他俩是一家人，不赚不亏。】 　　简蔻和周起顺利逃脱。 　　离开走廊，进入到一段往下延伸的螺旋楼梯里。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光线昏暗，楼梯隐隐绰绰，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经历什么，他们动作都不算快。 　　一路沉默。 　　楼梯中途还经过了另外两个门洞，和他们下来的门洞一样。估计其他玩家会从这两段走廊出来。 　　门洞上写着勿入，他们便没多做停留。 　　这样走了小两分钟，台阶尽头又一扇门映入眼帘。 　　周起试了试，门没锁，一推就开。 　　随着门后的风光一点点暴露，两人都有些惊讶——刚刚一路破败习惯了，理所当然觉得接下来都会阴森破败。 　　没想到这扇门后却藏了个仿佛魔法学校里公共休息厅一类的华美地方。 　　有壁炉，有古典的宴席桌，有看起来很温暖的沙发和地毯。这个休息厅一侧是厨房，另外两侧门锁着，没有任何打开它们的头绪。 　　简蔻决定先不管其它东西了，看见这张宴席桌，她觉得自己饿了。 　　大家今天除了一顿飞机餐，都没有再进食。 　　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让自己过得舒服，这是简蔻的生存之道。 　　她进厨房溜达一圈，里面烹饪用品一应俱全，米面油土豆洋葱蘑菇肉类齐全，唯一让人不满的是，都是生的。 　　周起：“节目组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自己动手。” 　　简蔻：“……” 　　不是，你一个密室脱逃游戏，专注解密不好吗？你怎么还搞温情居家那一套，你们不觉得要素过多吗！ 　　简蔻：“我们要不先把饭做好，等他们出来了，可以直接吃饭。” 　　其实这一整句话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饿了，很饿，她想吃饭。 　　周起笑了一声，在节目里他多少会克制自己，但简蔻还是听出了一层嘲弄的味道：“你会做吗？” 　　简蔻没理他的嘲弄，很平静地反将一军：“我不会做，但我可以帮忙。所以你会吗？” 　　周起：“……” 　　他也不会。 　　简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看起来她在谦逊退让，实际上射来的目光却明明白白写着“你是傻逼所以我懒得和你计较”。 　　以退为进，居高临下，好像她才是那个真正不屑一顾的云上之人。 　　周起看得眉心跳了跳，烦躁丛生，他径直离开厨房。 　　简蔻却没走。 　　她觉得把菜切好扔锅里煮熟，这几个步骤她还是可以的。 　　越想越觉得简单，越想越觉得膨胀。 　　她上手乒乒乓乓操作了一会儿。 　　然而俗话说得好，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二点五。 　　这伤害还摊到她自己头上了，厨房中传来“嘶”的一声。 　　周起下意识用手按住沙发要起来，顿了一下，过了两秒才进去厨房。 　　周起：“你怎么了？” 　　简蔻在洗手，没看他：“没事。” 　　水流下她的手小小的，手指却很细长，闪烁着细碎的光。 　　周起在门口深深看了她两眼，懒得多管闲事，转身回去沙发。 　　又过了几分钟，第二组阁楼脱逃成功的人也终于进入休息厅。 　　*** 　　“好累——”司桐瘫在沙发上，疲惫得像一条不良的咸鱼。 　　虽然他是个年轻人，但他真不擅长年轻人的这些玩法，一番折腾，就算林玖在对面指导，他也觉得老命都快没了。 　　林玖倒是一如既往地脊背笔直。 　　感觉不出来他累不累，不过能感觉到他随时能和敌人再玩局大的。 　　林玖：“简蔻呢？” 　　周起示意了一下厨房，林玖对他客气地笑了笑，走进去。 　　周起侧目看他动作，许久才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 　　简蔻在切胡萝卜。 　　深思熟虑下，她觉得自己切切菜过把手瘾就完了，把食材放进锅里这种高难度活还是应该交给别人来做。 　　正想着，一只手突然从下握住她拿刀的那只手。 　　冷白的皮肤，手腕正中间血管那病态的清晰度能让护士们瞬间爱上。 　　“让我来。”他说。 　　是林玖。 　　简蔻没看他，也没做推拒，从善如流：“那你来吧。” 　　林玖问：“想吃什么？” 　　能让简大小姐下厨房，多半是饿得没招了。 　　简蔻看他两眼，烦人精的灵魂下意识就要作祟，幸好眼角余光瞥到了摄影机，她按下蠢蠢欲动的要给林玖找茬的心思，不情不愿地好说话：“随便。你就用我切好的这些东西随便弄点吃的吧。” 　　林玖将她握着的刀放回案板上，先扫了眼她的手，才随便拈了拈她放进盘子里的食材——不成形状的洋葱、不成形状的土豆、不成形状的鸡肉、以及不成形状的胡萝卜。 　　林玖：“……” 　　简蔻：“我切得怎么样？” 　　林玖收回莫测的神情，抿了抿嘴，侧过脸对她笑下，是一个类似于安抚自己闯了祸的女朋友的笑：“挺可爱的。” 　　简蔻：“……” 　　这个表扬她很难接，她听过形容刀工好和坏的，但没听过形容刀工可爱的。难为他绞尽脑汁帮她找个褒义词了。 　　简蔻：“那你准备用它们做什么？” 　　林玖洗了手，将外套脱下来挂好，已经想好了对策：“可乐饼吧。” 　　弹幕这会儿刷得可欢。 　　【林玖解扣子的动作也太苏了吧！！！】 　　【卧槽这样看他肩膀好漂亮！】 　　【天呐他刚才那个笑，还有脱外套时那种我来收拾烂摊子吧的男友力，简直爆棚！】 　　【呜呜呜如果是营业，他刚才那个笑也营得太好了吧，就真的是面对喜欢的人时全心全意又无可奈何的笑。】 　　【他俩不是营业不是营业，09老粉发誓，他俩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营业，妈粉都磕定了！】 　　…… 　　林玖熟练地将土豆块蒸上，又把被简蔻切得很可爱的食材改成小丁。 　　简蔻歪着脑袋看他动作，一副很日常的在林玖工作时当个监工的状态。 　　如果回到古代，她一定是个邪恶的奴隶主，谁不好好工作，她就用小石头丢谁。尤其是丢林玖。 　　林玖打了个蛋，门框突然被敲了敲，屋里两人都侧过头，看见森雀站在门口。似乎是顺利逃脱后过来和所有人打个招呼的。 　　但是又不知道为何她愣了愣，没说出话来。 　　森雀：“……” 　　怎么说呢，刚才他俩一起看过来的视线，让她觉得她像是误闯进一对新婚夫妇婚房的不速之客。 　　她是不是应该直接离开？ 　　简蔻先开口：“雀雀？就你一个人？” 　　森雀：“对，我刚才听司桐说你们都是互相合作逃脱的，但我的房间靠我一个人就出来了。” 　　她说着又指了指休息厅：“我就来打个招呼。我在我房间里找到一些线索，应该和下一关有关，我先去和他们研究线索了。” 　　说完飞快回去沙发，跟被怪物追似的。 　　森雀：打扰了打扰了，空间留给你们，你们继续。 　　天空几乎完全黑了。 　　还差一分钟但七点整，房间里落地钟滴答滴答往前走，秒针向下转到6，又向上前往12。 　　58秒。 　　59秒。 　　60秒。 　　没有人在意枯燥前进的时间，然而秒针和分钟重合的一瞬间，城堡中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呯”的一声，像是有玻璃或者屏障一类的东西被打碎了。 　　极其突兀。 　　屋里几人都停下动作，看向紧闭的大门。 　　紧接着，在一阵诡异的脚步中响起个尖锐的嘻嘻笑声。不阴不阳，有如尖嗓子的小丑。 　　“这么晚了~还没回家的孩子~来和我捉迷藏吧~” 　　声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不仅在他们这个休息室环绕，在整个城堡都嗡嗡回响。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也由远及近，愈来愈响，最后停在了他们门外。 　　微开的窗户外北风不住往屋里灌。 　　简蔻觉得空气中有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她的脖子，还有人在往她耳朵上吹着气。 　　她不由自主朝林玖凑了凑，去抓林玖袖子，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漠且正义的。 　　林玖反手拉住她的手。 　　不仅是休息厅里的几个人沉寂着等待着门外的动静，就连屏幕外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卧槽什么情况？我好方啊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我们胆小的人配拥有节目组一个高能预警吗？】 　　【抱住我家小甜酒，不敢嗦话。】 　　就在这紧张至极的时间，画面突然一黑，叮叮叮响了三声，所有焦灼的观众的屏幕上都显出七个字—— 　　今日直播已结束。 　　【淦！！！】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卧槽好气，关键时候断直播！强烈要求节目组出个24小时直播，我们愿意加班观看！】 　　【节目组你做个人吧，你就不能再多直播五分钟吗！】 　　【24h，懂？】 　　节目组肯定不可能一天24小时直播，这也是节目策略，先给人直播一段时间，勾起观众兴趣，剩下的部分要是还想看，那月底最后一周的周末黄金档，咱们不见不散。 　　观众们心有不甘地结束掉他们的恐慌，但屋子里的几个人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房门突然被敲打起来。 　　“咚、咚、咚、咚……” 　　很缓慢的敲门声。 　　但只缓慢了一小会儿，到后面就越来越急，越来越急，趋近疯狂，恨不得将门就这样砸开，与此同时，门把也被疯狂地扭动起来！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老旧的门把手好像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开始吱吱吱地乱响，所有声音交错着，在小小一个空间交错回荡，刺耳得让人胆战心惊。 　　壁炉里的火光都随之跃动。 　　也不知道敲了多久，声音突然全部戛然而止，静默得可怕。 　　片刻，外面的生物说话了。 　　“嘻嘻嘻嘻，好吧~我先去找走丢的孩子们，明晚六点，再来找你们玩~” 　　-- 　　外面的东西离开后，房间还沉浸在可怕的寂静中，久久没有声响，只有烧得旺的壁炉时不时会发出噼啪的细小声响。 　　半晌，林玖先开了口：“你们检查下每扇门，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平静得像个在看电影的局外人。 　　森雀约莫被吓住了，脸色不比简蔻好看，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没动。 　　倒是刚才累瘫的司桐恢复了精神，如林玖所说，把每扇门都检查了一遍。 　　“奇怪。” 　　司桐最先走向的是几个人进入休息室的那扇门，之前这扇门一推就开，但是现在，上面的门把仿佛是个摆设，不管怎么拧都纹丝不动。 　　司桐：“这扇门打不开了。” 　　说着，又往左侧的门走去，试了试：“这扇门也打不开，不过它一直都没法打开。” 　　他最后走向右侧油画下的门，这扇门和另外两扇门长得不太一样，看起来过于普通，不够华丽。 　　司桐转动门把手。 　　“咯吱咯吱”，木门晃动了两下，居然缓缓开了—— 　　简蔻很自觉地把放松的手加急塞回林玖手中。 　　好在司桐没有给出可怕的答案。反而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这里好像是我们晚上睡觉的地方。” 　　话音落下，本来还蔫在沙发上的森雀弹了起来，简蔻想了想，也跟过去。 　　这里有一段走廊，旁边附了六个房间。上面写有名字，司桐及其队友陈远泽一间房，森雀和陈夏果同一间房，其余四位嘉宾每人单独一间。走廊尽头有有个盥洗室。 　　房间墙壁看起来有些古旧，不够明亮。 　　好在物品全是新的，至少干净温暖。 　　一切都好。唯独不好的是，房间门上的名字提醒他们，他们还有三个队友没有回来——而进出休息室的门已经被锁上了。 　　*** 　　晚餐在跃动的壁炉火光中进行。 　　可乐饼外皮炸得酥脆，里面包裹着鸡肉和洋葱碎的土豆泥又香糯可口，时不时还能吃到几粒胡萝卜丁清甜解腻。 　　除此之外还有番茄汤。 　　简单但是均衡的一顿晚餐。 　　在森雀的询问下，林玖说了他刚才提到检查门的原因。 　　“我逃出来的那个房间有篇女巫日记，说她用魔法阵给这片区域施了咒，恶魔无法进出这里。但晚上六点后，恶魔魔力会增强，所以魔法阵咒力也会对应增强，会把一切生物阻挡在门外，包括人类。” 　　简蔻：……我觉得这个设定我好像不太可以。 　　想到恶魔说要找走丢的孩子玩捉迷藏的话，简蔻脊背阵阵发凉。 　　万一，只是万一，她没能在六点前回到休息室，那岂不是要在大半夜的古堡中和一群恶魔玩捉迷藏？！ 　　想想她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自认为安全的屋子准备自闭苟活，结果透过裂缝往外看，正好和一双红色的眼睛对上。 　　简蔻毛骨悚然。这是什么人间惨案？！ 　　要是被抓住会怎样？ 　　简蔻开始回想以前看过的鬼片，以及鬼片里一万种死法。 　　她叉着可乐饼有一会儿没动作了。 　　林玖看她一眼，礼貌无害地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节目组为了限制我们通关进度，给门上定时锁编的背景故事。” 　　简蔻：“……” 　　哦好的知道了，被恶魔抓住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氛围全没了。 　　我真是替节目组谢谢你。 　　不过林玖这么一说，简蔻倒是记起了自己阁楼里那张故事设定：“我屋里的纸条是一个现代灵异爱好者留下的，说他和朋友为了破解古堡的秘密，给古堡装上了近百个摄像头。” 　　这就是在给拍摄他们的仪器编背景了。 　　接着，森雀说了她那边的设定：“据说恶魔对人类的情绪很敏感，如果情绪太激动就会将它吸引过来。” 　　周起也开口：“我房间里面的纸条，是说女巫在城堡里设下了一些谜题，用肉眼并不能看见。” 　　这两点目前来看都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暂时不用管，车到山前必有路。 　　简蔻问：“如果明天队友还没归队，要怎么办？” 　　司桐很轻松，口吻随意：“随缘吧。” 　　他和林玖一样，半点不紧张，两个人都有种“我们在外布置好了导|弹，有东西作妖的话，我们直接把城堡轰了完事”的迷之淡定和自信——虽然下午司桐还因为不熟悉游戏规则被粉丝狠狠哈哈哈嘲了一把。 　　司桐：“不用特意去找他们。一来我们和他们也不是很熟，二来人多了队伍不好带。三来节目组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说不定他们现在躺在某处好吃好喝，他们才是最轻松的人。” 　　简蔻：？？？ 　　简蔻：你这个气氛毁灭程度和林玖一样直男了，你真的是节目主持人吗？还有你真的是问题团大队长吗？别的偶像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发誓说必救队友，你这么轻易就把队友卖了可还行？说好的团爱呢？ 　　简蔻是个充满问号的小朋友，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又一直在心里大声哔哔。 　　晚上大家都吃得很多，显然劳神费力一天，都饿坏了，也累坏了。收拾好一切就早早回了房间。 　　走廊上有盏常亮灯，橘黄色灯光打下来，浅红的地毯变成了橘红。 　　他们手机都被没收了，现代的年轻人失去了手机几乎就等同于失去了臂膀，好在节目组贴心地给他们房间塞了很多书刊，基本都和这次节目的主题有关，但并没有值得在意的关键信息。 　　周起看了会儿书，外面安安静静，好像所有人都睡着了。 　　他抓着头发去盥洗室洗了个澡，出来时正好看见简蔻打开门，林玖走进去，门又很快关上。 　　周起脸上是惯常的倨傲不耐，嘴角动了动，下意识要扯出一抹冷笑。 　　可好半天，冷笑没扯出来，倒是泛起几分嘲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送给谁的。 　　他依稀记得个一模一样的场景，也是一模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年他19岁，简蔻18岁，他们当时正以情侣的身份相处着，像真的在谈恋爱一样甜。 　　周起站了一会儿，直到冷空气贯穿了他整个身体，他才记起自己应该回去房间。 　　*** 　　简蔻在抿手指。 　　外面黑色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好像永远都有堆不完的云在这里翻滚。 　　为了保证和城堡相衬的古朴味道，房间是真的很暗，灯光全都集中在床和书架附近，对面几个角落都显得灰暗暗的。 　　简蔻含着手指，一边木着脸盯着那几个角落。 　　门突然被敲了敲。林玖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简蔻坐回床上，问他。 　　林玖没回答，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拉过她左手，半蹲下，看她手上的伤口：“疼吗？” 　　应该是她切菜时不小心切到的，不深不浅的一道伤。 　　简蔻一贯娇气，哪怕根本不疼，晚一步到医院就会愈合的小伤，她也会喊疼。 　　果然，简蔻盯了他睫毛半晌，从本来的小学生变成了被欺负的小学生。 　　“疼。”她声音皱巴巴的。 　　短短一个字，被她说得像断了五根肋骨。 　　综艺这种呈献给大众的东西，是不能造作的。 　　不能喊疼不能喊累不能不干活不能随心所欲欺负林玖。所以她没说，林玖也没问。 　　但现在没有任何摄像头对准他们。 　　林玖端详了一会儿，举起她的手，低头咬了下她指尖。 　　“嘶——”简蔻吸了口气。 　　他没有再咬，而是舔了舔她的伤口。 　　他本来就白。现在这幅样子，雪白的皮肤，绯红的嘴唇，还有经常被说像希腊雕塑的下颌线以及眼睛，是标准的吸血鬼了。 　　这个房间应该是阴森的，可简蔻突然觉得，灯光也好，风景也好，事物也好，都恰到好处的暧昧了起来。 　　林玖帮她包好伤口。 　　简蔻抬了下手指：“你哪里找到的创可贴？” 　　林玖：“随身带的。” 　　简蔻觉得事情是轮着来的，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前脚喊完疼，后脚又想轮到欺负林玖了：“你随身带创可贴做什么？你这么娇气的吗？” 　　看不出来嘛。 　　林玖没和她多说，就是单纯低眉垂眼着，一边轻轻捏她手，一边问：“你今天和周起一个队？” 　　他声音特别低，带了点状似无意的古怪，感觉是在不高兴“你竟然在外面摸了别的狗子”。 　　简蔻倒是高兴了：“我不光和周起一个队，我们队还是第一个逃出来的。” 　　她挑了挑眉，微微抬着下巴，挺骄傲。 　　准确说如果门把手不必让周起递给她的话，她就会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其实她还可以更快一点，但是周起拖了她后腿。 　　林玖顿了顿，没说话。 　　简蔻觉得不用担心林玖的不开心，因为威胁度不高。 　　她现在很膨胀，并且只想表达一个意思——男人，影响我出招的速度。 　　所以简蔻把周起抛开，要一个人搞林玖：“我不光把我房间的谜题破解了，周起房间的谜题也被我顺手破解了。” 　　林玖：“……” 　　简蔻：“你们队至少比我们慢了二十分钟。就算你们是第二个出来的，也太慢了。你们队负责解密的人是谁？” 　　说到这里，林玖睫毛低下去，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再抬起的时候，很普通地说了：“司桐。” 　　司桐粉丝都应该感谢林玖的闭眼吹。 　　用弹幕的上帝视角来说，司桐当时全程懵逼，而简蔻和林玖是差不多同时把自己房间谜题解开的。 　　简蔻纯属游戏宅有经验，林玖则是常规地当做实践推断题做了，学霸操作。 　　简蔻嫌弃：“那你太弱了，简直给我丢脸。” 　　林玖：“……” 　　林玖乖巧：“嗯。” 　　你可爱，你都对。 　　简蔻赤着足尖踢踢他腿，笑得像个小坏蛋：“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教你。” 　　林玖微微挑眉，那充满期待和小心的小动作极大地满足了简蔻身为一个高端玩家的虚荣心：“真的？” 　　简蔻矜持傲慢地点点头：“求我啊。” 　　林玖也笑了，如同看见心上人高兴所以随之展颜的青涩少年。他声音却不如外表奶气，低低的，轻轻的，猫爪似的挠人心痒。 　　“求你。”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应该写得不恐怖，不会吓到人吧？ 第25章 　　第二天是周六, 没到九点，已经有不少观众等在了直播室。 　　人数比昨天多。 　　本来这个节目话题度就很足，从官宣开始就吵了两轮, 没办法，嘉宾阵容堪称魔鬼，怎么看都是修罗场。 　　崔家家族粉最先撕的简蔻。 　　最近“二次元原型”的捆绑营销在微博和短视频平台上有所成效，再加上崔氏夫妇又各自捆绑前任, 营销“南韩三大美人都深爱崔政焕, 南韩两大绝世美男都为崔夫人神魂颠倒，可崔政焕与夫人只爱彼此”的绝美爱情，他家画风就愈发朝着玛丽苏风狂奔。 　　点进超话，几乎都是爱情小说。 　　这种捆绑没少让三大两美的粉暴怒——前男女朋友而已, 分了几十年了, 大家都各自有家庭了，你们也有孩子了, 怎么还这么不要脸？ 　　但三大两美毕竟不在大陆发展，名气不足，就算粉丝气得跳脚也没什么作用。 　　他们只能去知乎增加扒皮贴。 　　崔家团队试图控了一波知乎回答, 没控住。 　　好在知乎和微博以及短视频平台的用户交叉较小, 团队放弃了控评知乎, 转而在微博上宣扬“不要听信编乎小作文”——即便那些编乎小作文都有理有据，锤锤到肉。 　　这次裴氏老板应该有出力, 崔政焕家新买的热搜数据直逼当红流量。 　　也许正因为虚假流量带来的错觉，让粉丝觉得崔政焕的“神仙”形象回来了, 她们又可以跳了。 　　节目还没开播，她们就先舞一轮：“别给某些人眼神！她不配！” 　　“某些人想要热度，我们偏不给！” 　　“某些人”的粉却懒得理她们, 只忙着和周起家战斗。 　　周起粉一直是圈子里横惯了的，反正周起背景在那儿，没人惹得起，所以粉丝习惯了万事撕逼解决。 　　镜头不够，撕。合照没站中间，撕。这个小生造型和周起有点像，撕。 　　不听解释不听劝阻，反正这么多年，她们战无不胜，所有人都只能吃着暗亏默默忍受她们的作威作福。 　　齐蕾以前经常说，周起的粉丝，不知道是因为爱得发疯才粉他，还是因为享受权力与征服的快感才粉他。 　　总之粉丝把节目组上上下下全撕了。 　　——节目组安排这种嘉宾阵容，典型是为了热度不做人。 　　——Mess和Mania这种不入流的偶像团根本不配请周起。 　　——崔孝珠这个不要脸的挂件又蹭哥哥资源。 　　——简蔻这个废物草包是不是又要像五年前那样让哥哥吃苦。 　　她们倒是知趣地没撕林玖，只暗戳戳地拉踩了一下，然后林玖粉很快将她们淹没。开玩笑，林玖有作品有实绩，你周起除了流量和背景还有什么？登月碰瓷。 　　顺便帮简蔻的份一起怼了。 　　周起粉讪讪缩回去，干巴巴蹲着，想等直播素材一出来就写小作文踩所有人。 　　然而昨天上热搜的两个话题，“简蔻家的城堡”和“友善的城堡第一关”，根本没让她们找出任何能发挥的点。 　　反倒是她们爱豆风评被害。 　　“周起那个盒子居然还要简小姐指导才能打开，呃，算了，不评价，惹不起。” 　　“蹲了直播，简小姐的反应真的蛮快，思路也很清晰，比周起好多了。不知道周起粉在嘲什么。” 　　“某些粉丝脸疼吗？” 　　“我就想知道，周粉和崔粉对着简小姐家这座能当迷宫用的城堡，还好意思继续踩简小姐吗。” 　　确实不太好意思。 　　其实一栋建筑不算什么。但一栋稀奇古怪的建筑就含义深刻了。 　　得多少钱，才能想到收集这些别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古怪地产。 　　它彰显出一种财力，偏偏这种财力，又与简骜在国际影坛的地位息息相关。什么福布斯榜什么好莱坞一线，都不如此刻感触强烈。 　　但是粉丝抠了一阵脚还是嘴犟：“查了下，欧洲这样一座古堡的价格差不多等于朝阳区一套别墅的价格，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路人：“修缮费了解一下？去查查这种古堡每年的维护费？” 　　粉丝：“再了不起也是简蔻她爸的，又不是简蔻自己的。” 　　路人：“exm？你家不是星二代？你家光环不是父母给的？” 　　…… 　　总之，激烈的争吵，足够的话题，再加上节目新颖的题材和精良的制作，今天大清早，等开播的人比昨晚足足翻了一倍。 　　这会儿时间还没到，已经有不少人在黑屏上打起了卡。 　　九点。 　　伴随着叮叮叮的声音，直播准时开始。 　　*** 　　几个人早上都起得早，吃完早饭，还有一会儿时间，司桐号召大家开了个反省会。 　　简蔻：为什么是反省会？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传闻中偶像经常会开的反省会。 　　但是很奇怪这位偶像队长完全没有反省他昨天毫无心理负担地卖队友的行为，而是提前反省说他预感到了今天大家一起行动效率会很低，建议分头行动。 　　简蔻：我觉得你可能缺乏一些恐怖片的常识，分头行动，一般都是送人头的必死行为。 　　不过想到昨天司桐带着林玖第二队走出阁楼，虽然慢了点，但技术应该是过关的。简蔻点了点头。 　　佛系三连：都行，可以，我随意。 　　只要不分成一人一队。 　　司桐作为节目主持人，毫无疑义地做主分出两组队伍。 　　简蔻、林玖一组。 　　司桐、森雀、周起一组。 　　挺好的。简蔻想，她能带飞林玖，司桐能带飞另外两人。 　　司桐也觉得挺好的。林玖能带飞简蔻，周起能带飞自己两人。 　　大家一拍即合。 　　随着九点的到来，门“咔哒”一声响，应该是定时锁被解开了，两个队伍一前一后走出门。 　　简蔻和林玖去西侧的塔，司桐三人去东侧的塔。 　　只有弹幕觉得不怎么好。 　　【emmmm，这个分组，怎么回事。】 　　【为什么两个高端玩家同一个队，三个菜鸡同一个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者只和王者玩，青铜只和青铜玩？】 　　【可能青铜玩家害怕被王者玩家带进高端局里了吧？】 　　【今日看点：神仙打架，菜鸡互啄。】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神他妈菜鸡互啄！】 　　简蔻不知道弹幕在说些什么，她现在心情很好。 　　林玖以前给她当家教的时候，她去欺负林玖，林玖总能很稳妥地完成她那些苛刻的要求。 　　好像他什么都能为她达成。 　　可他越能完成她越不高兴。 　　小学鸡是这样的。简蔻很不爽他的无所不能。 　　但是现在，她！起！飞！了！ 　　简蔻有种居高临下的快乐。 　　她表情如常且勉为其难地教他解密游戏里经常出现的要素。 　　“这个锁要用图形开，我们刚才不是拼出来了几个图案吗，那些图案就填到这里。” 　　“这个房间叫做‘镜子’，顾名思义，我们要让房间左右对称。” 　　“我们刚才拿到的螺丝可以拧到这里。” 　　“这张纸上有很多不同颜色的线条，我们必须把每根线条连接的字母拼成单词。” 　　林玖一直抿着小梨涡，落在简蔻身上的眼神特别专注，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偶尔还会因为她破解出的几个谜题挑挑眉，低头笑笑，侧目看她。看起来挺意外，也挺佩服她。 　　简蔻很膨胀，路上忍不住按了好几次嘴角。 　　他们走过武器库、盔甲库，又穿过陈列室。 　　“刚才那篇灵异爱好者日记里说，他把东西藏在13那里了……” 　　简蔻突然顿了顿。 　　游戏中有时候一个线索要到下一个房间才能用上，但是一般来说，距离不会超过两个房间。 　　简蔻现在进入了一段新走廊，一面是窗户，一面是画像。 　　林玖好像对画像挺感兴趣的，走慢了些。 　　今天是个阴天，窗外云层压得很低，包围着城堡的树木轻轻摇晃。 　　爬了藤蔓的窗户外冷风一吹，寒意肆虐。 　　简蔻拉高衣服拉链。 　　过来参加节目录制的明星都穿的私服，简蔻带的衣服基本以保暖为主，美丽度一般。不过她不在意，她喜欢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 　　当然，她的颜值也有资本这样任性操作。因为就算她穿成这样，也有一群人真情实感磕到了她的颜，或者说，更加磕到了。 　　这冷色调的世界，她就像朦胧复古的画中人，和林玖那样散发着古典气息的美人相得益彰。 　　他们刚刚在陈列室花了不少时间，以至于简蔻差点忘了13这条线索。这会儿被风一吹才想起来。 　　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门，按照“线索不会与解题地点相隔太远”的规矩，这扇门估计就需要“13”破解得到的钥匙来开启。 　　13，可能单纯是数字，也可能代表别的含义，西方13不就代表不详吗。 　　简蔻仔细观察了一遍走廊。 　　然而不管她哪一种猜测，这里似乎都没有相关物件。她又认认真真，一寸一检查地走了两圈。还是没头绪。 　　简蔻：“……” 　　糟糕。她好像卡关了。 　　简蔻：不！稳住！能赢！她还能再战三百个解密游戏！ 　　她这种高端玩家，不能在这里坠机！ 　　13是什么，13还能是什么？ 　　简蔻突然看了林玖一眼。 　　他依然在欣赏那些画，黑色的背影看起来比例极好，也能极好地融入城堡氛围之中。 　　简蔻视线顺着他一路往上，凝向林玖站定观看的那副画——一位带着皇冠的白胡子老人。 　　国王。 　　King. 　　简蔻目光突然停了一下，抬抬眉，片刻后，灵光一闪，她电光火石间抓住了那道思绪的尾巴。 　　国王。是国王！ 　　她能讲解了：“13在扑克牌里是K，而K指的是国王。也就是说，那位灵异爱好者，把东西藏在国王后面了！” 　　简蔻不想碰那看起来挺沉的画像，远远指挥：“林玖，你看看画后是不是有东西。” 　　林玖不动声色，温驯地依言行动。 　　果然，画像后面有个凹槽，里面放着一副眼镜，以及一张纸条。 　　简蔻提起的心脏落了回去。 　　刚才那一瞬间类似“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的主角光环上身的分析确实有种带着力量的爽感，但装逼完就让人蔫了。 　　这种没经过验证就提前分析的行为，容易翻车。 　　幸好。 　　没翻车。 　　简蔻将手放在背后，弯了弯嘴角，有种小事一桩的淡然，也有种不用太佩服我，常规操作而已的暗爽。 　　林玖跟着笑了下。 　　当然，弹幕笑得更欢。 　　【哈哈哈哈简小姐还没发现吗，林玖一路都在暗示她！】 　　【林玖好累，又要提醒大小姐，又不能让大小姐察觉到他在提醒她。一路小心谨慎地给她传达解题思路，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林玖眼神：看我女朋友可爱吧。】 　　【应该说林玖表现的眼神：看我女朋友可爱吧。简小姐理解的眼神：看我女朋友厉害吧。】 　　【简小姐真是一脸冷漠的沙雕2333333】 　　【哈哈哈哈我有点理解林玖为什么喜欢她了。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他俩也太甜了！我宣布我开始磕了！别拦我！他们一定是真的！】 　　【讲道理，他俩比另一对星二代cp真多了。我倒真觉得另一对才是浮于表面的营业。】 　　…… 　　简蔻二人找到的是一副VR眼镜，特别便携轻巧的那种，一眼过去像个加大版墨镜，不过是白色的。 　　下面压着的纸条上记载的内容，和昨晚周起说的话对上了。 　　“阿格尼给了我这玩意儿，说城堡里会有很多看不见的禁制，只有带上它才能发现那些禁制。该死的阿格尼，他没告诉我戴上这副……” 　　纸条的字迹很潦草，最后半句完全看不清楚。 　　但前面说的东西已经很明白了。 　　简蔻：“……” 　　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这游戏，居然还有个里世界？！ 第26章 　　简蔻用一种隐隐约约透着“你怎么连基本常识也没有”的语气, 将里世界和表世界的概念和林玖说明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两种不同形态。 　　类似于一个麻瓜和一个巫师同时看向一片荒野，麻瓜只能看见灌木野草，巫师除了灌木野草, 还能看见一座魔法塔。 　　说完简蔻将VR眼镜在脑袋上固定好。 　　——他们还没拿到开门的钥匙，按照游戏常规操作，需要他们去里世界找线索。 　　这座城堡被一比一地置入了VR场景中，眼镜盒子还内置了传感器和陀螺仪, 能让玩家在虚拟世界里和虚拟世界外同步移动。 　　就算只看着眼镜内的画面走路, 也绝对不会出问题。 　　简蔻重新观察了一遍走廊。 　　里世界的环境比表世界更阴森灰暗，空气中好像一些扭曲的黑气在旋转。 　　表世界的走廊墙上挂着画像，而里世界的走廊墙上并没有画像。 　　倒是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 　　些许颜料喷溅散在箭头边，又顺着墙壁流下来, 一道道红色, 触目惊心。 　　箭头指向陈列室。 　　简蔻按指示回去陈列室。 　　屋里有了一串新的箭头，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花盆。 　　所以钥匙是在花盆里或者花盆下面？ 　　正常来说, 玩家是不会寻找这种地方的，因为那就不是解谜游戏了，单纯叫无脑找东西游戏。 　　简蔻朝着花盆走去。 　　没几步路, 突然脚步一顿, 背后生出一阵凉意。 　　——刚才她路过的石像鬼雕像是看了她一眼吗？ 　　简蔻一时有点僵硬, 不知道该不该回头确认一番。 　　眼镜只能检测使用者的行动，并不能检测旁人的行动, 所以现在虚拟场景里只有她自己一人。 　　这样沉浸式体验一会儿，就好像世界里世界外都只有她一人。 　　有点方。 　　“林玖？”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背后立刻传来回答：“我在。” 　　干净年轻的声音。 　　简蔻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够像话，于是试着补救了一下自己形象：“我要利用里世界给出的线索找钥匙了。” 　　另一层含义是——你学着点。 　　林玖低低笑了笑：“……好。” 　　今天的直播画面上有三个分屏。 　　东西塔两队人马分别一个屏, 陈夏果等人一个屏。 　　刚刚简蔻戴上VR眼镜的一瞬间，屏幕上又多出一个分屏，呈现虚拟场景中的画面。 　　突如其来的里世界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关注，这会儿讨论全围着这边。 　　【卧槽刚刚是不是有个雕像动了？】 　　【不止雕像动了，墙上那幅画也动了！！！】 　　【你们看09分屏上的油画，没有那个小女孩，简蔻这边的油画上有个小女孩。】 　　【妈啊啊啊啊啊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变大了啊！！！】 　　【是，而且好像在朝我们这边走……】 　　此时此刻感到害怕的人，可以选择去看别人的分屏。 　　但是简蔻没得选，她一个高端玩家，都戴上眼镜了，怎么说也得拿到钥匙了再取下来吧？ 　　更何况林玖还在旁边。 　　简蔻想，她非在这里表现个什么劲呢？躺着当条咸鱼不好吗？搞什么教学play，结果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管，都怪林玖。 　　也幸好他在这，真是成也他，败也他。 　　简蔻决定速战速决。 　　她定了定神，提起气，一鼓作气朝花盆移动。 　　她看不见现在弹幕上疯了似的“护眼”和尖叫，她只看见那个古旧的砖红色花盆到了她的脚边。简蔻伸手去摸花盆边缘。 　　就在这时候，一张惨白扭曲的脸突然从视野边缘中钻进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脸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到了简蔻面前。 　　简蔻：“！！！” 　　简蔻：“嘶！” 　　一瞬间，她浑身寒毛都炸了，差点当场表演一个螺旋升天！ 　　简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小腿发软，跘了一下。幸好一双手接住了她，将她捞进怀里。 　　“别怕，我在。”林玖说。 　　他反应挺快，迅速摘下了她眼前的VR盒子，又用拦着她的那只手安抚似的揉揉她肚子。 　　简蔻心脏跳得飞起，浑身血液都不停往鼓膜上冲。 　　她背靠着的那个胸膛很温暖，看不出胸膛的主人有着和吸血鬼相似的阴阴凉凉的外表。 　　她靠着缓了一会儿，珍惜地看着久违的现实世界，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热爱现实世界。 　　简蔻：恐怖世界杀我！ 　　简蔻是个喜欢在作死和底线之间反复横跳的人。但在恐怖世界她不敢这么操作，因为那比老虎屁股可怕多了。主要是看不见摸不着，心里难关克服不了。 　　不管怎么说，知道钥匙的位置了就好。 　　她从林玖怀里站直，心里的天平在娇气那里摇摆了好久，最后变成使唤他：“林玖，你去查看一下那个花盆，钥匙应该就在那里。” 　　林玖依言去花盆后面找到了钥匙。 　　门能打开了。 　　他们沿着螺旋楼梯再次往下走。 　　火把光芒熠熠跳动，人影在楼梯上跟水波似的晃来晃去。 　　简蔻突然开口：“林玖，一会儿你去探里世界。” 　　她因为刚才被吓到，所以对林玖稍稍有点不爽，虽然不知道和林玖有什么关联，但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林玖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好。” 　　考虑到这是综艺节目，简蔻不爽之余还是尽量客气地询问了一下：“我之前教你的解谜技巧你都记住了吧？” 　　林玖：“记住了，受益匪浅。” 　　简蔻点头，若无其事：“里世界简单一点，你就用里世界练练手，我来处理表世界更难的谜题。” 　　林玖看她一眼，抿着笑：“好。” 　　*** 　　虽然这是一个有点恐怖的脱逃游戏，但弹幕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狂笑。 　　司桐几个人的综艺感自然不在话下，但大家没想到简蔻和林玖也这么有梗。 　　【哈哈哈哈神他妈用里世界练练手！】 　　【简蔻一脸正直的胡说八道真的笑死我了！】 　　【说实话我以前一直觉得简蔻很高冷，现在感观彻底颠覆了……】 　　【她确实高冷啊，就是心理活动可能比别人丰富好几倍。】 　　【为什么我一想到简小姐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各种哔哔的样子就觉得那么好笑hhhh】 　　【前面别走，我也开始忍不住幻想她每一个眼神心里都在哔哔什么了！】 　　……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3点。云层堆积得越来越厚。城堡越往下潜入，光线就越阴暗。 　　最要命的是，从这一层开始，城堡中有了许多“震你一下”的元素。 　　比如说他们走进图书室的时候，书架上的某本书，突然凭空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简蔻：“嘶！” 　　在宾客卧室调查的时候，镜子突然碎了，“咔擦”一下。 　　简蔻：“唔！” 　　去杂物间翻找东西，背后某个盒子毫无预兆地弹开，“砰”。 　　简蔻：“呃！” 　　她每次被吓到都会下意识想叫，但又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迅速憋住，导致喉咙里只发出一个短促多变的音节。 　　这就让弹幕开始哈哈哈地记录起简小姐受惊吓时发出的100种声音。 　　简蔻忍不住看了两眼林玖。 　　他逛的里世界怕不是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他怎么连呼吸频率都没变一下。 　　这片区域用到的虚拟线索比较多，林玖一直在兢兢业业完成简蔻交给他的任务。 　　简蔻看不见林玖的视角，但观众能够看见，屏幕上方的关切就没停过。 　　【林玖都不害怕的吗？】 　　简蔻在表世界里被震一下，都会忍不住想尖叫，林玖视角里的东西就更可怕了。 　　地上突然伸出来的手，天花板上突然垂下的头发，镜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人。 　　但别说尖叫了，林玖连吓一跳好像都没有。 　　顶多在窗户外突然多出张脸时顿了顿，看过去，与那张脸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摩挲着粗粝的窗台，笑一声，好像还蛮感兴趣的。 　　简蔻戳他：“你看到什么了？” 　　林玖实话实说：“窗子外贴着一张脸。” 　　简蔻：“！！！” 　　林玖：“好像是导播的脸。可能经费不足，自己亲自上阵当脸模了。” 　　简蔻：“……”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玖，一个太过理智无法融入恐怖气氛，甚至还破坏了别人游戏体验的人形Bug。 　　他俩一路配合极好。 　　节目组本来计划众人要花两天时间才能搞定的这座塔，被他们一路顺顺利利推到最后一扇门。这扇门打开后就能进入中心塔了。 　　然后再往下几层就逃脱成功了。 　　简蔻将门打开。 　　非常缓慢绵长的“咯吱”一声，一条比之前都要华丽宽阔的通道出现在面前。 　　不愧是中心塔，连条通道都这么有牌面。 　　据说恶魔不闲逛的时候，就住在这座塔里。 　　他们这一路通关实在太过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酣畅淋漓。 　　这种玩开了的情况很容易就会收不住，简蔻抬步就要前往中心塔继续厮杀，却被林玖拉了一把。 　　林玖一只手伸到脑后，去解VR盒子的扣带，手指穿过发丝，皮肤愈发白，头发愈发黑。他手指偏细，这样一看，挺妖的。 　　——是在建国前允许成精的年代里，专门勾搭千金小姐吃软饭的那种男妖精。 　　林玖提着带子将眼镜拎了下来，好像有点不舒服，眨了两下眼睛，才看向简蔻。 　　“几点了？” 　　VR场景里面，天色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会发生变化，林玖隐约觉得他们可能超时了，但里面不曾变化的天色又让他放松了警惕，觉得也许时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长。 　　这会儿他们所在的这个通道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但林玖话音落下后，头顶灯光却突然亮了起来。 　　简·没玩够·蔻：…… 　　林·由她玩·玖：…… 　　简蔻：我！死！了！ 　　字面意思。 　　*** 　　休息厅现在有4个人。 　　司桐几个人去的东塔正好是关押囚犯的塔，按理说他们能把队友给救回来。 　　但是司桐几个人菜呀。 　　研究了一个上午，只勉勉强强破解开了两个房间。 　　从那两个房间里得出的讯息是，在这座塔里，他们可以找到他们的同伴。 　　作为解谜游戏的头号敌人，同时也作为节目组的头号敌人，司桐很不良少年地带着两个菜鸡队友回休息厅开反省会去了。 　　并且开了一个下午。 　　熟知司桐作风的粉丝们都很欢乐。 　　【我团不仅不走团爱路线，还喜欢走团卖路线！】 　　【斯达夫还不了解我团作风吗？指望他们去救队友，别想了。】 　　【我团今日金句，救队友不如宅摸鱼23333】 　　司桐那张笑起来摆明了欺负人的脸，清楚表达出一个意思——不救。 　　这工作人员就没辙了呀。 　　他们只好临时编出一个设定：恶魔的仆人在关押囚犯的时疏忽大意忘了上锁。 　　这样囚犯们就能自己逃了吧。 　　然鹅。 　　大家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怎么能忘了问题团里有问题的不止司桐一个人。 　　陈夏果和陈远泽一边没骨头似的躺在椅子上，一边发出咸鱼的声音：“我们不回去。这里挺舒服的，还不用自己做饭。” 　　一个不救，一个不逃。 　　最终只有崔孝珠回去了大部队。 　　她和陈夏果他们不一样，她必须表现自己，她需要曝光。在工作人员提前撤走机关陷阱的前提下，她于下午时分返回了司桐等人的队伍。 　　所以现在休息厅里有4个人。 　　6点直播准时结束。 　　随着门锁咔哒被锁上的声音，阴森森的笑又开始在城堡内飘荡。 　　森雀从厨房走出来，扫了一圈，惊呆了。 　　“蔻蔻和林玖，是没回来？！” 第27章 （二合一） 　　简蔻听着满城堡回荡的立体音效, 不想说话。 　　开局第一天的她：晚上不按时回家也太可怕了，我发誓要小心谨慎遵时守点，免得和恶魔捉迷藏。 　　开局第二天的她：晚上没按时回家。 　　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作死。 　　简蔻一不高兴就想迁怒林玖。 　　如果不是他太弱了让她觉得丢人, 她就不会给他教学。如果不是给他教学，她就不会那么兴致高昂地解密以至于这么快找到里世界。如果不是找到里世界后太让人振奋，她就不会错过回家时间。 　　关键是，罪魁祸首完全没有感觉到恐惧。 　　除了简蔻第一次将谴责的视线投给他, 他稍微憋屈了一下, 表情像是突然被主人无故发难的大狗狗，不过很快就认命背锅。 　　然后在简蔻走来走去焦躁的时候，又很快笑了起来，好像觉得她这副样子特可爱似的。 　　你还笑。 　　简蔻忍不住：“你昨天听到游戏规则了吗？” 　　林玖：“听了。” 　　那她就不懂了。 　　“我们现在回不了休息厅, 就说明我们没有晚饭, 不能睡觉，还要和恶魔玩一个晚上的躲猫猫。” 　　你真的懂事情的严重性吗？ 　　林玖用一种在看自己家傻丫头的目光注视她：“我知道。” 　　简蔻：“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林玖又被无故凶了一下, 不免顿了顿，然后找到了个机会帮她排忧解难：“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吃好饭, 睡好觉, 还不用担心被恶魔抓走。” 　　“什么？” 　　他笑了：“我们直接去他牢里住一晚不就好了。” 　　简蔻：？？？ 　　导演：？？？ 　　这么骚的吗？ 　　倒是好像可行！ 　　简蔻想了下, 反正是做节目，被抓住也不会真的有什么, 只是逃避抓捕的过程比较吓人而已。 　　那不如跳过那一步，直接被抓住。 　　陈夏果几人不就被关了起来吗, 节目组总不能不给吃不给喝吧。 　　“那……”她迟疑了一下，“恶魔关囚犯的地方在哪儿，你知道吗？” 　　林玖笃定：“中心塔是通向外界的通道, 肯定不会用来关囚犯。西塔被我们探完了，也没有。估计在东塔了。” 　　“行。”需求全部能被满足后，简蔻不急了，“走吧。” 　　他们轻轻松松地开门出去。 　　导演：！！！ 　　导演才是真的急了——这届玩家怎么回事？这么难带的吗？一个司桐就够让人头疼了，再加上个过分清醒的林玖，克星x2，他头都要秃了。 　　“所有工作人员，想方设法拦住他们！” 　　这命令说出来，轮到工作人员头秃了：“可是这……怎么拦？” 　　追他们简单，拦他们，还真不好办。这意味着要去和林玖二人对峙，但一对峙，不就正好满足了他们“被抓住”的需求了吗？而且休息厅那几个菜鸡今天对救队友露出的是什么态度，大家都看到了。这两人要被抓住，最后不还得节目组想办法把人给送回去。 　　导演：“……” 　　导演：“所有人回东塔！” 　　想到下午为了放崔孝珠回去，特意撤走了东塔的机关谜题，现在东塔对于这两个神仙来说就是个来如自如的地盘，导演揉着太阳穴：“回去后把门堵死，坚决不许他们两个进去——对了，给他们放点吃的到宴客厅，动作要快，千万不要被他俩抓住！” 　　工作人员：…… 　　怎么觉得那两个人才是恶魔，而我们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两脚羊？ 　　总而言之，恶魔抓人的恐怖游戏，变成了勇者找恶魔的RPG游戏。又因为幕后神秘力量的操纵，简蔻和林玖两位勇者虽然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东塔，却并没能进去。 　　早上稍微一拧就能打开的那扇门突然打不开了。 　　简蔻试了好几次：“不行，进不去。” 　　林玖好像也不怎么意外这个结果，“我记得宴客厅旁边连着几间客房，晚上我们可以睡在那里。如果恶魔来了，跟着他走就是了，不用跑。” 　　其实只要一想不用跑，不用追逐战，好像就没什么特别怕的了。 　　简蔻点点头，看了眼旁边摆放的一套盔甲——头盔里面是是个摄像机，她忍耐着抿抿嘴，最终没有把“饿”说出来，只默默然跟着他走。 　　倒是林玖自己提到：“一会儿你先休息，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这会儿整个古堡空寂无声，他们每走一步，脚步声就会回响半天。简蔻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林玖牵上了手。 　　可能是他们从西塔出发前，也可能是从东塔返回时。可能是她焦灼之下将手塞进了他手心，也有可能这厮趁人不备。 　　当然这不重要。反正他俩也在营业。 　　不正常的是，她居然觉得这很正常，好像林玖每一次和她牵手，她都觉得很正常。 　　明明以前周起拉一下她的手指她都会很敏感的。不是介意恶心的意思，就单纯感官敏锐。 　　不过简蔻想想就抛之脑后了，有个很好的解释是，你会对自家宠物的触碰感官敏锐吗？显然不会。 　　她试了试缩回手，但林玖将她拉得很紧。他每次都这样，拉得紧，盯得也紧。有种不知道该说是不容抗拒的意味还是莫大的不安全感，好像他一放松她就飞走了。 　　简蔻任他牵着到达宴客厅。没想到这会儿宴客厅桌上居然摆了不少吃的。 　　热气腾腾的，香味四溢。从左到右有小面包、牛尾汤、西红柿牛腩、熏鱼、捞汁秋葵。还整得挺均衡。 　　不看到这些东西还好，看到后，饿意就浓厚了。简蔻吸了口气。 　　林玖松了手，随手玩着桌上的餐叉，没什么戒心：“吃吧。” 　　简蔻：“……” 　　简蔻：“你确定能吃？” 　　按照她玩过的各种解密游戏来说，诡异的地方出现的诡异的菜肴是不能碰的。 　　林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从现实层面来说，桌上这堆食物都受法律约束，肯定是能吃的。” 　　简蔻：不知道该痛心他缺乏感性，竟然在游戏世界寻求科学，还是应该反省她竟然在现实世界里忘了科学。 　　不过林玖说得很有道理。她饿了，那就吃吧。 　　他们一起解决了桌上大半食物。整个用餐过程都很愉悦顺利，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也不知道那些说好要在夜晚玩捉迷藏的妖魔鬼怪都去什么地方偷懒了——根本就没有认真工作。 　　饱暖思睡意，白天从身体到脑子到心理都劳累到了极点，简蔻晚上睡得特别香。 　　一觉醒来，城堡中的灯光都已经灭了，日间的自然光流进整个房间。 　　她抱着被子赖了会儿床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 　　今天应该就能逃出城堡了。 　　九点一到，她和林玖回去休息厅与众人会合。 　　崔孝珠正将煮好的燕麦牛奶递给周起。 　　看见崔孝珠，简蔻有点意外。 　　想了想，她脑子转过来了——崔孝珠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陈夏果等人却不在，多半不是因为司桐等人去救人了，而是因为崔孝珠作为一次性嘉宾，节目组必须要拍她参与解密的镜头，所以主动将她放了回来。 　　这也是昨晚简蔻和林玖能够平安度过的原因。 　　司桐等人的消极怠工，让节目组不敢玩捉迷藏了。 　　当然，森雀看见他们俩也很惊讶：“你们昨晚去哪儿了？没有遇到什么吧？” 　　“没有。”简蔻平淡地回答，“我们在西塔的客房住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有遇到，直接睡到了天亮。” 　　“那就好。”森雀放心了。 　　司桐抬眼看了一圈，微微倾身，十指交叉着将胳膊放在膝盖上，又一次正经起来：“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开个反省会吧。” 　　全城堡今年度第三届反省会正式开始，双方互相交换了情报。 　　由东塔组先行汇报他们的收获。 　　森雀：“我们查了东塔的两个房间，里面有张地图，记录了各个塔的信息。上面标明东塔是一个巨大的储藏室，分为三层。最上层储存武器，中层是日用品，底层是食物，人作为恶魔的食物就被关在最底层。” 　　简蔻：“嗯。” 　　森雀：“西塔是生活塔，有4层，第2层连接中心塔。而中心塔连接外界，也就是说我们进入中心塔，再往下就能逃出去了。” 　　简蔻点点头，这也是他们知道的信息。 　　森雀：“最后是中心塔，据说中心塔里住着城堡的主人，一个对人类情绪很敏锐的怪物。只要人类情绪波动过大，他就会追过来。所以，那些灵异爱好者在城堡里留下了这样东西。” 　　森雀说着，往桌上放了一个盒子。 　　“这些东西，可以用来检测我们情绪是否过激。” 　　好像他们来城堡的第一天，森雀就有提过这个设定。 　　简蔻往盒子里看了一眼，里面放了堆像手表一样的乳胶手环。 　　她拿出一个带上，摁下开关，上面立刻跳出一行字。 　　“69-bpm”——这是测心率的手环。 　　用来检测情绪，好像也说得过去。 　　森雀补充：“我们昨天试了一下，100以上它就会发出提示，120以上它会直接拉响警报。” 　　司桐托腮看森雀像只小麻雀似的邀功：“其实我们不戴这玩意儿的话，节目组就永远也检测不到我们情绪。这不是救我们命的东西，是害我们的东西。” 　　森雀回过头，很明显地白了他一眼，表情非常残念：“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导演辛辛苦苦搞出来的设定？” 　　实际上司桐手腕上已经戴有手环了。 　　显然昨晚森雀就威逼利诱他戴上了。 　　行叭。 　　简蔻觉得确实应该尊重一下游戏设定。昨晚她和林玖利用漏洞躲过了捉迷藏，今天还是按照要求戴手环吧。 　　他们把手环乖乖戴好。 　　林玖心跳是60，虽然是正常的心跳，但简蔻依然觉得他心跳太慢。 　　他果然是个喜欢在白天沉睡的吸血鬼。 　　森雀那边汇报完毕，问起了简蔻这边的进度。 　　“我们昨天探出了两个房间，你们现在探了多少？” 　　你们技术应该比我们好，怎么也得翻个倍探出四间房吧？ 　　简蔻想也不想。 　　“西塔全部探完了，直接进中心塔就行。” 　　森雀：…… 　　鸦雀无声。 　　司桐突然拍着桌子狂笑。 　　“导播现在可能觉得遇上我们特别倒霉，节目组本来准备拍一周的主题，结果搞不好今天就能被我们完成。” 　　说完他站起来，走向屋中一个正在闪烁着的摄像机，对准了，像个小恶魔似的笑。 　　“让你们绞尽脑汁地欺负我们，我们今天就走出去给你们看！” 　　这句话明显是在对盯着摄像机监视器的导演组说。 　　弹幕开始兴奋。 　　【司桐这是又要和工作人员相爱相杀了？】 　　【抖s不良少年模式on。】 　　【他这个样子也太帅了吧！】 　　然而森雀从后面破坏气氛：“你这个连一个谜题都没解开的菜鸡，还是闭嘴吧。让蔻蔻来说狠话吧。” 　　“……” 　　司桐抿了抿嘴，回头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似嗔非嗔。 　　森雀全当没看见，低头喝咖啡。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铜雀台日常拆台！】 　　司桐走回来，敛了恶魔笑，变回一个认认真真的主持人，把梗抛给简蔻。 　　“所以蔻蔻，我们今天能出去吗？” 　　“我不确定。”简蔻想了想，“应该能。” 　　司桐点头：“那就现在出发吧，有的人别喝咖啡了，抓紧时间。” 　　- - 　　中心塔谜题比昨天西塔更多，难度倒是没增加，但是“震你一下”的力度加大了。 　　好在今天6个人走在一起，司桐又特别会控场调节气氛，就不会很害怕。 　　但偶尔还是会有几个震得大的让简蔻惊一惊。 　　比如说路边一个持盾雕像的盾牌突然掉下来，简蔻心跳飙到了91。 　　她顺便扫了一眼林玖。 　　她至今也不信林玖不怕这些。 　　这厮一定是装的，装淡定。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怕鬼呢？ 　　然而林玖手环上的数字很打脸——62，和之前的心率几乎没有差距。 　　这人要么冷血无情，要么是唯物主义，要么是反应迟缓。 　　简蔻认为是最后一种。 　　反应迟缓的一般都是老年人。简蔻在心里大声哔哔，林玖肯定是几百岁的老吸血鬼！ 　　前面到了一个下去的洞口。 　　本来按正常来说，他们该走楼梯。但楼梯被节目组特意封住了，提示他们此路不通。 　　不得已，几个人开始地毯式搜索，最后在红酒贮藏室找到一扇地面平铺的铁板门。 　　似乎可以下去的样子。 　　然而下面没有灯光，黑乎乎一片，有些可怕。 　　三位少年先下去探路，隔了一会儿周起回来带话。 　　“这里是酿酒室，没走错，下来吧。” 　　森雀很勇，周起话音刚落，她就跳下去了。 　　毕竟偶像，运动能力不是盖的。 　　周起转身想要回去司桐哪边，不料只走了一步，林玖就从黑暗中出来，与他擦肩而过，到洞口伸出手。 　　“来。”轻轻的，说话时有种让人觉得很可靠的力度。 　　他是简蔻说的。 　　简蔻被林玖抱了下去。 　　上面洞口在这窄窄一寸空间中洒下收束的光亮。 　　简蔻抬眼，借着微光仔细打量了林玖的脸。 　　很年轻，年轻貌美，骨骼轮廓偏少年。 　　怎么看都不是老吸血鬼，是嫩嫩的吸血鬼。 　　这时候林玖心跳倒是快了点，81，但回到黑暗中后，又掉回了65。 　　反倒简蔻，被他抱下去的时候心跳66，走进黑暗中后心跳93。 　　欺负人。简蔻想。 　　还有一个人没下来。 　　周起在和林玖擦肩而过时便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林玖带着简蔻重新和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周起凝着他们背影，视线意味不明，好一阵才想起什么，转身回去洞口，用英语问：“你能下来吗？” 　　崔孝珠摇了摇头。 　　周起拧着眉，淡淡的：“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 　　这是最后一层楼，小队比想象中更快地抵达了这里，看时间才四点三十。 　　今天肯定能出去！ 　　一行人都感觉到了振奋。 　　不过最后一层楼也是最麻烦的一层楼，他们必须在全黑暗的环境中摸索。 　　这层几乎没有解谜要素，但是空间布置复杂得仿佛一座迷宫。 　　黑暗中的迷宫，想想就刺激。 　　节目组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吓人，恐怖元素超标。 　　简蔻心跳在90多就没有下来过。 　　森雀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整段路心跳最低的一次，也足有89。 　　最后，前面带队的司桐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停，后面的人头皮就发紧。 　　“怎么了？”森雀小心翼翼地问。 　　司桐“嘘”了一声，没回答，只是伏下身。 　　黑暗侵蚀，不安在过分寂静的环境中扩散，不知道哪个角落伫立着一台摆钟，秒针噔噔往前走。 　　“怎么了？”森雀打了个寒战，又问了一遍。 　　她的心跳已经飙到99了。 　　然后司桐站了起来，很严肃。 　　“我听见了一个不属于我们队伍的脚步，离我们很近。距离不超过五米。” 　　众人：！！！ 　　司桐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案是——跑！” 　　说完，由他开头，整个队伍突然一起向前冲，连没听懂他们说话的崔孝珠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没命地跑，生怕被黑暗中的怪物拖走。 　　恨不得将队友卖在这里。 　　期间好几个手环亮了黄光，说明有人心跳超过100了。 　　黑暗中也看不清楚究竟都是谁的手环。 　　但简蔻可以肯定，林玖的手环没有亮，因为他有拉住她，她能够分辨出哪一只是他的手。这会儿哪怕他的数值因为跑动有所上升，也不过才70多。 　　而简蔻是亮黄光的一员。 　　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跑了多久，黑暗中突然有亮光透了进来，微小却美丽。 　　那一个光的缝隙看起来应该是门的形状！ 　　周围突然宽阔了，不再有碍事的障碍物。 　　他们应该已经跑到了大厅。 　　司桐作为带队的人第一个冲到门边，猛的一拉，随着沉重的“吱——”声，光亮自门后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最后完完全全落到整个大厅！ 　　长了青苔的石子路在台阶下蜿蜒，不远处草木摇摆得近乎可爱，深灰的天空此时无比亲切，他们还看见了一顶帐篷，是节目组的住处， 　　出来了！ 　　——历经两天半时间，他们终于出来了！ 　　一瞬间，仿佛劫后余生的快感席卷而上，森雀甚至兴奋地尖叫了几声！ 　　导演组的人纷纷从帐篷出了来，鼓掌祝贺他们逃脱成功，弹幕也在跟着狂欢。 　　导演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你们竟然真的没来救我们，你们好狠的心呐！” 　　“尤其是我们队长。我听导演说了，某个人毫不犹豫就抛弃了队友，这样的人真的是偶像队长吗？” 　　“要不我们回家就罢工吧？” 　　是陈夏果和陈远泽。 　　刚才司桐等人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节目组已经悄悄将陈夏果他们送了出来。 　　司桐被他们围着，终于知道“掩盖罪行”了，试图跑火车糊弄过去。 　　四个问题团成员抱成一团。 　　导演组也过来和每个人击掌庆贺。 　　一张张脸上都是兴奋。 　　周起难得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含义，单纯代表高兴的笑容。 　　他和旁边人互相道贺，拥抱一下，然后再往后又突然停住！ 　　——副导演背后是简蔻。 　　她背对着他，在揪林玖袖子。 　　周起的手无意中攥了一下，唇线抿直又松开，片刻后他扭回头，揽住崔孝珠，笑得好像依然是在庆贺逃脱成功，只是多出许多杂质。 　　崔孝珠能感觉到他情绪。 　　忍不住越过他肩膀，看向总能轻易让周起变脸色的那个人。 　　简蔻已经摘了麦走开了。 　　她口渴了，喝水比庆祝更重要。 　　林玖跟在她身边。 　　听着他们脚步踩上枯树枝发出的干脆声响，简蔻这个烦人精就开始蠢蠢欲动地想作妖了。 　　主要是因为不甘心。 　　虽然逃脱成功，她也觉得很高兴，但那一抹不甘心怎么都挥之不去。 　　节目组是不是应该再加大一点力度？ 　　竟然全程没有把林玖吓到，太过分了！ 　　哪怕刚才黑暗中传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他手环数字都一动不动，这心理素质简直不是人。 　　想到这事，简蔻忍不住走慢了一步，瞥着他。 　　不满地抿住嘴角。 　　然后在林玖回过头疑惑地看她时，她突然像只吸血鬼似的猛地袭击过去，一口咬住他脖子！ 　　你怕不怕？！ 　　怕不怕？！ 　　她幼稚鬼似的翘起嘴角！ 　　我不信游戏里假的袭击吓不到你，游戏外真的袭击还吓不到你！ 　　林玖好像也确实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时有点僵硬。 　　身下突然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急促响亮，仿佛非常紧急迫切地想要吸引起人的注意。 　　简蔻愣了愣，有些错愕地从他脖子边退开，抬起自己左手，不可置信。 　　发出警报的不是林玖的手环—— 　　竟然是她的手环。 　　林玖：…… 　　简蔻：…… 　　神他妈她袭击他，结果情绪过激的居然是她！ 　　简蔻：丢人.jpg 　　不想活了。 　　林玖大概看出她想做什么了，垂眸笑了笑，片刻后突然扣住她，低下头，也同样猛地一口咬上她的脖子！ 　　简蔻：“嘶！” 　　手环又响了！依然是她的。 　　她简直像一只受惊的猫，一口气全堵在了嗓子眼儿，背后寒毛竖起，被风拂一下，整个脊背就是一阵麻意——她忘了，这人才是真的鬼里鬼气！ 　　林玖咬了约莫三秒钟，松开口，却没将脑袋抬起来，而是往上，第二次咬住她脖子。 　　这次比刚才轻。 　　尖牙抵住的位置，在动脉上，也在刚刚他留下的另一个牙印上方。 　　简蔻僵硬不敢动。 　　感觉他就那样，一口一口，从下往上，一直咬到她耳根。 　　最后，他的警报终于响起来。 　　林玖没管，亲了亲她耳垂，就在那里对她说话，呼出的热气将她耳朵熨红。 　　“现在我们心跳应该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蔻：可我没有想和你心跳一样，我只是想吓你啊！ 第28章 　　距离直播结束还有一点时间, 一群人脱逃成功得太早，不知道直播会不会跟着提前掐掉，粉丝们都开始疯狂刷屏： 　　【我们自愿加班, 跪求红台不掐直播！】 　　【对，别掐掉直播，红台你们说好的早九晚六，请遵守时间！】 　　【他们哪怕什么都不做, 在那里说群口相声我也高兴。】 　　工作人员有点为难, 问了一下导播的意见。 　　“还有多久到六点？”导播问。 　　“三十多分钟。” 　　“那你去问问嘉宾们愿不愿意每人分配几分钟，和粉丝互动一下。” 　　工作人员依言问了一圈，很快回来表示ok。于是直播中临时加了个粉丝问答的环节。 　　每位嘉宾单独五分钟。Mess男团和Mania女团再分别五分钟。 　　这会儿只对综艺或者解密感兴趣的观众已经散了，剩下来的基本都是明星的个粉。直播室观众数量因为每位出场嘉宾人气的不同, 有了较大的数值浮动。 　　简蔻进去帐篷第一眼就看到有人问： 　　【蔻蔻, 你是不是在和林玖交往？】 　　等她坐下来后，发现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 　　【你和林玖交往多久了？】 　　【我家小甜酒可以拥有你吗？】 　　【我知道你们都是低调想回避的好宝宝, 但是给粉丝一颗定心丸嘛~】 　　导播说不用什么问题都回答，挑自己愿意答复的就可以，简蔻便把铺天盖地的林玖忽略过去, 念了几个能回答的。 　　最喜欢爸爸哪个角色。 　　拍戏时印象最深的事。 　　以前有没有玩过解密游戏, 都玩过哪些。 　　好不容易一切搞定, 简蔻离开帐篷，却没急着走, 而是到负责管理直播的工作人员那里晃晃。 　　“下面这个479万是直播室人气的意思吗？”简蔻问。 　　工作人员：“是在线观看的人数。” 　　居然是按人头算的？简蔻惊了。 　　她微博上粉丝大概只有七百多万，其中一半都是她爹的粉。 　　简蔻觉得自己粉丝中能特意下载app看直播的人有10万个就不错了, 没想到数据这么漂亮。 　　不过四百多万也不能说明太多，毕竟又不是她的专属直播。 　　见她不吭声，工作人员多问一句：“怎么了？” 　　简蔻摇摇头, 盯着屏幕。 　　下一个进行直播的林玖已经进了帐篷，在线人数突然暴增，简蔻眼睁睁看着旁边的峰值表一根线拉上去，不到两分钟人数几乎翻倍。 　　林玖微博粉丝数比不上流量明星，活跃度却高得出奇。 　　所以为什么周起粉非必要不碰他。 　　简蔻和工作人员说了声辛苦了，起身慢悠悠朝森雀几人所在的位置过去。 　　工作人员多看了两眼她背影。 　　刚才简蔻坐他旁边，他觉得心脏都跳得不好了。 　　作为电视台职工，平时见过美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可能美到简蔻这个程度的，还真不多。近距离观察她，愈发觉得她皮肤白到剔透，睫毛像婴儿，有种厌世又脆弱的易折感。 　　怪不得她平时拍照采访都敢脸怼镜头。 　　她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她代言的曙光森林的味道。 　　好像崔孝珠身上也是这个香味。 　　想起这个，工作人员忍不住扫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数字。 　　刚刚崔孝珠直播的时候，在线人数直接从1000多万跌到200万，这个下跌值都让他惊呆了！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崔孝珠微博上的粉丝足足比简蔻多了一倍，前段时间还上了微博的涨粉Top榜，排在女明星中第1名。 　　也不知道是她数据太水，还是有恶感的路人太多，宁可暂时退出直播间，也不愿意给她数据。 　　这会儿直播室气氛再次活跃，屏幕上尖叫不断，刚磕完简蔻的颜，又来一个林玖，简直就是颜狗的盛宴！ 　　林玖歪头审视了小半分钟，才勉强从一屏幕土拨鼠尖叫中找到几个问题。 　　【小甜酒你以后会考虑唱电影主题曲或插曲一类的吗！】 　　【99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鸭？】 　　【嘤嘤嘤想知道9的感情线进度条怎么样了。】 　　林玖笑了笑，直截了当回答了最后一条。 　　“我现在不是单身。” 　　…… 　　卧槽？ 　　仿佛信号突然中断，弹幕中间空了好长一段，反应过来后，突然如潮水似的一起涌上来！ 　　粉丝裂开了——等等？就这样公布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公布了？在这个场合？宝贝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你女友粉马上就能哭倒长城了啊，搞不好还会亲自上门撕你啊！ 　　林玖当然知道。 　　虽说他早就宣布了他在追简蔻，两人达成营业协议后也经常被电影花絮和各种小报曝光一下，就差将“他俩在热恋”打在公屏上了。 　　但是，因为简蔻不想搞得太正式，林玖一直没官宣，所以依然有不少女友粉对他抱着幻想。 　　林玖希望她们能正常一点。 　　——其实现在也不算官宣，毕竟他连名字都没敢提。 　　不过提不提结果都差不多。反正除了她也不会是其他人。 　　当林玖的女友粉是公认的心累，某匿名论坛已经涛过无数次了。 　　有什么比正主亲自下场粉碎她们幻想更残酷的事吗。 　　一次就算了，还两次，三次，很多次。就这样都能粉下去，也是顽强。 　　弹幕显然震惊了。 　　女友粉说不出话来。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正主这样不给心理准备的打击，让一些意识恍惚的姑娘直接关了直播。 　　冷风中揉着鼻子的工作人员就懵逼地看着直播间人数掉了几十万，又猛地涨回去，比刚才还多——这是吃瓜群众杀到了。 　　【卧槽！果然！我磕的cp是真的！】 　　【是简小姐吗？！】 　　【啊啊啊啊我爆哭！】 　　【事业粉表示无所畏惧，甚至还想催儿子快点拱上小白菜！】 　　【你们都不问问题，我就问了，小甜酒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前段时间营业论散布得最广的时候，不少人带过节奏说简蔻不是林玖喜欢的类型。林玖记着仇的。 　　他没有迟疑：“我女朋友。” 　　弹幕：【！！！】 　　甚至不是说“我女朋友那种类型”，连个范围选择都不需要，直接给出明确箭头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酸。暴击x2。 　　【《黑铁》现在拍完了，小甜酒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林玖：“没有计划，看她吧。” 　　【会怎么安排假期？会和女朋友去旅游吗？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度假地？】 　　林玖笑笑：“其实，对于我来说，喜欢的人身边就是最好的度假地。也不用非得去什么地方，两个人呆在一起，陪她做点她喜欢的事情，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粉丝：呜！ 　　好的，崽，我们知道了，你不仅喜欢她，你还喜欢得不得了。 　　——我们真的没机会了！ 　　粉丝垂泪。 　　直播间这寥寥几句话，以最快的速度像外散播。 　　甚至直播还没结束，“不是单身”这个词就在微博上引爆了。 　　真的假的？ 　　这么高调太反常了吧？ 　　为什么不说简蔻名字？ 　　在一堆争论不休的猜测中，有一条微博点赞数高居不下。 　　“他现在明显就是个初恋中的少年。又觉得自己应该低调，又忍不住想要和大家分享。又想把小女友藏起来，又恨不得给全世界炫耀。谁的初恋不是这样真挚而热烈的呢。” 　　回城路上偶然刷到这条微博的简蔻：你们说得很好。要不是我认识林玖，我都要被感动了。 　　《接受任务》特别企划节目，以及《黑铁时代》电影，在今天突如其来的自爆下，一分钱没花，白白收割了一大笔关注。 　　林玖真好用。又省心又省力。 　　第二天回国，节目组还有个最后的收尾工作。 　　对，没错——又是反省会。 　　不愧是司桐搞出来的综艺，一脉相承的总结方式。 　　简蔻几人下了飞机直奔电视台。 　　又录了半个小时，做了做电影宣传。 　　节目终于彻底宣告结束。 　　*** 　　周起从录播厅出来，准备到楼下换衣服，不料电梯门一打开，他就愣了愣——电梯里站了个眼熟的人。 　　李铮。 　　周起稍微皱了下眉，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带着崔孝珠走进去。 　　“你怎么在这？”他不记得李铮需要跑电视台。 　　李铮按下电梯的关门键：“俱乐部里有个孩子参加节目，我顺便来看看。” 　　说着随口问道：“蔻蔻和你一个节目吧？她人呢？” 　　周起鼻息间发出了笑声，实际上连嘴角也没提一提：“我怎么知道，我没空去关注她。” 　　崔孝珠站在他们中间，像个人偶似的。虽然茫然，却什么表情也没露出来，只是愣愣盯着电梯门中间那条缝。 　　刚才进电梯的时候，她听见周起和这个人说话，便想着对方应该是周起的朋友。 　　她犹豫要不要用最近学会的“你好”打声招呼，然而对方那双狭长微挑的眼睛只是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好像很轻视，根本就懒得搭理她。 　　崔孝珠不由得抿了抿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耳背却因为这种露骨的轻蔑而发烫。 　　然后她听见周起的冷笑。 　　显然和对方的聊天并不美好。 　　电梯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片刻后，李铮笑了：“周起，你不觉得，你不是讨厌简蔻，你只想反抗你父母吗？” 　　从自尊心与叛逆心萌芽的孩童时代便开始了。 　　反抗父母不容置喙地插手他生活。 　　反抗父母给他规划好的人生路线。 　　反抗父母给他硬塞来的提线木偶。 　　是这样。 　　本该是这样。 　　周起没有回答是与否，只是偏了偏脑袋，抬手按了按自己有点僵硬的脖子，末了，扯了扯嘴角：“我讨厌她。因为她从小到大受尽宠爱，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你、蕾蕾、我父母，还有她那个把她宠得目中无人的巨星老爸。” 　　“大家都疼爱她。所以她觉得，爱这种东西唾手可得，根本不用当回事。她不在乎，也不珍惜。” 　　李铮笑了笑，不置一词。 　　蕴了不赞同的眼睛里摆明了一个意思——她只是不在乎你而已。 　　“你觉得她在意你吗？”周起突然放下手，表情微嗤，“李铮，你跟我装什么，我知道你对她什么心思。” 　　李铮懒懒的：“哦。”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都是哄她开心的洋娃娃，她玩腻了就会扔掉，所以你根本不放在眼里，对不对？” 　　李铮没说话，神情悠闲。 　　周起慢慢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19岁生日时，你们在楼上扔蛋糕，她在楼下做什么？” 　　“什么？” 　　电梯靠墙的地方有换气孔，随着电梯的运行，那里冷飕飕的风便落在身上。 　　周起笑着，嘲讽至极。 　　“——她在楼下和林玖接吻。” 　　*** 　　那时周起还在和简蔻营业。 　　他们第一块蛋糕砸在了简蔻身上。 　　简蔻爱干净，说不想参与这么无聊的游戏，下楼去换衣服。 　　周起也不知道为什么才过五分钟，就很想她了，所以下了楼。 　　然后看见了她和林玖。 　　他名义上的小女友和那少年吻得青涩而热烈，情到浓时，她甚至嗯了两声，跟撒娇似的。她退开一点，还没撤走，林玖又扣着她后脑勺将她按回去。他的手指穿在她头发间，纠缠暧昧得刺眼。 　　周起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冰冷爬满心脏。 　　后来某部9.3分的硬核科幻片上映，周起无聊去电影院刷了一遍，扮演男主角弟弟的那少年，让他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电梯显示屏上数字不停往下跳。 　　周起吸了口气，将手插进裤兜。 　　李铮回过神，有些错愕地扭头看他。 　　周起眼睛里似乎蔓延上了几根血丝。 　　电梯门终于再一次打开，大厅人造泉哗啦啦地响，周围景观树绿成一片。 　　绿成一片。 　　周起耸了耸肩：“看来你不知道。” 　　说完，也不等李铮回答，拉着崔孝珠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起哥：我脑袋这么绿，你们还骂我。 　　--- 　　今天为了起哥发个红包吧。 第29章 　　简蔻换好衣服, 又洗了个手，抬头从镜子里看着自己。 　　她有着很奇怪的长相，笑与不笑, 仿佛两个人格。一个甜，一个盐。 　　大多数时候，简蔻都是盐的。 　　微博上那些彩虹屁她都看到了，他们居然夸她可爱。 　　简蔻眨了下眼。 　　镜子里的她也眨了下眼。 　　她想起她的18岁。妈妈去世的那一年。 　　最难熬的人应该是简骜。 　　从小到大, 简蔻都觉得爸爸像一棵能为家人挡风遮雨的常青树, 但是那一年，常青树上落满了雪。枯寂无声。 　　简骜有着很扛老的长相，42岁时刮完胡子参加节目，还被说像个30岁的青年。 　　然后等葬礼结束, 他飞快进入了四十岁。一夜老十岁, 不是瞎说的。 　　那一年也是他们互为亲人最不坦诚的一年。 　　简骜在遥远的冰岛拍戏，被小报偷拍到无数次酗酒, 却打电话说他一切都好。 　　简蔻在国内看着私信里一条条诅咒，给爸爸说她也很好。 　　报喜不报忧。 　　十八岁的简蔻，从象牙塔里走出来, 在潮水般的恶意中, 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刀枪不入。只要她把心封闭起来, 就没人能伤害她。 　　所以她化最厌世的妆，走最莫得感情的路。 　　她有多久没听过可爱这个词了？ 　　简蔻擦干手走出去。 　　林玖在走廊等她, 看见她后，下意识给她一个乖巧的笑, 凑过来：“森雀说第一轮番宣已经结束了，之后在线上做做宣传就可以了。然后等明年上映前一个月再做第二轮大规模宣传。” 　　“哦。”简蔻回应。 　　林玖问：“你接了江导下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吧？这中间空出来的半年，你准备做什么？” 　　这个简蔻有答案：“咸鱼。” 　　不是骗人。 　　她既然打定主意要走大银幕路线, 那就按她爸祖传的模式来工作和生活。 　　没事尽量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保持神秘感，不给人留下固有印象，只用作品说话。 　　这样有利于以后角色演绎和塑造，也能防止观众出戏。 　　所以现在工作结束，就该找个犄角旮旯苟起来。 　　反正也不会无戏可拍，安心等下一次通告就行。 　　林玖不意外她的选择，因为他的想法也差不多。 　　他抿着一边嘴角，抬眼时微微挑起的眉像是在征询她意见，又像是在哄骗。 　　“要不，我陪你打游戏？” 　　简蔻愣了愣，歪头看他：“你？” 　　“嗯。”他笑了。 　　稍稍站直一点，像是有点小得意，想等她表扬：“之前我和方锐——” 　　说到这里顿了顿：“方锐是我在A大念书时的同学，他学公关的，后来我成立工作室，他就进了我的团队。” 　　他和她介绍了一下他朋友，才接完着说刚才的话。 　　“之前给你买PS5的时候，我叫了方锐一起，买了两台。我能陪你玩。” 　　她一台他一台。 　　就是等着这一天。 　　简蔻确实有几个很喜欢的主机游戏。 　　总之这小半年在家咸鱼，她唯一想努力的，就是努力打通几个游戏。 　　她不由得灵魂发问：“你会玩吗？” 　　林玖一看就是不会玩游戏的那种人。 　　林玖低下头：“不会。” 　　他像个没考好的优等生，坦白承认错误后，又立刻保证：“但我可以学。你教我，好不好？” 　　尾音带了一点鼻音，那双眼睛可纯了，像个撒娇的少年人。 　　简蔻想了想。 　　游戏这东西吧，教起来太麻烦，会让人暴躁，主要还是靠天赋。 　　简蔻又想说，那你求我呀。 　　他们这会儿已经到了地下负一层，因为林玖在，所以简蔻没让小孙过来接她。 　　他们越过几个空车位，走向林玖那辆路虎越野。 　　她还没来得及嚣张，就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 　　“蔻蔻。” 　　两人都愣愣。 　　回过头，立刻看见一人站在不远处。正倚着车门，一边懒洋洋地笑着，一边对她摇了摇手上的东西。 　　李铮？ 　　简蔻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是杯热奶茶。 　　“给我买的？” 　　“不然呢？” 　　“谢谢。”简蔻笑笑。 　　林玖跟在简蔻身边，沉住气看着他俩动作。 　　他已经不再笑，没了刚才会摇尾巴的小狗样，睫毛太长，遮住上方冷冷白色灯光，看不太真切他眼睛，就是眼神挺凉的。 　　简蔻用吸管戳了两下奶茶盖。 　　没戳开。 　　林玖沉默着伸手拿过来，把吸管插好。 　　再递回去。 　　然后问她：“他是谁？你朋友吗？” 　　简蔻：…… 　　又双叒叕！ 　　她不由得用有点问号的表情抬眼看他。 　　她发现林玖这个人有点偏执，同一个问题，他已经问她三次了。 　　而且每次都用同样的眼神直勾勾看她，好像她不回答他就不肯罢休一样。 　　也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 　　简蔻咬了下吸管，和他对视。 　　好在李铮这次没二五仔，似笑非笑：“我们前段时间才在一起喝过茶，犯不着这样为难蔻蔻。” 　　简蔻惊了：“喝茶？” 　　你俩？ 　　这又是什么魔幻现实？ 　　她看看李铮，又看回林玖。 　　林玖盯着她没吭声，唇线微抿。 　　李铮说：“在朋友那里遇到了。” 　　简蔻表情有点微妙。 　　主要是针对林玖。 　　这厮太狗了吧，都认识李铮了，还来逼她做什么？ 　　简蔻看见林玖的喉结滚了一下。 　　他居然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不像是要给她解释，仿佛还想等着从她口中听到“这个人是谁”的答案？ 　　简蔻很莫名。脑袋转了回来，感受着手上那杯奶茶的热度，回到主题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问李铮。 　　李铮笑容收了一点，淡淡的。 　　“有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 　　李铮没说，抬抬下巴示意他的车：“先去吃饭，边吃边说。” 　　“行。”简蔻一口答应。 　　地下停车场昏暗且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汽油的味道。 　　简蔻回答完才想起还有个人在这里，怵了一下：“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玖拉住手腕。 　　有些凉的手。 　　李铮看他们一眼，笑了笑，先行回车上。 　　林玖的眼睛里闪着黑色的光，低头盯她。不是搞事情那种森然，是有点莫名的，简蔻读不懂的情绪。 　　简蔻戳戳他：“林玖，你先回去吧。” 　　声音娇里娇气的，与其说是哄他，不如说是在表达“我饿了，让我走”的撒娇。 　　林玖没动，低着睫毛，自上而下的灯光将他耳下的线条勾得凌厉迷人。 　　“我们的事还没说完。”他压低声音，难得不像以前那样平稳。 　　简蔻：“之后再说。” 　　林玖抿了抿嘴，依然没放手。 　　他固执地把话说完：“你要是觉得教我打游戏很麻烦，我就自己去学，我能学得很快。” 　　就像刷题一样，前两天解谜游戏到了他手上，不也很快就能应付自如吗。 　　他拉起简蔻的手，低头用唇贴了贴她的食指指节。 　　“我今晚就去学，给我两天时间，然后我陪你玩。好不好？” 　　低低的，小心的，没有威胁，反而有点求她的味道。 　　仿佛他这一放手，她就会飞走。 　　简蔻：？？？ 　　发生什么了吗？兄弟，你有点不正常。 　　她应付：“再说吧。” 　　简蔻强行抽回手，给他做了一个你走吧的手势，像在斗兽场里对决斗倦了乏了的贵族小姐。 　　然后困困地收回注意力，转身上了李铮的车。 　　黑色的商务车很快驶离了停车场，简蔻从后视镜看到林玖在停车场站了很久，直到他们离开，他也没动。 　　李铮也瞥了一下后视镜。 　　“最近看微博说你们俩好像在热恋期。” 　　“营业的。”简蔻吃到了奶茶里的珍珠。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18岁。准备继续念书那阵。”简蔻没瞒着。 　　“和周起营业的时候？” 　　“对。”简蔻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久留，转移开，“你想和我商量什么？” 　　李铮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好半天慢悠悠地开口。 　　“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带着我家几个孩子，去你家小岛上住几个月？” 　　*** 　　简蔻家的小岛在巴哈马群岛。 　　北半球的冬季正在蔓延肆虐，热带现在依然夏意浓厚。 　　简骜有地产收集癖。他所有的地产里面，简蔻最喜欢的就是这座小岛。 　　大概有30多英亩，五个海滩，和两条海湾。 　　因为他一家会经常邀请朋友来岛上玩，所以岛上除了一个聚会用的餐厅，还散布着七间海景客房，以及两个私人码头。有三个管家常年在这边维护小岛，不论岛上是否有人。 　　邱嘉铭走上沙滩的时候，眼睛都要直了。 　　只剩下最简单最原始的一个词。 　　“天！” 　　前几天他也蹲了《接受任务》的直播，简蔻家的城堡就已经让他窒息了，这座小岛再次让他瞳孔地震。 　　这是真实生活？你确定？ 　　关键是，简蔻还告诉他，你们老大也有个小岛。 　　“但是我家岛上什么都没有。”李铮在邱嘉铭惊呆的眼神中笑了，“这些岛没你想得贵，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周围一圈，基本都被好莱坞承包了。” 　　朴实且枯燥的有钱人啊。邱嘉铭感叹。 　　巴哈马的海水是浅蓝色的，通透明亮，白色的沙滩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邱嘉铭实在憋不住：“简蔻姐姐，我能问一下价格吗？” 　　就想看看他这辈子买不买得起一平米。 　　“和我家城堡差不多，就朝阳区一套别墅的价格。” 　　这些稀奇古怪的地产真的就只是听起来唬人，价格低得令人发指。 　　简蔻踢了一下脚下的沙，“这座岛是我爸拍《奇兵2》的时候买的，花了他一半的片酬。” 　　《末日奇兵》系列作为华纳超级IP大片，几个主演的片酬拍一部翻倍一次。 　　不少人打趣说，前一部赚的钱都用来请下一部的演员了，不知道奇兵7会不会翻上亿。 　　邱嘉铭深呼吸了一下，站住不动了。 　　片刻后，他突然直直倒下去，成大字形嵌在沙滩上。 　　一副“你想怎样我都可以”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简蔻俯视他。 　　邱嘉铭望着天空：“不想努力了。有无富婆包养？”说完用看富婆的目光亮晶晶地看她。 　　简蔻：…… 　　就你这种小屁孩，成年了吗？ 　　她表情像在看一个弱智，踢了他一身沙。 　　李铮没踢沙，直接踢到他小腿上：“没大没小。” 　　邱嘉铭：…… 　　草。一种植物。 　　*** 　　他们在享受热带小岛的假期时，林玖将PS5收了起来。 　　初冬的城市寂静凛冽，窗口大开，冷空气闯进来呛入肺里。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到不近人情。 　　林玖以前想，简蔻不喜欢整理房间，那他整理。 　　简蔻喜欢打游戏，那他学了陪她。 　　就像告诉粉丝的那样，她身边就是最好的度假地。 　　只要她喜欢，他都可以做到，只要她不喜欢，他就可以改。 　　她想把欺负他，她想把他当成宠物，都可以。 　　他就是喜欢她，一切都喜欢，一切都接受，这是一个不可控的事。就像简蔻的问号那样，喜欢得没自尊，没道理。 　　林玖有点茫然。 　　其实他从小到大都挺自信自负，甚至于说，在他的冷静礼貌之下，是有点狂妄的。所以林玖一贯对预感啊直觉啊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太重视。 　　反正就算真的噩梦成真，他也能解决。 　　但是那天在地下停车场，因为那点虚无缥缈的不安，他第一次重视了自己的预感。 　　他伏低做小的。 　　哄也哄了，求也求了。 　　他想陪她度过这个冬天，她不要像他预感中那样飞走。 　　然后，他的预感成真了。 　　简蔻第二天就飞走了，连一条短信也没通知他。 　　他的低声下气根本没用。 　　简蔻的心捂不热。 　　她什么也不在乎。 　　林玖耷下眼皮，把玩着手柄。 　　她家的小岛叫维尔斯岛，他在百度上查到的。 　　然而地图上没有标记，这很正常，大部分不开放的私人岛屿都不会在地图上标记出来。林玖在卫星地图上熬了两个晚上，也没找到。 　　找到了也不能怎样，因为那不是对外人开放的岛。 　　他低着头。 　　胸腔中的某处仿佛在慢慢崩碎，一块块渣落入深渊。有风从深渊中吹拂上来，凉得难受，空得难受。 　　半晌，他垂眸打了个电话。 　　正是傍晚，夕阳铺了一地，鎏金的余晖安静地落在他睫毛上。 　　对面很快接起，蔚述好像在打瞌睡，一口一个呵欠：“怎么了？哥们儿？” 　　说完想到什么：“你家小姑娘跑了，你想找我排忧解难吗？没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喝茶工作室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各种小道消息。 　　蔚述知道简蔻飞走了，很正常。 　　林玖没理他，凝着墙壁上那副小豆蔻油画，很平静：“你上次说，我这恋爱谈得真卑微，是什么意思？” 　　蔚述一边打呵欠一边想。 　　哦，是营业论突然散播的那天他说的话。 　　蔚述揉揉眼睛：“小甜酒，你不是早猜到了吗？你确定真要听我说？” 　　林玖默了很久，应了一声。 　　那天方锐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告诉方锐，蔻蔻只是有点别扭，其实她对他挺好的。 　　直到现在，他还想给她找理由，还想自欺欺人。 　　蔚述觉得他这声“嗯”里面都是卑微。 　　哪像他以前那个看似安安静静，其实心里一万种办法捏死人的老同学。 　　恋爱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蔚述吸了口气，吊儿郎当：“营业论。不是周家在搞鬼，也不是裴氏在搞鬼。这些言论没有想黑你，也没有想黑她，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给你们以后分手做铺垫。你觉得还能是谁的手笔？” 　　答案呼之欲出—— 　　蔚述一字一顿。 　　“是你家简蔻的手笔。 第30章 　　齐蕾手上还有要交接的工作, 晚了三天才飞到岛上。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很悠闲。 　　天气炎热的时候就在岛上游泳潜水，凉快的时候就去周围离得近的国家转一圈。什么古巴、墨西哥、巴西。要多咸鱼有多咸鱼，要多平静有多平静。 　　美景能养人。大家状态都很好。 　　他们在这边住了小半年, 一直到4月仲春准备回家前，齐蕾最先感到不平静了。 　　她给简蔻看了条微博上的八卦。 　　“蔻蔻，这个冯若华和你家林玖是怎么回事？” 　　“怎么？” 　　简蔻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齐蕾的声音, 抓起她手机看了一眼。 　　是张照片, 好像从某个热热闹闹的地方拍下来的，可能是聚会上。 　　林玖在看着某处，微微笑着，这样侧脸一看, 他轮廓的立体感特别优越, 微垂的眼睛好像看谁都蕴了情。 　　冯若华站在他身边，在侧着脸灿烂地笑, 蓝白色灯光化作一个又一个交叉的圆点，正好落了一块在她眼睛上，带着英气的美艳愈发逼人。 　　两个都是美人。 　　一个清俊, 身娇体软易推倒, 另一个美艳, 飒爽强势能推人。 　　天造地设。 　　简蔻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是什么？绝配的女A男O？” 　　齐蕾：“……” 　　这个反应，不愧是你。 　　简蔻退出图片, 发现这条微博的内容是——“冯若华好像去参加林玖朋友的聚会了。” 　　评论里和简蔻想到一起的人挺多。 　　“这样一看好像匹配度百分之百的女A男O啊！” 　　“呜呜呜对不起我已经脑补出30万字长文了！我居然觉得他们挺配！” 　　“我也……” 　　“等等，简小姐这么久都没有打入林玖的社交圈, 反而冯若华先打入进去了？是不是说明简小姐不是真的？” 　　这瓜简蔻就不爱吃了，我为什么要打入他的社交圈？谁才是老大？ 　　她拄着下巴，百无聊赖翻微博。 　　大概在去年12月初, 齐蕾和她说，迪林杰导演公布了他新片《群星》的演员阵容。 　　简蔻当时没放在心上。 　　尚恩迪林杰是国际上非常出名、口碑也非常好的一位大导演。他以拍科幻大片为主，每一部电影都硬核又深刻，至今在豆瓣上没有一部没达到9分。 　　他这个电影项目一发出来，就受到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 　　大陆也不例外——最关键的是，有两个大陆演员参演了。 　　男四号是林玖，女三号则是冯若华。 　　那可是迪林杰导演呀，票房口碑的双保障啊！能被他那个毒辣的眼光选上，林玖姑且不说，冯若华得是什么样的人才啊！ 　　于是，在迪林杰导演的名声以及粉丝的好奇下，几个综艺迅速嗅准风向，请冯若华请上去走了一圈。什么《明日演员》《夜谈会》《暴走餐厅》，全是高质量综艺。 　　半年时间，冯若华已经迅速脱离了查无此人的状态。 　　她本人是有点一根筋且固执的，好像除了演戏什么也不感兴趣，什么也不懂。 　　明明长了一张美艳的脸，智商也挺高，据说当初考北影的时候还是第一，可不管是综艺还是微博上都是一股老干部作风——是真的与时代脱节的那种老干部作风。俗称文艺复兴。 　　这些反差的萌点，让她很快吸收了一批路人粉。 　　简蔻记得12月看她微博只有6万关注，到现在居然有小300万了。 　　娱乐圈风云更迭，忽沉忽浮，都很正常。 　　有人一夜凉透，就会有人一夜爆红。 　　这会儿评论下面说想磕邪教cp的人不少。 　　最先引发的居然是林玖粉丝的不满。 　　“小甜酒有女朋友，别KY。” 　　噢对，他有女朋友，这样拉瓜确实不太好。 　　可是不拉不甘心，那要怎么才能拉，不如解决掉女朋友吧。 　　新一轮吃瓜走起。 　　“有人科普一下林玖和简蔻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城堡直播的时候，林玖不还说要陪简蔻吗，怎么又跑去拍戏了？” 　　“不算认真拍，就是去客串一下，他第一部 电影就是迪林杰导演执导的，迪导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帮忙客串一下很正常。” 　　“算了吧，估计早就分了，谁家情侣半年没目击没repo的？” 　　“我一直觉得他俩是营业，而且还是双方都非常不情愿的营业，到现在除了在微博上互相转发一下，连面都不见了。” 　　“算了一卦，他俩八字相冲，天生不和。绝对走不长远。” 　　吃瓜的、带节奏的、搞玄学的，这会儿涛成一团。 　　还有几个势力蠢蠢欲动——比如说林玖曾经沉寂的女友粉们。 　　简蔻就在其中看到一个名字，叫“今天林玖分手了吗”。 　　这个粉每天晚上8点都会准时发一条微博“没有”。 　　今天倒是还没发，也许顾着吃瓜去了。 　　林玖既然有女友粉，简蔻当然也会有一些说不出来叫什么的粉。 　　简蔻就在自家超话一条含沙射影的微博下，看到一堆整齐划一的队形。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这是都默认他们分了？ 　　简蔻倒是无所谓，就觉得有意思。 　　这些关于明星的事，经常当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粉丝就先鉴定起来。傻乎乎的，挺可爱的。 　　冯若华现在再怎么有粉丝，也不过才三百来万，话题度根本带不起来。 　　全靠林玖TAG吸收热度。 　　但没过多久，词条就被撤掉，所有波澜也在林玖的回应下偃旗息鼓——他难得又一次回复了粉丝的问题。 　　问：“小甜酒，你带冯若华去朋友聚会了吗？” 　　答：“没有，在朋友家偶遇到而已。我只待了一个小时就走了。” 　　问：“小甜酒，你和大小姐分手了吗？为什么没有大小姐消息了？” 　　答：“没有，她在休假，不要打扰她。” 　　我没有，不知道，别cue我。 　　林玖从来不是个会放任误会发生的人，有苗头就扼杀在摇篮。 　　他很自负，也很干脆。 　　他和简蔻之间不需要别的任何人插入，不管那人可不可以利用、有心还是无意。 　　“林玖今天分手了吗”默默更新今日微博——没有。 　　今天也没分手。 　　而身处加勒比海上的齐蕾，和远在A市的方锐同时叹了一口气。 　　唉。林玖惨是真的惨。 　　这段恋爱，至今也只有他一个人在拼命维护。因为他是玩真的。 　　而简蔻说到做到，单纯营业的。 　　*** 　　冯若华这件事真不是大事，但简蔻不知道为什么，很久不做梦的她居然又做了一个梦。 　　梦见18岁的春末夏初，一个很普通的日期，普通到以简蔻没心没肺的程度，这个日期根本没必要记住，但她就是记住了——5月16日。 　　她家花园里的洋槐树开花了。 　　一朵朵白色的小可爱在风中轻轻摆动，夜色中摇晃着淡淡的香气。 　　简蔻换好衣服，听见门铃声，过去开门。 　　然后在看见门外林玖的一瞬间，从愣住到惊讶再到紧张。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今天不上课吗？”她握着门把手，皱起眉。 　　林玖乖乖的：“我来拿我前几天借给你看的《宇宙体系论》，我明天要用。” 　　他的书的确在她这里。 　　简蔻回头往楼梯的位置看了一次又一次，迫不得已，百般不愿地让开一条缝：“你进来吧。” 　　屋里挺热闹，除了电视声音，还有一阵爆笑。 　　林玖抬了抬头。 　　简蔻侧目看着他鼻梁那一根挺直的轮廓线，冷淡的：“我朋友过生日，你拿了东西就快点走。” 　　林玖垂着睫毛：“嗯。” 　　他们去简蔻的房间。 　　今天她朋友们过来，把她房间弄得一片狼藉。 　　书籍、游戏机、DVD，全都胡乱扔得到处都是。 　　林玖记得他走之前把他的书放在书桌上了。 　　但现在书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套桌游。 　　不得已，他只能翻找别的地方。 　　“你快点。”简蔻催他。 　　“我在找。”他抿抿唇，一边找书，一边顺手帮她把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一下。 　　楼上又是一阵爆笑。 　　电视机里传出播放新闻的声音。 　　显然爆笑的人们并不是在看电视，只是将它当做了背景音。 　　简蔻第二次催促：“找到了吗？” 　　“还没有。” 　　“你真没用。”小学生简蔻没道理地不高兴了。 　　林玖默然，这也能怪我吗？ 　　好吧，怪就怪吧。 　　他继续俯身，想要将被她扔在地上的一件外套拎起，不料简蔻却突然变了脸色。 　　“你快躲起来。”她匆匆的。 　　林玖愣了愣。 　　他听力不错，电视机浑厚的主持人播音中，有个脚步好像顺着2楼的楼梯下了来。 　　他现在出去大概正好会和那个脚步撞上。 　　简蔻房间也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除了她的衣柜。 　　但上次她让他帮她收拾东西，他叠好衣服放进衣柜，却被她凶了一顿，说只有变态才会看女生衣柜。她还挺不高兴的。 　　他要是躲进她衣柜，她又要不高兴。 　　简蔻回过头，对上林玖漆黑的眼睛。 　　你怎么还不躲？除了我衣柜都可以躲呀。 　　林玖：…… 　　总之和她对视。 　　最后，简蔻皱了皱眉，不想管了。 　　耳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即将踏入一楼，她一把扯住林玖，将衣柜门一开，给人塞了进去！ 　　洋槐花的香味从院子外一直沁到了衣柜里。 　　电视机的声音在这逼仄的空间好像愈发清晰可闻。 　　“简蔻？”有点不耐的声音。 　　是周起。 　　简蔻错愕地看着面前黑乎乎的门——衣柜的门。 　　周起的声音就在门外——卧室的门。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竟然，被林玖一起拉进了衣柜！ 　　电光火石，根本来不及反应！ 　　简蔻立刻想去瞪林玖。 　　但这一抬头，才发现林玖离她极近！ 　　她的手还被攥在他手中。 　　他身上有股干净清冽的味道，很适合他这种全身上下黑白对比浓烈的风格。 　　眼睛黑白分明，皮肤和头发黑白分明，衣袖和手臂黑白分明。 　　他就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垂着看她。 　　“你不想让你的朋友知道我？” 　　简蔻呼吸不由得稍稍屏住。 　　“对。” 　　衣柜就这么一点小，林玖靠得太近，洋槐花香不见了。 　　只剩下他的气息。 　　太近太近。 　　简蔻突然有点紧张。 　　“为什么？”林玖问。 　　他说着，还低了一下头。 　　简蔻：！！！ 　　他额头都碰到自己头发了！ 　　简蔻被吓了一大跳。 　　有什么为什么？我的朋友们为什么要认识你？ 　　她下意识用手抵在他胸口，没有说心中想法，而是戳他：“你离我远一点。” 　　林玖没动，还想低声问刚才的问题，为什么？ 　　可是刚刚吐出一个“为”字，剩下的话就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简蔻吻在了他的唇上。 　　很柔软的唇。 　　她没有涂口红，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接触。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简蔻比他还要愣，因为她做这件事的理由令人发指。 　　——她怀疑林玖凑那么近，是想吻她。 　　于是她想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好办法。 　　为了防止林玖亲她，她先用嘴堵住了林玖的嘴。 　　任谁都觉得出其不备出乎意料吧？ 　　…… 　　接下来是非常木然的一段时间。 　　周起又喊了一声，没回应。 　　他极度不满，嘟哝一句“还想不想给我祝生”，走了。 　　林玖轻轻推开柜子门，灯光争先恐后涌进来。 　　被那晃眼的光芒一刺，简蔻回过神，从他面前退开，又被他拉出去。 　　直到灯光下方，林玖才回过头来盯她。 　　目光玄沉沉的。 　　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仿佛有种危险的信号，如同一只黑背蜘蛛在看蛛网上挣扎的蜻蜓。 　　外面电视絮絮叨叨。 　　“本台资讯：美国一青年近日在家举枪自杀，警察赶到后，为防止该青年自杀，率先将其击毙。” 　　简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个警察的脑洞我熟悉。 　　林玖站在灼灼灯光下，看了她足足五秒。 　　然后就那样抓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拉到面前，像在柜子里那样。 　　不等她反应，便低头用唇齿碾过她的唇。 　　这次不是衣柜里那样木然地贴合一下完事。 　　是非常过分的。 　　也非常勾人的。 　　因为简蔻稍稍回神的时候，发现林玖不知道何时没有再拉住她，而是圈着她，怕她化成一滩水。他就在那儿让她沉，让她浮。 　　唇舌纠缠完之后，他又开始啄她的唇珠。 　　一小口一小口的，好像在用小木片舀雪糕吃。 　　也就是在这能够喘息的时间，简蔻才觉得大脑没那么懵。 　　她盯着他黑色的眼睛，往后退了一点。 　　林玖立刻抬起一只手，摁住了她后脑勺，将她重新勾回来，再一次攻城略地。 　　简蔻感觉自己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上恍恍惚惚。 　　她想，她以前一直觉得林玖的手指太细，像幽灵，像妖精。 　　但他的手按在她后脑勺时，她才发现那只手很大，也很有力。 　　最后简蔻如同一只被猫玩到垂死的老鼠，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们亲了好一段时间，跟玩回合制游戏似的，物理攻击一下、魔法攻击一下、休息一下、再重来一遍。 　　还好林玖的理智率先回笼。 　　并且回笼过头。 　　仿佛刚才亲着不放的人不是他一样。 　　连给简蔻说话的声音都冷静平稳：“我明天再来拿我的书。” 　　他顿了顿。 　　“现在，下课。”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初吻是蔻蔻子灵光一闪主动的。 第31章 　　四月中旬, 在加勒比海飘荡半年的年轻海盗们终于打道回府。 　　一路行程非常无聊。 　　简蔻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抵达A市，还要再坐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回家。 　　简蔻睡不着了, 歪在车窗边玩手机。 　　小破站首页有个男明星饰演罪犯行凶时的演技段位比拼视频。 　　新出炉的，她还没看过。 　　简蔻打开视频观摩了一眼。 　　低段位里基本都是些流量小生，演得一言难尽，简蔻全程皱眉, 有如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中段位要好很多, 但是大部分演员用力过猛，且浮于表面。 　　最后是简蔻最喜欢的“神仙打架”高段位。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她爸的作品。 　　简骜曾经演过一个和受害人女儿合谋的绑架犯，他视频一出来，弹幕一群人刷起【用简骜犯规了】。 　　这段过去, 突然蹦出来一条绿色的弹幕。 　　【这是岳父和女婿组队虐菜吗？】 　　简蔻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一段时间的黑屏后，屏幕上浮现出几个字。 　　《致命之眼》。 　　——林玖拿下柏林电影节银熊奖的那部电影。 　　简蔻手指点出进度条。 　　犹豫一下要不要跳过去, 纠结了几秒，又把进度条点隐藏。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林玖的作品。 　　up主剪切出来的只有一小段。 　　片中林玖前女友觉得林玖状态不对，于是主动去他家想要和他谈谈。 　　进去后, 房间还是她熟悉的房间, 北欧风的陈设有股灰暗的冰冷感, 窗帘随风微动，窗台边摆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家庭合照, 少年美丽清淡，像朵高岭之花。 　　另一张是他们一起去度假的时候, 她给他拍的。 　　他在弯腰听一个小女孩说话，微微笑着，温和有礼。 　　整个房间整洁到一尘不染。 　　唯一凌乱的是桌上一堆玩具人偶。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 有点发愣。 　　那堆人偶全被肢解了。 　　前女友咽了下口水，皱着眉继续往房间深处走。越走光线越暗。 　　在最后一个黑暗的房间，她看见了被蜡烛点亮的一堆照片。 　　——每一个失踪的人都在照片里。 　　他们都死了，公寓管理员、警察、律师、还有那个小女孩。 　　前女友止不住打了个激灵，正想要匆匆离开，不料，却听见背后传来轻轻的“吱呀——”一声。 　　她僵着脖子，一点一点回头。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随着门板的展露，门背后深深刻下的字也跟着一点点展露出来。 　　“KILL HER.” 　　杀了她。 　　而林玖就站在那行字下，穿着单薄的衬衣，戴着黑色帽子，低着头。 　　帽檐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鼻尖与唇。 　　他没有笑，慢慢抬起头，目光阴郁病态又疯狂。 　　一个眼神，要表达的就已经足够了。 　　前女友止不住地发抖。 　　最后猛地尖叫起来，就要往门外冲！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碰到门把手，画面却在这里突然一黑！ 　　场景变了。 　　黑黢黢的里屋中，林玖正给照片墙贴上新的照片。 　　里面是他前女友，被他温柔珍重地贴在了照片墙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他平静地吃完早餐，走出门，进入明媚灿烂的清晨阳光中。 　　邻居家浇花的老太和他打招呼：“看我的花都开了。” 　　林玖礼貌地笑笑：“真好看，它们一定会越开越好看。” 　　老太太咯咯笑着。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花坛下，有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孜孜不倦滋养着她的花。 　　…… 　　简蔻深吸了一口气。 　　林玖那个眼神，就是气态玖本玖！ 　　简蔻这种没心没肺的，一般都是作死一时爽，根本不管事后火葬场。 　　回来的飞机上，她就想到了，不知道林玖会是什么反应。她本来有一点不安的，现在别说不安了，感觉全身血液都逆流了！ 　　她。死。了。 　　弹幕里什么人都有。 　　【呜呜呜想被他埋！】 　　【09眼神戏太绝了！】 　　【前女友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分手啊，这张脸都够我爱一辈子了！】 　　【我可以！小甜酒快关我小黑屋！】 　　简蔻：我不想，我不可以！ 　　害怕.jpg 　　小孙将她送到家附近，又转头去送齐蕾。简蔻独自穿过花园小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一排梧桐树立在这里。 　　她从梧桐树后，以一个标准的吃鸡玩家心态，观察了一遍她家门外的台阶和门廊。 　　她记得林玖特别喜欢在门廊这里站着，屏息凝神得让人感觉他只是长在这里的一抹阴影。 　　小台阶上没人。 　　还好。 　　简蔻抿着嘴快速走上楼梯，到家门口又观察一圈，才扭回头，将食指摁上指纹锁。 　　然后，背后飘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在找我？” 　　*** 　　后脑勺下方好像突然有金属的声音惊鸣起来，简蔻头皮发麻，下意识就要缩回手！ 　　直觉告诉她不能在林玖面前打开门。 　　然而晚了—— 　　“咔哒。” 　　门锁已经开了。 　　有点僵硬。 　　她看着那一条门缝。 　　简蔻想起刚刚在车上刷到的那条视频，门后疯狂阴戾刻下的“KILL HER”，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回头。 　　一只冷白透明的手从斜后方闯入视野，轻轻推开她家门。 　　而另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她脖子后，感觉很像蛇，抵着她后颈将她慢慢往里面带。 　　简蔻：！！！ 　　她是不是要被处决了！ 　　她已经被带着进了屋。 　　门又响了一下。应该是被关上了——不，不仅仅是关上，简蔻觉得，她还听见这人反锁房门的声音了！ 　　空气中一股久未居人的怪味扑上来。 　　屋子里有股毫无生机的气息，透过窗，能看见小花园里绣球花开得正好。 　　看见花坛她就想到前女友，想到前女友她就想到…… 　　林玖突然从后面问：“花开得好吗？” 　　简蔻又炸了一下毛。这是什么死亡提问？能回答吗？答完后果如何？ 　　她小声：“挺好的。” 　　“你请的园丁每周来三次，周一、周四、周日，从没旷工。” 　　简蔻：“……他老人家还安康健在吗？” 　　林玖看她一眼，没说话。 　　简蔻觉得林玖声音还是平时那个声音，但就是染上了一抹阴郁，很病态。 　　他这个人除非对人摇尾巴，或者他自愿甜一点奶一点无害一点。不然就跟随时算计，随时要起兵逼宫，踩着一条血路给皇帝送上一碗毒汤似的。 　　简蔻有两个选择。 　　等死。 　　和临死前再舞一下。 　　最终，她选择了比较保守的抢救方案。 　　简蔻转过身面对他，不去看他眼睛：“林玖，我们之前说好了只是营业。” 　　林玖：“嗯。” 　　他能承认，就说明还有机智吧。 　　简蔻问：“你懂营业吧。” 　　林玖笑了，笑得怪变态的，仿佛准备给人一点希望又把希望捏碎：“你懂营业吗？” 　　简蔻：？？？ 　　你竟然问我这个过来人懂不懂营业？世界上没人有比我更懂营业。 　　林玖探了一只手过来摩挲她的下巴，凉凉的。 　　简蔻躲了一下，没躲开。 　　她听见他声音。 　　“简蔻，你的园丁每周来三次照顾花园，尽心尽责。而你的责任心呢？” 　　“什么？” 　　林玖平静得诡异：“你说让我当你的宠物，我当了，哄你陪你随你欺负，可你对我负责了吗？你说要和我营业，我营了，想尽办法保护我们关系，那你呢？” 　　“选择都是让你选择的。” 　　他的手顺着下巴的线条一路往下滑，滑到脖子那里，然后用拇指轻轻按她的颈窝。 　　“蔻蔻，我喜欢你。所以我想把什么都给你。包括选择权和我的自尊心。你可以坐着不动，也可以让我离你远点，但你不能做完选择后，只让我一个人遵守它。” 　　颈窝那里被他一按，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呼吸的压迫。 　　简蔻敛着呼吸感受脖子上的威胁，觉得故事不太对。 　　为什么她这只鹌鹑像个吃干抹净不负责的坏东西。而林玖这种蛰伏的黑曼巴蛇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可怜。 　　明明现在谁才是支配者？ 　　简蔻没敢说话，只盯着林玖的锁骨。 　　周起粉丝教会了她一个道理，她不确定适不适用于这里——不要给发疯的人任何回应。 　　而且她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 　　正想着，又听见林玖的声音。 　　“之前那些营业论，也是你让人带的节奏？” 　　简蔻耳鼓膜响了一下，背后立刻起了一层毛毛的冷汗。 　　他这半年闲得无聊都翻了什么旧账？ 　　他还有什么不知道？ 　　危。 　　危到头了。 　　她明天就能出现在林玖的照片墙上。 　　但简蔻又觉得她没毛病。 　　一来他们确实在营业，二来她已经很为他着想了。带的节奏都说“简蔻不是林玖喜欢的类型”，又没说“林玖不是简蔻喜欢的类型”。 　　可是脖子上冰凉凉的触感让她难得没有理直气壮承认。 　　简蔻小声：“你想听我说什么？” 　　嗓子那里被他弄得痒痒的，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林玖的手指停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的声音滴滴答答走。 　　好半天没有动静，简蔻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愣住。 　　林玖正垂眸定定看她。 　　目光什么也辨认不出来。 　　但那双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现在微微发红，不是血丝蔓延的红，就是，红。 　　连下眼眶都红了。 　　就像，他这次真的被她欺负狠了似的。 　　片刻后，他将她拉进怀里。 　　林玖习惯性地在她面前低下头。 　　低头，这是人与兽类最原始的表达卑微臣服的方式，他额心抵到了她肩膀，头发蹭在她脖子上。 　　他好像很无助，声音里还有一丝轻颤。 　　“我想听你说不是你安排的，还想听你说，这半年你也很想我。” 　　简蔻不由得低下视线：“你觉得这是真话吗？” 　　“你说了，我就信。”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帮她想借口，找理由，最后再用来骗他自己。 　　简蔻一时间什么也没说。 　　她被他抱着，默了好一会儿，觉得骗人不太好。 　　她说不出口，不管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最后，她只能戳戳林玖的腰，不甘不愿：“……这件事怎么才能翻篇？” 　　这算是默认了，她做的，她从没想过他。 　　林玖身子颤了一下，手慢慢探到她腰后，将她圈得很紧。 　　很坚决：“搬去我家。” 　　简蔻一愣。 　　片刻，反驳回来。 　　“不行。” 　　“为什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简蔻想也不想：“我都没去过你家，更不知道你家合不合我心意，要是没有衣帽间和投影仪怎么办？” 　　她感觉林玖沉默了很久。 　　半晌，从她肩膀上抬起头，依然盯着她眼睛。 　　但显然不像刚才那样交织着可怜和危险，想委屈地捏碎她脖子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她莫名把他哄好了。 　　简蔻：？？？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不对，她刚才理所当然的点为什么是衣帽间和投影仪？！ 　　她不应该先考虑她这是要搬到林玖家，这是同居的意思吗？ 　　林玖说：“有衣帽间，很大。也有投影仪，搭配专门的遮光窗帘。” 　　简蔻：“……那也不行。” 　　他蹭蹭她额头，虽然没笑，但至少应该是被哄得半好了：“那我搬来你家。” 　　反正现在就是非得搬到一个家是吗？ 　　其实简蔻没有特别抗拒。 　　因为和林玖住在一起，意味着生活质量可能会上升好几个档次。 　　以前他当她家教的时候，她差不多就已经体会过了。 　　简蔻做最后非常无谓的抵抗：“那你先保证你不会对我做任何事。” 　　林玖答得很快：“我对你做过什么吗？” 　　简蔻眨了下眼睛，歪歪头。 　　还真是。 　　——没有。 　　从来没有。 　　即使林玖垂着眼皮用暗色眸子瞧她，欲得让人觉得下一秒不是她吃了他就是他吃了她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强行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 　　因为林玖的喜欢，从来都是带着尊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　　9就是这样，哪怕被她气得要死，也顶多只是抱抱她。 　　哪怕病，也病得把尊重她放在第一位。 第32章 　　最后简蔻决定去林玖家住。 　　其实让林玖搬来她这里也可以, 但一想到她爸万一一时兴起，从国外片场回来突击检查，正好撞见她和林玖酱酱酿酿怎么办。 　　所以她严格盘问了他家房子的详情, 最后决定去他那里住。 　　路上简蔻很茫然。 　　并且反思了一下酱酱酿酿是什么酱酱酿酿。 　　总之，齐蕾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周后了。 　　因为小孙来接简蔻去酒店做采访，简蔻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说过这事，就说了。 　　“我现在住在林玖家, 你直接开车到他家吧。” 　　小孙：！！！ 　　齐蕾：！！！ 　　齐蕾震惊到一脚油门独自开车杀过去。 　　简蔻刚刚一上车, 齐蕾就迫不及待地问了。 　　“你和林玖是怎么回事？” 　　简蔻表情平淡。 　　那张好像总是没表情的脸上隐约有种“我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吗”的疑问。 　　她回答：“我之前忘记和你们说了。我和他同居了。” 　　这是忘记说的问题吗！ 　　齐蕾：“所以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简蔻玩着平板上的小游戏：“在营业。” 　　？？？ 　　你们年轻人都在搞什么？ 　　齐蕾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回答，车子开了老远，到下一个路口等红灯，才缓缓开口。 　　“我捋一捋, 你们虽然在营业, 但是你们同居了？” 　　简蔻：“对。” 　　她还说对！？ 　　“哪里对？你们这个进度条哪里看都不对吧？” 　　齐蕾掐着手指头，觉得自己就像听说小学同学从小学毕业就直接进入大学了一样, 跳级也跳得不遵守基本法了，“你们营业到同居之间是不是缺了一个步骤？比如说恋爱？” 　　简蔻没有体会她的震惊。 　　她头也没抬，手指下的游戏叮叮当当响。 　　“我觉得营业就是变相的谈恋爱了。” 　　“变相个屁。”齐蕾撇嘴, “你见过谁营业营到同一屋檐下的？连恋爱综艺都不敢这么玩！” 　　简蔻：“……” 　　不敢反驳。 　　但是那又怎样。 　　好在齐蕾最纠结的不是这个, 而是同居引发的后续问题。 　　“要是狗仔拍到了, 你怎么办？” 　　简蔻：“我和林玖又不靠人设吃饭，被拍到也没关系吧？”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林玖结束营业后怎么办。就算你们什么也没发生, 谁信？你以后的男朋友信吗？” 　　绿灯亮起。 　　人群穿过了斑马线，重新汇入熙熙攘攘的街道, 车辆也开始了流动。 　　简蔻手机上游戏响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 　　她抬起头，很认真：“如果换做是你, 一日三餐有人做，清洁家务有人做，你每天躺在家里想怎么懒就怎么懒，甚至连请钟点工的电话都不用打，你愿意吗？” 　　齐蕾：“……” 　　简蔻这个人毛病特别多，又想咸鱼，又不乐意请管家佣人，用她的话说，不愿意和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总觉得束手束脚的，很别扭。 　　所以平时都是定期请钟点工和园丁。 　　如果她是简蔻——甚至她不是简蔻，就是一个普通人。 　　妈蛋。 　　“我还真愿意。” 　　这种神仙生活，换谁谁不愿意？ 　　*** 　　今天要参加的是一个和电影相关的采访。 　　简蔻工作态度一直都可以，提前了十几分钟到场，让对方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 　　主持人不免在正式采访前和她说了点题外话：“没想到你会来这么早。一般都是我们配合明星的时间多，明星配合我们的时间少。” 　　大部分艺人好像都很忙，迟到是常态。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也有一部分明星，单纯想用迟到来端架子证明咖位——俗称耍大牌。 　　还有些人，甚至约好时间了，采访组都等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们却说不来了。 　　能准时到达采访点的人不多，像简蔻这种提前来的更少。 　　简蔻大概听懂他们意思了，抿了下嘴角，还挺幽默。 　　“我别的都少，就时间多。你们比我辛苦，我配合你们应该的。” 　　这话既宽慰了采访组，又不得罪其他艺人。 　　这哪儿像周起粉丝常年挂墙头批评的高高在上不会做人的简大小姐。 　　主持人低头调整了一下麦，笑笑：“上次和我们这样说的人，你猜是谁？” 　　“谁？”简蔻歪头。 　　主持人眨眨眼：“你爸。” 　　简蔻也笑了。 　　今天接受的是某个正经媒体的采访，所有话题全都只围绕电影展开。 　　简蔻提前做了准备，一路回答都特别顺利流畅。 　　采访结束后，主持人看了一下腕表，还很愉快。 　　“你帮我们节省了至少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简蔻愣住：“我觉得问题不算太多，别人回答再慢，也不至于能拖两个半小时吧？” 　　主持人但笑不语。 　　倒是一旁摄影师插了一句嘴：“我们一般还会规划两个小时，用来等人。” 　　原来如此。简蔻明白了。 　　从采访室离开后，她又买了水让一楼服务生送去，这才坐上回去的车。 　　*** 　　最近没什么玩游戏的时间了。 　　《黑铁时代》即将上映，简蔻除了要参与新一轮的宣传外，也要准备之后《纵云》的拍摄。 　　江导的拍摄理念是尽可能忠于原著。 　　但不管怎么说，要将好几册厚重的漫画浓缩成一部电影，在两个小时时间内将所有人物关系和故事情节展现清楚，肯定还是需要改编的。 　　所以简蔻除了要把原著拉通看一遍，还要研究揣摩改编后的剧本。 　　晚上林玖做了几个清淡的菜。 　　吃完饭洗了澡，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窗帘外只有黑色的树影随风晃动。 　　林玖的沙发边有一盏浅胡桃木落地灯，暖白的灯光，柔和不刺眼，用来看书特别有感觉。 　　简蔻喜欢在夜晚开着这盏灯看漫画。 　　这会儿也不例外。 　　溶尘洞中，云执本想跃下拉住陈淼淼，可几块碎石从脚边滚落下去不见踪影，他不由得犹豫了几息。就这短短片刻功夫，荆深已经纵身跳下。 　　云执总是这样，凡事都比荆深慢上半刻。 　　他喜欢陈淼淼，也爱他自己，遇事有所权衡这很正常。 　　怪只怪他对手是为了陈淼淼可以连命都不要的荆深。 　　简蔻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翻看半天，抬起头，正好与林玖的视线对上。 　　落地灯灯光柔和，照亮的范围不大，那边空气有些昏暗。 　　他轮廓稍显模糊，只有一双眼睛透亮清晰，微微垂着，睫毛极长。 　　家里没开电视，鸦雀无声。 　　这是简蔻住进来后，每天都会经历的日常。 　　林玖好像特别喜欢坐在那张椅子上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动也不动，悄无声息。 　　仿佛他只是一只猫。 　　简蔻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将剧本抱在胸口上。 　　“你不觉得沙发更软，坐着更舒服吗？”她问。 　　他太像一只猫，以至于简蔻都怀疑被他占据的是一张猫爬架了。 　　然而那真的只是一张椅子，简约素白的椅子。 　　林玖看着她，安静轻浅：“觉得。” 　　“那你为什么天天都坐在那张椅子上？” 　　林玖诚实：“因为你把沙发占完了。” 　　简蔻：“……” 　　当代年轻人的生活，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 　　简蔻就是典型。 　　她喜欢躺着。 　　可林玖沙发扶手太高，搁脑袋不舒服，所以，她拽了个抱枕塞在脑袋下。 　　从枕头开始算起，到她的脚尖，正好将整个沙发完全占满。 　　简蔻不开心了。 　　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沙发被抢了，你不会和我说一声吗？光待在椅子上当只可怜的小猫咪有什么用？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简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不讲道理地霸占沙发。 　　隔了一段距离，能感觉到林玖的视线还悄无声息地驻留在她身上。 　　那天晚上睡觉，简蔻在群里看到了一条消息。 　　“我家人和我男朋友都催着我结婚了，但我好像有点恐婚怎么办？” 　　这个聊天群里的人都来自某位心理医生的病患。 　　康复得七七八八后，大家新建了一个群。互相交流，展望新生。 　　里面有很多小姐姐，年纪不等，从20岁出头到奔三的都有。 　　消息一发出来，立刻有人恭喜了那位姑娘。 　　但大家好像对恐婚都没什么有建设性的想法。 　　只有去年结婚的一位小姐姐问：“你们现在在同居吗？” 　　那姑娘回：“没有。” 　　“一起旅游过吗？” 　　“也没有。” 　　小姐姐说：“那我建议你们最好一起去旅游一趟。” 　　“为什么？” 　　“一起旅游一次，你可能会发现对方很多你以前都没有发现的点。能让你更加清晰地了解这个人，也能让你对婚姻有更理智的看法。” 　　简蔻翻了个身，暗灭手机，发现这道题她居然会！ 　　因为，住在一起后，她发现林玖并不是一直都那个无所不能的变态样子。 　　他偶尔，非常偶尔，也会幼稚一下。 　　比如早上刷牙的时候。 　　简蔻刚在镜子前站定，林玖就走了进来。 　　很自然地拿了他自己的漱口杯，在她后面，从镜子里看她。 　　他每天都在看她，随时都在看她。 　　就跟想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刻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播放并且永远也看不腻似的。 　　烦人精简蔻就想欺负他了。 　　简蔻踮了踮脚，试图挡住他视线，不让他看。 　　然而镜子里倒映的画面，让她想到四个字，男默女泪——她踮着脚也挡不住林玖视线，他属实高挑。 　　在她抿着嘴明显不高兴的时候，林玖却笑了。 　　露着小梨涡，有些少年气，仿佛在逗喜欢的姑娘斗嘴那种笑。 　　他往前站了一步到她身边。 　　镜子里更加直接地彰显出两个人的身高差距。 　　简蔻：！！！ 　　你是不是在变相地嘲讽搞事？！ 　　她毫不犹豫用胳膊肘撞他：“你让开。” 　　林玖难得没听话。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就开始互相抢镜子前这块小小的空间了。 　　闹成一团。 　　简蔻挤他，他就挤回来。简蔻用脑袋撞他，他抵着她的脑袋将她送回来。简蔻推他，他只好去捉她的手。 　　简蔻玩得笑了。 　　末了按住嘴角鄙视他：“幼稚鬼。” 　　林玖“嗯”了一声：“牙刷。” 　　她递过去，林玖给她挤上牙膏。 　　最后两个人一人一半领地，互相盯着镜子里的对方洗刷完。 　　唯独不同的是，林玖是很开心地盯她。 　　简蔻眼神则很复杂，类似“懒得理你这种小学生”，又像是“你能不能听话点”。 　　总之，一般人只有在面对趴到自己键盘上耍赖的猫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33章 　　工作室的成员们发现, 他们小甜酒最近心情好了。 　　用策划部小张的话来说，不用担心林玖会突然出现在社会新闻里，被人指控说他是精心策划了多起密室谋杀案的杀人凶手了。 　　之前那小半年, 林玖状态是真的不好。 　　他这个人总体来说是藏得比较深的类型，顶着一张过分年轻，过分好说话的脸。 　　虽然说工作兢兢业业挑不出错，待人也客客气气毫无破绽。但就是不一样了。 　　硬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 大概是气场变了。 　　反正他平时游魂似的飘荡在工作室里, 就像他演的那部推理电影一样。 　　他对你礼貌地笑一笑，你就会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他家花肥。 　　现在他对你笑笑，你只会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干净好看的少年。 　　今天林玖有个试镜。 　　《纵云》。 　　一开始听说这个试镜，工作室所有成员都很震惊。 　　小张忍不住偷偷问方锐：“我们甜酒去参加试镜也就算了, 怎么会试这种片子？” 　　方锐：“我比你还懵。” 　　小张：“之前不是说走一加一模式吗, 攻票房的商业片和攻奖项的非商业片轮流接，然后绝对不接亲密戏——《纵云》这片子哪点都不符合啊。” 　　又不主流, 又没深度，还有两次吻戏。 　　小张摇头：“你说咱们甜酒现在到底是恢复好了，还是彻底崩坏了？” 　　方锐不知道。 　　但方锐作为民意代表以及官方喉舌, 去问了他这位大学室友。 　　“林老板, 我想了解一下, 是什么促使你去试镜《纵云》？” 　　林玖头也不抬：“江导去年内定了蔻蔻演女主。” 　　方锐恍然：“哦——” 　　懂了，是爱情。 　　方锐回去回话。 　　办公室响起一片：“哦——” 　　大家都懂了。 　　试镜时间约的是下午一点半。 　　他们离那边有点远, 要穿过半个城，所以林玖和方锐早上十点过就出发了。再到江导约定好的地点附近吃了顿午饭。 　　这边靠近影视城, 附近演员特别多，也就是说，蹲点的粉丝也挺多。 　　偏偏很长一段路还不能开车, 所以两个人都能尽可能挑着没人的路段走。 　　穿过一条巷道，顺着绿化带左转，再进入另一条小街。 　　转角时，林玖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嗯？”方锐揉着眼睛抬头。 　　他有点食困症，吃了就想睡，被太阳一晒更想睡。林玖停下脚步，他便以为林玖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不料抬头却看见林玖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远处。 　　那里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戴着口罩和帽子，不过棒球帽后方开孔处，抽出来了一支桀骜的卷马尾。 　　这支马尾辨识度实在是很高，哪怕对方将脸遮得七七八八了，也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周起。 　　他大概在影视城拍戏，末了想避开人群，所以左拐右拐也到了这边。 　　周起旁边站了个模样端正的男人，好像在问他话。 　　这人方锐不认识，林玖倒是认识。 　　——简蔻始终不愿意介绍给他的，她的朋友李铮。 　　到了现在其实介不介绍已经不重要了，虽然并没能从简蔻口中听见她介绍朋友，还是让林玖有一点小介意。 　　林玖往那边看了好几眼，突然压低声音。 　　“方锐，一会儿过去你说句话。” 　　“什么？”方锐一脸懵逼。 　　片刻后，以一种非常酸的表情将五官皱成一团。 　　那边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看见他们，林玖交代完了，才和方锐继续往前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空荡荡的小街道，春末的阳光从地上溅起，碎在周围石子墙上。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午后，好像能使人放松一切警惕。 　　他们依然什么也没注意到。 　　就在距离大概只剩下两个店铺的时间，方锐突然冒出一句。 　　“你和蔻蔻同居了？这么大的好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那边两个人听见。 　　两人转过头来。 　　林玖隔了一秒钟才和他们视线对上。 　　他对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致意，然后轻描淡写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直到将两个人甩到身后，林玖才捏着帽檐往下按了按，遮住自己眼睛。 　　苍白却又少年气的下半张脸上，嘴角浅浅一勾。 　　周起：？？？ 　　李铮：？？？ 　　他在说什么？ 　　——草。这狗比绝对故意的。 　　方锐瞥着林玖，觉得他这个笑又像是在暗爽，又有点大仇得报的睚呲必报。仿佛一个非了很长时间终于抽到SSR的小学男生。 　　方锐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微微咂了咂嘴。 　　谁他妈说林玖是高智商罪犯的？ 　　这他妈明明就是个记仇的恋爱脑。 　　呔。 　　*** 　　《黑铁时代》计划在4月28日举行首映礼，5月1日正式上映。 　　北美的活动时间和上映时间，只比国内晚一周。 　　首映礼活动票开抢的那一天半夜，INS上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新用户。 　　发了一条非常简单的IG，配图一张首映礼票和一张电影票。 　　内容只有两个单词——“My daughter!!!” 　　那一串感叹号几乎将一个老父亲激动狂喜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是凌晨1点。 　　几分钟后，简骜经纪人兼简蔻大经纪人发了一张《黑铁时代》的剧照，并且艾特了简蔻的账号，以及刚才那个无厘头的新用户。 　　又过了几分钟，微博上的简骜影迷会以及字幕组突然集体发微博。 　　“从不使用社交网络的老父亲，深夜突然学习网络冲浪是为哪般？！” 　　再过几分钟，从一位特别喜欢简骜的电影博主开始，层层扩散，层层辐射。好像一道惊雷落下，惊得无数资讯号营销号深夜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加班发博。 　　等到早上九点，“简骜开通社交账号”已经顶着爆字，在热搜第一挂了数个小时了。 　　而与热搜第一有着直接关系的简蔻现在还在没心没肺地喝牛奶。 　　林玖坐在她对面，掰着面包看她。 　　简蔻眼睛下面有些因早起生出的自然的粉色，没有厌世妆的加持，她不笑的时候更像是个别扭生气的少女。 　　其实林玖生活多数时候都很规律，就算没有工作，也能在八点前解决好一切。 　　但现在他改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他想陪简蔻一起吃早饭。 　　所以中间会多出来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林玖便用来关注一下世界。 　　简蔻喝了几口牛奶，去舀鸡蛋羹的时候，听见林玖开了口。 　　“对了，爸爸好像开通IG了。” 　　简蔻抬起头，歪着脑袋茫茫然瞧他垂下的睫毛。 　　她早上总是很懒的，连思维都要懒一点。过了好半天，才朦朦胧胧地问。 　　“谁的爸爸？” 　　说话的声音也懒，透出一股沙沙的，仿佛撒娇的味道，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林玖笑了下，有一瞬间很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不过转瞬又无害得要命。 　　“你的爸爸。”他说。 　　简蔻继续吃早餐，眼神放空，好像在花时间消化。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消化完毕，惊住了。 　　“简骜？！” 　　林玖点点头。 　　简骜可还行！ 　　简蔻不敢想。 　　她那个拍完戏就隐居，活得仿佛个世外高人一样的老爸，开通INS？ 　　简蔻心情太过复杂，主要是难以想象。 　　那感觉就好像突然有人科普说山顶洞人就研究出了火星探测仪一样。 　　她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早餐，瘫到沙发上去刷微博。 　　…… 　　还真是她爸。 　　“简骜开通社交账号”。 　　“简骜关注简蔻”。 　　“简骜INS粉丝破百万”。 　　热搜榜上连着挂了三个相关的话题。 　　简蔻随便点了一个进去，第一条就是特别喜欢简骜的那位电影博主发的。 　　他发了几张图，是各个国家的话题趋势榜。 　　“目前，简骜开通INS已经成为推特上21个国家排名第一的话题。还有一些国家特有的SNS上，相关话题也高居一位。” 　　那肯定啊。 　　不然怎么得是巨星呢。 　　就这短短几个小时，简骜INS粉丝就已经飙到了百万。第一条博文也有了300多万点赞，下面跟着十几万评论。 　　简蔻去看了一眼。 　　本来心里是很小学鸡的嫌弃的，但看到评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最新那条评论写着：“Oh my dear husband.” 　　我亲爱的老公。 　　果然全天下迷妹都一个追星样。 　　现在简骜的粉丝数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增长，微博上不少人已经把注意力从他的粉丝数上投到了其它地方。 　　“简骜第一个关注的是大小姐，第二个关注的居然是林玖诶，我还以为第二个会关注李徽导演。” 　　“这是不是说明爸爸也认同他们恋爱了？” 　　“我觉得骜爹明明是举了两个长筒望远镜，在心里骂骂咧咧：臭小子敢勾走我女儿，我要把你盯紧了，敢动我女儿你就死定了。” 　　“哈哈哈哈还真是骜爹可能会有的心态！不过大小姐真的太幸福了，她竟然能同时拥有世界上最神仙的两个男人！” 　　“话说回来，林玖今天一大早就回关了，还给简骜的IG点了赞。但大小姐到现在还没回关诶，工作室没提醒她吗？” 　　回关？ 　　你们想太多了。 　　简蔻抿着嘴。 　　又过了半个小时，正在山洞里度假的、与时代脱节的简骜发了第二条IG。 　　这次是用中文发的，一条求助信息。 　　“为什么我关注不了我女儿，也看不了她动态了？” 　　话一出来，下面评论瞬间笑疯！ 　　“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同情你，但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谁去告诉他一下，大小姐把他拉黑了哈哈哈哈！” 　　“因为大小姐现在正在疯狂清空曾经黑你的内容啊！” 　　“笑死我了，刷新一下，大小姐IG就少一条。仿佛看到大小姐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变天了的慌张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捶地，你们一家承包了我一个早上的笑点！” 　　…… 　　简蔻不管路人和粉丝怎么拍桌大笑。 　　她删完了INS，还要防着她爸开通微博，所以又开始清空微博上的内容。 　　幸好微博环境常年不好。简蔻不是很喜欢这个被饭圈控评统治，对她不友好的平台，上面发的不能让她爸看见的内容也不多。 　　即便如此，她还是犯懒了。 　　删了没两分钟，就不想动了。 　　简蔻摸了游戏手柄过来，又将手机扔给林玖，理直气壮：“你帮我删。” 　　椅子上像猫一样的林玖乖乖听令。 　　被她占了沙发，还要帮她干活。 　　简蔻的微博总的来说很简单，粉丝看到是什么样，她后台就是什么样。 　　也就是说基本没有什么好友可见、粉丝可见，或者自己可见的微博。 　　除了她妈妈去世的那年。 　　有5条私密微博。 　　第一条是：“救我。” 　　第二条是：“今天开始吃药。” 　　第三条是：“我不该对他撒气，但我忍不住。对不起。” 　　第四条是：“我们接吻了。” 　　第五条是：“我讨厌他。” 　　第五条的发布时间，是第四条的第二天。 　　——也是简蔻突然宣布解雇他的前一天。 第34章 　　4月28日, 《黑铁时代》首映礼。 　　造型师到家前，简蔻一直在对着镜子沉思。 　　“你觉得我化浓妆好看还是淡妆好看？” 　　其实这个问题简蔻以前根本不考虑，直接厌世妆上阵。 　　只是最近, 她突然发现没那么喜欢厌世妆了。 　　简蔻很直接，不喜欢了就要表达出来。 　　林玖在她后面瞅她。 　　“我觉得你化什么样都好看，化不化都好看。” 　　简蔻：“……” 　　超有求生欲的呢。 　　简蔻：“我没有在问你送命题，你说实话, 我不生气。” 　　林玖也是真觉得她怎么都好看, 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末了，索性建议：“要不，你今晚就按唐绮的风格来？” 　　简蔻想了想。 　　也有道理。 　　首映礼上打扮成自己扮演的角色，说得过去。 　　电影的首映选在了城市最大的商业中心电影院。 　　现在商业中心里五条最宽阔也最繁华的步行街全部被围了起来, 铺上红毯, 布置成巨大的主题广场。 　　其中一条路通向电影院门口的舞台，也是演员们之后需要走的红毯。 　　另外4条分岔路, 则用来给电影主创和粉丝们交流互动。 　　这会儿每条路的围栏外都挤满了人。 　　有很多cosplay的原著粉，也有拿着单人应援物料的明星粉。 　　简蔻甚至还看到几个兴许是cp粉的狂热分子，纯手绘了一副她和林玖的超大海报, 由五个人一起拉着。将旁边书粉吓得连连回头看他们。 　　《黑铁》这部电影, 从番位到红毯出场顺序都很难决定。 　　三个主角戏份差不多。 　　演哈伦的演员年纪大辈分高。林玖年轻但咖位大。森雀如日中天人气无敌。 　　所以出品和宣发商量了好多次, 最后决定委屈身为偶像的森雀，她在演员环节第二个出场。 　　哈伦和林玖则一个走开场, 一个走压轴。 　　在上舞台和主持人互动前，众位明星都分散在四条岔路上, 接受采访拍照，或者和粉丝互动。 　　简蔻老远就看到了镶着自己名字的手幅，所以进入会场后径直去了那边。 　　“蔻蔻！” 　　“女儿！” 　　“大小姐！” 　　此起彼伏一片呼声。 　　粉丝们夹杂在一片黑色的人海中, 数量不算多。 　　但是大家很惊喜她直奔他们而来，因而应援的声音大了些，喊什么的都有。 　　“你们好。” 　　简蔻一边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一边顺手接过粉丝递上来的笔记本。 　　家族传统，签名最重要。 　　简蔻毫不犹豫签下自己名字。 　　她这一互动起来，好长时间脑袋都没抬。 　　微卷的头发垂了些扎不起来的短发丝，在风里晃得可爱，这样一看，她脖子愈发纤细白皙。 　　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折断。 　　有几个大粉实在是过意不去，提醒她：“蔻蔻，你要不要先去接受媒体采访？” 　　这都过了半个小时了。 　　同一条街上的其他几个明星都接受了好几轮采访和拍照了，就她还在扎堆粉丝群。 　　“嗯？”简蔻抬了一下头，想了想，才回答，“没事，我让林玖去接受采访了，我陪你们。” 　　粉丝互相看看——这是大小姐第一次主动提林玖吧？ 　　简蔻无所察觉，继续签名。 　　快到拐角处，前面几个女孩没有递上物料，而是对着她有些支吾的样子。 　　简蔻看看她们，主动问：“你们要我签名吗？“ 　　女孩们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只带了展板过来，太沉了，拿不起来。” 　　简蔻随着她们声音低下头。 　　围栏边立着一块超大的横向展板，和刚才那副巨型海报差不多大小。 　　远远一看，就好像是官方在围栏上放的宣传图。 　　“我能签在展板上吗？”简蔻问。 　　“你能签吗？”女孩眼睛一亮，几乎忘了是简蔻在问她们问题。 　　简蔻笑笑。 　　她为了配合唐绮人设，穿了修身的礼服。 　　不太好蹲下。 　　所以简蔻干脆半跪到了地上，给展板签上名。 　　半晌站起来，那几个女孩显然高兴坏了，一个劲宣誓：“蔻蔻我们最爱你了！” 　　其中一个女孩多问了一句：“蔻蔻，你签这么多，就不怕有贩子专门过来蹲你签名，然后拿到网上去炒价拍卖吗？” 　　这不是问题。 　　简蔻用那张永远波澜不惊散发着一股厌倦味道的脸开了个玩笑：“只要我签得够多，炒价就永远追不上我。” 　　供大于求，就不值钱了。 　　粉丝觉得她很有理想。 　　这边一排签完，简蔻问了一句：“你们都是谁的粉丝？” 　　她本来想着，应该是林玖和简骜的粉居多，没想到居然有一片人回答：“你的呀！” 　　后面还有个戴眼镜的男孩满脸激动：“我是你的颜狗！” 　　简蔻：…… 　　“别这样说自己。” 　　主要是把她夸得不太好意思了，简蔻本来已经准备去下片区域签名了，这会儿又折了回去，到那男孩面前。 　　“要合照吗？” 　　话一落下，又是一片粉丝们特有的哄声。 　　她除了跪下来给粉丝签名，还主动问要不要合照。她是真的宠粉。 　　那男孩连脖子都红了。 　　“要，谢谢，要、要……” 　　语无伦次说了好几声，举起手机。 　　*** 　　每个明星都各有事做。 　　冯若华眼睛倒映着这一片光海，旁边粉丝崽啊崽的乱喊一气。 　　这个圈子是不公平的。 　　流量咖和资源咖抢夺着本来不属于他们的机会，有实力的人生存空间却一再被打压，极有可能出道许多年，还接不到入流的角色。 　　然后形成恶性循环。 　　冯若华从迪林杰导演的剧组出来后，又收到了三个新剧本，质量有好有坏，但总比以前无戏可拍好。 　　她不怕赚不到钱，她只怕她不能演戏。不能过瘾地沉浸在表演之中。 　　现在初步没有这个烦恼了。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想红。 　　冯若华作为次要角色，很快结束了专访。 　　她从舞台上下来，被工作人员带领着往黑铁会标志走去——所有演员都要在那边合影。 　　快抵达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潮水似的欢呼。 　　抬眼就看到林玖。 　　他似乎刚接受完某家媒体的采访，回到红毯上。 　　在对粉丝温和地笑。 　　“小甜酒——” 　　旁边女粉叫得声嘶力竭。 　　冯若华和林玖的视线正好对上。 　　冯若华下意识想说句“好久不见”。 　　迪导那部戏，林玖仅仅客串了一周时间，就把全部戏份给拍完了。 　　冯若华倒是在那边留了两个月，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其中一个还是林玖的朋友。 　　因为这事，还引发了一场误会。 　　然而林玖只是扫了她一眼，停都没停一下，就把目光移开了。 　　旁边粉丝在和他说话：“小甜酒你又要去接受采访吗？” 　　“不。”林玖笑了下，“找人。你们看见蔻蔻了吗？” 　　——噫。不怕我们柠檬精吗。 　　老实人和他指：“在那边。” 　　不老实的则喊：“你给我们摸摸手，摸了就告诉你！” 　　还有一些曾经的女友粉，在林玖日复一日的洗粉下，现在变成了妈粉和事业粉，想到以前被他洗粉的日常，不由得开玩笑：“宝贝你再这样，所有适龄女孩都要伤心了。” 　　林玖很乖：“可有一个适龄女孩不会伤心啊。” 　　他喜欢的那一个。 　　说完还笑了笑，那双漂亮的眼睛现在因为没有低垂睫毛，像小狗一样又清又纯，在他那张30岁之前都能一直演青葱少年的脸庞上潋滟生辉。 　　就像之前那条高赞博文说的，哪个少年的初恋不是真挚而热烈的呢？ 　　众粉丝：竟然用这么无害的表情暴击粉丝。 　　太过分了。 　　谁能拒绝他这张脸呢？ 　　*** 　　简蔻签名签得很开心，中途签字笔没水了一次，她还找粉丝借了一根新的。 　　主持人已经说了两次“欢迎我们的唐绮和慕霖”，然而她依旧没注意到。 　　沉迷签名，无法自拔。 　　最后是林玖把她半捞半抱带走——因为他不抓紧她，她就会趁机再多签一张。 　　然后变成多签亿张。 　　走之前简蔻说：“等会儿下来我再给你们签。” 　　粉丝们一片“等你！爱你！” 　　简蔻被林玖牵着走上舞台。 　　台下灯光斑斓，台上灯光璀璨。 　　灯光转换的时候，林玖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逆着光。一瞬间那一柱柱从他身后透来的灯光好像都变成了时空隧道，被拉的悠远绵长，天空与巨幕都变得模糊，而他会拉着她走完这条时间的路。 　　简蔻别开视线。 　　下面又是一阵巨大的欢呼。 　　不远处有个粗犷的男粉高声叫喊：“林玖——我爱你——” 　　林玖：“……” 　　简蔻觉得林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人群为那位男粉骚动了一阵，紧接着，又有几个女粉不甘示弱，也尖声大喊。 　　“蔻蔻——妈妈也爱你——” 　　你们怎么还竞争上了呢？ 　　不对，你们这个喊话对象是不是有点奇怪？ 　　为什么是男粉喊林玖女粉喊我？ 　　简蔻对台下弯了弯嘴角，粉丝们更加大声。 　　主持人简单做了下完全没有必要的人物介绍。 　　然后开始提问：“唐绮在原著中是一个留白特别多的角色，其中一个争议最多的点是唐绮到底有没有爱过慕霖。蔻蔻，你是怎么看待她对慕霖的感情的呢？” 　　简蔻不假思索：“我觉得唐绮有一点回避型依恋人格。也就是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时，她反而会陷入应激反应，焦虑惊恐，从而疏远对方。” 　　她顿了顿。 　　“唐绮只有面对慕霖时才会产生这种人格障碍。因为慕霖对于她来说太过特殊，激发了她爱而畏怯的心理。她爱慕霖，但她希望——甚至催眠自己是无情的，这样就不会受伤害。” 　　下面一片呼声。 　　简蔻抬眼看去，那是一群原著书粉。 　　其中一大部分人露出了胜利的表情。 　　大概这群人就是认定唐绮对慕霖有情的人，简蔻的肯定让他们头顶青天。 　　主持人又转向林玖，同样问了几个角色相关的问题。 　　林玖也对答如流。 　　最后主持人做总结：“相信不少粉丝都知道，唐绮与慕霖是原著中唯一的爱情线，而我们两位主演也因戏结缘，所以……” 　　话还没说完。 　　“抱歉。” 　　林玖突然开口。 　　主持人顿住。 　　林玖笑了下，拉着简蔻的手。 　　表情没什么攻击性。 　　“不是因戏结缘，是我蓄谋已久。” 　　下面只反应了一秒钟，重新爆发出潮水般的呼喊！ 　　简蔻：乖巧.jpg 　　虽然一部分林玖粉早就从两人的着装上摸出来了一点门道，但听他当众承认，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冒泡，不知道是甜得冒泡还是酸得冒泡。 　　叫的最大声的当属刚才那位男粉。 　　一张脸红得滴血，好像林玖蓄谋已久的对象是他一样。 　　节目效果很好，非但没有冷场，反而比刚才更火爆地点燃了现场。 　　主持人立刻接过梗，重新打趣。 　　林玖和简蔻果然很好用。 　　前有巨星爹免费宣传，后还有参演演员自行自爆。 　　他俩的部分结束，同样被领着去黑铁标志处拍照。 　　演员环节就此结束，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原著作者。 　　这次就轮到书粉狂欢了。 　　原著作者上台第一句话就是：“在这里谢谢江导和剧组的厚爱，也谢谢简蔻小姐对我原著的细心钻研。” 　　简蔻不由得回了下头。 　　雕塑隔着，看不清楚原作者的身影，但他的声音很清晰。 　　“简蔻小姐的评价和我创建角色时的想法完全一致。实际上我一开始写慕霖线的时候，写过一段唐绮的过去——她并没有大家看到的那样光鲜如意，她有一段非常灰暗且挫败的过去，造成了她的心理缺陷。但是你们都懂，篇幅关系，我删掉了那段过去，直接让唐绮以回避型人格卷入慕霖的感情中。” 　　“这里再次感谢简蔻小姐的分析。” 　　简蔻已经拍完照了。 　　从雕塑后走出去，正好看见原作者在对她的方向挥手。 　　对方是一个非常胖的男人，动作起来有点滑稽，引得一阵哄笑。 　　简蔻也对他挥了挥手。 　　原作者站直了，接着说。 　　“为了庆贺电影的上映，我决定将所有角色的人设初故事，都在我主页发布出来。一来是丰富各个角色形象，二来……” 　　他指了指人群。 　　“防止你们再吵得面红耳赤。” 　　“我刚才老远就看见了，你们都快打起来了。我是很高兴你们这样爱我的书，但我胆小，怕出事。” 　　他做了个为难的表情。 　　观众们哈哈大笑。 　　*** 　　首映礼八点开始，九点半结束。 　　接下来主创陪着受邀嘉宾观看首映。 　　其余粉丝逐渐散场。 　　简蔻按照之前的约定，去她那一团粉丝中给所有人签了名，叮嘱大家早些回家后，才和林玖进了电影院。 　　今天的电影院大厅全是《黑铁时代》的海报。 　　她和林玖那副就挂在影院最显眼的位置，被各色灯光一照，他俩眼睛都像会说话似的。 　　简蔻盯着那张海报发呆，林玖却蹲了下来。 　　简蔻“嗯？”了一声，低头看他鸦青的头发。 　　林玖没回答，只是解开她脚踝上的鞋子细链，盯着那寸皮肤。 　　“痛不痛？” 　　细链拉扯的地方被磨破皮了，通红一片。 　　他一说，简蔻就不高兴了。 　　刚才在人群里，疼得她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痛。” 　　小小声。是标准的吃了苦的大小姐该有的声音。 　　林玖小心地给那地方贴上创可贴。 　　动作尽可能轻，免得她再喊疼。 　　他将细链重新系好，搭在创可贴上，以防再磨到其它地方。 　　“你试试走路会不会好点？” 　　简蔻抬腿看了看细链下比皮肤颜色深一点的创可贴。 　　没按他说的做，因为她觉得有比喊疼更值得关注的事了。 　　“你为什么老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口吻有点微妙。 　　她看林玖的眼神也很微妙。 　　她觉得林玖怕不是真的很娇气。 　　吃不得苦受不得伤，所以随身带疗伤物品。 　　以后叫他林娇气得了。 　　林玖笑了下。 　　“因为我喜欢的人很娇气。” 　　他喜欢的人因为太怕痛，恨不得全加点到防御上。 　　简蔻：“……” 　　你这是在甩锅。 　　她不认，坚持要按自己刚才的主意喊他：“林娇气。” 　　林玖：“……” 　　好吧，他娇气。 　　林娇气“嗯”了一声，垂着眼皮，像被冤枉说打碎了花瓶的小猫咪。 　　但是又很认命地抬手揉了一把她脑袋。 第35章 　　简骜一家有多爱签名？ 　　这成了社交平台上热烈讨论的话题。 　　简蔻的表现众人都看见了, 半跪下给展板签名、签到签字笔没水、还主动问需不需要她签名。 　　粉丝们做了一套对比图： 　　简骜签名签到被保安强行扛走的样子，和简蔻签名签到被林玖拦腰捞走的样子。 　　下面一水的人笑到生活不能自理。 　　“别人的保镖都是雇来阻止狂热的粉丝的，为什么你们家的保镖是雇来阻止你们自己的啊！” 　　也有粉丝跑到林玖的微博下留言。 　　“大猪蹄子, 你看看你女朋友是怎么对粉丝的，你能不能学学她？信不信我们都转粉你女朋友？” 　　其实林玖对粉丝的态度和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差不多。 　　一副温和有礼貌的样子，乍一看就一个三好少年。 　　林玖回复：“粉吧，我和你们一起。” 　　粉丝：？？？ 　　简蔻：？？？ 　　简蔻抬头嫌弃：“你粉我做什么？” 　　林玖态度自然：“因为你宠粉。” 　　简蔻和他对视了几秒。 　　片刻后翻过去趴在沙发上, 嘟哝：“我才不会宠你。” 　　影评人的操作都很快, 第一天受邀看完电影，第二天就出了影评。 　　而且无一例外全是高分。 　　粉丝们愈发期待，《黑铁时代》俨然已成为了年度最受关注电影。 　　五月一到，众人就争先恐后涌进电影院。 　　简蔻等人则开始奔赴北美欧洲几个主要国家, 继续参加首映礼。 　　所到之处, 好评如潮。 　　比想象中还要好很多。 　　其实江导拍商业IP大片比较多，基本爆米花但是不□□碑——不是说江导电影质量不好, 只是看头大于内涵。 　　豆瓣评分很少能到8分，IMDB评分则更低。 　　这次江导没有一味追求特效，而是加强了剧情的故事性。 　　因此口碑飙升。 　　连苛刻的烂番茄新鲜度也有83。等全球上映后, 爆米花数更是上到了86。 　　所有主创人员都很高兴, 唯一一个可能有点不高兴的, 应该是原著作者。 　　他公开发表了所有人设故事，本意是结束掉唐绮究竟有没有爱过慕霖的争论。 　　现在电影上映后, 却多出了新的争论——苏珊和唐绮，究竟谁更适合慕霖？ 　　这也是电影拍摄时江导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冯若华太过追求个人的完美, 不愿意和别人配合收敛自己。 　　这根本不叫搭戏，她只是沉醉在她自己的独舞里而已。 　　也得亏后来简蔻状态调整得好，没被她喧宾夺主。 　　江导忍不住摇了摇头。 　　冯若华这样, 除非以后能遇到愿意给她安排独角戏的伯乐。 　　否则，走不了太远就会栽大跟头。 　　五月过半，《黑铁时代》愈来愈爆。 　　简蔻的微博粉丝数每天都在噌噌往上涨。 　　从法国回来后，林玖想起了一件事：“你把爸爸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嗯？” 　　简蔻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对了，抬起头，很认真。 　　“那是我爸爸。” 　　林玖点了点头，很若无其事地回答：“我知道。” 　　简蔻坐起来，挑眉：“谁准你叫爸爸的，你有本事再叫一声。” 　　林玖：“……” 　　他懂她意图了。 　　他眉眼好像动了动，不过很快就无所察觉似的满足了她：“爸爸。” 　　“诶——”简蔻答应。 　　她笑倒在沙发上。 　　觉得自己占了林玖好大一个便宜。 　　她开心得甚至笑出了声。 　　林玖也笑了下。 　　他也觉得自己占了她好大一个便宜。 　　简蔻过了好半天才重新举起手机，将简骜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 　　没过一会儿，简骜账号关注了她。 　　应该是他工作室一直有蹲守。 　　粉丝一般都用显微镜在观察明星。 　　他俩这一互关，迅速被粉丝发现。 　　简骜那位忠实的电影博主粉，再次发po： 　　“不容易啊，老父亲与大小姐终于父女相认。” 　　下面一片笑声。 　　简骜开通社交平台账号后，粉丝活跃度大幅度提升。再加上现在《黑铁时代》上映期，简蔻自带热度。 　　这让他们一家备受关注。 　　仅仅是件小事，就摸了摸热搜的尾巴，然后又很快就从热搜上撤下。 　　——简蔻觉得频繁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不是好事。物极必反。 　　所以给了工作室一个特殊任务，只要看见她上无关紧要的热搜，就赶紧给她撤掉。 　　但她在被动防御的时候，也有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主动窜上了热搜第一。 　　“崔政焕开通INS”。 　　哦。 　　简蔻扫了一眼那个标题。 　　关她什么事？ 　　她扔了手机，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过了一个多小时，看得有点累的时候，才重新将手机摸出来，再一扫——热搜标题还变了。 　　“崔政焕INS粉丝破15万”。 　　简蔻：？？？ 　　这是什么play？ 　　她怀疑崔政焕这是又暗戳戳盯上了简骜，但她没有证据。 　　简蔻看了眼崔政焕的INS。 　　第一条内容发的是他的精修照，用韩文写了几句看不懂的话，但中间TAG能看明白——那是唯一的中文，#杰洛特的真实生活#。 　　杰洛特杰洛特。 　　杰洛特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捆绑。 　　简蔻觉得他挺恶心的。 　　她认真刷起微博。 　　主要想看看这一家的妖风能刮多大。 　　果然，过了半个小时，微博热搜标题再次切换： 　　“崔政焕INS粉丝破20万”！ 　　又过一个小时。 　　“崔政焕INS粉丝破40万”！ 　　“崔政焕ins粉丝破50万”！ 　　“崔政焕INS粉丝破65万！” 　　…… 　　短短三个小时，发了七次通稿。 　　简蔻惊呆了。 　　这要换做任何一个内娱明星，敢这么玩，早就被骂死了吧。 　　果然崔氏一家艺高人胆大。 　　可惜还是翻车了，就算顶着海外滤镜，路人也明显受不了。 　　“谁他妈关心你INS有多少粉，能不能别买热搜了？！” 　　“快烦死了这家人，涨五万粉发一次通稿，就像全世界都在关注你INS一样。” 　　“我只想问，怎么屏蔽他们一家？拉黑无数次还能跳出来，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前段时间简骜开通INS也没你家这么嚣张，要我再提醒一遍简骜是拿过小金人的全球巨星吗？” 　　“不知道今天的热搜粉丝又要怎么洗？粉丝不是一直宣传他们一家佛系又有钱吗？今天这堆热搜几乎横里竖里都写着‘我想红’了吧？” 　　路人反抗的声音很多。 　　其中还有一位疑似是之前在知乎上写科普贴的博主。 　　再次发出科普。 　　“今天崔政焕韩国的经纪公司与他决裂了。所以他们急了，现在他们一家只能指望女儿，或者时代滤镜和海外滤镜能让他们在大陆捞金了。我早就说过他们一家缺乏文化，所以做事总有种急不可耐的低俗感。现在这个状态完美符合的评价。想想看你们所有人，被这么愚蠢傲慢的一家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可悲吗？你们的每一次盲目追捧，都是他们践踏你看不起你的底气。” 　　博主说得荡气回肠，有多少人能听进去就不一定了。 　　整个下午，就看见崔政焕的热搜变来变去地钉在那里。 　　跟个钉子户似的。 　　最后，崔政焕INS粉丝破多少万的标题没有了。 　　汇聚成一句新的绕口令—— 　　“崔政焕是INS上速度最快破百万粉的亚洲明星”。 　　简蔻微微皱了下眉，抿着一边嘴角。 　　要不是她厌世，她很想给他们做个乌鸡鲅鱼的表情。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一家现在学聪明了，不敢带简骜的名字，就用暗示。 　　这条热搜，谁不知道他想针对谁？ 　　评论里问号很多。 　　“踩简骜上瘾了？简骜开通INS那天还上了推特20多个国家的榜一，你要不要也比一遍？” 　　“一个疑问，他涨粉这么快，为什么不敢开评论？” 　　“可能开了评论就会被发现买粉吧，毕竟假粉可不会积极评论。” 　　“还有可能开了评论会被南韩国民骂死。这样会影响他们一家在大陆的神格。” 　　“南韩骂死可太真实了。免鉴定南韩留学生，周围人都觉得他一家像怨妇，成天抱怨个不停，觉得国民都嫉妒他迫害他。到了中国却一脸傲慢。说白了，国人惯出来的。” 　　“话说这个点赞是不是有点不对？忘记买了？同样的首日百万粉，简骜第一条IG当日点赞三百多万，崔先生这？十万点赞？” 　　……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崔政焕粉在沉寂一天后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这次来得很有计策性。 　　在路人越来越厌烦，知乎石锤越传递越广的当下，并不嘴犟反驳，而是将计就计开始捆绑反转印象。 　　有人质疑崔政焕在南韩的现状。 　　粉丝就宣扬：崔政焕因为不屈不挠而受到了南韩财阀的迫害。 　　有人质疑崔政焕脸歪。 　　粉丝就宣扬：他曾经见义勇为，被打断了鼻骨和下巴。 　　有人质疑崔政焕ANTI榜排名。 　　粉丝则宣扬：那是因为南韩群众尖酸刻薄嫉妒他一家的美好！ 　　这个主意倒是挺不错，看得出来花了心思。 　　将那些不好的点，都转换的高风亮节的点。 　　又能堵住别人的嘴，又能形成新的条件反射——崔政焕现在不好的点都是遭受奸人所害！ 　　反正大众只会接受碎片化信息，并不会去验证事情真伪，发洗脑包骗人就完事了。 　　他有多伟大，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嘲讽一个受到如此迫害的人呢？ 　　道德绑架。 　　就问你怕不怕？ 　　粉丝的反驳全部集中在下午四五点。 　　简蔻猜，是因为裴氏的公关团队紧急介入了。 　　果然。 　　“裴氏本来想循序渐进慢慢修复好崔政焕一家的神格。但崔政焕觉得速度太慢了。他们还是觉得他们以前一天一个热搜挺好使，觉得中国人吃这一套。所以他们背着裴氏偷偷搞了这一出。” 　　说白了，就是缺乏同理心的傲慢惹出来的祸。 　　他们傲慢地认为，海这边的人都是蠢货。 　　林玖顿了顿。 　　夕阳斜斜落进来的时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隐隐有一丝凉。 　　类似“这只蚂蚁表演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的感觉。 　　“裴氏老板今天差点和他们决裂。不过，资本大概还是舍不得放弃投资这么久的商品。所以刚才四点，裴氏紧急出了公关对策，帮崔政焕一家带节奏。” 　　简蔻懂了，皱皱眉。 　　资本要保这一家人，所以这一家人还能兴风作浪。 　　她不想关注了。 　　反正现在他们的过度营销已经引起反噬了。 　　越迫切地出现大众面前，越会被戳穿。 　　她翻过身，看林玖叠衣服。 　　衣帽间全部给简蔻用了，林玖的衣服只能委屈巴巴地放进衣柜。 　　他叠衣服叠得很漂亮，看起来整整齐齐。 　　简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吃他们一家的瓜？” 　　林玖笑了笑。温和的笑。 　　仿佛刚才他没有开嘲讽。那个锋芒毕露的林玖不是他。 　　他只是她温顺的小猫咪罢辽。 　　“猜的。”林玖说。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家的事的？”简蔻又问。 　　林玖不隐瞒：“我高中同学是喝茶工作室老大。” 　　哦。 　　居然是喝茶工作室分享的瓜。 　　简蔻很惊讶。 　　林玖居然也和喝茶工作室认识。 　　她突然想到上次喝茶工作室出面平息她和崔政焕一家的矛盾。 　　到底是李铮帮的忙，还是林玖？ 　　简蔻视线停在他身上好久。 　　问题到了嘴边却不想问了。 　　她只想欺负林玖。 　　简蔻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走到林玖旁边。 　　理直气壮地将他叠好的衣服弄乱，然后挑了一件出来——是件非常宽松的白色休闲衬衫。 　　布料很软，穿在身上整个人都有种慵懒柔和的味道。 　　她之前见林玖穿过两次。 　　简蔻很喜欢这件衣服，看起来太舒服了。 　　她拎着衬衫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好看吗？” 　　“好看。” 　　林玖不生气她捣蛋鬼的行为，无脑夸她。 　　“我想买一件一样的。” 　　简蔻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衣角，继续烦他。 　　“但是我买回来你就不许再穿你这件了。” 　　免得又被粉丝扒什么情侣装。 　　林玖给出更好的建议。 　　“你直接穿我的不就好了。” 　　穿你的？ 　　简蔻想了想。 　　——好像可行！ 　　她眼睛亮起来。 　　她穿林玖的，林玖就没穿的了！ 　　他没穿的，也就不存在情侣装了！ 　　这个主意很绝！ 　　她将他衬衫往怀里一抱，要求：“我们晚上去外面吃饭吧。” 　　“好。”林玖答应。 　　简蔻心满意足地回房间换衣服。 　　新衣服，就是要立刻穿出去展示的。 　　换完了，她随手拎了件她自己的衣服出来，扔向林玖。 　　“这件给你，公平交换。” 　　林玖接过了，看着她，有点发愣。 　　他那件衬衫的布料实在是很软。非常软。 　　介于丝与麻之间的一种质地。 　　他穿上没什么。 　　但简蔻穿上有点……显胸。 　　林玖耳尖红了点，别开视线。 　　简蔻觉得这厮一定是在嫌弃她的衣服。 　　她不讲道理了：“你必须穿，不然我就生气。” 　　林玖突然想到，《黑铁》剧组那个七岁的小姑娘也喜欢这样威胁人。 　　小学生们天天都喜欢把生气挂在嘴上。 　　林玖把视线拉回来，没再看简蔻，而是看向沙发上她扔来的衣服。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要求穿女孩子的衣服。 　　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为了她女装呀.JPG 　　林玖用“好吧你恫吓成功，我穿上你就不生气了吧”的表情说了声“好”。 　　他也回去房间换衣服。 　　简蔻这次挺仁慈的。 　　扔给他的是男女都可以穿的卫衣T恤。 　　非常宽松，林玖穿上，刚刚合适。 　　唯一的不足之处是，这件衣服有点粉。 　　林玖从没穿过这么粉的衣服。 　　偏偏简蔻还评价了一声：“还行。” 　　她像在看洋娃娃一样，伸手戳了戳他肩膀。 　　她的T恤和林玖平时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但看起来又不违和。 　　确切说是与温和客气的林玖不违和。 　　一看就是个漂亮亲切的大男孩。 　　林玖低头看她，不知道是为她的表扬，还是别的什么而有些开心。 　　“还行？”他挑着眉确认。 　　“嗯。”简蔻点点头。 　　林玖笑了下，小梨涡露得更深。 　　“走吧，出去吃饭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蔻的脑回路：穿他的衣服，他没有同款可穿，自然就不构成情侣装了！ 　　----- 　　我觉得我每天更新太肥了。 　　肥到我总是难以准时更新。 第36章 　　林玖家住的这边也算是一个富人聚集区。 　　各类商政精英、明星名人、专家学者, 在这边都让人见惯不惊。 　　据林玖所说，他们后面第三栋房子，住的是某位篮球巨星。 　　简蔻看过那个梗。 　　那篮球巨星说：“你们国家房价好贵哦, 一套别墅都要花我一周的工资。” 　　让吃瓜群众纷纷自惭形秽。 　　这里居住有一个好处，平时出门不用把自己打扮得严严实实的。 　　简蔻就这样素着一张脸走出去了。 　　林玖倒是习惯性地戴了顶帽子。 　　这个人有很多帽子，今晚戴的是顶白色的棒球帽，搭上简蔻刚送给他的卫衣, 挺配的。 　　简蔻和他在周围逛了逛。买了一杯关东煮当作晚饭。 　　边吃边走。 　　等红绿灯的时候。 　　林玖突然弯腰凑近她, 巴巴地问：“好吃吗？” 　　简蔻点点头。 　　林玖又问：“想投喂我吗？” 　　简蔻：…… 　　不想。 　　什么投喂，你明明就是想吃！ 　　头顶红灯不停闪烁，屏幕上霓虹标志阻止行人过街，同时也将光镀在了林玖的侧脸上。 　　看起来毛绒绒的一层。特别可爱。 　　简蔻用那种“现在这里是我的主场, 要不要满足你看我心情”的眼神打量了林玖好半天。 　　最后很不情愿地从纸杯里戳出一个鱼丸。 　　“看到这个鱼丸了吗？” 　　林玖点点头。 　　简蔻没什么表情, 慢慢递到他嘴边。 　　她抬了抬下巴，一副又骄傲又好心的样子, 示意他吃。 　　然后在林玖低头要咬鱼丸的时候，突然将手收回来，转手送进自己嘴中。 　　简蔻咯咯笑了起来, 冲他挑挑眉, 弯着眼睛。 　　脸上大大方方写着胜利, 还有点挑衅—— 　　看到这个鱼丸了吗？ 　　吃掉都不给你。 　　林玖直起身，也笑了下。 　　简蔻后脑勺突然有根线绷直, 感到一阵警惕。 　　她觉得林玖这个笑就好像看到一个小朋友在他面前笨拙地抓紧棒棒糖一样。 　　他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 　　因为他随随便便就能抢走那根棒棒糖。 　　不过林玖没抢。 　　林玖只是歪头看着她眼睛。 　　他眸底倒映着街景霓虹，闪烁着细碎的光。 　　好像觉得简蔻开心了, 他就很开心， 　　他并不在意自己被她欺负。或者说，很乐意被她欺负, 如果能逗她开心的话。 　　威胁感顿收。 　　简蔻不警惕了。 　　她咽下鱼丸，又戳了根海带。 　　刚要送进口中，手机却响起来。 　　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竹签，顺便递给林玖一个眼神。 　　——虽然我把竹签放下了，但你不许偷吃我的关东煮哦。 　　林玖抿抿嘴角，表情乖巧地写着“好”。 　　简蔻这才接起电话。 　　齐蕾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蔻蔻，你在干嘛呢？” 　　简蔻看了看面前铺开的斑马线，给了她一个最近的回答。 　　“在欺负人。” 　　她完全不带怕被林玖听到的。 　　反正她一直以来都理直气壮地欺负他。 　　齐蕾一愣：“怎么了？有人惹你了？要我帮忙吗？” 　　简蔻嗓音清淡且正直：“没人惹我，我在惹别人。不用帮忙，我一个人能搞定。” 　　齐蕾“噢”了一声。不太懂。 　　反正简蔻没事就好。 　　她将话题转移开：“你一会儿有空吗？” 　　“怎么？” 　　齐蕾说：“李铮那里几个孩子退役，他们临时决定办一个派对。就今晚。想问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简蔻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几点？” 　　“九点开始，在我家。对了，你一会儿……” 　　齐蕾家本来距离简蔻家不算远。 　　但简蔻现在住到了林玖的家，这下过去齐蕾那边就要花点时间了。 　　现在过去，大概刚刚能在九点到。 　　电话还没挂断，简蔻突然想到了林玖。 　　和半年前在地下停车场一模一样的场景。她答应完了，才记起还有个人在等她。 　　“我……” 　　简蔻想对林玖说点什么。 　　刚开口，一双手就圈过来，从后面抱住她。 　　简蔻顿住。 　　视线落在对面的大型灯箱上，有些溃散。 　　背后那个年轻的胸膛很烫。 　　在五月的暖空气中看，透过他给她的那件薄薄的衬衫灼着她。 　　林玖问：“你去哪儿？” 　　声音不再那么无害了。 　　好像同样在记仇半年前的事。 　　简蔻侧了侧脸，耳朵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鼻梁。 　　她一惊，立刻又把脸正了回去。只觉得被他贴合的腰肢和后背都在发烫。 　　“去朋友家。” 　　林玖没有生气，只是凑近她耳朵：“带我去，好不好？” 　　他怕她又突然消失。 　　如果她不愿跟他一起，那他就跟她一起。 　　有点像是哄骗，又有点像是撒娇。 　　他还特别勾人地“嗯？”了一声。 　　简蔻觉得自己那边耳朵红了。 　　不是害羞，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因为他的呼吸落到了她的耳垂上。 　　她别扭：“为什么要带你去？” 　　林玖奶里奶气的，小小声：“你是不是又想遗弃我？” 　　简蔻的心脏被戳了一下。 　　她就是去参加个聚会而已，又不是不回家了。 　　他搞得这么可怜，跟趴在公园恹恹得等主人回家的大狗狗一样。 　　很过分。太会演了。 　　“不要。”她拒绝。 　　林玖的鼻尖蹭了下她耳朵。 　　“可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继续环抱她，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绿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人群在他们身边涌动。 　　简蔻觉得人来人往的街头，仿佛是个加速的长镜头，演绎着成语书上的“川流不息”。 　　耳朵被他弄得痒痒的，她想挠一下，却腾不开手。 　　“那你……拿东西和我交换。等价了才行。” 　　林玖毫不犹豫：“你不是对喝茶工作室好奇吗？下次我带你去见他们老大。怎么样？” 　　好……吧。 　　简蔻勉为其难地想：你说服我了。 　　不是你的撒娇说服了我。是喝茶工作室。 　　我本来不想的，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在心里反复强调。 　　简蔻抿了一会儿唇线。 　　端足了架子，做足了内心挣扎的戏码后，才勉勉强强打断还在给她念到场嘉宾名单的齐蕾。 　　“蕾蕾，我能不能带个小宠物到场？” 　　齐蕾话匣子乍然被人关上，第二次愣住。 　　没听说过有人带宠物参加烧烤派对的呀。宠物那么可爱，带它来撒孜然吗。 　　她多问了一句：“什么宠物？” 　　简蔻不知道林玖是什么宠物。 　　他蛰伏的时候像毒蛇，他安静的时候像猫，他亲昵她的时候又像狗。 　　林玖已经松了手，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很自觉地走到她旁边。 　　简蔻瞥他一眼，为了报复刚才心不甘情不愿答应他的仇，开始闹他。 　　“林玖，”她把手机递过去，抬抬下巴，“叫一声。” 　　林玖默了默。 　　片刻后：“喵。” 　　齐蕾：…… 　　简蔻：原来他觉得他自己是猫。臭不要脸。 　　简蔻不满意：“我想听你叫汪。” 　　林玖很乖巧，从善如流：“汪。” 　　简蔻开心了。 　　齐蕾不开心了。 　　——妈蛋。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单身狗没人权。 　　她愤愤然扣掉电话。 　　既然林玖要一起去，简蔻就不急了。 　　简蔻吩咐：“李铮他们肯定要喝酒，你不许喝。” 　　她没意识到她放下手机就与林玖十指相扣了。 　　正儿八经的：“因为你负责开车。” 　　“好。”林玖一口允诺。 　　其实他本来就不喜欢喝酒。 　　也不太会喝。 　　*** 　　八点四十。 　　今天是个晴夜。 　　月朗星疏。夜空下的人一走，星星仿佛也在跟着走。 　　简蔻一下车就听见了嚣张的音乐声。 　　幸好齐蕾没有住公寓，不然早该被邻居投诉了。 　　他们跟着音乐一路走进去。 　　吵吵闹闹的人声逐渐清晰可闻。 　　其实现在距离齐蕾说的派对开始时间还有20多分钟，但从里面透出的聊天声来说，感觉人差不多都聚集齐了。 　　走进院子，右边不远处立刻有人喊了一声：“简蔻姐姐。” 　　简蔻侧过头，看见邱嘉铭站在绿篱旁边。 　　庞大的园艺绿植在他身后伫立，像个张牙舞爪的巨人。 　　简蔻打了个招呼：“他们呢？” 　　邱嘉铭好像有点发愣，过了一秒钟才笑嘻嘻的：“你想问哪个他们？我们派对的主角现在在屋里自闭。为他举办派对的人现在在后院快活。” 　　排队主角仿佛只是拉来给开派对当理由的。 　　工具人石锤。惨。 　　简蔻和邱嘉铭说了声“谢谢”，带着林玖往屋里走。 　　邱嘉铭一路盯着他们的背影。 　　他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和林玖对上。 　　怎么说呢…… 　　挺惊讶的。 　　和他第一次见到简蔻时的感觉差不多。 　　他以为电视上就已经很好看的人，没想到在现实里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不怪虎扑直男成天求他性转想要上他。 　　他真的是个美人。 　　眼睛太优越。 　　哪怕在夜色中也能看见他垂眼时长长的睫毛。 　　邱嘉铭摇了摇头。觉得他们老大危险。 　　毕竟就算让他来选，他也要为了那张脸选林玖。 　　简蔻先去屋里和准备退役的那位少年打招呼，然后才带着林玖走进后院。 　　齐蕾过来迎接他们，顺便虚伪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笑得贼开心。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嘛？” 　　她一边说一边把他们路上打包过来的小龙虾接过去，又友好地和林玖打个招呼。 　　后院音乐声更加浓厚。 　　众人把客厅里的音响给接到了这边。 　　就在这充斥着音乐声的小小后院里，居然挤了几十个人。 　　除了李铮俱乐部里面的成员，还有他们社交圈里其他一些相熟或者不熟的朋友，这些朋友又各自带了他们的朋友。 　　气氛热烈。 　　音乐声伴着笑闹声，吵成一团。 　　李铮站在堆放了食材的桌子边，背对着他们。 　　齐蕾带着简蔻二人走到关系最好的那一团朋友当中，举起手上的东西。 　　“我们收到了一些限定的美味，来自蔻蔻，以及她的——” 　　齐蕾拖了老长的声音顿住。 　　几个伴着齐蕾声音吹口哨捧场的年轻人也跟着顿住，有点尴尬。 　　齐蕾在疯狂的音乐声中回过头。 　　一拍脑袋，仿佛第一次林玖似的，表情困惑得感人。 　　“哎呀，蔻蔻，这位是谁啊，你还没给我们介绍呢。” 　　简蔻：…… 　　你演技这么自然，中央戏精学院的老师知道吗。 　　关键是齐蕾声音落下后，旁边还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对啊，蔻蔻介绍一下呗！” 　　“怎么称呼这位啊？” 　　“我们不认识啊。” 　　简蔻觉得大家都很狗。 　　就算没有直接见过林玖，电影院里还没见过啊。热搜上还没见过啊。 　　退一万步，真的没有见过…… 　　简蔻面无表情：“你们平时是不是太不关心我了？” 　　她和林玖都一起出场那么多次了，他们居然还不认识他？ 　　“关心你啊。”最前面一个打扮很朋克的大兄弟摊开手，“但我们这不是怕媒体报道假新闻嘛。” 　　一旁的小姐妹疯狂点头。 　　“对，万一媒体乱拉瓜，我们会错意了那多尴尬。蔻蔻你就透露一下，这个人是谁？和你有没有关系？我们能不能勾搭？” 　　“对，我就直说了，我喜欢这张脸，我能勾搭他吗？” 　　你们真的很狗！ 　　简蔻在心里大声哔哔。 　　你们是不是都和齐蕾一起选修的戏精专业啊！ 　　她脸上却用非常无情非常平铺直叙，写着“我没有、不知道、不是我在说话”的表情，简洁地快速说完：“他是我男朋友名叫林玖不许勾搭。” 　　连标点都没打一个。 　　“什么？” 　　朋克风大兄弟探出脑袋，挖挖耳朵。 　　“再说一次，音乐太大，我没听清。” 　　我说玩摇滚费耳，你以后少搞摇滚，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简蔻瞪了他一眼，干脆不再和戏精们交流了。 　　她面无表情地拉着林玖穿过众人，径直去向一台没人的烧烤架。连招呼也没打。 　　她想静静。 　　那群狗东西在她背后笑得非常大声。 　　林玖也在笑。 　　简蔻瞥了他一眼。 　　她觉得很过分。她都不开心了，他居然还能开心。 　　所以她用烦人精的招数去烦他了。 　　“我只是单纯的敬业，你少得意。” 　　敬业就是，说好了营业，那就在镜头前镜头后都要好好营业。 　　不管怎么说，场上还有好多不认识的人。 　　万一说错话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一觉起来发现热搜变成：简蔻亲口承认她没有与林玖交往。 　　……对吧？ 　　“嗯。” 　　林玖应了一声。 　　他的好心情显然没有被她破坏，依然抿着小梨涡，从盘子里选了几串烧烤，又接过她摆弄的土豆串。 　　土豆香菇小牛肉，都是她喜欢的食材。 　　林玖把它们放到烤架上，尔后抬头远远地和李铮对视了一下。 　　眼睛漆黑。 　　现在简蔻愿不愿意把他介绍给她某个单独的朋友，已经不是问题了。 　　因为他，已经整个打入她社交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蕾蕾：一般没人会带非真交往的营业对象去见自己亲朋好友吧？ 第37章 　　吃吃喝喝得差不多, 到了聚会游戏的时间。 　　年轻人喜欢的聚会游戏不外乎是那么几个。 　　狼人杀，摇色子，或者真心话大冒险。 　　齐蕾选了大冒险, 不许说真心话。因为没意思。 　　大家回去客厅，围着一盏仿佛从魔法学校里拎出来的书页夜灯坐成一圈。 　　齐蕾挨个挨个发牌。 　　“这副牌里有两张小王一张大王。游戏规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抽到大王的人给抽到小王的人冒险任务。” 　　“不用你说。”朋克兄弟脸色微微发白，“但是能不能换个游戏？” 　　齐蕾会意，指着朋克兄弟大声告知众人：“一会儿抽中大王的朋友, 记得让这位仁兄跳印度舞。” 　　上次参加过他们真心话大冒险的朋友都笑了。 　　这位兄弟的印度舞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只有朋克兄弟笑不出来。 　　“蕾蕾, 你不能这样。” 　　他磕巴了一下，脸色更白。 　　游戏开始。 　　简蔻手上的牌是红桃尖，惩罚与她无关，她看笑话就行。 　　没想到第一个抽中小王的就是朋克兄。 　　简蔻在心里对他摇了摇头——她刚刚看见这位兄弟一直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怕不是玄不救非。 　　齐蕾脸颊也抽了抽：“你刚才祈祷的时候难道一直在想印度舞？” 　　朋克兄恨不得捶胸顿足：“天地良心, 我没有。” 　　他双手重新合在一起, 这次寄希望于抽中大王的人。 　　“兄弟，我不管你是谁, 只要你不让我跳印度舞，你就是我的在世父母。” 　　可惜抽中大王的人是李铮。 　　李铮笑了笑：“想做我儿子的人太多了，你得先去排队。” 　　说完将牌往桌上一按, 懒洋洋的。 　　“去跳印度舞吧。” 　　在众人的吆喝声中, 朋克兄脸色灰败地和另一个小王去餐厅了。 　　简蔻这群朋友都是看起来狂野, 一副在国外浪惯了的样子，实际玩起来尺度小得甚至不如大学生——方锐大一时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 都被一位玩大冒险的学长强行亲过脸。 　　这群人别说亲了，连抱一抱都没有。 　　简蔻偶尔会抬头看看林玖。 　　他俩面对面坐着。 　　她每次抬头去看林玖, 都会和林玖的视线撞上。 　　林玖觉得简蔻那个眼神应该是希望他抽中小王。 　　所以他抽中了。 　　在游戏的第5轮。 　　“现在亮牌，让我们看看是哪个幸运儿即将接受惩罚。” 　　齐蕾吆喝。 　　林玖眸子垂了半秒钟，亮出手上的小王牌。 　　齐蕾“哦”了一下, 啧啧两声，托着腮的手指是不是敲一下脸颊。 　　她奸笑：“让我想想怎么惩罚你。” 　　“让他跳脱衣舞！”朋克兄自从跳完印度舞，整个人就报复心极重。 　　齐蕾白他一眼，没理他。 　　想了一会儿：“林玖，据说你演的慕霖关过我家蔻蔻小黑屋？——那我得帮我家蔻蔻报个仇。” 　　齐蕾说着，给众人晃了晃手上的大王牌。 　　“我这里虽然没有小黑屋，但有一个超可怕的衣柜。麻烦你去我家衣柜待三分钟吧。” 　　“噢——这个可以！”众人拉长了声音起哄。 　　只有朋克兄不可以：“我想看他跳脱衣舞。” 　　“你重要还是蔻蔻重要？”齐蕾威胁似的啧了一下。 　　朋克兄老实了：“蔻蔻重要。” 　　全员达成共识，一起催促林玖上阵。 　　顺便寻找： 　　“另一个小王呢？一起呀。” 　　“另一个幸运儿，麻烦你陪葬一下。” 　　“记得在衣柜里给他讲个鬼故事！” 　　简蔻觉得这群人太天真了。 　　林玖是个在古堡里游荡时都能面不改色的理工生，你给他讲鬼故事，他可能会反过来给你讲量子力学。 　　众人纷纷看邻座的牌，想要揪出另一个小王。 　　简蔻嘴角咂了下，默默地翻开她的牌。 　　然后大家一起沉默了。 　　——他们非但没有帮他们的小姑娘报仇，反而全员恶人，把她和犯罪分子关一起去了。 　　另一个小王是简蔻。 　　“蔻蔻啊——”齐蕾表情仿佛是送儿子参军的阿姨。不过只维持了两秒就恢复原状，她甚至还兴高采烈地扇了扇手，迫不及待似的，“快去快去，三分钟后我来接你们。” 　　简蔻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又看看林玖，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 　　李铮从地上摸了瓶啤酒打开。 　　“嘭”的一声。 　　他淡淡的：“喝一轮吧。” 　　*** 　　齐蕾家的衣柜很奇怪，狭窄且长。 　　由一个空荡荡的储藏室专门供奉。 　　她搬家后请大家吃饭，简蔻看到这个衣柜的第一时间就给出评价，感觉进去能直达纳尼亚王国。 　　齐蕾倒是说得挺深情，以前外婆家有这样一个衣柜云云。 　　讲了好长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最后这个催人泪下的衣柜变成了大家嘻嘻哈哈玩游戏时的惩罚项目。 　　林玖打开门，一股木头特殊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率先钻进去。 　　简蔻紧随其后，和他面对面站着。 　　门一关，外面所有光线被阻挡，寂寞的黑暗就完完全全蒙蔽了双眼。 　　世界只剩下他们俩。 　　这时候除了眼睛以外的其它的感观都是十分敏感。 　　好像连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衣柜。 　　又是衣柜。 　　简蔻觉得自己一定和衣柜有仇。 　　他们身体贴合，在黑暗中静默得可怕。 　　简蔻忍不住掐着指尖。 　　薄薄衬衫布料下的胸膛，因为呼吸不稳而起伏快了些。 　　简蔻听见了心跳。 　　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林玖的。 　　一次比一次躁动急促。 　　过了好一会儿，头顶终于传来林玖的声音。 　　“蔻蔻，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俩被关在衣柜吗？” 　　简蔻一时没说话。 　　在心里反驳。 　　什么叫我们俩被关在衣柜？ 　　明明是你被关进去，然后强行拉我下水。 　　空气中的小豆蔻香味清淡又迷人。 　　简蔻把视线别向一个她觉得林玖应该不在的角落。 　　“不记得了。”很虚假的回答。 　　不记得她是怎样先发制人，又是怎样晕乎乎地和他分开。 　　她觉得他们现在都很不正常，空气好像是凝固的。 　　只要有一颗小石子投入，就会惊起一片巨浪。 　　林玖低了低头，轻轻的。 　　“你想它吗？” 　　“……” 　　简蔻脸别得更开。 　　嘴角抿了又抿。 　　林玖压低声音，很认真：“我很想它，每天都在想。” 　　黑暗中，他的声音缓慢又压抑，十分诱人。 　　呼吸好像停住了，时间也好像停住了，整个时空都陷入了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该往后退的恐慌。 　　简蔻能感觉林玖离她离得极近。 　　他并没有更进一步。 　　简蔻却有些莫名的冲动。 　　不是身体上的害怕，而是心理上下意识的、本能的推拒。 　　她轻轻抵着他胸膛，好半天又放下手。 　　“你想亲我？”她仰头。 　　“我能亲你吗？”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简蔻千辛万苦，想到该怎么破解心里那些莫名的恐慌了。 　　用她一贯的方式。 　　她沉默了十分久，小豆蔻的香味都仿佛润进了四肢百骸。 　　最后，她依仗着黑暗，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林玖。” 　　“嗯。” 　　“……你到底还亲不亲？” 　　林玖似乎愣了一下。 　　末了，凑过来。 　　黑暗中感觉到他的体温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就快要覆盖上她。 　　就在这时，简蔻突然翘了翘嘴角。 　　衣柜门蓦地被拉开：“好了，三分钟惩罚时间到……” 　　光芒潮水似的涌入，林玖难得微微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和衣柜外的齐蕾对视个正着。 　　简蔻倒是笑得十分坏蛋。 　　她这时间点卡得准吧？ 　　好吧，她又欺负他了。 　　而且欺负得很成功。 　　齐蕾很抱歉：“哎，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就什么都没做。”简蔻用她那张严肃正经的脸强调。 　　她飞快扫了林玖一眼，从衣柜出去，拉着齐蕾往外走。 　　顺便恶人先告状：“林玖肯定在胡思乱想，他耳朵都红了。” 　　齐蕾：“……” 　　小凤爪子，你耳朵也好红啊。 　　*** 　　他们回去客厅。 　　简蔻坐下来时，觉得李铮看了她好几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那边桌上还有半杯啤酒没喝完，暴露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之中，冒着小气泡。 　　大冒险的游戏玩不了太长时间，等到大家都腻了之后，一群人又返回后院开始烤烧烤。 　　这阵都快一点半了。 　　不知道他们是想玩到几点，怕不是要熬个通宵。 　　简蔻有点困了。 　　她过去倒饮料的地方，想给自己倒一杯橙子汁提提神。 　　杯子刚放上吧台，一只手就提着装了白桃酒的壶她倒了一杯。 　　简蔻愣了愣，看过去。 　　李铮对她挑挑眉，放下酒瓶。 　　“你和林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 　　李铮半倚着吧台，手指间晃着杯子：“你们同居了？” 　　“你怎么知道？”简蔻抿了一口果酒。 　　度数比啤酒还低，基本算是个无害的饮料。就是让人更想睡觉。 　　简蔻反应过来：“蕾蕾和你说的？” 　　李铮笑了笑，没回答，转移开话题：“为什么不告诉我？” 　　简蔻诚恳：“因为你没问。” 　　末了转念一想，自觉没什么所谓：“反正只是个事后通知，现在补上应该不迟吧。” 　　事后通知。 　　李铮品了一下这个词，眉心动了动。 　　“你没和他交往，就和他同居？” 　　这语气就有点怪了。 　　简蔻看着李铮，表情微妙。 　　李铮年长他们三岁。 　　别看三岁差距不大，在小时候，三岁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鸿沟。简蔻小学的时候，李铮已经初中。简蔻初中的时候，李铮已经高中。 　　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和林玖那种只有在搞事的时候才会偶尔显露的自负不一样.李铮随时都是柯南破案的那副样子——真相只有一个，我已经全部看穿了。 　　可以俗称运筹帷幄脸。 　　学校里的班主任也经常露出这样的表情。 　　尤其是在上课抽问的时候。 　　简蔻觉得李铮这个问题很危险，好像她回答完了，他就会从照顾她的班主任变成对她恨铁不成钢的班主任，叫来她爸，一人一句苦口婆心规劝她这个早恋的孩子迷途知返。 　　不恋爱的同居和恋爱的同居，哪个更正当？ 　　毫无疑问。 　　简蔻说：“……就当我和他在谈恋爱吧。” 　　“就当？”李铮追问。 　　你有完没完了？ 　　简蔻抬起头，干脆用“你怎么这么八卦”的眼神对着他，表明了不愿意再多说。 　　李铮笑了笑，见她那杯白糖酒喝到了底，举着壶又要给她倒一杯。 　　简蔻扣住杯口：“不用了。” 　　她环视一圈，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你看见林玖了吗？” 　　李铮耸耸肩。 　　简蔻和他打了个招呼，示意她去找人——找她的小宠物。 　　她从高高的吧台凳上跳下去，前院后院转一圈。 　　没见到。 　　又问了下齐蕾。 　　齐蕾也不知情。 　　简蔻重回客厅。 　　想着：他能去哪儿。 　　她经过楼梯，脚步突然顿了顿，太阳穴鼓鼓跳了两下。 　　简蔻看向延伸往二楼的石阶。 　　慢慢将身体转过去。 　　心里蓦地生出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期待或者不安。 　　她形容不出来。 　　她只是用最缓慢的速度和最轻的声音，一步步走上楼。 　　一步步穿过走廊。 　　回到刚刚那个只伫立着一个衣柜的房间。 　　空荡荡的环境。 　　衣柜门上的雕花已经脱了漆，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 　　心脏好像跳得更快，刚才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也更加明显。 　　简蔻舔了下嘴唇，几乎本能地想要离开这个房间，离得越远越好，但手却不自觉的伸向柜子。 　　她握住把手，一点点往外拉。 　　就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一只冷白的手伸出来，猛地将她拉了进去！ 　　*** 　　世界一瞬间切换。 　　光与暗交错的刻线处，吻如暴风雨一般侵略过来。 　　沉沉的，渴求的。 　　连绵不断，攻城掠地。 　　她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是交换津液时自然的哼声。 　　柜子门咯咯吱吱，自动关上。 　　所有不安都被阻挡在外。 　　这里只剩下他俩。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呼吸纠缠着呼吸，唇舌纠缠着唇舌。 　　有把火被点得熊熊燃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检讨一下，我最近好像对9太好了。太便宜他了。 　　我本意是想把他欺负哭那种。 　　但是，害呀，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只爱撒糖的手呢。 　　--- 　　好了，本周的红包时间到了。发个红包吧。 第38章 　　简蔻伏在林玖胸膛上大口喘气。 　　是真的没有力气。类似于一尾缺氧的鱼, 在窒息之中大脑越来越昏沉，想法被抽空，力气也被抽空, 不得不任凭林玖捞着，防止她就这样软下去。 　　林玖的呼吸也不均匀。 　　身体温度很高，连着整个衣柜都变得燥热，灼得她脸颊与耳朵通红。 　　林玖低头亲了亲她睫毛, 努力按住喘息：“白桃酒？” 　　简蔻全凭本能“嗯”了一声, 完全失神，宛如梦中的人一句呓语。 　　声音绵绵的，没有撒娇时那么柔软，也没有平时那么冷傲。 　　林玖喉结滚动了一下, 温和清澈的少年嗓音中多了沙哑。 　　“蔻蔻。” 　　“嗯。” 　　他伸手摩挲一下她下巴, 在她耳边低低哄骗：“抬头好不好？” 　　是商量的口吻。 　　简蔻茫茫然抬起头。 　　下一秒。 　　唇舌又被他掠夺走。 　　没有刚才疯，却比刚才缠绵。 　　仿佛一片柔软的水草, 在她身边摇曳拂动，等她挣扎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致密地将她拖回去。 　　细微的声音在纠缠中偶尔泄露。 　　暧昧粘稠。 　　简蔻真的不行了。 　　连姿势都搞不明白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一只手抵在林玖胸口, 一只手搭着他肩膀。 　　不知道是在抗拒他, 还是在索求他。 　　她那已经转不动的脑子只能翻来覆去播放四个字——欲拒还迎。 　　黑暗中的眼睛毫无光芒。 　　然后，在感觉林玖又一次要动作的时候, 她用自己毫无力气的手迅速遮住了他的嘴，怕被吸血鬼给榨干了似的。 　　全凭本能。 　　林玖笑了, 从她手心后闷闷地问：“你还能出去吗？” 　　简蔻没有回答。 　　因为她现在没法思考，只想闭着眼睛躺在什么地方，慢慢让灵魂回体。 　　刚才手上最后一个动作, 彻底汲取完她力气。慢慢从林玖脸上滑下来，再也阻止不了林玖动作。 　　林玖也就低下头。 　　没再欺负她，而是慢慢地亲她额头、亲她眉毛、亲她眼睛。 　　最后贴着她眼角顿了顿。 　　他伸手一摸，低低笑起来：“我还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哭了？” 　　简蔻在心里骂他不要脸。 　　这还叫什么都没做，除了不该做的，还有什么没做？ 　　她说不出话，干脆咬住他手指，咬得很狠心，恨不得给他咬碎了。 　　她听见林玖在她耳边闷哼一声，片刻后又轻轻地笑起来。 　　仿佛还被嘉赏了似的。 　　简蔻不想理他了。 　　那天晚上的聚会，他俩提前退场。 　　退场的原因各方面都有，简蔻觉得最主要是因为她困了，绝对不是因为林玖。 　　她只和齐蕾说了声“再见”。 　　第一次礼数这么不周全。 　　——因为怕被人看出异样。 　　唇上的。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还是有人看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简蔻迷迷糊糊中收到了一条短信。 　　李铮：【你那个“就当”在交往的男朋友，报复心这么重的？】 　　简蔻茫然地回：【？？？】 　　他怎么了？ 　　他不是在旁边好好开车吗。 　　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除了手指上还留着牙印。 　　李铮：【……】 　　还能怎么着，不就是有意无意让他看出来他俩做了什么事了呗。 　　嘴唇，手指，耳朵，头发。一切都有迹可循。 　　李铮是真没想到。 　　林玖这人看起来是个会被工作室操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漂亮人偶，结果心机深得一匹。 　　在他面前嘚瑟过一次同居也就算了。 　　现在还梅开二度。 　　李铮憋着一口气，看着简蔻那一串问号，咽下块青椒，一时间竟然很想和周起聊几句。 　　*** 　　第二天微博上的cp粉都爆炸了。 　　起因是简蔻和林玖在便利店买关东煮的照片被人发了出来。 　　两个人手拉着手，简蔻好像在说什么，无意识靠着林玖手臂。林玖则低头露了个侧脸，一边盯她，一边微微笑着听她说。 　　就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林玖粉一看就激动了。 　　“宝贝，这衣服好好看！妈妈命令你多买几件！” 　　“天哪好嫩好乖，感觉身娇体软易推倒！” 　　“我可以！求甜酒以后多穿同款卫衣！！！” 　　这其中一个cp粉突然po了一张图，问：“大小姐穿的那件衣服是林玖的吧？他上次做公益的时候穿过，衣角被一个小朋友画了朵小花。” 　　这句话后，林玖粉纷纷看向简蔻衣角。 　　然后炸了—— 　　那里赫然一朵幼稚的小花花！ 　　啊啊啊好气啊！ 　　偏偏这时候简蔻粉也杀到了，提供新线索。 　　“林玖穿的那件衣服好像是我们大小姐的，去年上街被狗仔拍到过。” 　　简蔻粉倒是没有提供实质性证据。 　　但这还要什么证据？ 　　——这青春洋溢的小奶狗风卫衣明显不是林玖的风格。 　　虽然他穿起来确实是个漂亮宝贝，但粉丝打死也不会信他会买这种衣服！ 　　还是这个颜色！ 　　石锤了。 　　小情侣在互换衣服穿。 　　“嗷酸死了！我快酸到死了！酸到我满地打滚，酸到我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所以才说不要当林玖的女友粉。粉作品不香吗？” 　　“下次谁再说他俩BE了，我就把这张照片砸到他脸上！” 　　“害呀小情侣可真难，秀恩爱时被说营业，不秀恩爱又被说分手，路人能不能别管人家小情侣谈恋爱了？他俩又不走流量路线，只要不做坏事，怎样都是他俩的自由吧。” 　　“不是营业”的小情侣，现在在家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躺着的那个突然坐了起来，没心没肺：“林玖。” 　　“嗯？”林玖乖巧。 　　“电影快下映了。” 　　林玖想了下：“有几个国家现在甚至还没上映。” 　　简蔻思忖两秒，摆摆手，那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营业快结束了，你知道吗？” 　　林玖低了低脑袋，片刻后抬起来，嘴角弯了弯：“那《纵云》男主是谁，你知道吗？” 　　简蔻一愣。 　　——她还真不知道。 　　她老早就签好了合同，根本不用管后面的事情。 　　选角什么的，那是导演该操心的东西。 　　她只需要操心她能不能将这一部电影演好。 　　简蔻瞪着他，面色莫测。 　　“你？” 　　“——又是你？” 　　“又是我。” 　　林玖落实了她的猜测，在那张椅子上笑得像只黑森林里的猫，“我去试镜的。” 　　试镜。 　　简蔻为这个词愣了一愣，抬眼去看外面的天空。 　　蔚蓝无云，澄碧遥远。 　　林玖是不需要试镜的人。 　　就算他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会有大把导演自己把剧本送上门。 　　就像上次演慕霖，那么好的剧本和人设，连张智华都去试镜了，最后江导还不是塞给了林玖。 　　而简蔻不仅去试镜了，还差点错失她想演的角色。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现在简蔻赢了！ 　　她不需要试镜了！ 　　而他需要！ 　　简蔻心情瞬间好到爆棚，表情浅淡，声音却嚣张坏蛋：“你也会有试镜的这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心里发出了一串开心的笑声，在林玖无言以对的表情中，倒回沙发，重新打游戏。 　　理所当然地忘了她本来想计较的“到底哪部电影下映才叫营业结束”。 　　*** 　　《黑铁时代》即将下映的前几天，《纵云》立项的事情也曝光了出来。 　　现在《黑铁》正在当红，全剧组都红，江导新电影自然也备受瞩目。 　　知乎上立刻冒出相关问题—— 　　怎么看江慎行改编拍摄《纵云》？ 　　答案里说法不一。 　　“怎么看？用眼睛看呗。” 　　这是抖机灵的。 　　“不太看好。《纵云》是一部小言漫画，题材边缘化，故事没深度，受众面不广。想要复刻《黑铁时代》的成功，是不可能的。” 　　这是唱衰党。 　　也有看好的。 　　“《纵云》虽然是女主视角，又苏又爽，但认字不能认半边，不能只认苏，不认爽啊。爽的部分只要精彩了，完全可以当成一部女性冒险电影。” 　　众人说法各不一致。 　　基本都是围绕提问展开。 　　其中也有一篇画风不一致的。 　　作者名叫焕心。 　　“说到《纵云》，就不得不说女主陈淼淼。说到陈淼淼，就不得不说陈淼淼原型。除了孝珠，我不认可其他任何陈淼淼！“ 　　这个答主放了一堆图，想要从各个角度证明崔孝珠就是陈淼淼本人。 　　可惜知乎不比微博。 　　评论翻车翻得很惨。 　　“你发的这几张图，更加证明了她不适合陈淼淼，也绝对不是陈淼淼原型。” 　　“这些图除了角度一样，还有什么一样？” 　　“陈淼淼的人设是白富美大小姐，你们家除了富，还有哪一点符合。” 　　“知乎不是微博，不是拼谁打字快发图多就能胜利。你说她是原型，就拿出石锤。拿不出来，就别怪别人嘲你。” 　　“陈淼淼是贵气，不是油腻。陈淼淼是大方，不是畏缩。望你知。” 　　“《纵云》老粉拍着胸脯保证崔政焕一家不是原型，我甚至怀疑巫祝太太都不认识他们一家。不就欺负巫祝太太去世了，没办法澄清了呗。” 　　知乎上这篇回答被围剿惨烈，没人赞同。 　　然而微博上却有很多人赞同。 　　一大群不知道是粉还是水军的人重提旧话，不停刷#陈淼淼原型#的TAG，还有营销号跟着带节奏—— 　　“这种有原型的角色，还是选作者钦点的原型来演比较好吧？反正除了作者认可的陈淼淼本淼，我不接受其他分淼。” 　　营销号的话，引起了粉丝的强烈赞同。 　　他们好像找到了撑腰似的，甚至嚣张地艾特起了江导。 　　“江导，希望你能尊重原作者遗愿。” 　　“我话就撂在这了，其他所有分淼，都是不要脸的倒贴货。只要江导你选了，我就抵制到底！” 　　“孝珠妹妹又美又有灵气，还是作者心里的原型。江导，考虑一下呗。” 　　“江导，建议你看看这个太太做的视频，不要辜负我们和原作者的一片期望啊。” 　　一个两个，说得义正言辞的。 　　简蔻：…… 　　行叭。反正我合同也签了，你们舔饼也舔不到。 　　气死你们。 　　她抿了抿嘴，又看到有新的人艾特江导。 　　还是个10万粉的金V。 　　简介上写：崔政焕超话主持人。 　　哦，是个大粉。 　　“江导选角怎么想的？能不能透露一下鸭？有没有考虑用淼淼原型鸭？[可爱]” 　　这一条，江导居然转到自己微博上回复了。 　　江慎行：“用原型，无分淼，尊重原作者。” 　　…… 　　几秒种后。 　　微博炸了！ 　　啊啊啊啊啊江导竟然听到了他们的呼声？！！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啊！ 　　整个崔政焕家族的超话近乎沸腾，恨不得跳起来尖叫！ 　　那可不得高兴吗，出道到现在抠脚快一年了，什么主流资源都没有。 　　好不容易画了个大饼，粉丝简直想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美图不要钱地发，彩虹屁不要钱地放。 　　甚至有人晒出《黑铁时代》的电影票： 　　“为了江导，支持一下。”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狂喜的众人。 　　——对！ 　　是该支持江导！ 　　其他人也跟着晒： 　　“明天就去看，为江导赶个末班车！” 　　“对《黑铁》不感兴趣，但是看在江导的面子上，决定忍耐一下。” 　　“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喜欢《黑铁》的部分演员，所以就不去电影院了。不过买了二十张电影票，只为打赏江导。良心导演。值得。” 　　节奏越带越起劲，不消半个小时，整个广场都变成了晒单犒赏江导的聚集地。 　　一个两个都跟热血楞头青似的。 　　然而简蔻点进第一个晒电影票那位博主的微博，却发现那位根本不是崔氏家族粉。 　　而是—— 　　林玖的粉？ 　　她惊疑地抬起头。 　　你又搞什么事情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喜欢搞事情，正面搞，背面搞，一不注意你就搞。 　　你在搞什么？ 　　感受到她的死亡视线，林玖抬头，正直善良地笑了笑。 　　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正直善良。 　　“我没想到她们这么蠢。” 　　简蔻：…… 　　其实，主要还是急吧，再不吃饼，他们爱豆老本都要掏空了。 　　现在赶紧慌不择路地讨好导演，落实好爱豆的资源，来日方长。 　　简蔻摇了摇头。 　　不过她学到了。 　　节奏带师，出手果然又阴又损的。 　　作者有话要说：　　9：既然带我小姑娘的节奏，那我只好带回去了。 　　--- 　　蔻：要我做什么吗？ 　　9：躺着等赢就好。 第39章 　　小宠物一般都是人畜无害的。 　　所以林玖没好意思和简蔻说, 他搞的事情不止这些。 　　他稍微琢磨了一下粉丝会有的心理。 　　所以安排了一大堆节奏守株待兔。 　　*** 　　“粉丝胡乱抢票，必然会引起路人不满。” 　　“这时候盯着她们，她们能自力更生挑事最好, 不能的话，帮她们添把火，扩大矛盾。” 　　*** 　　崔政焕家族的粉一连给《黑铁时代》贡献了好多天的票房。 　　这种能二刷的爆火电影本来就不好买票，崔氏家族粉几十张几十张地买票, 更是影响了很多想赶末班车的路人。 　　于是路人中间有了批评的声音。 　　“你们追星是你们的事情, 但是能不能不要影响别人的观看。” 　　“某些家族粉都是怎么回事？包了场又不去看，别人想买票都买不到，烦不烦？” 　　“一般粉丝支持爱豆都是包凌晨场，肯定不会影响路人白天看片。但就因为这部电影里没有你们爱豆, 你们包场都不遵守基本法了？” 　　“我就直接开麦了, 崔政焕一家的粉是脑残吗？江导缺你这点钱吗？” 　　一个粉丝群体必然少不了一些脑残。 　　路人最先开麦的时候，少部分脑残粉怼了回去。 　　“我自己买的电影票, 买什么时间，看与不看，都是我自己的事, 黄泉路人管得真宽。” 　　脑残粉搞事, 理智粉不加劝阻, 暗戳戳点赞。 　　这就更加激起了路人的愤怒。 　　批评的声音越来越大。 　　*** 　　“这时候，只要刺激他们对偶像的负罪感, 他们就会更加疯狂地购买电影票。” 　　*** 　　简蔻思索了一下正常人在听到批评时会有的反应。 　　——我被批评了，我下次一定要注意点。 　　可是粉丝们怎么说的？ 　　粉丝们说。 　　“又有人想黑政焕一家。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他好冤枉。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要更加努力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简蔻：？？？ 　　她一脸问号地看着她们对爱豆赎罪。 　　赎罪第一要义——为爱豆花钱。 　　可是爱豆没有作品怎么办？ 　　那就一边和路人争吵，一边更加过激、更加疯狂地购买电影票。 　　也亏得这些粉丝们煽风点火。 　　在电影下映前一段时间, 电影票居然被越炒越热。 　　一票难求。 　　国内票房本来已经随着上映时间开始稳步下滑了，结果又突然一根直线拉起来。 　　*** 　　“《黑铁》下映之后，崔政焕一家会开始着急。” 　　“所以他家多半会主动约江导出来，制造话题，稳固粉丝，同时舆论绑架江导。” 　　“正好《纵云》粉丝中大部分都是厌恶真人漫改的二次元，可以试试让他们和崔粉吵一架。” 　　*** 　　六月四日。 　　营销号报道： 　　“崔夫人与江导在某座茶楼会面，多半在谈《纵云》的角色。” 　　这个消息让粉丝更加振奋，也不顾原著粉丝的反对，强行抢占了对方超话，就像当初抢占亚洲一哥超话那样。 　　一夜之间，主持人全部易主。 　　这件事引发了更多的不满，整个超话中怨声载道。 　　原著粉过于熟知这部作品，可没听说过什么原型相关。 　　现在原著粉要么反抗，要么沉默。 　　*** 　　“这时候宣传蔻蔻的话，不仅能让原著粉接受她，甚至能让一部分原著粉喜欢上她。” 　　*** 　　两难之间，突然有人冒出一句：“同样都是星二代，我宁可简小姐来演陈淼淼。” 　　简蔻？ 　　大爆电影的女二号，前些年名声不佳，但现在口碑稳步上升。 　　最关键的是，同是星二代，她和崔孝珠是对家！ 　　这些混二次元的漫画粉，总有些小众圈子的矜持和狂热。 　　他们对三次元不感兴趣，对真人明星不感兴趣，对简蔻也不感兴趣。 　　但是他们知道简蔻和崔孝珠是对家。 　　还有比夸奖对家更气人的事情吗？ 　　所以一大群人附和起来。 　　“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简小姐都完爆崔孝珠，她比崔孝珠合适多了。” 　　“我按照崔孝珠粉丝做的角度对比给简小姐做了一套图。自己看吧，这他妈才叫从原著里走出来的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顶配星二代？爱了爱了。” 　　“好的，决定了，今天开始我就是简小姐的粉了！” 　　有些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虔诚。 　　如果一定要拍真人漫改的话，简蔻确实比崔孝珠更能让人接受。 　　他们为什么不支持简蔻？ 　　*** 　　方锐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满脸震惊。 　　林玖还是那个林玖。 　　虽然是个恋爱脑，但绝对是个有头脑的恋爱脑。 　　他排那么大场面，只是为了帮简小姐吸粉，你敢信？ 　　工作室现在的服务对象好像已经完全易主。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么多天的完全操控、精准操控，让他们现在成就感极高，热血沸腾，还想大干亿场。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方锐摩拳擦掌。 　　然而林玖却好看地笑了笑。 　　“什么都不用做了。等江导发挥吧。” 　　…… 　　现在崔粉和原著粉战斗到了白热化。 　　崔粉仗着有江导保驾护航，蹦跶得特别起劲。 　　这些二次元对简蔻的夸奖，让她们又愤怒又鄙夷，时不时发一串大笑的表情。 　　“某些人都快酸死了，怕不是正主拿不到这个资源，只能眼馋流口水。可惜原型地位就在那里，你正主再眼馋，也是白流口水。” 　　“黄泉路人也只能无能狂怒了。” 　　“有本事去向作者抗议呀，作者要拿孝珠当原型，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些粉丝几乎已经确定陈淼淼这个角色将会属于崔孝珠，和原著粉吵起来格外嚣张，都等着官宣让他们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然而—— 　　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们却全都傻眼了。 　　@电影纵云官方：淼淼。 　　两个字，附带一张图。 　　图上简蔻坐在软轿里，一只手挑起轿旁的珠帘，半掩面，微微笑着看向窗外。 　　笑得是挺仙的，可眼神又冰冷又坏蛋。 　　完美地勾勒出陈淼淼神韵。 　　崔孝珠的粉懵了。 　　“江导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们小朋友都很好欺负是吗？” 　　“遛粉好玩？” 　　“什么都不想说了，把我恶心吐了，从今天开始，我会抵制江慎行以及和江慎行合作的所有演员。” 　　“演了原作者钦定给别人的角色，以后晚上睡得着吗？不怕原作者找你吗？” 　　…… 　　辱骂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中途有许多营销号带节奏。 　　一部分爱跟风的路人也站队进来指责江导的遛粉行为。 　　这些人既然没脑子爱跟风，自然是吃过陈淼淼原型的洗脑包的。 　　他们连锤都没看过就深信不疑。 　　——因为大家都见过那个洗脑包，所以洗脑包是真的。 　　江导不用崔孝珠来演，就是不尊重原作者。 　　他们无限放大“死者为大”这个点。 　　万万没想到。 　　晚上8点。 　　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 　　《中国电影坛》却突然发布了一条博文。 　　“由巫祝家人提供的珍贵资料——《纵云》原型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图上是两张手写人设卡。 　　第一张是男主荆深。 　　一大堆人设中间有一行小字：“整体类似陆斩”。 　　第二张则是陈淼淼的人设卡，比荆深的更详细，连没出场的父母资料都给做了。 　　父母栏写着：“类似简骜和童岚。” 　　《中国电影坛》。 　　正好是上次简蔻帮着买水的那家媒体。 　　这家媒体多多少少与官媒沾边，作风正派严谨。 　　它说的话没人不信。 　　简骜和童岚，是简蔻的父母。 　　陆斩是简骜曾经饰演过的角色。 　　字迹是巫祝的字迹。 　　还有比这更实的锤吗？ 　　整个微博轰然地震！ 　　所以之前那些营销——都是假的？ 　　“消费去世作者的究竟是谁？网络乞讨的又究竟是谁？” 　　“刚才不是还死者为大吗？现在看清楚是谁不尊重死者了吗？” 　　“崔孝珠家还说别人恶心，再恶心能有你们恶心吗，为了出名，连道德底线都不要了。” 　　“谁是倒贴货？谁是假冒货，你们再把你们的话给我复述一遍。” 　　“hhh粉丝回旋镖，镖镖致命。” 　　死者为大。 　　这句古语适用于很多地方。 　　既然能引起那么多跟风的人对江导的反感。 　　在石锤出来后，自然也能引起更多的人对崔政焕一家的反感。 　　恰好这段时间崔粉招惹到的“新仇”也不少，对立情绪如潮水一般蔓延。 　　没有什么比利用不能说话的死人更恶劣的事了。 　　一部分崔粉被锤得不敢说话了。 　　有些则商量着去讨伐江导，依然死咬江导遛粉。 　　想要将一切都怪罪给江导的暗示。 　　粉丝：“这件事今天才报出来，可他之前就签了简蔻了，不是遛粉是什么？” 　　但是粉丝们忘了江导有多爱怼人。 　　他连简蔻都怼过。 　　江导毫不留情回过去：“我当然早就问清楚了，才选择简蔻作为女主。不然你们以为我像你们一样，嘴皮子一碰说话不负责任，什么谣言张口就来？” 　　粉丝怒气冲冲：“那你还去见孝珠妈妈！” 　　江导：“她以为我吃了她的洗脑包，迫不及待跑来找我，还带个狗仔偷拍，关我什么事。” 　　粉丝气得发抖：“你还转发了我们家大V的微博！” 　　江导：“他先艾特的我，我好心回答，做错了什么？” 　　江导清清白白一朵白莲花。 　　他暗示崔粉了吗？ 　　暗示了。 　　他利用崔粉了吗？ 　　利用了。 　　可就是做得虚虚实实，模棱两可，让人抓不住话柄。 　　崔粉亏得心肝肺都疼。 　　电影票花也花了，路人黑招也招了，和漫画粉|battle的时候，还白白让简蔻吸了一大票粉。 　　关键是！ 　　他们舔饼都付出这么多代价了，现在告诉他们这张饼是假的。 　　非但假，还用来锤了他们。 　　粉丝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种憋屈的感觉游走在四肢百骸，让他们崩溃。 　　偏偏江导不放过他们。 　　直接圈了一堆被崔孝珠一家当作主心骨的营销号。 　　“拿没有证据的事情，帮外国人欺骗和排挤自己的同胞。我倒想知道，你们背后是谁？什么目的？是否具有组织性？”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问题就严重了。 　　就问谁敢戴？ 第40章 　　江导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 没人敢戴。 　　一时间首页噤若寒蝉。 　　只有几个网红段子手出来委屈巴巴。 　　他们也是被带了节奏，他们也是受害人。 　　江导直接挂他们微博，是否格局太小？ 　　你一个大导演, 这样做只会让人瞧不起。 　　然而他们忘了，他们控制舆论中伤别人的时候——比如说下午喷江导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半分觉得自己过分。 　　不管他们是不是拿钱办事，在未经考据的情况下随意开麦, 利用自身影响力带节奏肯定是跑不了。 　　所以现在路人们根本不认同他们的卖惨。 　　“抱歉, 不觉得江导过分，甚至希望他更过分一点。” 　　“你们有什么好委屈的？你们不知道你们转发的东西都来自崔孝珠超话？你们不知道粉丝说的话不能偏信？你们是受害人？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和我谈什么聊斋。” 　　“道歉没有一个，博同情倒是一大堆。拜拜了您嘞！” 　　…… 　　只有崔粉看到了一丝挣扎的希望。 　　这些大V提醒了她们。 　　错的不是她们！也不是政焕一家！ 　　——是营销号！ 　　她们还试图洗地： 　　“孝珠从来没在任何场合说过自己是陈淼淼原型。倒是巫祝自己画的情节和政焕一家撞了不少, 以至于别人都以为她画的是政焕一家。 　　黄泉路人不去引导那些理解错的人, 不去反驳蹭热度的营销号，不去扒巫祝有没有抄袭嫌疑, 就只会骂政焕一家，你们算什么东西？明明政焕他们才是受害者！ 　　另外，那些骂政焕一家蹭热度的人, 省省吧, 他们一家的知名度在亚洲比什么《纵云》高多了好吧, 他们根本不需要捆绑这个名头。最后提醒原著粉一声，除了你们二次元, 谁在乎你们原型是谁？你们以为有很多人关注你们吗？！” 　　不得不说粉丝干啥啥不行，拉仇恨第一名。 　　他们想洗白崔氏一家, 可心里又不服气，所以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如同南韩媒体曾经对崔夫人的评价一样——充满了怨妇感。 　　一边高高在上表示“谁在乎你们”，一边抱怨路人对崔政焕一家的迫害。 　　关键是没有理智粉愿意劝阻。 　　反而疯狂给这条微博点赞, 把它送到更显眼的位置。 　　于是拱火成功。 　　引起了更厉害的反扑。 　　简蔻其实不太懂这些粉丝的心态。 　　把爱豆变成娱乐圈孤儿，再营造出一种“他只剩我了，我要守护他”的悲壮感。 　　这样追星不累吗？ 　　显然沉浸在自己氛围里的粉丝不觉得累。 　　她们把一切责任推给营销号，想要清清白白翻身。 　　然而更大的锤随之而来—— 　　晚上十点。 　　一条微博空降热搜。 　　@林鹿：打扰了，明日我将正式起诉裴式娱乐公司，并与之解约。在这之前，我想聊聊我、裴寒以及裴氏娱乐的一些事。 　　林鹿做了九张长图。 　　前三张用诙谐自嘲的口吻讲述了她与裴寒的过往情仇。 　　中间三张是她进入裴氏娱乐之后的种种遭遇。 　　最后三张，则是裴氏娱乐这些年做过的恶。 　　“作恶”中的一半都是针对简蔻和森雀等人。 　　简蔻不必多说。 　　崔政焕夫妇在中国买了半年热搜后，成功将崔孝珠推销给裴式娱乐。 　　他们于前年12月签约。 　　崔孝珠在签约第二天就开通了微博。 　　本来想立刻享受追捧的，可惜在裴氏的阻拦下，一直憋到出道日，才露出一副“因为中国粉丝很喜欢我，所以我开通微博和大家互动”的模样，投入使用。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粉丝口中“清高不愿进入娱乐圈，却因为被奢侈品牌商一眼相中，不得不进入娱乐圈的天才美少女”崔孝珠，人设简直完全颠覆。 　　明明就是早就急不可耐想进娱乐圈捞金了，装什么呢。 　　这之后，她如何捆绑简蔻，如何消费去世作者，买了多少营销、又编了多少故事，林鹿都有详细记载。 　　简蔻作为当事人，不觉得惊讶。 　　倒是很惊讶森雀她们和裴氏的积怨居然那么深。 　　最后一张长图应该是林鹿临时做的，有些粗糙。 　　上面画出了以裴氏为中心的利益链。 　　玛丽文化、浪岛文化、朱赤文化等，均是有裴氏参股的营销号公司。 　　也就是说—— 　　造谣转谣的营销号、参与事件的各位大V网红，全部来自以上公司。 　　*** 　　大型石锤清算，一个都别想跑。 　　这几乎可以说锤死了。 　　死透了。 　　死到各路神仙都救不了了。 　　整个就是一个大型脱粉现场。 　　脱粉明星的，脱粉公知的，脱粉网红的。 　　林鹿以一己之力开辟了年度最大瓜田。 　　现在与其说是娱乐圈地震，倒不如说是娱乐圈大灾变。 　　乱象下腐烂的血肉都被淋漓尽致展现在公众面前。 　　仿佛一次警钟，对所有人敲头棒喝： 　　请你们学会独立思考！ 　　在资本能够扭曲人的喜恶、审美甚至认知前面，每一个不愿意独立思考的人，都可能成为网络暴徒。 　　林鹿实在是太会写了。 　　文笔到位，张弛有度。 　　九张全部看完，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疲劳。 　　反而荡气回肠。 　　简蔻吃瓜吃得感叹，难得主动：“你也来吃瓜。” 　　对林玖说的。 　　好瓜，就是要和人分享着吃才香。 　　这个分享对象无条件限制。 　　只是林玖恰好在这里，所以她喊了。 　　林玖听话地起身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明亮清澈。 　　像听见主人说出去玩后，乖乖蹲在门口等主人给自己系绳子的大狗狗。 　　简蔻往沙发里面挪了挪，轻轻哼一声，又拍了拍她让出来的那一小块位置，示意林玖一起躺下。 　　她觉得自己愿意让出沙发，可大方了。 　　可是林玖没觉得。 　　林玖盯着她让出来的大概手掌宽的空隙，有点郁郁。 　　他真躺不下。 　　简蔻是不会管他的，甚至还催促：“快点。” 　　林玖看她一眼，嘴角动了下。 　　干脆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简蔻的姿态乍然发生改变，一时错愕。 　　她毫无心理准备，身子本能地环住他脖子，免得自己滑下去。 　　林玖的下颌线在她面前清晰诱人。 　　让人想咬一口。 　　这个角度看他，绝对不能多想。 　　她近乎僵硬地被他抱回床上。 　　然后他也跟着躺了过来。 　　正是夏天，都穿了睡衣，他领口处能看见一截锁骨。 　　太白了，以至于夏天都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简蔻：？？？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们会一起躺在她床上？他想做什么？ 　　林玖只是抱住她，示意她继续刚才的消遣：“一起吃瓜。” 　　合计着你搞这一出就是为了和我吃瓜？ 　　简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目光从他锁骨那里移开，移到脸上，再撤到半空。 　　她觉得他在开玩笑。 　　——这还吃得下？ 　　好吧，她还真吃得下。 　　实在是因为今晚的瓜又多又香，使人沉迷。 　　简蔻继续吃林鹿的瓜。 　　这姑娘也一直被一面倒地黑。 　　不过和简蔻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简蔻在她面前就是个小儿科。 　　毕竟简蔻背景在那里，周起粉再怎么疯，也没法出圈引发更大规模的黑。 　　可林鹿是现象级的。 　　不管是匿名论坛还是知乎豆瓣，她都在被群嘲。小破站甚至有不少人将她曾经的电视剧做成鬼畜视频，广为流传。 　　好像对她的厌恶是全民性的。 　　现在她突然这样决绝地鱼死网破，反倒给她拉了一些好感。 　　不过不多。 　　依然有人觉得她是在借简蔻洗白自己。 　　也有人觉得裴氏和林鹿都不干净，该各打50大板。 　　简蔻看了一会儿科普贴。 　　实在很好奇。 　　“林鹿以前和裴老板真的是情侣？他们还订过婚？” 　　根据林鹿的长图所说，裴寒在订婚宴上扔下林鹿去追他白月光。 　　所以林鹿在结婚典礼上当场逃婚，把裴寒脸面踩了又踩。 　　简直又刺激又狗血。 　　又爽。 　　林玖微微皱了下眉，实话实说：“我不认识她。” 　　因为林鹿从来没有和简蔻扯上过关系。 　　所以林玖没关注过她。 　　简蔻霸道了，递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这么无知，就别和我一起吃瓜了。” 　　林玖：…… 　　他顿了顿：“等等。” 　　“怎么？” 　　他打出个电话。 　　简蔻和他脑袋凑得极近，看得一清二楚，屏幕上显示的是喝茶工作室。 　　电话没两分钟就接通。 　　林玖开了免提，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能科普一下林鹿的瓜吗？” 　　蔚述：…… 　　简蔻：…… 　　就这事你居然去劳烦喝茶工作室？ 　　你知不知道喝茶工作室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个怎样的“神秘组织”？！ 　　你就为了一口瓜，直接让喝茶工作室给你科普？杀鸡用牛刀，会遭天谴的。 　　对面大概也被惊着了，过了足足10秒，才回答： 　　“小甜酒，从我这里买料是要花钱的，就算我俩交情匪浅，你也得给钱。” 　　声音很懒。 　　和李铮那种胜券在握的懒不一样。 　　单纯就是不想动，想躺着的那种懒。 　　“不过——” 　　对面话锋一转，笑了：“你们比较幸运，当事人现在就在我这里。你们可以直接问她，她应该不会收费。所以，需要我帮你把小斑比叫来吗？” 　　林玖看了简蔻一眼，那眼神居然是：我觉得可以。 　　简蔻震惊了。 　　我觉得不可以！ 　　你竟然真的想叫她来喂我们吃瓜？你还想做什么？上天吗？ 　　她抢在林玖之前开了口，很客气：“不了不了。” 　　对面拖长了调子“嗯”了一声。 　　“小豆蔻？” 　　简蔻有点迷惑。 　　林玖立刻解释：“蔚述喜欢给人取外号。” 　　蔚述，应该就是喝茶工作室的老大的名字了。 　　他居然不叫徐子易，明明微博账号叫“喝茶的徐子易”。 　　“不叫。”林玖说。 　　简蔻：“？？？” 　　我怎么觉得你这两个字和我的心理活动有点关系？ 　　林玖确实在回答她心里的问题，怕她不理解，还把话说完整了。 　　“他不叫徐子易。” 　　谢谢你的冷知识。 　　简蔻手指掐了一下被子角。 　　对面蔚述打了个呵欠，插嘴进来。 　　“让我猜猜，你俩现在睡在一起？” 　　简蔻：！！！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都是随口一猜，然后都正中靶心？这是什么新的装逼技能吗？ 　　蔚述好像也对自己的看法深信不疑，直接就威胁了。 　　“顶配星二代和当红中国玫瑰同床共枕，这可是个大料。不想我曝光的话，就给我点好处费。” 　　简蔻不觉得这个威胁是威胁。 　　但看在她和林玖纯洁的营业关系上，她还是和气地解释了一下。 　　“盖着被子纯聊天而已。” 　　蔚述：“你觉得我信吗？” 　　你倒是信啊！ 　　猜东西猜了一半，也只信了一半，这算什么啊！ 　　那边蔚述似乎还想说什么。 　　然而他废话太多，没有任何关键信息。 　　林玖直接掐了电话。 　　然后软绵绵一个卧室，突然就安静了。 　　那是种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安静。 　　让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简蔻感觉林玖在看她。 　　所以她也看向林玖。 　　他的眼珠黑过头了。 　　一欲起来，就像在诱导人吃了他。 　　屋里空调温度大概不够低，有些燥热，被子下的两具身体也微微发热。 　　简蔻发现盯人这个技术活，她比不赢林玖。 　　半天，她收回视线，肃着脸，不太高兴：“林玖。” 　　“嗯。”他回应。 　　简蔻不看他，小小声：“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林玖愣了愣，慢慢的，低声的。 　　“我觉得被勾引的是我。” 　　简蔻抿着嘴角：“我还小。” 　　林玖：“……。嗯。” 　　24岁了。不过你可爱你说了算。 　　简蔻推推他：“我想睡觉了，你出去。” 　　“好。” 　　林玖一口答应，没做任何多余的事。 　　他站起来，替她掖了掖被子，又顺手把灯关了。 　　“手机别玩太晚。”他嗓音好听。 　　简蔻听见他出门，穿过客厅。 　　过了一会儿，响起非常细微的淋浴声。 　　她看着黑色的天花板。 　　——林玖晚上已经洗过一次澡了。 第41章 　　大概在十天前, 崔政焕一家才在naver上发通稿： 　　《崔政焕家族在中国大受欢迎，被当做神明一般追捧》。 　　这是一部分过气明星的常规操作。 　　先来中国买热搜，收获好评后再带着“被中国人信仰供奉”一类的标题试探能不能转销回他们自己国内。 　　毕竟缺钱的时候去中国, 是周边国家明星的共识。 　　这种对中国天生的“备胎”印象，也决定了他们并不愿意真正的尊重喜爱这里。 　　十天后的现在。 　　南韩社交平台上的媒体报道已经变成了—— 　　《崔政焕家族在中国舆论失控，不受欢迎的讨厌家族》。 　　下面评论见惯不惊。 　　“讨厌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讨厌。” 　　“下一次又要祸害哪个国家了呢？” 　　“年纪都那么大了，为什么不消停一点？” 　　“接下来又要发通稿说中国人嫉妒他们一家的幸福了吧kkkk” 　　崔政焕一家的中国社交账号已经全部停止更新, 只在INS上还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虽然依旧不敢开评论。 　　林鹿的锤, 锤锤到肉。 　　他们一家的操作摆明了蔑视你国，你国还要给眼神吗？ 　　显然不会。 　　崔政焕家族的商业价值就此覆灭。 　　接下来那些造神的资本和用外国人彰显自己产品高大上的品牌商要如何处理商务问题，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说周起现在怎么样了？” 　　有一天齐蕾聊天时突然想到。 　　“我看他现在口碑有点崩，好多人觉得他既然和崔孝珠交往, 肯定也是帮凶之一。” 　　“不知道。”简蔻冷淡的摇头。 　　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前营业对象罢辽。 　　还是森雀约她吃烤肉的时候随口提起一句：“周老爷子本来都和周起决裂了, 但是现在又在和我们老板走解约流程，想把他捞回去。” 　　简蔻不意外：“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学别人玩离家出走。” 　　森雀用食物夹夹了一块滋滋作响的五花肉，放进简蔻碟子里，顺便看了一眼好友清凌凌的眼睛, 心想：你和周起居然还挺像。 　　都喜欢做出一副“我比你成熟”的样子, 互相鄙视对方——明明两个都是小学鸡。 　　回去的路上, 林玖突然问：“你心疼他吗？” 　　简蔻歪歪头：“谁？” 　　“周起。” 　　心疼？ 　　简蔻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肩膀上的背包细链，陷入迟疑。 　　如果说“是”的话, 肯定能惹林玖不高兴。但这个答案太违心了，违心到简蔻觉得说出来, 自己也会不高兴。 　　所以她回答：“我连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他做什么。” 　　林玖眉尾动了动。 　　嘴角刚要抿出个笑，唇线又抿直。 　　她的意思是说, 他地位比周起高，但都处于她没心没肺的范畴。 　　林玖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片刻后，他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可我心疼你。” 　　简蔻侧过脸：“你心疼我做什么？” 　　离家出走的人不是她，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灰溜溜回国的可怜虫也不是她。心疼她什么。 　　林玖没回答，只是垂眸盯着她，神色莫测。 　　上次他无意中看见的简蔻那几条私密微博，“我讨厌他”几个字让他心脏像是被猛地刺了一下，扯得后脑仁发疼。可前面“救我”两个字，比“我讨厌他”还让他难受。 　　简蔻扎他心是家常便饭。 　　反正林玖喜欢她，被她欺负后，大不了就是一个人待在角落，安安静静地洗脑自己，找点理由帮她圆过去。 　　可他见不得她受委屈。 　　她受委屈时，他心里那种钝痛圆不过去。 　　简蔻不明所以地愣了愣。 　　林玖又揉了一把她脑袋，手慢慢落到她耳边，仿佛要帮她捂住外面不好听的声音。最后将她按近了一点，用那只手牵住她。 　　*** 　　纵云的选角比想象中更长，本来简蔻以为《黑铁时代》下映后，就可以开始新电影的拍摄了，但是女四号一直没能敲定。 　　直到七月底，江导才给这个角色选了个意想不到的演员。 　　——林鹿。 　　这还是简蔻第一次见这位难姐难妹。 　　林鹿是个把野心和奋斗写在脸上的漂亮姑娘，但不让人讨厌。 　　她对简骜夺奥之路特别感兴趣，一来二去就和简蔻聊到了一起。 　　简蔻：感谢我爸。 　　总能在我社交时充当聊天话题。 　　网上对林鹿的批判很多，其中一条就是演技差。 　　据说她之前接过一部电视剧的女主角，她在里面的表现像个智障，成天鼻歪嘴斜地对男主发花痴。 　　前段时间林鹿锤裴氏娱乐，有写过一条罪状： 　　裴氏为了让她未来寸步难行，故意给她接最烂的剧本和最找骂的人设。 　　为的就是给她戏路打上固定标签。 　　评论中不少吃瓜群众质疑这点是林鹿在借机洗白自己。 　　但当简蔻亲眼见识后，才发现林鹿没有夸大事实。 　　她的演技确实精湛，比演技更加精湛的是她的镜头感。就好像她应该坐在江导那个位置上，而不是站在镜头前。 　　*** 　　这次的拍摄几乎全程出外景。 　　他们在张家界呆了一个多月，又去了云南某座古城。 　　最近气候入秋，一场台风擦着海岸过去，也将风雨送到了内陆。 　　这省去了拍戏时人造雨的成本，却拖延了拍摄进度。 　　雨景戏全拍完了，雨也不见停。 　　江导不得不按一按额头。 　　“明天如果还下雨的话，大家就休息一天。” 　　他们这种封闭式剧组，就像高中封闭式学校。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忙忙碌碌的学生。 　　听到江导的话，剧组那边工作人员率先起哄了一声。 　　“噢——” 　　欢乐一片。 　　江导叹了口气。 　　露出更头痛的表情。 　　旁边服化组上来，七手八脚帮忙解开简蔻的头发。 　　脑袋上轻松后，简蔻围着林玖走了一圈。 　　刚才演的那场戏正好是荆深为了救陈淼淼纵身跃入溶尘洞窟的戏。 　　溶尘洞中最为可怕的是风，锐利如刀刃。荆深这一跳，浑身上下都被风刃切割开。 　　林玖身上被特效化妆师化了不少伤痕。 　　红艳艳的。 　　他衣襟散开，白色皮肤和红色伤口色彩分明，配上他独特的少年气，有种凌虐的美。 　　林玖这人其实不太适合古装戏。 　　虽说他气质清贵，可眼窝太深，轮廓太立体，不像古代人——不然怎么老被叫做希腊美少年雕塑呢。 　　好在他的演技能让人忽略他长相的违和感。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整容式演技。 　　简蔻伸手摸摸他从肩膀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的那道痕迹。 　　林玖看着她细白的手指：“怎么了？” 　　“疼吗？”简蔻问。 　　他笑了笑，两颗可爱的小梨涡瞬间破坏掉戏里荆深恣意狂妄的形象。 　　“这是化的，肯定不疼。” 　　他好像记了一个旧账，盯着她眼睛，压低声音：“心疼我？” 　　“不。” 　　简蔻摇摇头，和他说实话。 　　“我就是在想，如果这些伤是真的就好了。” 　　林玖：…… 　　关键是有这个想法的不止简蔻一个。 　　带工作室来旅游，顺便探班的方锐接口就说：“是不是能激起人的凌虐欲？” 　　——他们过来古城的第一天，林玖就哄着简蔻和他们吃饭认识了。 　　简蔻点头，肯定地“嗯”了一声。 　　方锐递给她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和她碰了碰拳。 　　人类对美的东西总能生出两种想法，珍惜或者蹂|躏。 　　不巧简蔻是喜欢蹂|躏的那一个。 　　第二天早上雨照常下，在酒店吃完早饭，副导演过来通知了一声，今天放假。 　　对于剧组人员来说是好事，对于方锐等人就不了。 　　他们的旅游计划又泡汤，不得不对着玄色的天空长吁短叹。 　　不过九点半过后，雨居然停了。 　　“我们准备去旁边的景区，反正你们今天也休息，不如和我们一起吧？” 　　方锐说。 　　简蔻推开窗户，一股混着泥土与青草的雨后气息扑面而来。 　　秋天的凉爽已经过早地降临在这个城市。 　　简蔻也想出去走走。 　　虽然她咸鱼，但世界上还有另一句古话叫——来都来了。 　　不逛是浪费。 　　她答应：“好。” 　　他们出发前往附近的旅游区。 　　目的地是一座极高的山峰，刚被雨水冲刷了一遍，一片绿色碧浪似的翻涌。 　　雨后初晴，山上没什么游客，天空中浅蓝和白云交错。 　　工作室那群年轻人兴致高昂。 　　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们对简蔻都很友好，还有人叫她“真老板”，不知道什么意思。 　　从缆车上下来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边有吃的”，顿时一群人呼啦啦欢快奔向山顶小卖部。 　　小卖部门口放了一口锅，里面摆了一堆热气腾腾的香肠腊肉。 　　“我怎么觉得你跟虐待了你的员工似的，不然他们怎么对食物这么狂热？”简蔻说。 　　林玖也觉得很奇怪。 　　他对吃的不太感兴趣，但他工作室里全是吃货。 　　这些人平时都是一个态度——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公关部小张挥着手上的腊排骨，冲他们喊：“蔻蔻，小甜酒，你们吃点什么？” 　　简蔻还没饿，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买瓶水就行了。” 　　她进去小卖部里面，捡了瓶肥宅快乐水。 　　林玖一起结账。 　　117.2元。 　　“谢谢林老板！” 　　刚刚还一口一个“小甜酒”的成员们，现在迅速改了口。笑嘻嘻的。 　　简蔻也跟着他们小声说：“谢谢林老板。” 　　林玖抬了下眉，浅浅笑起来。 　　老板娘没有找零，送了他们两根棒棒糖。 　　林玖随手塞了一根给简蔻，简蔻也就随手吃了。 　　接下来继续往山峰出发。 　　这会儿出了太阳，柔和地铺满地面，雨后水痕粼粼发光。 　　刚走两步，手机响了。 　　“Will the circle be unbroken，by and by...” 　　简蔻的铃声。 　　简蔻含着棒棒糖，翻出来看了看。 　　她爸打来的。 　　她立刻吐出棒棒糖，交给林玖：“帮我拿一下。” 　　“噢。”林玖乖乖接着。 　　方锐虚着眼睛看她走远的背影：“她那铃声还挺别致的。” 　　林玖不假思索：“基督教圣歌。她妈妈去世后她换上的。” 　　“怪不得……”方锐本来想说怪不得这么神圣，转念又啧了声，“林玖，她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吗。” 　　林玖想了下。 　　——有。 　　比如说，简蔻对他的想法。 　　他至今也看不透。 　　只能全凭本能，抓紧了不放手。 　　林玖低下头，看着地缝间黝黑泥土上的青色草苗。 　　简蔻暂时离队接电话。 　　工作室其他成员则在附近逛起了土产店和纪念品商店。 　　“我听说到了云南，就一定要买这边火腿和鲜花食品。”滢小张介绍得头头是道。 　　众人纷纷受教。 　　方锐一边吃香肠，一边跟着他们随手翻看货架上的鲜花饼礼盒。 　　再把鲜花饼放回去的时候，视线无意中穿过穿过橱窗，看到外面还一动不动等简蔻的林玖。 　　阳光正好，他在阳光下仿佛个玻璃制品，不管是浅蓝色衬衫还是皮肤，都清新到通透。 　　让人觉得他这人能发光。 　　时间一直在长，他们的年龄也一直在长。 　　方锐被岁月磋磨走了一小撮头顶毛发，前段时间一起吃饭的宿舍舍长也日渐油腻。 　　只有林玖的形象一直停留在大学校园。 　　回忆扑面涌上。 　　一瞬间回到他们大学时吃完食堂，穿过操场，回去宿舍的午后。 　　舍长嚷嚷着说要夜袭林玖。林玖垂眼笑了声。 　　他笑之前总是习惯性垂一下睫毛，看起来几分温秀腼腆。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凉飕飕的。 　　“你有本事试试。” 　　舍长面色一凛，喊着“算了算了”离远了。 　　试试就能逝世。 　　其他人一起哈哈大笑。 　　人就是这样。在校时盼望长大离开，成为社畜后却想回去那个时代。 　　方锐一时竟然有些怀念。 　　午后、操场、他们的笑、林玖的笑。 　　这会儿林玖也垂眸笑了下。 　　却不是和人聊天。 　　他只是盯着简蔻寄放在他手里的那根棒棒糖。 　　片刻后，林玖含住了那根棒棒糖，再顶着那副苍白透明的少年模样，低头拆开另一根棒棒糖。 　　等简蔻回来时，林玖很自然地把新棒棒糖给她，自己却咬着简蔻吃过的那根。 　　简蔻看他几眼，鄙视他：“你多大了还吃棒棒糖。” 　　她不会反思她也在吃。 　　林玖对她笑了笑。 　　方锐：…… 　　他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你夸赞很干净的那个少年非常熟练地做了不干净的事:) 第42章 　　“我们现在怎么走？” 　　从礼品店出来后, 小张眺望向远处的山峰。 　　高耸入云的峰顶蜿蜒了两根粗实的缆车线，延伸到他们头上。 　　方锐研究了路牌，给他们指。 　　“两条路。石板路上去是二号缆车, 直达峰顶。沿着栈道走是一个自然保护区，要进去必须请导游。” 　　这是为了防止游客对环境造成破坏。 　　毕竟这种自然保护区一般都存在一些珍稀动植物。 　　“要去吗？”方锐问。 　　小张笑嘻嘻的：“来都来了——” 　　“我不是说那个。” 　　方锐看看腕表。 　　“我是怕时间不够，不知道这一进去要逛多久，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山峰上。” 　　这倒是个问题。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玖一般不会插嘴,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带着有礼貌的笑。好像在菜场听一群阿姨七嘴八舌讨价还价似的。 　　他很好商量，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 　　简蔻也是一副怎样都可以的模样。 　　所以其他人自行讨论。 　　最后决定先去咨询一下导游，如果游玩时间太长就不去了。 　　一行人沿着栈道走进游客中心。 　　不多时就得到答案。 　　里面有个大型溶洞, 大概要游览一到两个小时。 　　“怎么样？去不去？”方锐又问了一声。 　　“我没去过溶洞。”队伍中有个女孩子回答, “要不去看看吧。” 　　“对，去看看吧。”其他人纷纷应和。 　　“那就去。” 　　方锐一挥手。 　　他们买了票, 被工作人员带着往码头走。 　　“因为里面要坐船，所以我们一般是等人多了再一起出发。你们运气好，几分钟前刚有个小伙子买了票进去, 加上你们正好一船人。”工作人员说。 　　“那要是我们没来呢？”小张话多, 和工作人员唠嗑, “要是一直没人的话，他不得在那里等到天荒地老？” 　　工作人员笑了：“也不会, 一般来说等二十分钟没人的话，就单独带他进去。” 　　路上密林繁集, 都是常见的南方树，枝叶遮天蔽日。 　　偶尔有一柱阳光从缝隙中漏下，在地面晃动, 却晒不干小路上的雨后水痕。 　　深色地砖边凝着水珠的草叶随风摇曳。 　　“这个季节还有草发芽吗？”后面有姑娘薅了一脚。 　　简蔻随意看了眼，草叶之间有些嫩芽。 　　“这是蒲公英，春秋天都可以发芽。冬天会长出越冬芽。” 　　“啊？”后面那姑娘没想到会是简蔻回答她，挠挠头，才“哦”了一声。 　　小码头上站了一个人，是工作人员说的刚刚买票的那个小伙子。 　　这会儿正拿了一根自拍杆，对着手机抱怨。 　　“唉，我和你们说，我就不该今天来，平时我们都是等船不等人，对面那个溶洞有限制游客数，一次只能进去一船人。这边一群人排队等船回来。哪像现在，船在没人在。” 　　他正在直播，塞了耳机，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只看见左下角的评论突然疯狂了起来。 　　“林玖？？？” 　　“那是09吧？！！” 　　“啊啊阿啊，我看到了谁！小甜酒和他女朋友！” 　　“天呐，我现在控制不住在床上翻滚尖叫，我的天，09！” 　　小主播愣了愣，转过头。 　　身后数个人正穿过密林跳下台阶。 　　码头下面的两节石阶很不规整，刚下完雨，有点滑。 　　其中过分漂亮的少年下来后，转身顺手将另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拦腰抱下来。 　　再看手机，从观众发现后面的人开始，到现在短短三分钟。 　　直播间人数已经翻了一倍。 　　评论跟开了闪现似的，还没看清楚就被后面的顶掉了。 　　小主播张了张嘴。 　　他不追星，但他看过《黑铁时代》电影，当然也知道林玖和简蔻。 　　都是很厉害的明星。 　　一时间有点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行人已经到了码头等候处。 　　“你在直播吗？” 　　队伍中有人问了一句。 　　是个穿蓝色POLO衫的青年。 　　看样子像个管事的。 　　小主播点了点头，十分尴尬。 　　“那个……你们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把直播关掉。” 　　“没事。” 　　林玖他们不是很介意。 　　“不用。” 　　他们只是过来旅游。 　　而对于小主播来说，这可能是在工作。 　　他们犯不着打扰人家工作。 　　小主播松了口气，说了声“谢谢”，犹豫了一下，走近过来。 　　“请问，你们能不能和我直播间观众打个招呼？我观众突然长了好、好几倍，应该都是你们的粉丝。” 　　他有点紧张，说话时还磕巴了一下， 　　简蔻离他最近，对他镜头招了招手，弯了下嘴角。 　　林玖也笑了笑，说了声“你们好。” 　　评论激动地不停滚动。 　　“小甜酒，你好呀！” 　　“第一次离明星这么近，好激动！” 　　“啊啊阿啊，我的甜酒在对我笑，我快死了！” 　　“小甜酒，你不好好工作，还带着女朋友到处玩！” 　　“别说了，我好酸，no more me。” 　　…… 　　林玖只是打了个招呼，就把镜头还给了主播。 　　一船人正好凑够，船夫起了声船号。 　　号声在林中回荡，惊起一片翅膀扑棱飞远。 　　小艇慢悠悠穿过湖泊。 　　溶洞就在湖泊对面。 　　“大家可以看一下四周，这一片是国家自然生态保护区，总面积3.8万公顷，有许多珍稀动物生活在这里……” 　　水波从船身下一圈圈散开，导游的声音也随着船身晃动而晃动。 　　小张指了指对面：“那棵树好奇怪。” 　　“还真是。”方锐两只手都环成圈，跟望远镜似的比在眼睛前，“这是什么，云南椰子树？” 　　简蔻很平淡：“桫椤。” 　　“什么？”方锐侧过脸，看她一眼。 　　简蔻写给他看，“桫椤，木字旁一个沙，木字旁一个张罗的罗，属于蕨类植物。” 　　“蕨类？”方锐想了下，“不都只能长在角落里面小小一根吗？” 　　简蔻“嗯”了一声。 　　“桫椤是目前唯一发现的木本蕨类。” 　　“那旁边那个特别高的呢？”小张又指了指。 　　简蔻：“珙桐，落叶乔木，4月会开花。” 　　“那后面又红又绿的呢？” 　　“铁力木，藤黄科，铁力木属。” 　　“……” 　　在林玖的影响下，工作室成员对简蔻的反应都不怎么惊讶。 　　倒是小主播的评论这会儿惊得一匹。 　　“简蔻为什么这么懂？” 　　“本云南人都不认识这些树，她居然这么熟。” 　　“hhh她是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毕业的，他们学校王牌专业就是植物学，她学这个的~” 　　“卧槽09女朋友是加大毕业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 　　“人家没炒过学霸人设。不像某些过世网红，成天炒自己是掌握四国语言的天才美少女，实际上高中肄业，一张口语法错一堆。也就粉丝洗白说什么那叫欧美范。” 　　“拉过世网红和她比是真的辱她了，专心磕小情侣颜吧。看着他俩的颜还能想其他人吗？” 　　“愚蠢的人还在磕颜，聪明的人现在已经出发去景点了。” 　　“去景点的等我！我连公交都没坐，直接喊车去的，车费都得一百多，不过，值！” 　　“加我一个！我们全宿舍一起出发了hhh，现在在车上蹲直播。” 　　“羡慕能去景点的，邻省友人只能在隔壁抠脚。” 　　…… 　　想到即将和偶像见面，粉丝们都激动得不得了。 　　可惜等一大堆粉丝涌进景区的时候，他们已经从保护区出来了。 　　因为林玖和简蔻，小主播的直播间人数飙到了整个生活区总榜第一。 　　小主播还为此收到了许多的打赏。 　　他后悔说什么他今天不幸运了。 　　简直幸运爆棚！ 　　小主播不好意思再去打扰，极其感激地道了别，然后和他们分道扬镳。 　　简蔻被簇拥着往二号缆车站走。 　　她现在成了团宠。 　　——虽然之前林玖团队就特别宠她。 　　但这会儿更加明显。 　　不少人围在她旁边，时不时问她这束花叫什么，那堆草叫什么。 　　林玖慢了一步，和方锐并行。 　　看了一会儿，很小声：“帮我带个节奏。” 　　“你又来？”方锐搓搓手指，“你又想收拾谁？” 　　林玖垂眼笑笑：“不收拾谁。” 　　他视线投向前方，简蔻为了爬山扎出来的卷马尾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他开口：“只是如果以后看到有人把蔻蔻叫做‘林玖女友’的话，就告诉那个人，她有名字，她叫简蔻。” 　　方锐愣了愣，不太懂。 　　他碰碰林玖肩膀：“怎么？别人叫她‘林玖女友’，你还不高兴？” 　　“高兴。” 　　这是真话。 　　林玖想了想，很认真：“但是，我不想她名字前一直被冠以别人的名字。” 　　“——就算是我的也不行。” 　　简蔻就是简蔻。 　　先是简蔻，才是别的什么身份。 　　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 　　缆车缓缓从站台出发，直达峰顶。 　　中途经过了一片薄云。 　　到了山峰的瞭望台往下一看，群山连绵不断，白色的雾海在其中翻滚。 　　斜前方是另一个山峰。 　　距离很近。 　　和他们这座山峰间连着一座吊桥，约摸百余米，橙色的木板在阳光下沥出微。光。 　　“神仙桥！” 　　做过攻略的女孩子们一瞬间就激动了。 　　“据说在桥中间那块刻了字的木板上许愿，就能被老神仙听见。网上都说特别灵，比转发什么锦鲤灵多了！” 　　方锐促狭：“那你们要去走吗？” 　　女孩子们这就面面相觑了：“呃……” 　　桥是好桥，但看起来太可怕了。 　　摇摇晃晃就不说了，木板与木板之间还有空隙。 　　虽说那缝隙只有巴掌宽，但走一步往下一看，下面空空荡荡，一片云雾缭绕。 　　千米高的山峰，吓都能吓死人。 　　“算了吧……” 　　她们脸皱成一团，拼命摇头。 　　众人四散开，买东西的买东西，赏景的赏景，不多时就没了影子。 　　简蔻肯定是不会走神仙桥的。 　　但她可以怂恿林玖呀。 　　所以她去扯了林玖的衣角。 　　“林玖，你去走桥。” 　　林玖浅蓝色的衬衫被她扯出一条褶皱。 　　冷白的皮肤温温热。 　　林玖愣了愣：“为什么？” 　　简蔻歪头，眉眼微动：“你害怕？” 　　怕倒是不怕。 　　林玖觉得简蔻很希望他说怕，所以他配合地“嗯”了一声，还抬眼偷偷看她反应。 　　简蔻更开心了。 　　怕就对了。 　　她干脆推他：“你去走。快去快去。” 　　说完不由分说将他拽到神仙桥桥口。 　　前面的木板似乎没有尽头，笔直一道，越来越小。 　　一块木板一条缝隙，明明错落有致，却让人头晕目眩。 　　简蔻不想多看，迅速别开脸，指了指旁边不远处为恐高患者们准备的栈道。 　　“我在那条路和你一起走。” 　　那条栈道也是木板铺成，直通对峰。 　　唯一不同的是，栈道下是实打实的山体，而吊桥下空空荡荡，一团虚空。 　　林玖弯身盯她，奶里奶气的：“真的要我走？” 　　好像还在等她改主意似的，做戏做得极全。 　　简蔻没有同情心：“真的。” 　　她这会儿心情特别好，觉得自己有欺负到他。 　　到了栈道上，还往斜方看了看。 　　林玖站在那儿盯她，脊背笔直。他正对着阳光，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反射出虹色。 　　他们之间大概只距离了十几米远。 　　说话也不用特意提高音量。 　　简蔻喊他：“林玖。” 　　“在。” 　　她好心提醒。 　　“记得许愿，告诉老神仙你要什么。” 　　林玖低头笑了：“嗯。” 　　动作时脖子后衣领微微立起，与身体隔开的那一小段距离惹人遐想。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简蔻毫无察觉：“那我走了。” 　　“好。” 　　她收回视线，率先往前走。 　　林玖抿出一颗小梨涡，又渐渐敛去。 　　他也迈出第一步。 　　盯着她背影。 　　压低声音。 　　“我想要你。”轻轻的。 　　他耷下眼皮，继续往前。 　　睫毛下眼睛漆黑。 　　“我想要你。” 　　第三步也是。 　　“我想要你。” 　　第四步。 　　“我想要你。” 　　…… 　　每走过一块木板，都说了一遍。 第43章 　　简蔻毫无察觉。 　　她只是到了桥对面, 想要欣赏林玖害怕的模样。 　　可是林玖的表现让她很失望。 　　他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表情平静，从吊桥上下来的时候，甚至还对她笑了笑。 　　睫毛抬起, 漆黑的眼底透进了光，又纯又澈。 　　简蔻很不满意。 　　在心里□□了他一分钟，才问：“你许愿了吗？” 　　“许了。” 　　她视线穿过他身侧，看向后面的吊桥。 　　绳索还没平息下来, 继续晃动。光影跟着晃动。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挺吓人。 　　简蔻第二次别开视线, 下意识要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可嘴角刚动了动，又抿直，目光平平地落在他那颗被阳光眷顾了的纽扣上。 　　纽扣后面是林玖的颈窝，骨骼走线漂亮迷人。再往上, 他喉结偶尔滚动一下。 　　好像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线条都清晰美丽, 处于少年与青年模糊不定的界限中，纯与欲交织切换。 　　不知道为什么, 简蔻一时不太想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望了。 　　她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 　　下午天空愈发晴朗。 　　方锐他们在周围搜刮了一圈，拎着大包小包重新回来。 　　“我们往下面走吧，听说下面还有好几个景点。” 　　一行人吃了点东西, 继续出发。 　　根据路牌指示, 下面还有什么石刻画、观云台、五彩瀑布、飞虹桥。 　　要去的地方还挺多。 　　可惜众人刚到观云台, 方锐就停下脚步，说了声“坏了。” 　　“怎么了？”小张回头。 　　方锐盯着手机, 表情严肃：“我们得回去了。” 　　“为什么？”小张惊得声音高了一度。 　　其他人也一脸懵逼。 　　这才五点过，时间还早, 大家也都还没玩够。怎么就回去了？ 　　方锐指了指下面的缆车线，苦笑。 　　“粉丝追上来了。” 　　“……” 　　原来如此。 　　要是让粉丝发现林玖和简蔻的话，还不知道得耽搁多长时间。 　　而且这边地势险峻,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该怎么交代？ 　　确实得回去吧。 　　众人也没纠结，点了点头，“走吧”，转身要打道回府。 　　不料简蔻却突然冒出一句。 　　“你们要不要在这里合个影？” 　　大家一愣。 　　简蔻指了指对面。 　　“反正难得出来一次。” 　　这会儿山林间的雾全散了。 　　太阳已经开始西移，光线四散开的时候带了点日晕，勾出远方零散山峰的嶙峋轮廓。 　　说起来，他们工作室成立了两年半，每年都会一起出去旅游一次。 　　林玖是个很省心的人。 　　平时工作室人员流动几乎没有。 　　废话，工作又清闲，酬劳又高，谁会想不开换工作。 　　所以每年一起旅游的都是那么几个人。 　　但是大家好像还从来没有合照过。 　　“我觉得可以有。” 　　小张眼睛一亮，抬起手，招呼众人：“拍一个吧。反正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对对对，拍一个。” 　　众人纷纷响应。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生扯着林玖进入合照队伍。 　　简蔻从他们手上接过相机，一个人站在众人对面。 　　她一边看屏幕上的画面，一边指挥。 　　“你们往左边走走，左边光线好些。” 　　“方锐，你蹲下一点，挡着后面了。” 　　“看我这边。” 　　“1——2——” 　　“等等。” 　　林玖突然开口。 　　简蔻歪过头，把目光从相机上移到他身上。 　　他鸦黑的发梢在阳光下竟然有些透明。 　　林玖无害地笑了笑，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相机，放到一旁微微凸起的岩石上。 　　正好和简蔻差不多高的一块岩石。 　　他试了试角度，又调整调整数值，然后拉着简蔻一起到人群中间。 　　简蔻愣愣的。 　　被他扶正身子。 　　林玖垂首，压着声音。 　　“蔻蔻，看镜头。” 　　简蔻在发愣中，完全遵照了他的指示。看过去。 　　“咔嚓”。 　　相机启动了延时快门，拍摄下来。 　　全员入镜。 　　——没有把简蔻单独落在画面外。 　　*** 　　雨季过去后，《纵云》的拍摄继续。 　　这部电影简蔻是主演，因此每天都很忙。 　　有时候甚至白天戏拍完了拍夜戏，一天要连续工作十七八个小时。 　　累得够呛。 　　闲暇时只能刷刷微博放松。 　　最近她微博粉丝数像是坐了火箭似的往上升。 　　简蔻记得《黑铁时代》下映时，她粉丝刚过1000万。 　　最近却涨了近200万的粉丝。 　　这之前她只上过一个热搜——直播那个。 　　也就是那一个热搜，帮她收获了一批奇奇怪怪的关注。 　　“蔻蔻，我家院子里长了这个奇怪的花，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花呀！” 　　“@简蔻，我和家人秋游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野果，特别可爱，想知道能不能吃？” 　　“我在车库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个蘑菇，第一天把它摘了，第二天它又长出来了，求问这是什么蘑菇？怪吓人的。” 　　简蔻的私信和提醒从来都没有关过。 　　毕竟家族传统，对待粉丝要像对待老板一样。 　　谁会屏蔽自己老板呢。 　　所以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简蔻都会帮忙解答一下。 　　这是锦葵、这是羊奶果、这是黄环炳菇。 　　但没想到，艾特她的人越来越多。 　　每天打开微博都是数不清的召唤。 　　不止有真心好奇的人，还有故意出难题的人。 　　简蔻干脆直接发了条微博，让想问问题的人带图发到她这条微博评论区，懂的人可以帮忙解答，没有懂的人的话她再上场。 　　因为她这条微博，粉丝数又涨了几十万。 　　齐蕾打电话说起这个就会笑。 　　“蔻蔻，你别当电影演员了，去当个科普博主吧。” 　　总而言之，最近天气晴朗。 　　简蔻戏也多，评论也多，事情更多。 　　唯独吃饭吃得不多了。 　　——这是林玖发现的。 　　*** 　　她食量压缩到了平时的三分之一。 　　看起来明明是想吃的，但就是不愿意吃了。 　　哪怕带她去参加她最感兴趣的野菌宴，她也只随便吃了几口，然后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恹恹地放下筷子。 　　“不好吃？”林玖问。 　　简蔻摇头：“没有。” 　　多的就不肯说了。 　　简蔻就是这样，别扭得要死。 　　林玖只能自己猜。 　　她的坏胃口，一直持续到《纵云》拍摄尾声。 　　江导时间抓得特别紧，大家平时都没什么空闲。 　　而简蔻作为女主角，工作至上，也不想拍摄期间拖延进度。 　　所以她不吭声，林玖就没吭声。 　　直到11月她戏份全部结束，江导那边统一开拍配角戏后，林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 　　“我约了牙医，吃完饭带你去看。” 　　“嗯？” 　　简蔻愣了愣，一惊。 　　“约牙医做什么？我又没问题。” 　　林玖低头抬眼看她，眉梢动了动，像是在问她确定她说的话吗。 　　简蔻抿了抿嘴角，把视线移开。 　　十一月的冷空气灰蒙蒙地在城市中铺开，深秋朝着冬季一步步变换。 　　不少植物应该都在这时候长出了越冬芽。 　　而简蔻的智齿也向越冬芽一样，冒了一个尖。 　　她本来以为等智齿完全长出来，应该就不会牙疼了。 　　但没想到10月初到现在，一个多月，那颗智齿还是只冒出了一个尖尖。 　　吃饭疼，睡觉疼，连说话都疼。 　　她这种娇气包居然能忍受牙疼这么久。 　　主要是因为她觉得看牙医比牙疼可怕多了。 　　想想那一堆器械放进嘴里，钻头声音吱吱响。 　　简蔻恨不得就此了却残生。 　　“我没问题。”她闷闷的。 　　林玖干脆伸过手来轻轻碰了碰她脸颊。 　　“做什么？” 　　简蔻吸了口气，拍开他的手。 　　碰碰脸也会疼。 　　林玖说：“看完牙医就不会疼了。” 　　“……”道理我都懂。 　　简蔻瞟瞟他。 　　林玖这人愿意被拿捏的时候，很好说话。 　　可他不愿意被拿捏的时候，比如说现在，半垂着眸子，显然不好糊弄。 　　简蔻放下手里的鸡蛋，不想吃了。 　　“我不去。” 　　她垂死挣扎。 　　“乖。”林玖安抚她。 　　最后他几乎是半哄骗半强制地将她带到了医院。 　　牙医之前已经约好，稍微询问了一下，就带简蔻去拍了片。 　　出来的结果不太好。 　　她那颗智齿是阻生智齿。任其发展的话很有可能顶坏前牙，所以必须得拔掉。 　　简蔻脸色微白，给医生比划。 　　“可它才冒出这么一点尖，这么一点，怎么拔？” 　　“要切开那里，做个小手术。”医生说。 　　做手术？ 　　简蔻滞了滞。 　　“今天做？” 　　“今天做。”医生被逗笑了，“很小一个手术，要不了太长时间。” 　　简蔻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实在是觉得不可以，站起来去拉林玖外套上的帽绳。 　　“林玖。” 　　“嗯。” 　　“我不做。”她不高兴。 　　于是林玖带她离开了办公室。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秒钟转了一圈又一圈。 　　林玖哄了她差不多半个小时，又重新带她回来。 　　简蔻总算是勉勉强强跟着医生去打麻醉针。 　　临走前林玖还又哄了她几句。 　　天空有点阴。 　　明明是光照最好的上午时分，屋里还是开满了灯。 　　简蔻那颗智齿稍微压着神经，牙龈抓得很紧，手术不太好做。 　　别人几分钟十几分钟就能搞定，她的足足花了一个小时。 　　从手术室出来后，她显得异常乖巧。 　　咬着止血用的棉纱，一言不发。 　　林玖下意识戳了戳她脸颊：“痛吗？” 　　动作很轻。 　　简蔻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是觉得不舒服的那种声音。 　　林玖本来想简蔻应该会对他发脾气。 　　——毕竟她最受不了这些。 　　就算不发脾气，也要撒个娇，娇里娇气地喊疼。 　　但她没有，安静得不可思议。 　　跟传染了他平时那副无害的样子似的。 　　医生解释：“她麻醉药效还没过，可能会有两到三个小时意识不清楚。” 　　林玖理解了。 　　相当于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你看你们是在医院待着等药效过去，还是直接带她回去？” 　　林玖没有犹豫。 　　“我带她回去。” 　　简蔻被哄着拔牙的账都够算了。等她醒了，要再让她知道她在医院犯傻了一段时间，估计会直接收拾东西从他家搬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行。回去后记得忌嘴。” 　　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林玖一一记下。 　　全部结束，他带着简蔻回到车上。 　　*** 　　简蔻从来没有这样乖过。 　　一路不闹他也不欺负他，甚至还主动伸手过来和他十指相扣。 　　完全处于一种懵懵的状态。 　　等上车后场景变换了，她才如梦初醒，眼睛清凌凌地扫过来。 　　“我们去哪儿？” 　　“回家。” 　　“可我不想回家。”她皱眉。 　　这大概是还没醒。 　　林玖问：“你想去哪儿？” 　　简蔻用一种明显没有思索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 　　没有得到答案。 　　她侧过脸来看林玖。 　　过了好半天，突然说：“你真好看。” 　　林玖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她夸。 　　耳尖红了一下，抿抿嘴角。 　　简蔻这会儿夸人跟不要钱一样，又重复一遍。 　　“你真好看。” 　　说完，还平静地建议：“你这么好看，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林玖：“……” 　　他低头笑了下：“我本来就是。” 　　“已经是了？” 　　“已经是了。” 　　简蔻“哦”了一声，不意外。 　　“那你叫什么？” 　　“林玖。你的林玖。” 　　“林玖。”简蔻慢慢念了一遍，抬起头来，再次表扬，“你真好看。” 　　这是第三次夸他。 　　“……你也是。” 　　林玖的小梨涡有点收不住了，抬手揉揉她脑袋。 　　简蔻捉住他的手，拿过来瞧他手臂。 　　他皮肤好像很薄，血管在下面游走。 　　总觉得那只手臂上应该留下一点什么痕迹，或者手心里攥上一把手术刀，才更符合美学。 　　她欣赏了一会儿，慢慢抚摸他。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我会喜欢你。” 　　她拈着他手指把玩。 　　“为什么？” 　　林玖心里一跳。 　　就算知道她意识不清醒，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连呼吸都克制起来。 　　“因为——” 　　车窗外一片银杏树叶慢悠悠飘落。 　　不远处两只懒洋洋趴着的小猫在互相舔毛。 　　简蔻拉着他手靠过来，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满意地看着他红透的耳尖，突然笑了。 　　她一字一顿。 　　“——我馋你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女总裁x良家小白花。 第44章 　　简蔻是在月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因为无意中看到了林玖在交罚单。 　　违规日期是她拔牙那天。 　　林玖这人没什么坏毛病, 不抽烟不喝酒，也别想在他身上看到电视剧里那种男主角一着急就风驰电掣驶着跑车轰地起飞的样子。 　　恰好简蔻就是非常在意道路安全的类型。 　　——从她母亲去世后。 　　平时要严格保持车距、要远离大车、要拒绝路怒。 　　最关键的是，要注意车速。 　　以前李铮和周起在高速上车速超过100, 哪怕她在睡觉也会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但是坐林玖的车就从来不用担心这些。 　　他开车很稳，不骄不躁。 　　甚至可以去竞选一下世界上最安全驾驶人。 　　所以他会交罚单，简蔻是真的觉得很稀奇。 　　她抱着这种稀奇的心态，检查了那天的行车记录仪。 　　然后自闭了。 　　简蔻听见自己压低声音说：“林玖, 我馋你身子。” 　　听见自己像个点评家似的, 心平气和：“你下颌骨骼线条很好看。” 　　还听见自己笑着道：“这是什么。你说出来我就放手。” 　　最后那一下，林玖压了禁停黄线。 　　行车记录仪里有轻微的喘息。 　　听到这里，简蔻两只手穿插过发丝，往后抹了一把。 　　仿佛喝醉酒后损害公物结果被警察抓起来要求写保证书再也不准喝酒的中年社畜一样。 　　充满了悔恨。 　　幸好她欺负林玖的点不算特别过分。 　　因为在她重复把那句话说了两遍后, 林玖终于回答。 　　“喉结。” 　　声音还蛮虚弱的。 　　像是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小白花。 　　呼吸间又略带了一点诱哄, 类似于哄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别闹了的感觉。 　　简蔻闭了闭眼。 　　总结一下，她不清醒的时候对林玖做过的行为包括且不限于, 对他言语调戏、对他上下其手、还咬了他耳垂。 　　怪不得那天她意识回笼后，发现林玖一直抓着她的手——用禁锢的那种方式。 　　简蔻近乎颓丧地抽出了读卡器，把存储卡放回行车记录仪, 再回到客厅打开窗户。 　　冬天已经到了。 　　今年是个冷冬, 前几天早早地下了一场雨夹雪。物业给别墅区的红豆杉挂上各种颜色的小彩旗, 在凝着冰碴子的风中摇摆。 　　简蔻头发被傍晚的风吹着，时不时扬起一下。 　　她低头看向自己搭在窗台上的手。 　　好半天呼出一口白气, 在空气中飘散。 　　虽然但是—— 　　她觉得林玖可能不太行。 　　背后传来轻微的“滴滴”的响动，是指纹锁的声音。 　　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 从门外涌进来的风正好与窗户对穿，瞬间席卷了整个客厅。 　　摆在茶几上的书页被“哗啦啦”翻了好几页。 　　林玖走进来，关门的时候关心她：“怎么把窗户打开了？” 　　“有点热。”简蔻扭回头, 依然保持着窗户大敞的状态，任由地暖热气和环境冷气交汇。 　　她只是看了林玖一眼就迅速撤开视线，有点不自在。 　　嘴角垂落的样子总是显得在不高兴。 　　“晚上吃什么？” 　　林玖拎起手上的口袋给她看：“排骨汤和炖牛肉。” 　　都是简蔻喜欢吃的。 　　她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转身歪到沙发上玩起平板。 　　那天晚上简蔻总有点奇怪，不太想把目光聚焦在林玖身上似的。 　　实际上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扫了他好几眼。 　　看着他咀嚼和吞咽。 　　然后饭一吃完，她就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也没有要霸占沙发的意思。 　　简蔻在房间里瘫到了十一点半，才勉勉强强起身去浴室洗澡。 　　她不喜欢在睡觉时穿得太厚重，就算现在是冬天，她也是一身毛绒绒的居家服进去浴室，再穿着宽松的短袖睡衣出来。 　　蒸腾的水汽扑涌着往外溢。 　　简蔻站在水汽中，看见林玖在客厅喝水。 　　他细长的手指握着杯子，水在灯光下泛着碎钻似的光。 　　林玖睫毛低垂，微微仰头。 　　简蔻缕了下脸颊边的头发，突然有点明白打了麻醉药之后的自己看到林玖时的感受了。 　　早说过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矛盾的美。 　　长相过于年轻，脆弱单薄，仿佛伫立在威尼斯夏季阳光下的一尊玻璃雕像。 　　按照生理课知识来说，喉结是第二性征的彰示。是类似于一种成熟的标志。和他身上那种青葱干净的少年感，正好互斥。 　　再准确一点形容，就像微博上所说——少年人的初|夜，禁欲者的高|潮。 　　将矛盾美学发挥到极致。 　　片刻后，林玖察觉了她的一动不动，放下杯子，侧过脸：“怎么了？” 　　“没事。”简蔻摇头。 　　林玖给了她一个笑：“早点睡。” 　　“嗯。”简蔻随口答应。 　　等他走向走廊的时候，又突然喊住他：“林玖。” 　　“怎么了？” 　　简蔻足尖在地面小小的划了一下，微微别开眼。 　　灯光柔和的光将他影子送到她脚下。 　　简蔻在还没散完的氤氲热气中，小声开口：“……要接吻吗？” 　　声音轻飘飘的，比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还要飘。 　　林玖明显愣了愣。 　　屋子里寂静无声，窗外小彩旗在冷冽路灯中飞舞得更加用力。 　　片刻后他大步走过来，没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不由分说地低下头。 　　仿佛沙漠中的旅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甘霖。 　　他也刚洗完澡没多久，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全部萦绕在呼吸间。 　　他圈着她，吻得很磨人。 　　偶尔用鼻尖蹭蹭她，舔一下她嘴角，然后越缠越深，越缠越深。 　　像是要将她拖进旋涡之中。 　　又是那种被水草缠住的感觉。 　　简蔻被他引导得渐渐窒息。 　　他们上次接吻已经是大半年前了。 　　过了好一会儿，冷空气刺激得她从漩涡中挣扎出来，稍微清明的瞬间，挣扎着咬了林玖一口。 　　微微喘着。 　　“冷。” 　　下午她手贱打开的窗户现在还没关上。 　　地暖却被关了。 　　身后水汽已经全部弥散。 　　就算林玖的怀抱滚烫，还是遏制不住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所感受到的冷意。 　　林玖停下那个吻，和她额头贴额头。 　　这样看他睫毛更长了，眼睛也愈发漆黑。 　　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简蔻从心脏深处到身体都有些微颤。 　　片刻后，林玖咽了一下，抱起她。 　　穿过客厅和走廊，径直将她抱回床上，任由她跪坐着。 　　然后他也跪到床上，这次不再圈住她，而是一只手撑在她身边，一只手扣着她后脑勺。 　　以一种侵略性十足的姿势进攻过来。 　　简蔻唇舌间溢出了细碎的声音。 　　她抓了一下他胳膊，仿佛在让自己的意识抓住一块浮木。 　　浑身上下发烫。 　　“你不许……做别的。” 　　后面三个字特别小声。 　　不过林玖听见了。 　　“我不做。”他说。 　　他将她勾回来，吻她的时候，用另一只手掀起床上的软被，披到自己身上，再拉着被角，一点点裹住她。 　　最后两个人被棉被裹成一团。 　　仿佛是世界上最亲密也最紧密的两个人。 　　…… 　　第二天早上，窗帘漏进的一丝阳光从地面延伸到简蔻眼睛上。 　　简蔻用手背挡了一下，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从无比舒适的梦里慢慢醒来。 　　林玖已经不在屋里了。 　　只有床上还留着他昨晚睡过的痕迹。 　　简蔻这阵反应不快。 　　一边闭着眼睛懒床，一边让思绪在黑暗中天马行空地乱飞。 　　她和林玖不是第一次抱着睡觉了。 　　拍《黑铁时代》的时候，也这样睡过一晚。 　　但是两次之间是有点不一样的。 　　《黑铁时代》那次，简蔻百分之百确定林玖不会对她做任何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肯定。 　　然后这次…… 　　其实也没有发生任何多余的事。 　　就是单纯地接吻了。 　　然后她昏昏然躺回床上，又昏昏然的睡着。 　　朦胧中依稀感觉到，他躺下来搂着她，很安静。 　　只是胸膛起伏有点不稳。 　　他不得不花了好长时间来平息呼吸，最后额头贴着她脖子，和她相拥着睡了。 　　简蔻又想到林玖用被子圈盖住他们的时候。 　　即便是那一刻，她好像也很确定林玖不会做其他事情。 　　为什么。 　　不知道。 　　简蔻慢悠悠睁开眼睛，躺平了，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这个房间应该是林玖买房的时候就规划好的，和其他房间的布置都不一样。 　　很柔软很温暖，连灯都是星星的形状。 　　简蔻盯着那颗小星星。 　　盯了半天。 　　最后觉得，林玖肯定不太行。 　　他一定不行。 　　她从床上迟缓地爬起来，赤足踩着纯白地毯，拉开窗帘。 　　一个难得的冬日晴天。 　　云依然在空中翻滚，不过云与云的缝隙中，时不时能看见蔚蓝的天空。 　　现在还早，比简蔻平时起床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她下楼走进餐厅。 　　林玖已经将早餐摆上了桌子，就跟心有灵犀知道她要早起似的。 　　简蔻没客气，去餐桌边坐下，随手拨了一下盘子里的吐司片。 　　“我今天要出门。” 　　很自然的语气。 　　“嗯。”林玖递过来一个勺子，默了片刻，“我想和你一起去。” 　　“什么？”她抬眼。 　　他声音放缓：“今天是不是要去给妈妈扫墓？” 　　顿了顿：“我想和你一起去。” 　　简蔻母亲的忌日不是秘密。 　　百度百科上就有写。 　　他知道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应该立刻拒绝的。 　　因为对于简蔻来说，这是一个很私人的事。 　　可她没有。 　　她低头搅动麦片。 　　勺子和杯壁摩擦发出痒痒的声音。 　　过了好半天，她才“嗯”一声，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 　　仿佛刚才同意的那个人不是她。 　　*** 　　简蔻的母亲童岚，并不是个温柔的人。 　　甚至可以说和温柔完全相反。 　　她年轻时是出了名的个性派模特，性格火爆，在洛杉矶和简骜吵架还差点拆了一家餐厅，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家都觉得她和简骜互不相让，迟早得分。 　　可谁都没想到，他俩非但没分，还结婚有了个女儿。 　　童岚和简骜对简蔻的态度是两个极端。 　　一个极端严格，一个极端宠溺。 　　所以简蔻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一个的技能：在爸爸面前肆无忌惮，在妈妈面前装乖认怂。 　　但是简蔻知道。 　　——哪怕是她最叛逆的青春期也知道。 　　不管是好脾气的爸爸，还是坏脾气的妈妈，他们都一样爱她。 　　只是妈妈只是更在意她的现实生活，而爸爸更在意她的精神世界罢了。 　　实际上，简蔻现在的时尚资源，一大半都还是来自妈妈生前给她铺好的路。 　　芝色也好、曙森也好，甚至她的复归秀。 　　简蔻凝着墓碑上的童岚两个字。 　　墓碑下面放了两束花。 　　她和林玖一人一束。 　　太阳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光暗也跟着不停切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简蔻回过头。 　　有个人站在她身后，半长的黑色头发微微卷起，一股绅士风。 　　气质略显阴郁浪荡，穿着却难得一见的正式。 　　眉眼线条和简蔻几乎一模一样。 　　简蔻愣了愣。 　　旁边林玖已经先开了口：“简叔叔。” 　　那人对林玖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又摆正脸回到简蔻这边。 　　简蔻这才从思绪中走出来。 　　慢慢喊了声。 　　“爸。” 　　作者有话要说：　　骜爹：据说我还在纠结我女儿有没有被这臭小子拐跑的时候，我女儿已经纠结起这臭小子行不行的问题了。气我。 　　---- 　　如我微博所说，9是我有史以来吻戏最多的男主。 第45章 　　童岚是基督教徒, 下葬的这个墓园也是A市唯一的基督墓园。 　　绿植花卉很多，琉璃色的卵石路蜿蜒幽静，若不是路边偶尔有墓碑伫立, 真会让人觉得这里是个漂亮的公园。 　　往外走是个小教堂。 　　不少欧美教徒都会觉得教堂附近的墓地很神圣——因为靠近主。 　　所以他们做完礼拜后，便经常会到墓地里逛一逛，以至于这块宗教墓园的大多数墓碑前一年四季都放着鲜花。 　　风一拂过，所有花瓣都在颤动。 　　简蔻站得笔直, 以一种非常日常的表情, 看着简骜将花篮放在童岚墓碑前。 　　简骜低着头对那块碑石默悼了一会儿。 　　看他那样子，大概在心里和童岚说了几句话。 　　隔了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回到他们旁边，笑了笑。 　　“蔻蔻这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这边吧。”说着, 拍了拍女儿的脑袋。 　　连齐蕾和李铮都没有被简蔻带着来过。 　　简蔻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我不想开车，就让林玖开车送我过来了。” 　　说着转移开话题：“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的飞机，今早刚到。” 　　“那你什么时候走？” 　　简骜失笑：“我刚回来，你就想着赶我走了。” 　　“对啊。” 　　简蔻居然无法无天地承认了。 　　简骜又笑了一阵。 　　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慢。 　　简蔻以前吐槽她爸像树懒, 就连笑声都比别人慢了一倍。 　　别人是“哈哈哈哈”, 他是“哈——哈——哈——哈——” 　　他这副样子居然能演舌灿莲花、一言不合就开嘴炮搞传|销的罗杰队长, 实在是不可思议。 　　简蔻听着她爸的笑声，表面稳如老狗, 实际上内心慌得一匹。 　　她竟然带着林玖在这个地方和简骜撞上了！ 　　最关键的是带着林玖！ 　　林玖啊！ 　　过年时她还和特意飞来巴哈马的老爸保证过，她和林玖只是营业, 没有别的私情，不然她也不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是现在简蔻不光带着“玩玩而已”的营业对象来了墓园，还和他住在了一起, 昨天晚上还酱酱酿酿。 　　她爸一会儿要是说起想回家坐坐怎么办？ 　　她要怎么和她爸说？ 　　爸，我现在没住在那边，我和林玖同居了。不过虽然我们同居了，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是清白的营业关系…… 　　她爸会信吗？ 　　不，或者说作为任何一个正常人，会信吗？ 　　简蔻心里激动得快掀桌子了，脸上还是一脸厌世。 　　不管，都怪林玖。 　　一切都是他的错。 　　简蔻在心里推卸责任。 　　不知道她爸是不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没再问其它的，等他们都悼念完后，才拍了拍林玖，淡淡的：“孩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简蔻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爸。” 　　声音拖了一拍调子。 　　她爸笑笑，没有改变主意，坚持要和林玖单独聊。 　　倒是林玖回头摸了摸简蔻头发，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后跟着简骜一起离开。 　　简蔻盯着他们背影。 　　思忖间突然觉得剧本不对！ 　　为什么林玖刚才露出来的那个眼神像贫穷又坚定的小白花，在安抚她：没关系，我能搞定。 　　而她刚才拖的那一拍嗓音跟二世祖护短似的：爸，你别为难他。 　　简骜则是狗血剧里强调门当户对，“你配不上我家”的恶婆婆。 　　这个剧本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对吧？！ 　　不过还蛮带感的。 　　简蔻继续往后编故事。 　　*** 　　简骜今年五十岁了。 　　那张脸已经不再年轻，眉毛比以前稀疏，皱纹比以前明显，可眼睛依然清亮美丽。 　　夹杂了沧桑和岁月痕迹的模样，依然能引起世界各地一大票迷妹高声为他尖叫。 　　林玖跟着简骜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露台。 　　穿过枝叶缝隙，能隐约望见远处的简蔻百无聊赖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林玖看了简蔻一眼。 　　简骜也看了简蔻一眼。 　　末了，才慢悠悠的。 　　“其实我昨天就回来了，回家去走了一圈——那房子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蔻蔻现在和你住在一起？” 　　“是。”林玖很沉着。 　　没有隐瞒，也不想为了私欲乱说话，坦诚相告。 　　“她只是住在我家而已。我们分房睡，没有发生其它事。” 　　简骜笑了下：“你是个好孩子。” 　　“可您并不赞同我和蔻蔻在一起。”林玖说。 　　简骜点头：“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林玖静默一会儿。 　　“我想知道为什么。” 　　简骜慢慢踱步到露台边缘，手搭着宽阔的大理石扶手，上下打量林玖一番。 　　现实中的简骜性格宽和，并不喜欢捉弄人。他一般都有什么说什么，开门见山。 　　“你和蔻蔻不适合，我不想让我女儿谈一次高风险的恋爱。” 　　简骜打心眼里觉得，他未来女婿哪怕是个废物都没关系，反正他养得起。 　　前提是必须能被蔻蔻吃得死死的，伤害不到简蔻。 　　林玖这个人哪点都不符合。 　　心思多，城府深。 　　年轻孩子恋爱不可怕。 　　可怕的是，简蔻如果和林玖谈恋爱，陷进去了多半就出不来了。 　　就像简骜去年在电话里说的那样，简蔻玩不过林玖。 　　林玖大概明白了他的点，有点闷。 　　其实哪儿是简蔻玩不过他，明明是他被简蔻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林玖理解简骜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态，甚至很高兴，简蔻是被她家人宠着长大的。 　　他不想看到听到她受任何委屈。 　　林玖脊背笔直：“我是认真对待蔻蔻的，我希望您可以相信我。但是，如果我打动不了您，您可以说一个您觉得放心的方案，我全部接受。” 　　“如果我让你签一份协议呢？”简骜问。 　　“我签。” 　　简骜笑了：“你不问问协议里面是什么内容？” 　　林玖：“我说了我全部接受。” 　　“就算我让你收入全部归蔻蔻，一旦分手就必须退圈呢？” 　　“我签。”林玖的答案没有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还可以保证我的生活一切以她的感觉为重，绝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我不会离开她，除非……她不想要我。” 　　一个诚恳又坚决，还有点低声下气的少年。 　　简骜眼角微微弯着，笑容非常慈祥，抬手拍了拍林玖肩膀。 　　他的气质被岁月沉淀得厚重，缓慢笑着的时候总让人感到有些温暖的善意。 　　林玖垂下眼皮：“我现在就可以签。” 　　如果这样就能证明他别无所图，签份卖身契又怎么样。 　　正因为别无所图，才觉得无所谓。 　　简骜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签。” 　　“那你愿意信任我？” 　　“我可以信任你，孩子，但只有现在。” 　　简骜顿了顿，看向外面枝叶。 　　万年青的叶子在冬日也一片油亮。 　　他目光有点悠远。 　　“你知道我和蔻蔻她母亲曾经在洛杉矶吵架，差点拆了一座餐厅吗？” 　　林玖一怔：“知道。” 　　媒体没少为这件事写过小作文，可没有一个媒体准确告知他们为什么吵架。 　　现在简骜亲口告诉他：“因为那一年我提名了金球奖。” 　　简骜叹息：“我的人生突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大家都对我变得殷勤，数不清的奉承和追捧，还有，你知道的，纸醉金迷。那时候，我差点迷路。” 　　林玖：…… 　　简骜温和：“孩子，我相信以后你会去向更高处，见识到更大更精彩的世界。你有这个本事。所以，我不要你签什么协议，我只要你做两件事。” 　　“您说。” 　　简骜捏了捏他肩膀。 　　“第一，你先拿个比银熊奖更高成就的奖，站在那个位置上感受一下新世界。” 　　“第二，如果你什么都见识过了，还坚持想要蔻蔻，那我要你在身上纹下她名字。” 　　纹身可以盖掉。每年世界上都有无数人去纹身师那里遮盖住前任的名字。 　　但明星不一样。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大众捕捉。 　　在身上纹下简蔻名字，就相当于当着全世界给自己打上了标签。 　　林玖当然，求之不得。 　　甚至很高兴。 　　他一直都想这么干。 　　但简蔻肯定会嫌弃他变态。 　　现在不一样了。 　　——这是她爸的主意。 　　林玖小梨涡浅浅露了一下，很快就收敛。 　　他一秒犹豫都没有：“好。” 　　简骜惊讶：“你不反对？” 　　有什么好反对的。 　　他腰脊上已经有一株小豆蔻了。 　　林玖摇头：“我纹在脸上都行。” 　　他认真的。 　　简骜哑然失笑，又拍了他一下：“回去吧。” 　　*** 　　简骜最近接了部新电影，正在拍摄期，他是请假回来的。 　　时间特别紧，所以晚上只和他们简单吃了一顿饭，就迅速去了机场。 　　临走前，简骜又把林玖拉走说了一句。 　　“还有个事。” 　　简骜说：“现在蔻蔻住到你那里，我也不反对。但是——” 　　他拿出极其严肃，甚至有点严厉的态度。 　　“你们必须把安全措施给我做好！” 　　他严正警告。 　　林玖愣了一秒。 　　明白他意思后，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我们没有。”他话说得有点艰难。 　　简骜笑了一声，感觉像在说“拉倒吧我还不懂你们年轻人”。 　　他手指在半空中虚虚一点。 　　“你要是敢让蔻蔻进医院，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所谓的进医院，大概是指闹出人命。 　　您可能真的没搞懂我和蔻蔻这两个年轻人。 　　林玖抿着嘴角。 　　就算简骜不说，他也明白。 　　“……我知道。” 　　但问题是他和简蔻真的除了接吻什么也没有。 　　接吻不会让她怀孕。 　　简骜和他对了下眼神。 　　这就对了。 　　年轻人嘴硬什么呢。 　　他早就看穿了。 　　确定林玖明白自己说的话了，简骜才回去万般不舍地和简蔻道别。 　　简蔻不客气：“行了，老爸你快走吧。” 　　她嫌弃地将简骜推进安检口。 　　等简熬过了安检，再勉勉强强对他挥挥手，说了声“再见”。 　　生怕她爸多留一秒，就多一分问起她住址的可能性。 　　简骜的身影消失在候机楼。 　　简蔻和林玖慢慢转过身。 　　片刻后，她别开视线：“所以，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林玖：…… 　　你爸说让我们做好安全措施。 　　林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能保持缄默，拉住了她的手。 　　简蔻没能套出个所以然，低头看看他们突然纠缠的手指，又抬头看看林玖耳朵上不正常的粉红，兀自猜测林玖现在属于什么样的状态。 　　他的手指细长却有力，代表了决心。 　　耳尖的红代表了不好意思。 　　再加上他的沉默。 　　说明简骜说了些让他难以启齿，又让他羞愤有加燃起斗志的话。 　　想到墓园里林玖被简骜带走时，他们几个人互相露出的态度。 　　简蔻恍然大悟，轻轻嘶了一声。 　　“我爸是不是砸了五百万支票到你身上，让你离我远一点？” 　　林玖：…… 　　“没有。” 　　简蔻还是皱着眉，满脸写着“不用说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一切”的自信。 　　假惺惺地安慰他：“你不用想不开，我也不太赞同他这样。” 　　林玖：…… 　　懂了。 　　你们家的宠粉是祖传的。 　　你们家的脑洞，也是祖传的。 　　作者有话要说：　　9今天的状态：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否认三连。 第46章 　　简骜的话应该怎么理解？ 　　林玖坐在片场的椅子上, 看着简蔻在镜头前转身，黑色袖子划出一道漫不经心的弧度。 　　之前有场戏摄像机出了问题。 　　所以简蔻今天被叫过来补戏。 　　这段戏是她和林鹿的，同林玖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陪她过来而已。 　　林玖的睫毛偶尔上下扇一扇。 　　简骜是绝对宠爱她女儿的。 　　如果不是因为简蔻带林玖去了墓园, 简骜可能根本不会给他谈谈的机会。 　　从一开始就直接判他出局。 　　也正是因为简骜觉得女儿可能喜欢，所以放缓了态度，对他提了那几个要求。 　　翻译一下就是：他不反对林玖和简蔻现在谈恋爱，也不反对他们有性行为。 　　简骜在好莱坞辗转惯了, 对这一点的态度很开明。 　　但在林玖达成目标前, 他绝不同意他们结婚。 　　简骜是个看起来敦厚迟缓的人，但他绝对不笨。 　　这一招甚至可以说很高明。 　　要拿到比银熊奖更高成就的奖，听起来好像就是一句话，实际上有人奋斗一生也达不到这个目标。 　　光是这一点, 就能让不少人知难而退了。 　　等林玖蹉跎好多年, 真的拿到奖后—— 　　如果他是贪图利益的人，那么忍辱负重和简蔻结婚已经不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 他会主动离开。 　　如果林玖是个花花肠子的人，在纸醉金迷中暴露本性，以简蔻的骄傲, 她则会自己离开。 　　当然, 如果林玖考验都通过了, 再皆大欢喜不过。 　　只是未来那么长，谁又能保证不会再有变动？ 　　所以干脆再给林玖盖个章。 　　让他在得奖后最受瞩目的巅峰上, 给身上留下烙印，宣告他的所属权。 　　以后他要是离开简蔻, 他必然尴尬。 　　简骜哪儿用得着去演狗血剧里的恶婆婆。 　　他根本不用费一兵一卒，也不用破坏他和他女儿之间的关系，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是个值得尊重的奇迹演员。 　　同时, 也是个有私心的父亲。 　　这不矛盾。 　　更何况林玖不觉得他开出来的条件严苛。 　　倒是方锐前几天听说林玖要开始冲奖时，惊了个呆。 　　“骜哥这是逼你烙个奴隶印记啊。” 　　林玖无所谓：“我愿意。” 　　方锐：“不是，他家这苛刻的招婿条件，世界上哪个人能完成？” 　　林玖弯了弯嘴角：“我。” 　　全世界只有他能完成。 　　又能爬上高峰，又能全心全意伺候简大小姐。 　　但是—— 　　林玖眨了下眼睛，有些茫然。 　　他是比赢了周起和李铮，也打入了简蔻的朋友圈，又让她爸松了口。 　　但是简蔻呢？他打动简蔻了吗？ 　　林玖手指一根根攥起。 　　“Ok，Good。”江导拍了下手。 　　服化组成员上前帮演员们摘下沉重的头套，又七手八脚解除她们身上的首饰。 　　“全部拍完了吗？”简蔻问。 　　“拍完了。”制片人对她们比了个OK的手势。 　　简蔻回造型室换衣服卸妆，回来时，江导负手走过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因为和简蔻关系不冷不热，觉得不太好说。 　　所以踱了两圈，才仿佛不经意地问：“对了，蔻……简蔻，你唱歌怎么样？” 　　他一开始应该是想喊蔻蔻的。 　　但拉不下老脸。 　　简蔻没注意这点，只是问：“怎么了？” 　　林玖也跟着看过去，两个人的眼睛都一样浓黑。 　　江导面色端得很正式，摆了下架子，才慢慢开口。 　　“我们有一首插曲准备出两个版本。一个版本交给森雀来唱，另一个版本，想交给你来唱，你看你这边行不行？” 　　简蔻眉梢动了动，思考时无意识捻着林玖衣角。 　　她和森雀唱同一首歌的两个不同版本？ 　　简蔻有些迟疑：“两个版本有什么区别吗？” 　　江导：“一个有歌词，一个纯哼唱。你唱哼唱版。” 　　这区别太大了，应该不会有闲得蛋疼的人比来比去。 　　简蔻没再疑虑：“好。” 　　倒是江导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够谨慎。 　　他力求不出错，又问了一遍：“你唱歌唱得怎么样？” 　　“还行。”简蔻谦虚。 　　他们说话时，林玖好像一直在想事情，视线偶尔随着他们的对话逡巡一下。等到简蔻最后一句落下，他突然低头笑了，侧过脸垂下睫毛去看她。 　　他很自然：“她小时候是唱诗班领唱。” 　　简蔻：…… 　　简蔻：！！！ 　　江导惊讶：“真的？” 　　简蔻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对着林玖。 　　对方的眼神则是类似“我小主人厉害吧”的骄傲。 　　简蔻瞪了他一眼，转回脸，默了默：“我小学时的事了，现在应该没那时唱得好。” 　　“没关系。” 　　江导摆了摆手，抬起两根手指，觉得这是个可以拿来提升热度的话题。 　　“那个时候的视频照片有没有？” 　　简蔻摇摇头。 　　又不是什么大型合唱团。 　　就是小时候放暑假被爸妈带去国外度假，随便加入了个当地的儿童唱诗班打发时间用的。 　　连报道都没几篇。 　　别说视频图片了。 　　林玖却乐于助人：“我有。” 　　简蔻又滞了滞，盯着林玖的小梨涡。 　　他睫毛下的眼睛明亮干净，像是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女朋友多宝藏似的。 　　江导高兴：“那你回头发一份给我。” 　　“好。”林玖答应。 　　江导负着手来，又负着手走远。 　　简蔻从刚才开始眼睑就有些扩大，不可置信中又不得不带着礼貌。 　　等江导走了，她才收敛了礼貌，黑白分明地对上林玖。 　　“你怎么知道？” 　　一字一顿。 　　她眼睛一瞪大就不厌世了，生动得可爱。 　　林玖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睫毛，笑得挺乖：“我就是知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居然不要脸地回答：“你所有一切我都知道。” 　　简蔻捉住他的手：“包括我18岁时每天在日记里骂你？” 　　林玖：“……” 　　他本来看着她疑似在心里哔哔批判狗仔队的模样，觉得她很吸引他似的，笑起来的眼神又深又软。 　　然后现在这些都消沉了下去。 　　林玖抿着嘴角：“我刚刚知道了。” 　　简蔻反将了他一军，神清气爽。 　　她拎起包，开心。 　　“回家吧。” 　　*** 　　没过上几天，剧组就把插曲的教程Demo发了过来。 　　录歌时间还有一个月，简蔻不着急，一边随便听着熟悉调子，一边刷小破站。 　　首页又有人做了演技比拼，她点进去，竟然在中段位看到了自己。 　　是她演的唐绮。 　　这次演技比拼比的是临终戏。 　　唐绮死之前那段，自然少不了苏珊的参与。 　　弹幕止不住将她们拿来对比。 　　【简蔻的脸赢了，但冯若华的演技赢了。】 　　【冯若华碾压了。】 　　【学表演的想说，冯若华其实没赢。她吸睛只是因为她在表演中掺杂了大量小动作，分散了大家对人物情绪的关注，相反简蔻在情绪和眉眼表达上特别到位。】 　　【但冯若华就是更亮眼呀。作为观众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更想关注她。】 　　【所以才说她的表演不好。这场戏应该是一个情绪爆发戏，可你们能分辨她的情绪吗。她个人风格太浓厚，不适合演这种角色，不觉得苏珊被她演得和原著相差太多了吗？】 　　【冯若华的苏珊确实和原著苏珊不一样。最烦的是她污染了慕霖和唐绮的感情线，毁我白月光。】 　　【这就是学院派和个性派的演技差别了。个性派比学院派吸睛，但更缺乏技巧。不过好迷，简蔻作为简骜女儿居然是学院派，冯若华作为科班出身居然是个性派。】 　　【她也不是个性派，拿她和简骜对比一下就知道差得太多，她这单纯叫抢戏。】 　　【你们吵归你们吵，只有我想说简小姐的演技绝对不止中段位吗？不说S级，好歹是个A级吧。】 　　【我也觉得是高段位，她去销毁中心那段哭戏，我看一次泪崩一次。只能说《伊甸星》给大家留下的坏印象太深，不敢相信她演技其实很好吧。】 　　…… 　　有一说一，李徽的《伊甸星》，简蔻确实没演好。 　　那种要求用浓郁个人色彩来涂抹的角色，她撑不起来。 　　简蔻的演技就像一潭水，能充填一个角色，却不能自由发挥，把一个面目模糊的形象变得有棱有角。 　　她接受弹幕的批评。 　　接着往后看。 　　高段位第一场戏是叶珊然演的。 　　弹幕的画风变了。 　　【UP主你币没了。】 　　【D区。】 　　【不想看到她，拜拜。】 　　【UP没吃过林鹿的瓜吗？这位就是在林鹿订婚宴上叫走林鹿未婚夫的白月光，还舔她呢，呕。】 　　之前林鹿的罪状书上有写过这段故事。 　　其实简蔻在知道林鹿之前就知道叶珊然了。 　　这姑娘在圈子里还算有点名气，出道就演女主角，接了好几部大制作的电影电视剧——可惜没红。 　　简蔻现在认真观摩了一下，发自内心地觉得叶珊然演技没她好。 　　更没林鹿好。 　　连弹幕都有人在质疑。 　　【叶珊然高段位，简蔻才中段位，反了吧？】 　　【对啊，简蔻那段表演比她自然多了。up是叶珊然粉吧。】 　　简蔻深以为然，放下手机，看向不远处那张椅子。 　　——她好像已经习惯性地会在做完一件事后，看向那边了。 　　每次她看过去的时候，都会和正在盯她的林玖视线对上。 　　不过今天没有。 　　那上面空荡荡的。 　　林玖又不在。 　　简蔻抬手卷了下头发。 　　他最近很忙。 　　听方锐说，他想要选一部可以冲奖的电影。 　　也不知道为什么。 　　简蔻两只手指夹着手机右上角，将手机拎在那里来来去去的晃。 　　屏幕已经关了。 　　不过打开就能看到她没有退出的那个视频，以及上面的叶珊然。 　　叶珊然出道能有那么多好资源，裴寒出力不小。 　　这就是金主爸爸的力量。 　　金主爸爸。 　　简蔻想，她虽然不是金主爸爸，但她是个小主人吧。 　　她好久没有给她的小宠物投喂过了。 　　简蔻：…… 　　她是不是应该让自己合格一点？ 　　简蔻翻了个身。 　　拿起手机，按亮又按灭，按亮又按灭，重复了三次，才彻底划开。 　　她迟疑着点上了她大经纪人的头像。 　　【静姐，最近有什么能冲奖的资源吗？】 　　这个经纪人是专门帮她洽谈国外大型资源的。 　　眼光好，办事靠谱。 　　黄静很快回了消息。 　　【你要演？】 　　【不，送我男朋友。】 　　简蔻手指停了一会，把这句话删除。 　　改成：【送我的小宠物。】 　　也不对，她想了想。 　　简蔻：【送我男性朋友。】 　　简蔻：…… 　　啊，好烦。 　　林玖烦死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撤回那句话，重新发。 　　简蔻：【送我男朋友。】 　　黄静没有对她的男性朋友或者男朋友发表看法。 　　这是合同要求，如果雇主不允许，她不能掺和他们的私事。 　　她只是回过来：【我问问，晚上发给你。】 　　简蔻：【好，谢谢静姐。】 　　不管怎么说，简骜和李徽扶持创建了一个电影派系。许多电影人依附于此，互相抱团投资，形成一个完整的利益链。 　　而简骜和李徽，是利益链的中心。 　　所以简蔻最不缺的就是新派电影资源。 　　可惜她不演。 　　简蔻又发了一张表情包过去。 　　想到她爸那防林玖跟防贼似的模样，补充一下：【别告诉我爸。爱你。】 　　黄静：【好。】 　　一切谈妥。 　　简蔻高高兴兴地放下手机，专心学歌。 　　也算是帮她小宠物解决了个不足挂齿的小烦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骜爹：不足挂齿的小烦恼？我处心积虑设了个大难题，你居然帮他作弊！ 　　蔻——完全不知情。 第47章 　　学院派和新派竞争最激烈的那几年, 互相之间没少在公共场合抨击对方。 　　新派的电影人总喜欢说：学院派是一群博而不精的呆子。 　　学院派则喜欢抨击说：新派是一群精而不博的疯子。 　　实际上这几年随着新派的壮大，新派电影人也开始接到许多不同类型的角色和通告。 　　令人惊讶的是，这群人就算是演他们不擅长的角色, 居然也并不逊色于学院中演技最好的体验型演员。 　　以至于新派和学院之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 　　甚至很多年轻一代，认为新派是指专攻国际市场的派系，学院派是指专攻国内市场的派系。 　　不过早些年的新派电影圈，就如学院派的抨击一样, 都是一群精而不博的疯子。 　　大部分人都是穷其一生来琢磨同一风格的作品。 　　比如李徽导演, 拍了一辈子的□□。 　　比如说周辛，演了一辈子的神神叨叨小市民。 　　他们将某一特长领域发挥到了极致。 　　很多想要冲奖的演员，都会选择和新派合作——还有什么，比“极致”更具艺术性的呢。 　　晚上简蔻别别扭扭地把平板扔给林玖, 满脸写着“你好麻烦,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是随手就能解决的小问题，我随手就解决了, 真的是随手”。 　　“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简蔻故意开了个游戏彰显自己的平淡。 　　林玖垂首看了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微垂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很像眼睛圆圆的小奶狗。 　　“给我的？” 　　简蔻泠泠地“嗯”了一下。 　　“方锐说你想冲奖, 正好我家几个导演有冲奖片, 你看看有没有想演的吧。” 　　林玖嘴角动了动，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冲奖吗？” 　　简蔻盯着手机上早就卡关不动的小人：“我怎么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玖：“如果我说和你有关系呢？” 　　简蔻：？？？ 　　你这让我怎么回答？ 　　简蔻本来想提起视线看他, 但忍了忍，很随意：“哦。那就不给你了。” 　　然后, 她眼角余光瞥到林玖动了。 　　简蔻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他从那张椅子上站起来，赤足踩着被暖黄灯光染成棕色的地毯，走了过来。 　　简蔻躺在沙发上, 瘦长一条，长度上是占满了沙发，宽度上却没有。 　　所以林玖跪上来，分|开|腿压在她两侧。 　　简蔻觉得很不妙。 　　扔了手机，下意识坐起来，倚着沙发扶手，要去推他，却被他的手抵过来，穿过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然后拉到他面前。 　　“林玖。” 　　“嗯。” 　　他用额头蹭了蹭她手指，再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那个眼神让简蔻觉得，她如果把手摊到他面前，他就会把下巴放上来。 　　一个不掺杂任何欲望，单纯黏人又撒娇的样子。 　　林玖那干干净净的少年音里都带了略微的鼻音：“蔻蔻，我想要。” 　　强调“想”这个字。 　　简蔻：“什么？” 　　他回答：“你送的角色。” 　　他的鼻音实在是很诱人。 　　简蔻忍不住真的在他面前摊开手。 　　林玖也真的将下巴放了上来。 　　就那样用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盯她。 　　简蔻略微屈了屈膝盖。 　　想了半天，闹他：“那你叫我一声爸爸啊。” 　　她用有点得意的神情对他挑了挑眉。 　　觉得自己有挑衅到他。 　　然而林玖脸色变都没变一下，直勾勾的眼神也没变，睫毛扇了扇。 　　在只有灯光摇曳的静谧温暖中，压低声音。 　　特别低。 　　也特别清晰。 　　“女朋友。” 　　他轻轻喊。 　　简蔻耳后的血脉，在汩汩流动，撞击着她的鼓膜。 　　不知不觉间呼吸轻了很多。 　　她抿住嘴角。 　　总觉得此刻的时光悠长宁静，不应该打破这种宁静。 　　好半天，她托着他脑袋的手，手指屈起挠了挠他下巴。 　　“我们是营业的，不许叫我女朋友。” 　　“嗯？”林玖又蹭蹭她。 　　简蔻：“……” 　　撒娇是真的很犯规！ 　　她别扭：“好吧，你选一部吧，选好了和我说。” 　　林玖抿着嘴角笑了，腼腆无害：“蔻蔻。” 　　“嗯。” 　　“我能坐在沙发上吗？” 　　简蔻不讲理：“那我躺哪儿？” 　　林玖漂亮的眼睛微微弯了下。 　　…… 　　简蔻觉得林玖这厮心机太深了，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太得寸进尺了。 　　她把抱枕揽进怀里，默了一会儿，就用那抱枕踮着胳膊，玩起手机。 　　枕脑袋的抱枕现在进了她怀里，所以简蔻只能枕着他腿。 　　林玖呼吸匀净，从她的位置，能看见他握着平板的细长冷白手指。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时不时萦绕过来。 　　黄静要来的剧本一共有五个。 　　简蔻大致看了一下，都是精品——黄静的眼光绝对不会差。 　　其中有两个她特别喜欢。 　　要是她能撑起角色，她都想去演。可惜她不能。 　　但如果让她站在林玖的角度选的话，这两个剧本她都不会选。 　　她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林玖答案。 　　过了约莫两个小时，他终于开口。 　　“你觉得《黑白》怎么样？” 　　他这会儿一认真起来，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了一股锐利锋芒感。 　　但是抚摸她头发的手又很温柔。 　　简蔻来了精神：“你也看中这一部了？” 　　林玖笑了下：“这一部最有希望拿奖。” 　　《黑白》是鲁毅导演的作品。 　　这位导演最擅长的就是用蒙太奇的喜剧手法拍摄出压抑的悲剧。 　　这部片子也不例外。 　　《黑白》的男主角叫布伦特，是个战争年代中普通的小镇青年。 　　布伦特家里原本有四口人，爸爸妈妈和弟弟。可是爸爸死在了战争中，布伦特因此早早地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一边教小镇上富商调皮捣蛋的儿子弹钢琴以赚取金钱，一边照料喜怒无常的母亲以及患上自闭症的弟弟。 　　布伦特最大的心愿，是成为一名钢琴家。 　　生活的重压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周旋在一群人之中，一次次卷入荒诞可笑的事件中。 　　好不容易把所有事情解决完，布伦特身边重新有了阳光，调皮捣蛋的学生也恳求富翁父亲给布伦特争取了一个演出机会—— 　　布伦特却在这时收到了强制征兵令。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布伦特抱着那张演出邀请函，沉睡在绿皮火车上。幻想着音乐厅的众人为自己的表演掌声雷动。 　　这部电影的文艺性在几个剧本中不算第一。 　　但自闭症与反战元素，为它加分许多——这是冲奖时最受青睐的政治正确元素。 　　再加上讽刺味十足的电影结局，拿奖机率进一步提升。 　　林玖居然也相中这一部了。 　　简蔻深以为然：“我也觉得它最稳妥。那就接这一部？” 　　林玖不犹豫：“就它吧。” 　　简蔻准备给黄静发消息，拿起手机又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男主是个钢琴老师——你会弹钢琴吗？” 　　这部电影筹备期就快结束了。 　　只要男女主一确定，电影马上就可以开拍。 　　这意味着，自带钢琴技能非常重要。 　　林玖倒是觉得问题不大。 　　只要会弹电影里那几首曲子就可以了。 　　“进组后请个老师，应该也不迟。”他说。 　　简蔻愣了愣，突然坐起来看着他，拖长了调子，慢慢“哼”了一声。 　　看起来有点意味深长。 　　林玖被她看得动作凝固：“怎么了？” 　　简蔻笑了。 　　笑得很坏蛋。 　　“你竟然不会弹钢琴。” 　　多少还有点不可思议。 　　林玖像是有点惊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她贬低批评了。 　　只能很乖的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 　　好半天他眉梢动了动，垂下睫毛笑起来：“蔻蔻。” 　　“嗯？” 　　“我不是万能的。”他认真。 　　简蔻：…… 　　道理我都懂。 　　但你看起来确实像个无所不能永不失手的上帝玩家。简蔻为自己的刻板印象小小的“嘁”了一声，重新躺回他腿上。 　　*** 　　林玖选择的结果，简蔻第二天告诉了黄静。 　　没过两天，黄静就打来电话，直接通知她定下来了。 　　甚至不用去导演面前试试戏走个过场。 　　鲁毅导演给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 　　“以林玖的演技过来试镜，根本就是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大家都知道他表演完后，角色就一定会属于他。” 　　新派电影人不愧个个是疯子。 　　就这样一锤定音了。 　　过了一周，林玖进组飞往意大利拍戏。 　　简蔻也忙碌了起来。 　　要准备《纵云》插曲的演唱，有两个杂志封面要拍，曙森香水要拍圣诞节广告，齐蕾还给她接了一个央视的公益广告。 　　“那可是你央视爸爸。”齐蕾说。“别忘了，六公主内部绝对有你爸爸的粉，不然为什么每个月都给你爸的电影安排一次播放。” 　　总之，就是不让她闲着。 　　忙碌一直持续到了12月月底，某个日常的冬日阴天，也毫不特别的一个日期。 　　简蔻晚上随便吃了一碗小馄饨，躺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她发现习惯这个东西真的很讨厌。 　　以前一个人生活，明明也能过得很舒服。 　　可现在为什么就怪怪的。 　　怪得让她有些郁闷。 　　简蔻侧着身，面对着沙发靠背，抬手随意在上面画着圆圈。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她。 　　不是痒，而是一种胀胀的，说不上来的感受。 　　简蔻觉得她好像很想念——不是想念林玖，才不是林玖——她就是想念高品质生活了。 　　比如说每天入睡前不用她琐碎地检查地暖有没有关，门窗有没有关。 　　饿了的时候不用纠结点什么外卖。 　　出门的时候也不用自己开车。 　　…… 　　许许多多的小习惯。 　　…… 　　反正不是想念林玖。 　　她一点也不想他。 　　简蔻刷着微博。 　　《黑白》宣传组早早就开始营业了，发了一张片场工作照。 　　林玖在很角落的位置和饰演他弟弟的小屁孩对台词，环境有些昏暗，他打扮略微复古，惹得一大群粉丝刷起了“中国玫瑰”这个TAG。 　　评论区很祥和。 　　祥和到惹人发困。 　　简蔻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感觉到有人在碰她。 　　她对触碰还挺敏感。 　　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心里一跳，转身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林玖的眼睛。 　　她有点愣。 　　讲道理，一觉醒来和人四目相对，绝对很吓人，和坐了一辆超速行驶的小车似的。 　　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简蔻呼吸停了两秒，意识到面前这人是谁，才慢慢放松。 　　她皱着眉，好像很不解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林玖的姿势看起来是想抱她回床上。她醒过来了，所以他收回了手。 　　顺势半跪下来，和她平视。 　　“怎么睡在沙发上？” 　　简蔻没回答，不在状态地揉眼睛。 　　一举一动有种茫然的缓慢。 　　林玖低头笑笑。 　　“你明天工作吗？” 　　这个简蔻能回答：“不。” 　　林玖眉眼这就微微动了下，眼底潋滟的光特别好看。 　　他捏捏她枕头边的手指，笑得像在诱哄她。 　　“那跟我来。” 第48章 　　快要12点了, 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冬天的风一吹，树上还没来得及撤下的圣诞彩灯, 将五颜六色的光芒挥洒得到处都是。 　　简蔻鼻尖被冻得有点红。 　　林玖身上有些远行归来的旅人的气息，他穿得不算厚，牵着她的手倒是暖和。 　　“我们去哪儿？”简蔻拨弄了一下额前被风吹得乱飞的碎发丝。 　　林玖走路走得飞快——这大概是腿长两米八的天生优势。 　　听见她声音，他放缓了步伐, 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有意要卖关子似的, 并不回答。 　　简蔻只能任由他拖着走。 　　他们左拐右拐，走的路越来越僻静。 　　就在简蔻怀疑这是一个假的林玖，想要对她谋财害命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简蔻抬起头, 看向上方招牌, 花体字在夜色中不太好辨认。 　　“家庭咖啡馆？”她惊了。 　　“嗯。”林玖肯定。 　　“你大半夜带我来喝咖啡？” 　　他笑笑，一言不发拉着她进去。 　　咖啡馆这会儿没人, 只亮着几盏橘色的台灯。 　　因为是家庭式装修，所以空间不大，就一个吧台, 一张茶几两个沙发, 外加五六个小圆桌。 　　还有一架钢琴。 　　简蔻心里一动, 故意装作没看见。 　　林玖按住她肩膀：“你坐在这里。” 　　她漫不经心：“哦。” 　　简蔻嘴角翘了翘，又迅速抿直, 一副小学鸡的不在意的模样。 　　林玖走到钢琴边坐下，打开琴盖, 随便按了几个键，手指下流出绵长琴音。 　　他试了试，抬起头, 和简蔻四目相对，一副“我要开始了”的模样。 　　“……” 　　简蔻下意识要撤开视线，这是她情绪波动时不受控制地产生出的抗拒逃避念头。 　　可林玖漆黑的眼睛就像漩涡一样，锁定着她，让她根本撤不开。 　　简蔻手指轻轻揪起椅垫上的软毛。 　　半晌，林玖对她眨了下眼睛，转回脸，很认真地注视琴键。 　　他微微抬起手。 　　顷刻，琴声如同流水一般流泻出来。 　　林玖坐得笔直。 　　黑色的衣服加上白色的皮肤，背后昏暗的角落变得模糊遥远，在淡淡的灯光下，像是一副能回味时光的复古黑白画。 　　他本来就很有气质，这样一看，更像个浑然天成的钢琴家。 　　如果爱好美色的齐蕾在这里，估计就该尖叫了。 　　他真的美色过人。 　　琴声不快不慢。 　　流畅温柔。 　　每一个琴键都像按在心上。 　　简蔻想到一首很著名的钢琴曲——《月光》。 　　简蔻觉得那不止是一首曲子，也是一个非常贴切的形容词。 　　用来形容琴声。 　　温凉的，抒情的。 　　慢慢地流逝到终点。 　　林玖按下最后一个音符。 　　顿了两秒，再抬起头，给她一个笑：“怎么样？” 　　简蔻露出一副认真思索但很为难的模样，椅垫那一小块被她揪得毛毛糙糙的。 　　“你电影里原创的曲子？” 　　“对。” 　　“还行吧。”简蔻抬着下巴，勉勉强强的，“我以前没有听过这首曲子，所以不知道你有没有弹对。” 　　林玖也不沮丧，抿着小梨涡笑笑：“那这首呢？” 　　他说着，重新转向钢琴，再次按下琴键。 　　钢琴声再次流淌到她身边，轻柔地漫了过来。 　　简蔻有些发愣。 　　直到他一曲弹完，她还在愣直中。 　　“怎么样？”林玖第二次问。 　　这次他弹的是她最喜欢的那首歌，《Will the circle be unbroken》。 　　他特意让老师多教他的。 　　弹得很好听。 　　简蔻低下头，好半天：“你突然回来，就是想给我弹琴？” 　　“嗯。”林玖不想隐瞒。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但两个人之间总归要有一个人主动。 　　他轻轻合上琴盖，目光专注：“刚学的，我想第一个弹给你听。” 　　简蔻嘴角又抿了下。 　　目光从吧台桌角移动到钢琴脚，突然皱了皱眉。 　　“那你刚才回家，还想把我抱回床上？” 　　“你睡着了，我就不想吵醒你。” 　　简蔻：？？？ 　　“所以你为了给我弹琴，大老远从意大利飞回来。但是因为我睡着了，你就想着由我睡了？” 　　林玖的小梨涡有点不好意思：“是。” 　　简蔻表情很一言难尽。 　　好半天她站起来，走到他旁边，露出一个叛逆的、不怀好意的笑。 　　“林玖。我没带钱。” 　　“什么？” 　　简蔻手指挑着他下巴，特别居高临下。 　　“我没带钱，给不了你小费。” 　　哦，原来是想展示她作为小主人和金主爸爸的威风。 　　林玖笑了，搂住她腰，把她勾到自己腿上坐着，离得极近。 　　“我不收费也可以。你知道。” 　　简蔻低头看他。 　　林玖则抬头看她。 　　他觉得她眼里的光很诱人。 　　她也觉得他眼里的光很诱人。 　　所以不知道是谁诱惑谁，他们接了个吻。 　　一个轻轻厮磨，没有太过激的吻。 　　绵密且无声。 　　完了，林玖额头抵着她额头。 　　时不时碰碰她鼻尖。 　　简蔻哼了一声，怪傲娇的。 　　“李铮他爸在澳大利亚有个马场。” 　　突然听见其他人名字，林玖将她圈得紧了些。 　　简蔻得意地笑了：“那些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也喜欢这样蹭人。” 　　林玖不蹭她了。 　　安静地温存了一会儿，简蔻问：“你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三点半的飞机。” 　　“噢。那我不送你了。”简蔻嘴硬。 　　…… 　　实际上，她还是勉为其难去机场送了她。 　　她觉得她这么懂礼貌的好姑娘，礼数要做全。 　　在他即将走进安检前，简蔻也不知道自己脑抽什么，突然蹦出一句。 　　“你好高。” 　　背后离他们最近的那盏灯，将他们的影子拉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林玖的影子比她高出好长一截。 　　林玖愣了愣，大概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弯下腰，从同一水平线盯她。 　　简蔻：！！！ 　　等一下！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近，又亲了她一次。 　　简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走了。”林玖揉揉她脑袋。 　　“嗯。” 　　他递了值机票给工作人员，穿过安检门，回头给她挥挥手。 　　简蔻抿了下嘴。 　　——太过分了。 　　她很自闭。 　　为什么林玖亲她亲得越来越自然了？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 　　林玖接吻是真的熟练。 　　有一天简蔻突然想到。 　　她18岁第一次和他接吻，他就熟练得像个渣男，表现得也很渣男。 　　然后时隔那么多年，他们再一次接吻，简蔻也全程被他带着走。 　　后来还有第3次。 　　他技术那么好，怕不是…… 　　简蔻突然从沙发上坐起，眯了下眼睛。 　　怕不是经常从书籍和小电影上学习知识！ 　　她说动就动，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向书房。 　　电视还没关，上面主持人正在抛问题。 　　“你看过《纵云》预告片了吗？” 　　最近《纵云》的预告片已经在全球发布，并且确定了发行方式。 　　国内院线发行，海外数字发行。 　　不少海外的华人粉丝纷纷抱怨，不能在大银幕上看成片，那多不带劲。 　　节目嘉宾简骜回答：“看过了。” 　　他以一种非常松散的姿势坐在主持人前的沙发上，戴着黑框眼镜，声音是一贯的迟缓。 　　主持人：“你知道吗，《纵云》男主角荆深是以你曾经饰演过的角色陆斩为原型，进行创作的。” 　　简骜慢慢笑了下。 　　没有听到他回答，应该是点了点头。 　　主持人问：“那你觉得林玖饰演的荆深和你饰演的陆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简骜想也不想，幽幽回答。 　　“他比我更讨女主角喜欢。” 　　“不不不，没有的事。” 　　主持人笑了。 　　连带着其他几个嘉宾一起七嘴八舌地安慰加否认。 　　好好一个访谈节目，突然热闹了起来。 　　微博看直播的粉丝也跟着热闹起来。 　　话题没过一会儿就刷开。 　　“哈哈哈哈，陆斩结局确实没有荆深好，但我怎么觉得骜爹是在说蔻蔻喜欢林玖都不喜欢他了？” 　　“同。骜爹明明是在幽怨自己女儿被大猪蹄子拐跑了，那语气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不过简骜反应好快啊，回答得好有水平！” 　　“是这样，他反应很快，但他说话真的很慢。以至于我这个粉丝都经常怀疑他是怎么把罗杰队长演出来的。” 　　“建议简骜来我们学校念英语听力题。” 　　“我插一句，其实用原著来理解骜哥那句话也对。陆斩的女主角最后和陆斩在一起时还在想念她曾经的未婚夫。而陈淼淼正好相反，和未婚夫在一起的时候想的全是荆深。至始至终，只有荆深。” 　　“别说了，我又想重温原著了，巫祝太太真是神仙叭呜呜呜。陈淼淼和荆深背着未婚夫暗度陈仓那一段，真是怎么看怎么爽！” 　　微博用户周起上线。 　　微博用户周起下线。 　　简蔻不知道微博上的讨论，只听见她爸说的那句——“林玖比我更讨女主角喜欢。” 　　她爸一定是罗杰队长演多了上身了，所以才那么狗。 　　还玩双关。 　　……她又没有喜欢林玖。 　　简蔻挠了下耳朵，觉得耳背被她挠红了。 　　两只耳朵都红了。 　　简蔻盯着林玖的书架。 　　林玖的家没有任何禁区，对她全部敞开，就跟没有秘密似的。 　　书架上放着不少和物理有关的书。 　　《时间简史》、《黑洞战争》、《宇宙的结构》…… 　　除此之外是一些推理小说。 　　其中一大半都是近5年被改编成电影的推理小说。 　　——大概是他之前选剧本前先翻看了原著。 　　总的来说，林玖书架上的书不多。 　　工艺品和小摆件数量远超于书籍数量。 　　他好像对闷头看书并不太感兴趣。 　　倒是对逻辑游戏更加情有独钟，有一副西洋棋，两个异形魔方，还有他自己拼装出来的几座大型木制机械模型。 　　挺精致好看的。 　　上面这几层都没什么好深究的，一目了然。只有最下面一层。 　　这里堆放了许多杂志。 　　简蔻蹲下去随便翻了翻，慢慢皱起眉。 　　——这些杂志都好眼熟。 　　她打开其中一本，看了几页，明白了。 　　这些都是出现过她名字的杂志。 　　从她16岁出道开始，没有一本被他落下。 　　16岁起？ 　　简蔻很不讲究地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为什么是她16岁时就开始了？ 　　他当她家教时，她已经18岁了吧？ 　　那么林玖当时到底是因为当她家教才认识了她。还是因为认识了她才当她家教？ 　　简蔻突然发现，她很不了解林玖。 　　他知道他的一切，而她却对他知之甚少。 　　她就没有主动关心过他。 　　她放下自己拍《伊甸星》时被采访的杂志，拿起下一本。 　　书籍被抬起时，下面压着的两张照片显露出来。 　　简蔻歪了歪头，拈起来。 　　照片上是合照。 　　一眼就能认出来，中间那10岁上下的小少年是林玖。 　　他微垂的眼角实在是太具辨识度。 　　那时候他已经是个漂亮男孩了。清秀美丽。 　　他背后站了一男一女，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他爸妈？ 　　那个妇人看起来和林玖还蛮像的。简蔻想。 　　她放下这张照片，再拿起另一张。 　　这就迷惑了。 　　这一张照片也是一家三口。 　　是张生活照，女人站在门口，端着烧烤托盘，男人弯腰两手拉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教他下楼梯。 　　气氛融洽温馨。 　　单看这张照片不奇怪。 　　但两张一起看就非常奇怪了。 　　照片上两对夫妇，完全不同！ 　　简蔻脑袋里有根弦好像骤然被拉紧，拽着她让她觉得自己不该看下去了。 　　她只是想来找找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和谐废料。 　　再看下去，她觉得她就像个吃干抹净的渣男，要对林玖负责了。 　　简蔻用说不清的微妙心情，把那堆杂志重新叠在一起。想要塞回书架最底层。 　　不料几张薄薄的纸单突然从下方慢悠悠飘落。 　　落在地上。 　　正好将上面的签名暴露在她眼前。 　　端正但稚嫩的签名。 　　申请人：林玖。 　　监护人：林佩诗。 　　简蔻视线顺着两个签名往上移，一直移到表单标题，愣住。 　　林玖小时候转过国籍？ 　　她默了几秒。 　　看都看到了。 　　她干脆光明正大地将那几张纸整理好，压到书桌上。 　　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蔻：我只是好奇，不是想关心他。绝对不许认为我在关心他。 第49章 　　简蔻想要新派电影圈的资源。 　　虽然黄静对此已经守口如瓶了, 但两个月后，还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传入了李徽耳里。 　　于是李徽打了个电话过来。 　　“蔻蔻，我听说你想找个剧本演是不是？”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李徽能和简骜成为好兄弟，不止因为两个人脑洞都差不多，也因为两个人说话时都有种憨笨感。 　　仿佛他们在绞尽脑汁让自己的语句中出现的词都最完美一样。 　　但是经常又想不出来什么词最完美，所以一句话愣是像开了0.5倍速。 　　简蔻正站在窗边看院子里被她折腾出来的金盏菊, 扬着尾音“嗯？”了一声。 　　毕竟她找剧本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乍然被这样一说, 她实在是反应不过来。 　　李徽在对面憨憨笑着：“正好我有一个电影，女主角就是按照你来构思的，你肯定能演。我现在把剧本发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简蔻终于想起来李徽口中的“找资源”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刚想和他说“我已经找到了”, 没想到对面先她一步, 雷厉风行地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简蔻手机振动一下。 　　显示她收到了一条新邮件, 来自李徽。 　　简蔻：…… 　　她教父说话虽然慢，但手速是真的快。 　　怕不是邮件早就写好了，就等着不由分说给她塞过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 简蔻便将剧本看了一次。 　　故事是李徽一贯的风格, □□。 　　讲的是自称“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天堂国里一位新闻审核员的故事。 　　主角所在的天堂国报社, 是天堂国唯一被允许存在的媒体。为政府效力。女主角每天的工作就是审核各种新闻稿。抹除掉负面新闻，只将歌舞升平呈现给大众。 　　某天女主角突然审核到了一则记者报道, 说，天堂国之所以公平有序、富足和平, 是因为大家根本没有表达的自由，所有人都被政府严密监视管控着，敢质疑的人, 早就被秘密肃清了。 　　女主角并不相信这则报道的真实性。 　　但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然而第一天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她就被逮捕了——因为政府监控到了她收拾行李的行为，认定她是在质疑世界上最伟大的天堂国。 　　于是女主角展开了一次惊心动魄的逃亡行动。 　　简蔻看完剧本长吁了一口气。 　　这是看到一个好故事时不自觉的心潮澎湃反应。 　　她喜欢这个剧本！ 　　超喜欢！ 　　剧本中对女主角有许多描写，外貌神情动作，简蔻能感觉到那个从乌托邦假象中一步步走出的女主角，确实是以她为原型创作的。 　　李徽说这个剧本他准备了三年。 　　本来想作为她复出礼物送给她的。 　　简蔻简直想立刻马上打电话回去表明她要出演。 　　然而理智还是把她摁住了。 　　李徽的剧本没有一个不经典。包括《伊甸星》。 　　他绝对是可以留名世界电影史的怪才导演——前些年超级英雄类电影风靡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国家的人还画过一套李徽风格的另类英雄，登上了推特好几个国家的热点。 　　但是经典归经典，简蔻能演吗？ 　　《伊甸星》同样是以简蔻为灵感缪斯创作的。 　　她不也没能演好。 　　那后来，她整个人都是愧疚的。 　　不仅觉得愧对教父，更觉得自己破坏了一个艺术品。 　　就在犹疑时。 　　好巧不巧，手机又响了。 　　这次来的不是电话，是短信。 　　发消息的人，居然是江慎行。 　　江导仿佛一个活着的社恐人士，能隔着网线说，就绝不当面说。能打字说，就绝不用嘴说。 　　他发：【你接下来有通告安排吗？我这里有个剧本，发到你邮箱了，你看看你想不想演。】 　　简蔻：？？？ 　　为什么你们今天要成堆出现？商量好了的吗？ 　　不得已，她再次打开邮箱。 　　江导作为IP改编大户，发过来的剧本自然也是大IP。 　　这次的IP简蔻还很熟，熟得不得了。 　　——《礼拜日》。 　　她一直觉得能被称为“第九艺术顶峰”的那款游戏。 　　《礼拜日》同样是反乌托邦题材。 　　不过这个女主不是土著，而是穿越过来的。 　　女主名叫伊莎贝拉，是个研究高能物理的女科学家，常年与男友一起泡在实验室，想实现人类操控时间的梦想。 　　某次他们又一起做实验时，突然装置发生爆炸，伊莎贝拉被冲击波击倒，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实验室，躺在一座陌生的教堂中，修女正在帮自己疗伤——她穿越进了一个新世界。 　　今天正是礼拜日，隔着墙，能听见温柔神圣的布道声。 　　女主走出去，发现众人祈祷的对象是个坐在轮椅上戴着面具的女人雕像。交谈中得知，这个女人名叫玛利亚，是他们这座天空之城的创世神。 　　这座天空之城是个美丽却矛盾的世界。复古华丽的维多利亚风充斥在这个城市，地面跑着马车，电影院里播放着黑白电影，天空上却漂浮着巨大的空艇。 　　来来往往的人都热情真诚善良。美好得不像话。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女主沉浸在这片祥和中时，她对陌生科技的无知引起了众人的警觉，刚刚还笑盈盈和她聊天的人们骤然脸色一变，一拥而上，将她捉住，关进了监狱。 　　让伊莎贝拉万万没想到的是，隔壁牢房竟然关着个与她男友长得一模一样的合成人。 　　被铁链拴着脚踝和脖子。 　　名字也一模一样。 　　不过他并不认识女主，只是答应和女主合作，齐心协力逃出监狱。 　　合成人得知她来自20年前的世界，告诉她，创世神玛利亚有一个时间装置，兴许她可以利用它回去。 　　就在一路的逃亡中，女主渐渐挖掘出这个世界的秘密。美丽都是表象，实际上这个城市腐烂到了极致。毒|品的滥用、宗教的专|制、社会制度的严苛，穷人会被流放、不同肤色的人会被歧视，连婚姻和妊娠都被政府管制。 　　合成人是玛利亚20前为了纪念自己死去的丈夫创造的。不过她很快烦腻了他，将他关了起来，只在出席活动的时候，为了维持美好假象，让他露露面。 　　事情很明了了—— 　　这个玛利亚，不是别人，就是伊莎贝拉本人。 　　原来当年那场实验室爆炸，夺走了她男友的生命，也夺走了她的美貌和双腿。从此之后，伊莎贝拉性情大变，改名为玛利亚。她更加疯狂地研究高能物理，想要操纵时间，把她送回爆炸前。 　　她疯狂的研究产生了许多附生物，比如说天空之城，比如说空艇，比如说合成人。 　　然而玛利亚的时间装置至今也没有研究成功。 　　那个装置只能让她回到爆炸后的那一瞬间。 　　并且会失去记忆。 　　于是伊莎贝拉请求合成人与自己一同回去——因为合成人不会失去记忆。 　　而她会忘记自己未来有多坏。 　　她希望合成人能在那场爆炸中干掉她。 　　故事的结局是，合成人结束了伊莎贝拉的生命。因为伊莎贝拉的死亡，未来将不会再有玛利亚，也不会再有天空之城和合成人。所以合成人抱着伊莎贝拉的尸体，渐渐分崩离析消失掉。 　　事实上，伊莎贝拉死前经历的那场能量爆炸，正好扭曲了时间和空间。 　　就像黑洞，让时间无法流逝，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环——让她永远被禁锢在这一天。 　　于是伊莎贝拉毫无记忆地从礼拜日的清晨起床，吃完早餐，和男友一起走进实验室。 　　她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这里会发生一场爆炸，她会进入天空城、认识合成人、被合成人杀掉，然后再一次开始循环。 　　这两个剧本都同样经典，题材略有重合。 　　不过《礼拜日》涉及的元素更多，包括种族以及宗教。 　　艺术风格也大不相同。 　　李徽的剧本是写实风。 　　《礼拜日》则是蒸汽朋克风。 　　这意味着礼拜日要在后期制作特效上花费更多的投入。 　　简蔻看了眼出品公司，放心了——江慎行大概也考虑到了制作资金，因此挂靠了好莱坞的华特娱乐公司。 　　简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礼拜日》。 　　她本来就是这个游戏的忠实玩家。 　　那么就有点对不起李徽了，毕竟她教父精心为她准备的角色。 　　简蔻万般不好意思地打电话回去，告诉李徽她演不了。 　　李徽没计较，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不过这个剧本已经和出品方签合同了，我们今年必须开拍。我本来想留给你的，你实在来不了，我们就必须找人来演你那个角色了。” 　　“我知道。” 　　李徽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蔻蔻，我真的很想你来演。” 　　他顿顿：“不过你有工作了那就算了，下次有好剧本我再发给你——对了，这个角色我要找国内女演员来演，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 　　“暂时没有。”简蔻帮着发了下愁，“我想到了和你说吧。” 　　“中！” 　　李徽又和她说了几句话，挂断了电话。 　　直到李徽准备拍新电影的消息放出去，推特和微博都沸腾了一番后，简蔻才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林鹿。 　　-- 　　林鹿也是个个人风格浓郁的演员。 　　但她并不会一味地靠小动作来吸引关注，她是个人风格与情绪演绎并存的类型。 　　新派电影圈门槛太高，其实这两年已经有点青黄不接。演技能跟上老一辈节奏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所以为什么林玖被称为“下一个简骜”。 　　他是年轻一代中唯一一个演技收放自如，海内外通吃的男演员。 　　现在又多了个林鹿。 　　简蔻肯定想把林鹿拉进自家圈子。 　　她有预感，林鹿未来会很了不起。 　　简蔻觉得李徽看完林鹿表演后，应该也能想到她这一层。 　　果然，没过几天，李徽的剧组就官宣了。 　　由林鹿担任他新电影的女主角。 　　这个结果实在是让国内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林鹿？ 　　那个雷剧中的智障女主角林鹿？ 　　李徽用她当女主角？ 　　疯了吧！ 　　李徽的微博下涌入了许多劝阻他的评论。 　　“大哥，别吧。” 　　“说真的，我看你们官方放出来的简介，我觉得特别喜欢，但是用林鹿真的太毁经典了。” 　　“林鹿惨我承认，但演技烂也是真的烂。希望导演考虑清楚，别学白左政治正确那一套。” 　　简蔻料想用林鹿是会有些争议的。 　　这很正常。 　　就像江慎行放出自己饰演“唐绮”的定妆照时，下面也是一水儿的不赞同。 　　但简蔻没想到，不止是争议，舆论竟然撕起来了。 　　起因是这部电影刚官宣时，营销号就放了个料，说女主角在谈包括冯若华在内的三个女明星，男主在谈吴杨和章磊两个男演员。 　　李徽的电影，这资源有多好。 　　可想而知，料肯定是五个人当中的某人放的，为了让粉丝互撕，帮自己舔饼。 　　后来这五个人都去试镜了角色。 　　冯若华是试镜次数最多的，连着三天出现在李徽工作室外，还被狗仔偷拍过。 　　试镜的那套规则，经常混圈的粉丝多多少少清楚。 　　跑那么多次说明希望很大。 　　但万万没想到，冯若华第4次被通知去定妆试角时，突然接到了剧组通知，告诉她不用来了。角色被定下来了。 　　然后昨天晚上，冯若华参加《戏骨》的节目被播出来。 　　她获得晋升时，导师问她有什么心愿。 　　她说：希望这个圈子能实力至上。所有有实力的演员，都应该被尊重和优待，而不是任由没实力的人靠着人气或者资本，抢走实力派演戏的机会。 　　冯若华一直都挺敢说的。 　　她就是一根筋，直来直往。 　　因为她演技还可以，这么敢说，一副头铁的呆样，反而更讨人喜欢。 　　这句话立刻被粉丝深度解读，并且在微博上问了她。 　　“姐姐不是去试镜《天堂报社》了吗？后来怎么了？” 　　冯若华回：“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为什么角色突然变成林鹿了？” 　　冯若华回：“我也不知道。” 　　于是在粉丝深度解读下，营销号发出来的内容变成了：林鹿带资进组，肆无忌惮截走冯若华角色，疑似有金主撑腰。 　　评论区踊跃。 　　“林鹿敢那样和裴氏作对，说她背后没有金主，我脚趾头都不信。” 　　“背后肯定有金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金主，才被裴寒那样针对。” 　　“所以我才说她和裴寒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相信她！” 　　“李徽导演太让我失望了……” 　　“林鹿那演技，这片子就别指望了，散了吧。” 　　…… 　　简蔻突然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一则社会新闻，某位女子在烧烤摊上，被一位男性当街暴打。 　　下面评论纷纷断言：该女子肯定是出轨被抓住了，活该！ 　　结果后来，警方的调查结果是：该男子喝醉，调戏不成恼羞成怒，所以重拳出击。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永远不等事情水落石出就急着断言站队。 　　说话时还一副得意洋洋“我聪明透了”的模样，恨不得让全世界看到自己的聪明才智。 　　反正网上说话又不用负责任，就算最后被打脸了又怎么样？拍拍屁股就当没看见。 　　道歉？不可能的。 　　没为了面子多骂一句“这女的半夜穿成这样吃烧烤，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已经算好了。 　　舆论沸沸扬扬。 　　而冯若华没有做任何澄清。 　　不知道是没在线，还是她也觉得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简蔻摩挲着笔记本键盘。 　　上次冯若华和林玖在他们朋友聚会上遇见时也是这样，就算粉丝都给按头了个邪教CP出来。她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像不知道这样做不太对一样。 　　最后还是林玖引导粉丝逼停了邪教CP话题。 　　冯若华和周起应该是同一类人，都觉得舆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又管不住。 　　被说几句，难道还能少层皮不成。 　　一种让人讨厌的淡漠态度。 　　营销号已经将空穴来风的金主八卦传递开了，一个个竞赛似的，凭着断章取义的图片，深扒林鹿背后的资本，或者说金主身份。 　　实际上，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林鹿背后要真的有手眼通天的人，哪儿还会让营销号叫嚣。 　　简蔻懂规矩，这些营销号是在暗示林鹿交保护费。 　　交了，他们就停。 　　简蔻觉得这些人就像吸血虫一样。 　　所以她转发了其中一条所谓的“扒皮”微博。 　　简蔻：你说的那个金主，是不是指我？ 　　…… 　　空气突然寂静。 　　本来每两分钟发一条微博激情开麦的营销号，突然安静如鸡了。 　　一群营销号都不敢吭声。 　　整个圈子没人发言。 　　这就是背景牛逼的好处。 　　之前崔孝珠刚出道那天，多少明星转她微博舔她。后来她和简蔻杠上，谁还敢帮她说话？ 　　别说帮她说话了，连互动都没了。 　　所以现在在简蔻突然开麦后，还敢说话的人，只有冯若华的粉丝。 　　“果然资本牛逼，自己带资进组抢别人角色，还安排别人带资进组抢角色？” 　　“惹不起，惹不起，谁不说一句有背景就是厉害呢。” 　　“本来不想和你计较的，但发现你越来越过分，欺负她粉丝少是吧？上次唐绮那个角色你已经抢了一次了，这次又来，你是不是想针对华华？” 　　“给路人科普，唐绮原定是冯若华饰演的，结果突然换成某位星二代，明眼人应该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吧。” 　　“差的就是差的，永远也变不成好的，就算强行抢了角色，还不是只能演成那样，被若姐吊着打。” 　　简蔻，…… 　　就，你们真的蛮勇敢的。 　　上一个这么敢的崔孝珠，背后姑且靠着国内第一偶像工厂。 　　还不是出道一年就凉了。 　　冯若华背后势单力薄。 　　你们粉丝这样冲上来，真的不考虑一下后果吗？ 　　简蔻怀疑这些粉丝对线的时候，只想从嘴皮子上战胜对方爽一下，根本不考虑冯若华的死活。 　　她很忧心。 　　“叮——” 　　门铃突然响起。 　　外卖到了。 　　简蔻将手机扔到一边，去开门拿外卖。 　　最近她特别喜欢吃福建小馄饨，总觉得很上瘾，一口下去皮滑肉嫩，满口都是馅儿，还有海鲜味在口中迸发，特别爽。 　　简蔻舒舒服服地吃了顿小馄饨。 　　大概花了半个小时。 　　再看微博，风向已经变了。 　　起因是童星出道的著名戏骨王敏发了一句。 　　王敏：别的我不知道，但黑铁试镜那天我也在场。我看到了她俩的表演。简蔻最后能赢得角色，我一点都不意外，我输得心服口服。 　　王敏是那种匠气很浓的学院派，有几部特别出名的代表作。 　　年少位高，免不了心高气傲，对大部分人都露出一副“管你是谁，我爱理不理”的模样。 　　所以她这段话透露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连她都认可简蔻。 　　第二，简蔻不是带资金组，是亲自跑去试镜的。 　　评论区有人认可。 　　有人不认可。 　　“资本真好用，某些自诩清高的人都跪舔起来了呢。” 　　“以前还挺喜欢你的，觉得你真实，现在取关再见。” 　　“你是不是觉得你舔她，下次她就会安排你带资金组了？” 　　…… 　　别问，问就是资本牛逼。 　　但粉丝可能忘了，他们抨击的是哪一部电影，电影导演是谁。 　　江怼怼。 　　江怼怼惜才归惜才，但也护犊子。 　　电影是他犊子，主演们也是。 　　他一个在圈内摸爬滚打20多年的人，看准了冯若华未来会吃亏，却没想到她会在自己这里吃亏。江慎行二话不说甩了两段当初的试镜视频。 　　江慎行：我就直接问了，看完试镜，你们会选哪个唐绮？ 　　试镜的时候，不仅会有导演直接观看，还会有摄影师在后面用镜头记录，检查上镜效果。 　　镜头诚实地将她们试镜时的表现展示出来。 　　冯若华的唐绮英姿勃勃，理智到近乎无情，是个完美又刻板的科学家形象。 　　简蔻的唐绮明艳骄傲。在学术上她是大佬，但在生活中她就是个被宠着长大的漂亮姑娘。 　　那还用得着说，肯定简蔻啊。 　　原著里的唐绮就是这样的呀。 　　而且冯若华就算是一根筋，试镜时的表现也太过头了吧？ 　　试镜完就要求当场出结果。 　　嘴上说着特别喜欢这个角色，实际上演出来的形象和原著里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相反，简蔻又懂礼貌，又能对唐绮分析得头头是道。 　　一看就是认真钻研了原著的。 　　最让人震撼的还是简蔻那段哭戏，那颗钻石泪。 　　嗨呀，别说了，一说就又想重温电影哭一场了。 　　老实说，冯若华也是第一次看到简蔻当初试镜时的表现。 　　她有些发愣。 　　她只看过简蔻在《伊甸星》里的表现，知道她演技差。在片场里和她对戏，她又一次证明了她有多差。冯若华不觉得这个人能比过自己，她就是自负地认为，简蔻能拿到唐绮，肯定有问题。 　　其实现在冯若华也不觉得简蔻比得上自己。 　　只要告诉她唐绮应该是这样的形象，她能演得比简蔻好。 　　说到底，简蔻只是试镜时恰好符合了唐绮的人设吧。 　　冯若华沉默。 　　江慎行掀起新舆论的时候，李徽微博一直安安静静的。 　　简蔻不意外。 　　李徽和简骜一样，不怎么上社交平台。估计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倒是新派电影圈其他人头头是道地分析了简蔻的学院派演技。 　　这简直是抢学院派的活儿，学院派不服！所以学院派也拿着放大镜看《黑铁》试镜，想更学术专业地分析简蔻演技。 　　路人不会知道两个电影圈具体都有哪些成员。背后利益纠葛如何。 　　他们只知道，很多大佬帮简蔻说话了。 　　他们喜欢跟风，所以大佬说得对。 　　简蔻没毛病。 　　直到这时，冯若华好像才终于意识到应该管管粉丝了。 　　她发了几个字：“不要去吵。” 　　这就是她心里最直接的想法。 　　她一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缺乏同理心，觉得自己四个字表达得很到位了。 　　但是以吃瓜群众的视角来看，这几个字却充满了白莲感。 　　仿佛在说自己受欺负了，很委屈，简蔻是那个不讲理的人一样。 　　粉丝觉得她耿直头铁喜欢她，是粉丝的事。 　　路人可不会惯着。 　　一时间舆论里都是火花。 　　“粉丝不道歉？” 　　“一般进入社会的人，再怎么情商低也不像您这样吧，您是真的就这样，还是故意装出耿直铁憨憨人设？” 　　“你在委屈什么？人家简蔻不委屈？你凭什么认为角色一定是你的？” 　　“对不起，你昨晚在《戏骨》说的话请你收回去，我没有看到你对别人的尊重，你也别想得到别人的尊重。” 　　…… 　　粉丝不得不舌战群儒。 　　嘴硬了一次又一次“明明冯若华更适合唐绮”之后，突然有人问。 　　“就算简蔻不是带资进组，那林鹿怎么说？林鹿这个是石锤了吧？” 　　简蔻：…… 　　锤什么呢。 　　刚刚才因为偏见闹了笑话。 　　还不汲取教训。 　　又急匆匆因为偏见去否认林鹿。 　　简蔻发了一条。 　　“我给李徽导演推荐林鹿，是因为我和林鹿共演过，我知道她演技值得。不要被偏见蒙蔽双眼，等见过她的演技之后，再作定论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二合一。 　　本来是想三合一，把9放出来的。 　　…… 　　算了，他明天出来吧。 第50章 　　“冯若华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 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她就是单纯的情商低，还有点利己主义。” 　　一起吃饭时，蔚述做了这个评价。 　　微博上的事结束后, 林鹿请简蔻去吃了顿饭。 　　一来是感谢她送的角色。 　　二来是感谢她帮她说话。 　　蔚述也跟着来了。 　　这还是简蔻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蔚述。 　　他和林玖是高中同学，那么应该和林玖年纪一样，只比简蔻大一岁。 　　他看起来也很年轻，年轻而懒惰, 眼睛总是半眯着, 说话时带了散漫的笑。 　　这人好像还有点手贱。 　　火锅店门口挂着纸风车，呼啦啦地转，他进门的时候，硬是用手指去卡了一下风车。 　　坐下后又摸了摸火锅桌下的炉子, 似乎想感受一下烫不烫——然后被烫着了, 他就看着自己手指露出一副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简蔻：…… 　　你到底在惊讶什么啊！炉子烫不是常识吗！ 　　这个人真的是和朝阳区群众齐名的喝茶工作室成员？ 　　简蔻感到怀疑。 　　她觉得狗仔应该都矮矮的，一身黑, 比明星还遮得严实，方便隐藏踪迹。 　　蔚述却有着瘦长的身子，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 那双眼睛就像永远睁不开似的, 笑起来如同一只狐狸。 　　聊天话题进行到冯若华这里, 门突然被敲了敲。 　　服务员走进包厢，将餐车推到他们面前, 又从最上层取下腰片和毛肚，摆到桌上。 　　简蔻没什么表情地看她动作。 　　艺术作品里的阴谋阳策早已泛滥, 反派就像一张公式化的脸谱，有着千篇一律的性格，做着千篇一律的事。 　　但生活不是小说和电视剧, 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不是每一个对立面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谁的日常生活中还没有一些因性格三观不合，所以相处起来不太对付的对手呢。 　　就像冯若华，她站在简蔻她们的对立面——或者说，因为她的性格，她站在了很多合作过的演员的对立面上。 　　但她又很干净，是圈子里为数不多的没有大污点的艺人。 　　简蔻注视着锅里咕噜噜冒泡的汤料。 　　服务员摆好盘，她习惯性说了声“谢谢”，对方好像有点惊讶，回了声“不用谢”，这才退出包厢，替他们关好门。 　　蔚述托着腮：“小豆蔻，你想问什么？” 　　简蔻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略微闪烁着。 　　“这个圈子里没有污点的人，多吗？” 　　“少，寥寥可数。”蔚述笑了笑。 　　“比如说？” 　　他想也不想：“比如说冯若华、你、你爸，还有李徽。” 　　“那……”简蔻愣愣的。 　　她本来想问林玖，话到了嘴边又改成：“森雀呢？” 　　蔚述回：“如果站在偶像立场来看，她最大的污点是，和司桐在休息室里接过吻。” 　　简蔻：…… 　　果然越喜欢嚷嚷“我们不熟”的人，私下越有问题。 　　简蔻没太惦记这事，过脑即忘。 　　又很平淡很不在乎地问：“那……” 　　蔚述等不及：“想问你家小甜酒？” 　　“……不是。”简蔻被戳穿后有点不自在，想否认三连。 　　但蔚述明显认定了这个说法，直接答了。 　　“他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被曝光出来肯定得引起一阵舆论，是负面还是正面舆论，我也说不准。不过幸好他这个问题现在全世界只有他知我知——看在他是我狗儿子的份上，我不会曝光他。” 　　狗儿子。 　　简蔻严重怀疑蔚述只敢背着林玖这样喊。 　　上次在电话里，他明明很亲热地将林玖称呼为小甜酒、老同学、投资爸爸。 　　简蔻：“林玖有什么问题？” 　　蔚述笑了：“这个问题很值钱。小豆蔻，你得开个诚意价向我买。” 　　简蔻：…… 　　鉴定了，你才是那个狗儿子。 　　蔚述被林鹿薅了一胳膊肘。 　　他不得不放下手，抬起一根食指：“不过，我虽然要收费，但小甜酒肯定不会收费。” 　　他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块腰片放下去涮。 　　“我保证，只要你问他，他就绝对会回答。但你得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了解他。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他的回答会颠覆你对他的印象呢。” 　　简蔻默了默。 　　她对他有什么印象？ 　　蔚述的腰片烫熟了，放进了林鹿碗里。 　　简蔻抿紧了唇，也夹起块腰片。 　　*** 　　三月倒春寒，下了一场雨。 　　阴雨连绵了近乎一周，放晴的那天，《纵云》也终于上映。 　　之前微博上的小摩擦，让冯若华后来跑的几个试镜都没能通过。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是她为她的低情商买的单。 　　与她相反的是，《纵云》剧组倒吸引了一批新关注。 　　这是一群八卦好奇的人。 　　他们想要看看，林鹿演技是否如简蔻所说的那样精湛。 　　所以电影上映第一天，电影院就直接爆满。 　　原著粉、明星粉和吃瓜群众塞满了所有场次。 　　《纵云》是典型的商业片，内涵不高，以至于评分不会太高。 　　但是《纵云》的故事爽啊！虽说是个极具中国特色的题材，但江导是按好莱坞爽片模式来拍摄的，特效、打斗、音乐、绝不拖泥带水的剧情，就是一部标准的快节奏暴力美学片。 　　所有人都没想到，江导会以这种手法来拍摄这部电影。 　　这实在是太新奇了！ 　　就微博上的反馈来说，这部片子口碑比想象中还好。 　　林玖在上映当天回了国。 　　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先和简蔻去看了首映，末了才回家吃饭洗澡。 　　简蔻听着氤氲的水声，突然想起书房里的照片和资料都还没收。 　　蔚述说，你得先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了解他。做好心理准备了，再去问他。 　　简蔻那种渣男感又回来了。 　　那感觉就好像，她明明只想和他玩玩，却莫名其妙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在即将见家长前陷入了一种纠结要不要继续下去的愧疚和退缩中。 　　一段不负责任的恋爱，是不需要去探索那么多的。 　　大家各自爽就完事了。 　　简蔻想，她应该当个渣男才对。 　　所以简渣男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走进书房。 　　窗户大开着，被她压在台灯座下的几张单子时不时被风掀起一角。 　　简蔻将它们从台灯下抽了出来。 　　林玖小时候的字写得娟秀，但又挺可爱。 　　简蔻挠了挠耳朵，盘腿坐下来。 　　书房里没开地暖，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腿冰凉凉的。 　　林玖小时候的照片也蛮可爱的。 　　简蔻歪了歪头——惊了！她为什么会觉得他可爱？！ 　　明明只是个漂亮男孩，漂亮到让人都不好意思用正太来形容。为什么会觉得他可爱？！ 　　她莫名地多看了那张照片好几眼，才将下面的杂志抱出来，想要将照片夹回去放回原处。 　　台灯光芒被桌沿遮挡，落在她这一块时昏昏暗暗。 　　简蔻披着暗色，突然发现面前的地毯上落了另一块阴影，笼罩着她。 　　她心里蓦地一惊。 　　浴室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浴后略微的湿热气息在她身边萦绕。 　　然后那块阴影的主人慢慢蹲了下来，笼罩着她的影子一点点收回，最后和她以同样的面积和高度，一起沐浴在昏暗的灯光下。 　　林玖那只森白的手，接过了她手上的资料和照片。 　　简蔻掐了下食指，扭过头。 　　满不在乎地径直问了：“你以前改过国籍？”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她就理直气壮了。 　　反正她在林玖面前总是很有道理。 　　林玖“嗯”了一声，随手将那张生活照翻过来。 　　背面写了个英文女名。 　　他表情没什么不对劲的。 　　反而类似“原来这玩意儿放在这里，我找了好久了”那种不太在意的态度。 　　这种不在意鼓励了简蔻，让她放松下来，觉得问下去应该也没事。 　　她凑近了一点，闻到他身上带着水气的沐浴露味道。 　　她脑袋靠近他肩膀，和他一起看照片。 　　“你是转去了英国籍再转回来吗？” 　　“不是。我出生在英国，所以出生就是英国籍。” 　　他说着，将那张生活照塞给简蔻。 　　指着上面在教小孩子走路的那个男人：“这是我爸。” 　　“哦。”简蔻仔细端详。 　　因为是生活照，男人的脸微微垂着，一半隐在阴影里。 　　一眼过去，只知道眉眼很帅。 　　林玖淡淡的：“90年代移民潮的时候，我爸赶在最后一批移民里去了英国，在伯明翰开了一家中餐厅，和当地一个普通的BBC结了婚，拿到了英国国籍，然后有了我。” 　　BBC，移二代。简蔻突然想到：“你外公和外婆中是不是有一个不是中国人？” 　　“是。”林玖随意点头，“我外公是英国土著。” 　　怪不得林玖眼窝比平常人都要深好多。 　　整个眼部的线条都太独特。 　　简蔻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 　　林玖抿了下嘴。 　　“后来他俩互殴，在我三岁的时候离了婚。本来我归我妈抚养，但我外公外婆去世后，我妈跟着一个加拿大人远走高飞了，将我扔给了我爸。” 　　“正好我爸的中餐厅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他人到中年，在异国他乡一事无成，带着个拖油瓶，还欠了一屁股债。于是他开始酗酒。喝完了，就开始揍我。” 　　林玖说得很平淡，似乎没觉得是个大事。 　　简蔻却听得愣住。 　　突然沉重。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慢慢的：“后来呢。” 　　“后来有一次我爸带我去超市。你知道的，超市收银台有这么高。” 　　林玖比划了一下。 　　“我那时六岁，个子矮，还没有收银台高。我爸就让我抱着两瓶红酒，直接从收银台下走了过去。” 　　他顿了顿，补充。 　　“没有付款。” 　　“后来，他经常干这事儿。” 　　“直到我8岁时，警察找上门。” 　　林玖视线拉远了一点，似乎在回想那时的细节。 　　简蔻听得大气也不敢出。 　　林玖：“我爸被判刑十六个月，又因为家暴和指使幼童偷窃，被剥夺了监护权。” 　　“我被送进福利院后没多久，我爸就自杀了。” 　　林玖看了一眼她表情，笑了，揉揉她脑袋，反而像是宽慰她似的。 　　简蔻整个脑袋都懵着：“后来呢。” 　　“后来我爸在中国的妹妹，也就是我姑妈，在我10岁那年把我接回了中国。” 　　林玖给她看他十岁时那张合照。 　　照片上那个和他很像的女人原来是他姑妈。 　　简蔻抿着嘴角，不吭声。 　　“就这些了。”林玖说。 　　简蔻按住他手腕，把他展示出来的那张照片按了下去。 　　有点默默然。 　　简蔻的家庭很幸福。 　　但她并非不知人情冷暖。 　　演艺圈里就有不少合约夫妻。 　　圈子涉及的名利越多，感情就越复杂畸形。 　　当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普通人也不例外。 　　简蔻小学的时候，班上转来过一个阴郁的女孩。 　　老师说那女孩是学校的爱心助学生，因为她父母在那一年的大地震中双双去世了。 　　简蔻从来没想过林玖的童年是什么样。 　　不比那个女同学好。 　　她有点闷。 　　“林玖。” 　　“嗯？” 　　“……” 　　她没吭声，却突然伸出手。 　　在这个光与暗交界模糊的角落，猛地推了他一把！ 　　乍然被袭击，林玖根本没防备她，一时不察，被推倒在地上。 　　他单手撑着地毯，有些错愕。 　　简蔻跨坐到了他身上，按着他。 　　她光裸在空气中的两条腿也很白。 　　和林玖那种冷白不一样，她是粉白。 　　她将林玖按躺下，居高临下。 　　林玖这个人很纯，在灯光下带着少年感的身体，从锁骨到腰线，都纯得诱人。 　　简蔻弯腰去啃他喉结，听见他轻轻嘶了一声。 　　她稍稍抬起身子。 　　林玖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抬手，手指穿过她头发，按住她后脑勺。 　　“安慰我？” 　　“不。”简蔻嘴硬不承认，“欺负你。” 　　说完，又要去啃他。 　　林玖笑了下，笑得怪甜的。 　　他揉着她头发，引导她凑上来亲他的唇。 　　这样居高临下仿佛掌握了控制权，让简蔻很爽。 　　但没过一会儿，简蔻就没了力气，感觉被他勾魂鬼似的吸干了精气。 　　她从他身上滑下来，侧躺到他旁边。 　　林玖也侧过身，碰碰她额头，垂眸凝视她裸露着的小腿。 　　“冷吗？” 　　他这一说简蔻才想起来。 　　“冷。” 　　简蔻娇里娇气地回了一句，声音还哑着。 　　“林玖。” 　　“嗯。” 　　简蔻说得好小声：“抱我回床上。” 　　林玖听话地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 　　再熟练地和她躺进同一个被窝。 　　安安静静的，并不乱动。 　　简蔻：…… 　　简蔻：？？？ 　　过了好几分钟，她极其微妙。 　　“你不难受？” 　　“难受。” 　　林玖明显在忍，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声音有点虚。 　　“我没买。” 　　他省略了后半句。 　　但简蔻听懂了。 　　——多半是指某种安全措施。 　　简蔻的心情一瞬间突然好了。 　　伴随着恶念丛生，又咬了他一口，慢悠悠的：“我可以吃……” 　　“不行。”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玖打断，他想也不想，“没事别吃药，小时候做的手术还不够疼？” 　　简蔻得过肾衰竭的事不是秘密。 　　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她妈妈正在准备走大秀，在上台前大哭了一场。 　　简蔻突然明白这人为什么不行了。 　　他没做准备，又不想她吃药，所以不行。 　　林玖在这个家里准备了各种各样方便他们一起生活的东西。就是没有准备……某些安全措施。他多半是故意的，为了提防他做出些她不愿意做的事。 　　可以用“你难道想让她事后吃药”来约束他。 　　现代社会越来越强调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孩子的儿童时期，父母将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也就在那个孩童时期，简蔻被爸爸妈妈宠爱着。 　　而林玖的世界充斥着酒精、暴力、犯罪和阴影。 　　从来没有人教过林玖要怎样去爱一个人，怎样摆脱家庭带来的影响去尊重珍视一个人。 　　只是因为他无药可救地喜欢上简蔻。 　　无师自通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小清新写手的人设已经完全崩了（躺平） 　　--- 　　久违地发个红包，为了惨9。 第51章 　　《纵云》这部电影妙就妙在不仅保证了它的工业感, 也保证了它的古典味，好几个沉默无声的刻意留白，绝对符合中国韵味。 　　作为一部国风修真片, 它对标的是前年大受好评的一部中世纪奇幻片。 　　唯一不同的是，《纵云》更显潇洒意境，后者更具史诗感。 　　电影上映没多久，豆瓣评分就出来了。 　　8.3分。 　　评分竟然会这么高。 　　全剧组都没想到。 　　对于一部无脑爽片来说, 这个分数可以说是顶尖了。 　　在宣发和自来水的共同努力下, 电影每天都很火爆。 　　众所周知，影视作品一旦走红，跟着红起来的，还有影视原声。 　　连简蔻唱的那首按理说热度不会太高的哼唱版插曲, 评论都快速超过了1000。 　　高赞评论中, 除了该音乐平台一贯的无病呻吟，还有一些讨论简蔻的。 　　其中最热门的那条评论说： 　　“16岁的简蔻, 我知道她是简骜的女儿。18岁的简蔻，我听过她和周起的绯闻。23岁的简蔻，我忌妒她是林玖的女友。可25岁的简蔻, 就是简蔻。独独立立的简蔻。不靠父母, 不靠绯闻, 不靠任何人。——这才是一个大小姐该有的风骨，这才是一个星二代该向大众交出的答卷。” 　　简蔻没到25。还有小半年呢。 　　周起想。 　　周起随手将手机扔到书桌上, 身子后仰，歪靠着椅子背, 抬起一只手搭在眼睛前。 　　窗外四月的阳光明媚，大块大块泼进卧室。 　　旁边架子上放了本厚重的绿色相簿。 　　那次简蔻齐蕾还有崔孝珠一起来家里吃饭时，他带着崔孝珠先行离席上楼, 崔孝珠好奇地翻了他那本相簿，指着其中一张问他：“这是你和谁？” 　　周起听着楼下的动静，懒得搭理。 　　——那是他和一目了然是简蔻的简蔻。 　　在海边照的，当时他们才刚上小学，两个小朋友蹲一起喂食海鸥。 　　这张照片很出名。 　　不少人说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后来天生一对怎么就各奔东西了呢。 　　周起突然想到，当他们渐渐长大，简蔻越来越频繁地被他爸妈当成“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他时，周起给简蔻安的第一条罪名就是： 　　她那些优点都是迎合大人而诞生的产物。实际上她只是一个永远依附家庭，被父母摆布的花瓶人偶罢了。 　　然而现在，25岁不到的简蔻，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成为了独一无二的简蔻。 　　而周起反抗家人，反抗世界，反抗一切，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变回了那个面目模糊的周家小少爷。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周起反过那只手，捂住脸。 　　*** 　　简蔻给大家带来的惊喜，不仅仅是一部电影一首哼唱插曲。 　　小破站首页还突然出现了一则视频，标题是—— 　　【超治愈小唱诗班。猛男必看。】 　　众所周知，猛男必看的视频都是诸如恶龙咆哮、奶猫伸爪，或者舞法天女一类的内容。 　　所以猛男们点了进去。 　　然后弹幕上出现了潮水似的： 　　【猛男挑战失败。猛男已经死了。】 　　但或穿插一句： 　　【为什么TAG里面会有简蔻名字？】 　　最后终于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大规模爆发！ 　　【等等，难道领唱是简蔻？】 　　【？？？？？？？？什么？？】 　　【卧槽真的是简蔻！天呐，竟然是她！她小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 　　【awsl！！！！】 　　没过多久，这条视频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转发下席卷了所有社交平台！ 　　一时间所有人最爱说的话似乎都变成了“我不允许还有猛男没看过这个视频！”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猛男必看”这个关键字甚至冲到了热搜第一。 　　比正儿八经的“简蔻小时候”这个词条还要火爆。 　　连知名博主“社会观察”都转发了这条微博：“知名女星简蔻童年唱诗视频意外曝光。治愈到难以置信。” 　　引发了众人又一次玩梗。 　　“社会观察，除了社会哪里都观察。” 　　“社会观察=啥都观察。” 　　“社会观察？x。娱乐圈观察？√！” 　　“……” 　　如果说之前简蔻的植物学技能只是吸引了单一微博平台的关注，那么这次这条视频就是真的出圈了——但凡能想到的社交平台，没人不在刷这个视频。 　　因为录像里那个小姑娘实在是太甜了！甜到让人心都化了。 　　用童声唱出来的圣歌也很好听，感觉就是一群小天使。 　　这形象，和简蔻给大部分人的“冷淡厌世脸”印象完全不同。 　　《纵云》因此又迎来一次票房高峰。 　　几乎所有人在心里给简蔻打的标签都换成了：植物大佬，反差萌，小天使。 　　兴许还有一部分人给她打上了唐绮和陈淼淼的标签，但简蔻觉得不够。 　　唐绮并非女主角，在电影中贡献并不大。 　　陈淼淼，说到底只是一次国内小众的狂欢。 　　她还需要一个更大受众更经典的代表作来支撑她完完全全的独立，完完全全的成为简蔻。 　　——显然，只要江导的拍摄合理，《礼拜日》就是一部符合目标的极佳作品。 　　*** 　　简蔻和江导的下一部戏目前还在保密中。 　　不过瞒不住身边有蔚述这个挂逼队友的林玖。 　　没过上多长时间，林玖就主动来找简蔻帮他开小灶了。 　　问她的时候眉尾微动，一半在哄她，一半在卖乖。 　　“蔻蔻，你能不能告诉我，卡特是什么性格？” 　　简蔻正在往嘴里扔腰果，一听就精神了：“你想试镜卡特？” 　　林玖没说话，但盯着她的眉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是”。 　　预料之中的回答。 　　但就算是预料之中，简蔻还是忍不住想弯一下嘴角。 　　她不得不埋着头，花了一点时间按住嘴角，才满脸骄傲。 　　“你能不能不跟着我演同一部电影？” 　　林玖平静：“不能。” 　　“为什么？”简蔻想欺负他了。 　　林玖剥了颗杏子给她，凑近了，很认真：“那我不和你演同一部电影，你会不会借口营业结束了，和我分手？” 　　声音小小的。 　　听起来有点可怜，还有点委屈。 　　简蔻在心里指责他。 　　他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在拐弯抹角说她是个渣男！ 　　简蔻抱着抱枕。 　　电视机里的新闻叽叽咕咕个不停。 　　她声音很别扭：“我们本来就在营业，所以不能用分手来形容。” 　　林玖眼皮耷了下，嘴角微微一抿。 　　显然多多少少有被这个答案伤到，但抬起眼时，又有些想要逼宫上位的果决。 　　目光愈发深而认真。 　　“可我不觉得我们在营业。” 　　她半天没有接过他手中的杏子，林玖索性直接喂到她嘴边。 　　简蔻当然想吃，只是怕被弄脏手。 　　她一边就着他的手咬果肉，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防止被他手指上的水渍碰到脸上。 　　等她吃完了，林玖才接着慢慢说。 　　“世界上没有谁营业像我们这样子。” 　　他逼视着她。 　　“蔻蔻，你必须承认这一点。你和周起营业时，也能做到我们这样吗？” 　　周起？ 　　简蔻抬起头，怪怪的：“提周起做什么？” 　　光是想起就觉得怪讨厌的。 　　林玖歪着脑袋，凑近了，一字一顿，异常锐利。 　　“如果我、周起、李铮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简蔻：？？？？？？ 　　她瞠目结舌。 　　又关李铮什么事？ 　　不是，这样一个灵魂提问，你犯得着拿出这副锋芒毕露的固态模式来问我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准备搞什么事情，又要凉飕飕地把对手捏死呢。 　　简蔻微微张着嘴，对着他。 　　好半天，居然有点想笑了。 　　简蔻努力憋了两秒，实在是忍不住，歪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她鲜少会有快乐成这样的时候。 　　末了，她躺在那里，眉眼很生动，像是在逗小动物，又像是认真的。 　　“救你，保大，户口本写你名字。好不好？” 　　林玖：…… 　　简蔻笑够了，才将腿蜷上沙发，踢踢他。 　　“你到底还想不想开小灶？” 　　林玖：“……要。” 　　憋屈。 　　还能怎么样。 　　他在她面前，就是能一秒投降。 　　就算还炸着毛，也能被轻易捋顺了。 　　林玖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突然想到什么，垂眼笑了。 　　简蔻虽然没有肯定“他俩不是营业”这个说法。 　　但至少她也没有否认。 　　*** 　　过了半个月，简蔻跟着林玖一起去了江导工作室。 　　同行的还有齐蕾。 　　林玖是去试镜的，但是简蔻和齐蕾是别有目的的。 　　——主要是齐蕾别有目的。 　　本来她和林玖两个人来就行了。 　　但齐蕾坚持认定不能和闺蜜的男朋友单独相处，不符合她的为人处世之道，所以把在家咸鱼的简蔻也抓了过来。 　　其实这次《礼拜日》的男主角目标基本是对准了高加索人，只有寥寥几个亚洲演员得到了试镜机会。 　　华特娱乐公司以及《礼拜日》的制作公司宣布项目之后，就引起了极大的沸然。 　　这个饼实在是太香，一部分特别有诚意的欧美演员甚至不等江导在去伦敦选角，早早地就来了国内。 　　这些努力的明星中包括了特里尼达·克鲁兹。 　　他是位西班牙男模特，同时也是游戏中男主角卡特的脸膜。 　　也就是说，游戏中的卡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如果用他出演男主角的话，不容易出戏。 　　除了这些，特里尼达还有另一个身份，他还是齐蕾的小墙头。 　　齐蕾之前看高奢秀，一眼相中了他。 　　这会儿他们刚刚把车开进停车场，就看到特里尼达从电梯中走出来，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和身边的翻译说话。 　　齐蕾一见就激动了。 　　迅速从包里翻出纸笔，也懒得再背上了，扔给简蔻：“蔻蔻，帮我拉一下拉链。” 　　说着，匆匆打开车门，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朝着那边跑去了。 　　简蔻：…… 　　林玖：…… 　　他们看着齐蕾动作，从车旁跑到特里尼达旁边，绽放个笑脸，和对方说了两句。 　　特里尼达没有迟疑地给了他签名，态度亲切。 　　然后齐蕾又摸出手机，和他合照了一张。 　　最后他俩互相挥了挥手，分道扬镳。 　　齐蕾满足地返回车上。 　　打开车门第一眼就看见简蔻的手百无寥赖挂在车门门锁上，一个随时可以开门走人的姿势。 　　林玖的手指也勾着车门门锁，好像在等着被允许离开这辆车。 　　哟，小两口姿势神态还挺同步。 　　齐蕾从简蔻手上接过包，把签了名的笔记本塞进去。 　　那个笔记本上，全是不同明星的签名。 　　“怎么样？”齐蕾乐滋滋地问。 　　简蔻莫名：“什么怎么样？” 　　“这个小哥，你不觉得他很帅吗？”齐蕾对她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还没走远的特里尼达。 　　简蔻实话实说：“还行吧。” 　　那张脸她已经在游戏里见过无数次了。 　　游戏里的卡特确实很帅，除了造型之外，人设也能加分。 　　可现实中见到卡特的脸模，简蔻就觉得他一般般了。 　　齐蕾不服：“还行，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回答。” 　　她语重心长，有鼻子有眼：“这个回答，充满了敷衍，充满了不真诚，充满了塑料的味道……” 　　简蔻就怕她的排比句，急忙按住：“停！我知道了，他很帅。” 　　齐蕾想了想，鼓励她：“那你说说看他帅在哪里？” 　　简蔻，？？？ 　　你那个眼神认真的？ 　　我怀疑你这是在故意为难我。 　　齐蕾用催促的目光不停暗示她。 　　简蔻实在没辙，回头和林玖对视了一眼。 　　林玖睫毛扇动时的乖巧中，有种莫名的意味，类似于“你放心说吧，我不吃醋，我也想听听看他帅在哪里，毕竟你亲口说了他帅。” 　　太难了。 　　简蔻觉得人生太难了！ 　　就单单只是问她觉得这个人帅不帅，她还能给个违心的回答。 　　毕竟做判断题打个钩叉就行。 　　但要让她具体写出解题步骤，她可怎么搞？ 　　简蔻手指点了半天车门门锁，好不容易挤出几句。 　　“他眼睛还蛮好看的。” 　　齐蕾连连点头：“对。” 　　林玖：…… 　　简蔻：“喉结也挺漂亮的。” 　　齐蕾兴奋：“对对对。” 　　林玖：…… 　　简蔻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他屁股还很翘！” 　　齐蕾得意忘形，重重拍了她一下：“不愧是我好姐妹！我俩关注的点完全一致！” 　　林玖：…… 第52章 　　林玖虽然有点凉, 但什么也没说。 　　简蔻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件事毫无威胁度。 　　直到后来某天—— 　　“林玖是不是很久都没和简蔻同框了？” 　　微博上一个非官方的小型粉丝群里突然有人冒出了这句话。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这都多久没听过他俩消息了。 　　重度粉的行动力一般都很强。 　　既然说都说到了，那就去整理一下。 　　不整理不知道, 这一整理，愈发觉得有问题。 　　林玖和简蔻最近一次被目击，已经是去年11月的事了！ 　　他俩被目击到出现在某个夜市摊，没带助理和保镖, 打扮都很随意, 林玖头发稍微有点乱翘，简蔻的头发则是被一个大夹子随意扎起。 　　他俩在小声说着什么，一副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小情侣模样。 　　再往后就没有了。 　　到现在已经半年了，连个狗仔偷拍都没有……这怎么看, 都不太对劲啊。 　　已经沉寂了许久的女友心, 在此刻死灰复燃蠢蠢欲动。 　　整理总结的目击记录从一个群传到另一个群。 　　仿佛被说了“你不要告诉别人”的秘密一样，口口相传。 　　不多时, 就连死守阵地的CP粉都知道了。 　　有人惶惶，有人欢喜。 　　“他们是不是分了？” 　　“又来了，每年吵一次, 去年也这样吵过了, 结果人家小情侣好好的, 只是低调不想秀而已。你们不觉得脸疼吗？” 　　“09中途去意大利拍了三个月的事，没被目击很正常吧。” 　　“哪里正常了？简蔻又不拍戏, 都没去探班的吗？这么塑料的？” 　　“CP粉说一句，那段时间大小姐也挺忙, 拍了央视的公益宣传，拍了《名利场》封面，还有个曙森的圣诞广告, 抽不出时间去看他很正常吧。” 　　“但是他们连微博互动都没了呀。小甜酒以前有多喜欢给简小姐点赞。” 　　“那段时间在拍戏忙吧，本来林玖也不是喜欢上微博的人，以前一年只发了三条微博，都忘了吗。” 　　“关键这次小甜酒连首映礼也没参加，官方给的说法是他档期不合。实际上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回避不见面呢。” 　　“我去年就说了他俩是营业，我朋友就是圈里人，整个圈里都知道他俩是合约关系，信不信由你们。” 　　一般来说，明星粉丝群里都会有一些营销号在苟着窥屏。 　　听粉丝一说，营销号就觉得自己找到了素材，赶紧发博。 　　然后再由同公司其它营销号互相转发，往外扩散。 　　一些不长脑子的粉丝看见自己内部讨论过的讯息又被营销号发了一遍。 　　明明是赤|裸|裸的抄袭。 　　但粉丝就是觉得营销号是掌握一线讯息的人，他们愈发坚信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博主“今天林玖分手了吗”照常在晚上8点更新。 　　更新内容不再是“没有”，而是—— 　　“存疑。” 　　CP粉也有点慌了。 　　不过残酷的是，微博上粉丝再怎么躁动，也改变不了正主正住在同一屋檐下，根本没关注到谣言的事实。 　　晚上简蔻在对着一根口红发呆。 　　这是芝色计划在下个月发布的新色号，一个介于西柚红和玫瑰红中间的颜色，带着点淡淡的巧克力香气。 　　不管是包装还是质地都挑不出错。 　　唯一让简蔻觉得有问题的是这只新色号口红的名字。 　　——豆蔻甜酒。 　　想到这里，简蔻就忍不住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中。 　　她是芝色代言人。 　　她和林玖的CP名字就叫“豆蔻酒”。 　　她连色号发布后那群CP粉的反应都想到了。 　　“怕不是芝色内部打入了我们的人！” 　　“原来芝色高层也和我们磕一样的CP！” 　　“豆蔻甜酒，长长久久！” 　　太奇怪了。 　　真的是太奇怪了。 　　简蔻耳垂都禁不住有些淡红。 　　她趴在床上，把玩着那只全新的口红。 　　好半天，才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梳妆台边，打开口红盖子。 　　简蔻在嘴唇上试了试色。 　　和她在手背上涂抹的效果几乎完全一致，很显白的颜色，偏日常。 　　适合夏天，有种西瓜和果冻的感觉。 　　带着甜美且朝气的少女气息。 　　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豆蔻甜酒。 　　简蔻耳朵红红的，抿了下嘴，将口红抿得更加自然。 　　片刻后，听见林玖从房间里出来，她想了想，也走出去，往他面前一杵。 　　“好看吗？” 　　林玖一愣。 　　什么？ 　　这对于直男来说就是一个死亡提问。 　　有一部分直男分不清楚素不素颜，还有一部分，连问的什么都不清楚。 　　还好林玖太了解她，只花了一秒钟就注意到她嘴唇颜色和平时不一样，立刻对她笑笑：“好看。” 　　无脑夸。 　　反正也没说假话。 　　简蔻在他眼里怎么都好看。 　　简蔻勾了下嘴角，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嘴唇。 　　口红多多少少都是会掉色的，这一支也掉，不过掉得不多。 　　想到口红的名字，简蔻就又把笑意按捺下去。 　　她刁难：“那你说到底哪里好看？” 　　林玖：…… 　　她这是在学齐蕾，要求详细的解题步骤，防止蒙猜答案。 　　但是夸奖一个人好看，姑且还能从一万个细节描述。 　　要夸一支口红——该怎么描述细节？ 　　对直男的要求太高了。 　　林玖明显被问住了，眼睑微微放大，仿佛被要求表演一个后空翻的小狗。 　　过了一会儿，他视线略微撇开，大概想到了什么，低下头。 　　“那我好看吗？” 　　简蔻：？？？ 　　你怎么还反问上了呢？你是不是想套路我？ 　　简蔻笑了，笑得怪坏的，微微抬着下巴，一挑眉：“不好看。” 　　傻了吧，爷不上套。 　　林玖顿了顿，也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眉眼边，低下头，很认真。 　　“我眼睛好看吗？” 　　简蔻：你眼睛好不好看，心里没点数？ 　　她憋了很久，不情愿：“好看。” 　　要贬低林玖的哪里都不能贬低他的眼睛。 　　那就是他这个人神韵所在的关键点。 　　林玖应该是认可这个答案的。 　　又让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颊轮廓慢慢下滑，沿着下颚线条，一路到他的喉结。 　　简蔻魔怔似的轻轻用手抚摸那里。 　　林玖问：“那我喉结漂亮吗？” 　　简蔻：“……漂亮。” 　　这很难回答。 　　其实她想说不好看，可她都逮着这里又亲又啃过好几次了。 　　说不好看的话，仿佛是在打脸她曾经的行为。 　　林玖垂着眼皮，又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下。 　　简蔻在灯光中屏着呼吸，觉得手心的皮肤越来越烫。 　　林玖拉着她的手绕过他的腰，最后落在了某个不是腰的地方。 　　乍然一看，仿佛简蔻环抱着他一样。就是手的垂落位置不太妙。 　　关键是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异心，只是定定注视着她，带着点迫力，声音低低的。 　　“那我屁股翘不翘？” 　　他停了两秒，补充：“……比起特里尼达。” 　　简蔻：！！！ 　　她突然明白了！！ 　　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林玖。 　　林玖则用一副“你不夸我我就炸毛给你看，我要搞事”的表情回应她的瞪视。 　　他这是在翻旧账！ 　　简蔻在心里大声：你这人这么记仇的吗？事情都过了一周了，你还惦记着！ 　　怪不得李铮说你报复心真重！ 　　她一言难尽地收回手。 　　林玖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执拗地等着她的答案。 　　就差明说：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了。 　　简蔻发现林玖最近膨胀了。 　　她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的时候，他哪敢这样。遇到事情他都只能自个儿忍着。 　　顶多就是……红了眼眶。 　　现在她对他好点，他不红眼眶了，倒反而恃宠而骄起来。 　　恃宠而骄。 　　简蔻被自己那个成语逗笑了。 　　片刻后，负着手抬起头：“林玖，你别叫小甜酒了。我帮你想了个新名字。” 　　她笑了，一字一顿：“亚、洲、醋、王！” 　　*** 　　《礼拜日》的男主角之争估计还得进行一段时间。 　　谁也不清楚这个角色最后会花落谁家，毕竟不只是国内演员竞争，还有海外演员也在前仆后继地参与试镜，那战斗比游戏里的枪战还要激烈。 　　男主角是定不了，女主角却早就定了。 　　江导给简蔻安排了一个工作——在官宣当天进行一次直播。和粉丝互动。 　　简蔻应了下来。 　　《礼拜日》拍摄的消息早就放出来了，这是个比《黑铁时代》还要炸裂的重磅消息。 　　因为《礼拜日》是个国际性大IP，在所有平台上总销量达到了1.3亿——这还只是通过销售数量来统计的粉丝，还有数不清的盗版玩家呢。 　　所以它的选角受到了极大的瞩目，甚至有游戏圈的玩家开玩笑，江导这次是在拿命选人。全世界游戏玩家都排队提刀等他呢。 　　稍有不慎就会从狂欢变成暴|动。 　　这种苛刻的审视环境，也注定简蔻会在官宣后承受极大压力。 　　俗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谁不愿意为了这个资源承受压力呢？ 　　所以当简蔻名字在全平台被官宣出来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又是简蔻？又是她？！江导，就算她现在是你的御用演员，你也该分清楚什么时候能用她，什么时候不能用吧？” 　　“说真的，我怀疑简蔻不能撑起这个角色。这可是面向全世界的作品！你知道这个角色有多震撼人心吗？她不是你简蔻在国内的雕虫小技就能演绎出来的！” 　　“天呐，我有点绝望。” 　　“也不必这样吧，《黑铁》和《纵云》，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简蔻都演绎得很好啊。再说了，唐绮也是一个科学家吧。” 　　“粉丝别瞎吹了。我们国家就没有一个女星能把伊莎贝拉演绎出来。还是得外国演技好的人来。” 　　“不是吧，这都哪一年了？还有人跪着觉得我国演员演技就是比不上外国演员？合计着简骜这些年都白做文化输出了呗？我寻思简蔻这个演技不管放在哪个国家的平辈里都算是拔尖的了吧？” 　　“不管，我不接受！” 　　“拉倒吧有些人。我估计换谁来演你们都不接受。一边希望游戏能够改编成电影走进大众视野，能作为第九艺术被人认可。一边又不肯给任何演员演出机会。你们在高贵什么？” 　　“别的不说，我只希望简蔻小姐能在接了这个角色后，好好研究透彻女主形象。毕竟伊莎贝拉这个人设是真的太复杂太大气磅礴了。” 　　…… 　　微博上褒贬参半。 　　相反外网的评论还要好一些，在推特上输入简蔻名字的时候，甚至不用特意找，首页热门都是一片和谐友善。 　　“她是简骜的女儿，也是一位优秀的女演员。目前为止她已经成功演绎了《黑铁时代》中的唐绮，《纵云》中的陈淼淼。我希望她也能诠释好我们的伊莎贝拉。” 　　“无论如何，都是期待的。” 　　“简蔻真的是个超棒的小甜心，我愿意相信她的表演。” 　　“她的外形符合我心中伊莎贝拉的形象。谁能拒绝世界上最性感男星的女儿呢？” 　　…… 　　简蔻今天特意没有刷任何社交平台。 　　其实她没有别人眼里那么淡然，那么没心没肺。 　　她也会……玻璃心。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多了很多勇气。 　　就好像，身后多了个模模糊糊的支撑。 　　看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她可以放心往前走。 　　简蔻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到了晚上八点，以一副日常的平淡表情，打开直播间。 　　——径直面对所有的猜疑和褒贬。 　　作者有话要说：　　是酸酒。 第53章 　　现在直播间已经十分火热。 　　除了粉丝影迷、被平台引流的吃瓜群众, 还有数量相当多的游戏玩家。 　　他们是带着怒气和攻击性过来的。 　　简蔻一开播，就收获了各种问候和“问候”。 　　【蔻蔻！！！好久不见！！！】 　　【每次大小姐突然出现，那张脸都能让我受到暴击……】 　　【请你滚出《礼拜日》, 别毁我经典！】 　　【啊啊啊啊啊，女儿快给妈妈亲一口！】 　　【滚啊，你根本不配演伊莎贝拉！】 　　江导和简蔻说晚上直播什么都行，不限形式, 主要是要和粉丝交流, 达到宣传的效果。 　　话是这么说，但是简蔻还是遵循了大部分明星直播时采取的方案——坐在那里当个没有感情的问答机器就可以了。 　　“我希望今天晚上大家和我聊的话题尽可能是电影或者游戏。” 　　【知道了！】 　　这是乖巧的粉丝。 　　【你懂个屁的游戏。】 　　这是祖安玩家。 　　【阿巴阿巴。】 　　这是吃瓜群众。 　　既然要求都说明了，直播也就正式开始。 　　简蔻拿出自己玩游戏的眼力，从刷得看不清的评论里寻找有价值的问题回答。 　　【蔻蔻这次电影大概要拍多长时间呀？】 　　简蔻：“我们电影拍摄一般都是三到四个月, 后期制作再三四个月。不过《礼拜日》的美术风格太独特, 所以后期制作时间会非常长，我估计你们看到成品要等一年后了。” 　　【在哪里拍呀？国内还是国外？绿幕还是实景？】 　　“绿幕和实景都有, 实景部分是在英国约克拍摄。” 　　【男主角是谁？蔻蔻觉得林玖有希望吗？】 　　说到这个，简蔻突然有点不自在，手指不自然的将脸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 尽量将突然弯起的笑意泯灭。 　　“……这个你得问江导了, 我也不清楚。” 　　官方又克制的回答。 　　这算不算糖？ 　　粉丝纠结。 　　说了一会儿, 屏幕上五花八门的问题突然被全部顶掉，只留下一句。 　　【不是要聊游戏吗, 那请问你最喜欢游戏中哪个短片！】 　　是愤怒的游戏玩家在用连点器刷屏。 　　逼着简蔻看见这个提问。 　　不过他没刷多久，就被管理员禁言了。 　　简蔻抬了下手：“不用禁言。” 　　她想了想, 轻轻的：“你说的短片应该是指放映机里的黑白片对吧？” 　　这个游戏既然是蒸汽朋克风，那自然少不了一些和现实世界相近却又原理完全不一致的科技。 　　比如说现实世界中，最早的放映机是将画面投放到白幕上。 　　而在《礼拜日》里, 放映机外形像古老笨重的街机，上面有两个小孔，人们将眼睛凑在那里，摁下开关，里面就会出现极具时代特色的黑白短片。 　　因为机器的不稳定，小孔后的画面还会小幅度震动。 　　简蔻回忆：“在去庞德区的路上，有一个介绍天空之城是如何悬浮的短片特别有意思。落日街后面的放映机广告也挺好玩。不过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进游戏没多久，在一个拐角处看到的放映机。那时候刚到天空之城，觉得这里是天堂，然而短片却说，默克托公司生产的专供儿童吸食的雪茄在校园中大受欢迎。美好下的糜烂感瞬间就出来了。” 　　“……” 　　众直男：卧槽？ 　　怎么回事？她居然回答了？ 　　——她真的懂？？？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又试探了好几句。 　　简蔻有一答一。 　　“最喜欢的套装是增加AP值的修理工套装。” 　　“枪的话我用加特林比较多，偶尔也用一下榴弹枪。” 　　“最讨厌矿工合成人，皮厚走位还灵活，所以我每次都会先远狙它脑袋一下，再用榴弹攻击它。” 　　…… 　　卧槽。她！真！的！懂！ 　　一瞬间，就爆炸了，游戏宅们差点没尖叫！ 　　评论区里翻滚着各种表示他们震惊的语气词。 　　这些人虽然很有小众优越感，但也很很单纯。 　　只要玩过他们爱的游戏，参与到他们其中，他们就觉得你是兄弟。 　　哪怕你演技稍有欠缺，他们都可以容忍——更不用说简蔻演技没有欠缺。 　　一个个祖安老哥恨不得当场聊爆。 　　认兄弟和夸奖不要钱地往外蹦。 　　但他们这样刷屏也不太好。 　　因为简蔻本来想的是游戏和电影一半一半。 　　于是简蔻询问了一下这次直播的负责人，过了一会儿，告诉所有观众。 　　“我刚才和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一会儿我会多直播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我就专门用来直播《礼拜日》这个游戏。所以现在我们先聊一下电影好不好？” 　　好好好，bro，现在都依你！ 　　简蔻从八点陪聊到九点，然后按照之前的约定，去开电脑。 　　电脑上直播就没有手机方便了，还是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给她搞了两个分屏窗口，一个窗口呈现游戏画面，另一个窗口透过手机摄像头拍摄简蔻。 　　简蔻打开自己Steam，从游戏库里找到《礼拜日》。 　　这短短两个步骤又惊呆了无数玩家！ 　　【卧槽？400多个游戏？我列表等级最高的兄弟也才两百多个！】 　　【太震惊了。我现在终于知道大小姐电影结束后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都去干什么了。】 　　【只有我注意到上周刚发行的《狂战士信条》，她游戏时长就已经37个小时了吗？】 　　【哈哈哈哈怕不是天天在当狂战士吧！】 　　【看到大小姐还特意给国产游戏做了个分类，身为独立游戏制作人，真的有点想哭。国产单机游戏这条路实在是太艰难了，资金中断前路迷茫都是小事，最可怕的还是孤独和偏见。真的很感谢大小姐这样支持我们。】 　　这些玩家抓耳挠腮地想用更亲切的昵称来称呼简蔻，以示兄弟情深。 　　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喊什么，干脆跟着粉丝一起叫她大小姐了。 　　然而现在最炸裂的不是游戏玩家。 　　说起来有点讽刺，刚才简蔻的问答环节，炸了游戏受众，现在游戏环节，倒反而炸了粉丝。 　　她们震惊地看着摄像头画面里，简蔻身边的书架。 　　那是什么？宇宙学，空间理论，量子场？ 　　众人已经震惊到顾不得在直播间里磕颜了，现在只想和姐妹们交流。 　　于是迅速转移阵地去微博。 　　“有没有人能鉴定一下，这个书架是谁的？！！” 　　“09的。姐妹。隔壁已经锤了，09工作室以前发过下面那个机械拼装，是他本人的。” 　　“哈哈哈哈前段时间还质疑小情侣分手的人呢？我就说了人家好着呢，营销号一天猜来猜去不嫌累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在那事不关己地说风凉话。他们可是同居了啊，这他妈是同居啊！” 　　“事不关己？明明是关你屁事。两个正值婚龄的年轻人同居有什么问题？怎么？小甜酒不和大小姐同居还和你同居吗？” 　　“我就奇怪了，之前信誓旦旦说营业的人不出来道歉吗？你不接受他们俩谈恋爱的现实也不用造谣吧？” 　　“哈哈哈哈，我发现了，每次女友粉一蹦哒，他们关系就会更进一步。上次也是，女友粉刚分析完他俩分手，结果他俩就互换衣服出来虐狗了。下次长长记性吧，被打了那么多次脸，还蹦呢。” 　　…… 　　其实林玖的女友粉已经很少了。 　　但架不住CP粉和事业粉的热情，就算没人，她们也要单口相声地吵架。 　　所以战况单方面激烈。 　　等简蔻好不容易结束直播，传闻已经满天飞了。 　　林玖就站在书房门口，带着种“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虽然我很高兴但这次真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来单纯做个汇报”的表情。 　　“蔻蔻。” 　　“怎么了？”简蔻按着脖子。 　　林玖心平气和：“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俩同居的事了。” 　　简蔻：…… 　　简蔻：？！！！ 　　她花了三秒钟，才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吸了口气。 　　什么？ 　　你在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 　　“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俩同居的事了。”林玖真的再说了一次。 　　然后还很无辜，露出“我恰好觉得你是这样想的”的模样。 　　简蔻：！！！ 　　天花板上嵌灯开着，灯光如同日光一般流泻下来，明晃晃的。 　　简蔻穿过明亮的灯光，用一副惊呆的表情瞪着他。一动不动，身体仿佛石化。 　　你认真的？！ 　　林玖认真的。 　　简蔻满脸不可置信。 　　过了好半天，才眨了下眼，慢慢收回视线，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举一动都很缓慢。 　　大家都发现了？ 　　那简骜呢？ 　　会不会有人跑去INS上通知简骜了？！ 　　她可不想她爸突然杀回国内和她促膝长谈！ 　　简蔻抬起手，和林玖对视着想说什么，可是嘴刚刚张开，又收了回去。 　　——算了。 　　反正都被发现了。 　　既定事实她也改变不了，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呗。 　　还能怎么着。 　　咸鱼不需要想太多。 　　简蔻的情绪仿佛坐了过山车，迅速登顶又迅速平静。 　　片刻后，连声音都稀松平常了：“她们为什么会发现我们同居的事？” 　　林玖指给她看：“因为书架上的书，还有方锐以前来我家拍过的机械拼装。” 　　简蔻扭回头，上下审视一遍。 　　“哦。” 　　还真是。 　　不过随便了。 　　简蔻揉着眼睛往外走，打了一会儿游戏，眼睛有点累。 　　林玖若无其事又猝不及防地问：“要回应吗？” 　　“嗯？不用吧？”简蔻没上心。 　　林玖视线朝右边拉扯了一下，迅速拉扯回来。 　　低下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祈求。 　　“那我能回应吗？” 　　“……” 　　简蔻看他一眼，有些错愕，片刻后侧过脸，默默地从他旁边走出去。 　　林玖也默默的，不说话。 　　只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简蔻非常快也非常别扭地扔下轻飘飘一句。 　　“随便你。” 　　林玖笑起来。 　　*** 　　炸了一晚上的微博，再次炸了。 　　因为林玖工作室发文了—— 　　“谢谢大家对豆蔻酒的关注，两位演员都是以结婚为目的在认真交往，希望大家能够认可和理解，同时也希望大家能把更多的关注投入到他们的演绎和作品上，给他们留一点私人空间。感恩。” 　　非常公式化。 　　但这是这么久以来，官方第一次给出正面回复。 　　这说明着什么？ 　　——说明他们感情毋庸置疑！ 　　CP粉又激动又扬眉吐气，恨不得放烟花庆祝。 　　什么分手传言，都给爷爬！ 　　博主“今天林玖分手了吗”晚上8点已经发了一条“存疑”。 　　现在又不得不多发一条。 　　“分个屁！同居了！” 　　没有任何格式可言。 　　…… 　　林玖没转工作室那条微博，只单单发了两个字。 　　“是的。” 　　——这是回复今晚一水儿问他是不是同居了的粉丝。 　　正主都回答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粉丝刷起了他俩的各种糖，偶尔还有些小机灵鬼临时创作出一条条同人段子。 　　林玖磕自己的糖一向很行。 　　连着看了十几条关于自己和简蔻的同人，耳尖越来越红。 　　最后再次刷新首页，突然一条新发微博跃入眼帘。 　　@简蔻：是的。 　　和他一模一样的内容。 　　只是比他晚发了几分钟。 　　林玖愣住。 　　好半天慢慢抬起头，视线越过手机，直直凝视过去。 　　简蔻感受到了，不想理。 　　可他存在感实在是太高，忽略不了，她不得不若无其事：“你看我做什么。” 　　声音硬硬的。 　　林玖没吭声，只是一言不发瞧着她。 　　墙上的挂钟走了十下。 　　简蔻终于憋不住了，翻过身背对着他，小小声。 　　“……我是手滑。” 　　手滑地打了两个字，还手滑地发了出来。 　　“嗯。” 　　林玖低头笑了声。 　　用回应三岁小朋友的声音，按捺不住高兴地表示理解。 第54章 　　简蔻在steam上的Id名字是Cardamom。 　　这件事过了一个月还在不停被提起, 玩游戏时的直播录屏一次次在著名的NGA社区上放出：【简蔻这技术几分？】 　　“她游戏意识应该挺强，操作也很好，甚至无伤过了两个小Boss。但是玩的只是高难度, 而不是地狱难度，所以打个7分吧。” 　　相似的问题陆陆续续提了一个月后，论坛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新的帖子。 　　标题和别人都不一样，有如一股清流, 如此的显眼。 　　【还有人记得一年半前《主播趣玩录》的一期视频吗？邱嘉铭队伍里这个Cardamom是不是简蔻？】 　　“？？？？？？？？？？？？？？？？” 　　下面的回复一开始是懵逼, 后来逐渐深入。 　　越扒越觉得像。 　　这执着于背后伤害的走位，这修理工套装，这矿工合成人的打法——这他妈简直就是个一模一样的简蔻！ 　　直男们汹涌去了邱嘉铭微博下。 　　“小老弟，你老实交代, 这个视频里和你打游戏那姑娘是谁！是不是简蔻？！” 　　邱嘉铭在俱乐部里啃着苹果：“老大, 我能暴露简蔻姐姐吗？” 　　李铮似乎没听见，慢条斯理地将手上东西整理好, 放进柜子里，打了个电话，这才看向邱嘉铭, 懒洋洋地笑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机：“你简蔻姐姐说可以。” 　　“好嘞！”邱嘉铭心里一喜。 　　刚要走却又退回来, 支吾了一阵, 关切老板。 　　“老大……简蔻姐姐和林玖是真的在认真交往呀？” 　　“都官宣了，肯定是认真的。周起可没这个待遇。”李铮随口。 　　“那……”邱嘉铭干巴巴的, “他们以后也真的会考虑结婚？” 　　李铮好笑：“怎么了？你舍不得？” 　　这哪能是我舍不得呀。 　　邱嘉铭急忙辩解：“我这不是怕……” 　　他把话打住，摊了下手, 一副不言而喻的样子。 　　李铮一脚踹了过去：“一天有事没事别瞎揣测你老大，赶紧给我滚去练习。” 　　“行行行。” 　　邱嘉铭双手合十，做了个饶了我的手势, 急匆匆回去了。 　　快落座的时候，透过窗户看了李铮一眼。 　　他们老大开电脑准备挑选新的邀请函了。 　　邱嘉铭挠了挠头。 　　他们老大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简蔻姐姐？ 　　应该喜欢过吧。眼睛骗不了人。 　　只是，他们老大的性格就这样，太不主动，太与世无争，太容易放弃。 　　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纵云》男三。 　　他需要的应该是一个能热情追逐他的人。 　　恰好简蔻姐姐也需要这样一个人。 　　于是林玖成功了。 　　唉。 　　你们成年人的恋爱真复杂。 　　邱嘉铭摇了摇头，打开电脑。 　　@邱嘉铭：既然暴露了，我就坦白了吧，之前确实是和简蔻姐姐一起打游戏的。她是我们战队的贵人。不瞒大家说，我们俱乐部的电脑都是她配的[龇牙笑]。 　　配？？？ 　　认真的？？？ 　　这个字有多让人不可置信呢。 　　电子竞技俱乐部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一般不会买成套的电脑。要么配置不够，要么质量支持不了配置。所以基本是有专人专门DIY一套。 　　这不算个特别技术的活，但在妹子中会配电脑的绝对少见——更别说这个妹子是个明星。 　　娱乐圈里喜欢给自己艹电子达人人设的明星不在少数。 　　但敢打赌，那群人别说配电脑了，估计连A卡和N卡都分不清楚。 　　简蔻除了认植物、唱诗、打游戏，居然还能配电脑。 　　卧槽，她还会什么？ 　　一年半前那次游戏视频又被红红火火地刷了起来，配上邱嘉铭的微博。 　　一时间简蔻在虎扑的喜爱投票直奔第一名，甚至高了第二名万票。 　　“要是国内也有个人民选择奖，我估计简蔻今年能拿个大满贯。宝藏女孩，爱了爱了。” 　　直男们评价出奇地统一。 　　而宝藏女孩简蔻现在已经随着剧组飞去了约克。 　　*** 　　这次共演的男主角依然是林玖。 　　之前两个月时间基本大半都用来定夺男主角了。 　　最后江导相中的演员有三个。 　　林玖。特里尼达。还有美国演员布罗德。 　　这三人各有优势。 　　特里尼达呼声最高。自带游戏玩家的好感度，不容易出戏。 　　布罗德和林玖则是演技取胜。 　　两人名气差不多，不过布罗德资历稍微高一些，林玖则更年轻清澈一些。 　　特里尼达被第一个排开，因为他的演技实在是难以胜任。 　　布罗德和林玖分别试镜了六七次，最后定下林玖。 　　除了林玖演技要更胜一筹之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点——他在英国度过了童年，又在那边留学发展了几年，会一口标准的英腔。 　　而布罗德不会。 　　*** 　　“你必须要回去吗？” 　　飞艇上响起轻轻的声音，有些失落。 　　伊莎贝拉右手扶住了自己左臂。 　　“……卡特，我希望你知道，我回去的理由只有一个。” 　　“你的未婚夫？” 　　“对。” 　　卡特垂下眸子：“你还没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 　　漫长的沉默后，伊莎贝拉才带着叹息回答。 　　“他是个和你一样的人。所以他值得让我回去。” 　　他们坐在空荡的空庭中，热气球与机械配合运作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正是傍晚，夕阳从窗外透进来，在木板上留下带着黑色影子的橘光。 　　卡特失去了惯常的笑脸，垂着头，一言不发。 　　却不知道伊莎贝拉口中那句“和你一样的人”，说得有多痛苦和纠结。 　　“Cut！”江导扬起手，做了个“Good”的手势。 　　空艇所有戏份已经全部拍完，场控立刻指挥着人上去移开布景，同时高声喊下一组镜头的演员做准备。 　　“今天没有你们的戏份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不用一直待在这里。” 　　江导在监视器后用笔点了点男女主角。 　　简蔻和林玖从开机到现在每天戏份都是满的。 　　适当的休息有助于提升演员状态。 　　江导虽然要求所有演员必须跟组，但并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必须待在棚内。 　　服化组人员上来用化妆棉按了按简蔻额头。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最近辛苦了。” 　　那位工作人员和简蔻挺熟，跟着轻声劝了句。 　　简蔻点点头，笑笑：“你们也辛苦了。” 　　这会儿时间其实还早，中午都还没到，拍摄时的夕阳是灯光组伪造的光。 　　走出片场，湛蓝天空上浮着一朵朵可爱的云。 　　“想回去睡觉吗？”林玖用手遮了下眼前的烈日。 　　简蔻摇了摇头：“我想去逛逛。” 　　“去哪儿？” 　　“不知道，就随便走走。” 　　林玖轻轻拉住她：“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低垂下眉眼。 　　“什么？” 　　林玖笑了笑，并不回答，拉着她往前走。 　　径直带她去了租车公司。 　　简蔻一头雾水，看着他租了辆宽敞的越野车，然后将她塞上车。 　　“我们去哪儿？”她又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答。 　　车辆稳稳地朝着城外驶去。 　　窗外麦田与花田互相交错，五颜六色地铺开，空旷却不空寂。 　　简蔻看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 　　最近拍戏确实太累。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朦胧中感觉林玖将空调片拨了一下，冷风不再对着她吹拂。 　　过了一会儿，车上温度好像也上升了点。 　　简蔻终于不用再睡得眉头紧皱。 　　她这一睡就是两个小时。 　　醒来时，车已经再次驶入了市区。 　　这里显然不是约克了。 　　简蔻揉着眼睛：“你到底想要去哪儿？” 　　这次，林玖终于给出了回答。 　　“到了。” 　　轻轻的。 　　简蔻看着眼前的牌坊，百思不得其解，说话还结巴了一下。 　　“唐、人街？” 　　“嗯。” 　　他将车驶了进去，沿着街道边缘慢慢游。 　　最后停在一家饺子馆前。 　　简蔻歪了歪头。 　　片刻后，听见林玖说话了。 　　“这里就是以前我爸的中餐馆。” 　　简蔻一愣。 　　有些惊讶。 　　林玖用食指点了点车窗。 　　“我回国的时候，这里变成了一个广式早茶店，没想到现在又变成了饺子馆。”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绝对没有悲伤。 　　简蔻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好在林玖也没想要她说些什么，只是驻留了短短几分钟，又再次启程。 　　这次进入了一片新的街区，停在一座小独栋房子前。 　　这是栋白色与浅橡木色互相交错的房子。 　　有些旧了，门口用做支撑的柱子发黑朽了一块。 　　林玖又开了口。 　　“这是我以前的家。” 　　不用他说，简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点数。 　　看起来房子应该很久没住人了，草坪显得颇为杂乱。 　　简蔻手指搭在安全带上。 　　“你想你爸爸妈妈吗？” 　　“嗯？” 　　林玖眼皮撩了撩，微微抬眉。 　　“不想。” 　　末了，笑了下：“我只是想带你来看看。” 　　他没有骗人。 　　简蔻的回避人格，很容易让她进入一种不信任对方的状态中。 　　所以林玖想趁着她没回避的这段时间，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她，让她安心。 　　他递给她一个“我们继续走吧”的眼神，驾驶车子穿过已经有了时光味道的街道，重新回到荒原。 　　——却不是回去约克郡的路，而是在二十分钟后，进入了伯明翰南部的一个小镇。 　　简蔻突然将脸贴近车窗，有些诧异地看着外面。 　　层层叠叠的古旧暖黄色石砖筑成的小屋，有的已经发白剥落，露出里面的石灰岩。 　　小格子窗的木框上有细碎的雕花，窗台和屋前都堆积着厚重的藤蔓花卉。 　　林玖找了个地方停车，按开她的安全带。 　　“走吧，去逛逛。” 　　*** 　　这里明明没有下雨，阳光下的空气中却有股湿漉漉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在小小一片面积内植物覆盖率高得惊人的缘故。 　　简蔻环视一圈。 　　“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部电影里见过这里。” 　　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 　　林玖笑着，睫毛下的眼睛柔和地弯着。 　　他反手朝她伸过去。 　　简蔻几乎想都没想，就将手送进了他手心。 　　林玖更喜欢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牵她。 　　所以这个牵手姿势只维持了几秒钟，他就换了，让五根手指穿过她指缝。 　　午后走在这样一个阴凉宁谧的小镇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简蔻时不时和他赞叹两句风景。 　　他们慢慢走上斜坡。 　　小路边巧克力店的招牌在阳光下淌着金。 　　“我们买点巧克力吧。” 　　简蔻看着橱窗里的那只巧克力猪。 　　“好。” 　　-- 　　店门开关时传来叮铃铃的声响，是提醒客人光临的音效。 　　橱柜后只站了位戴着红色围裙的女人，看起来已经上了点年纪，举动却很优雅。 　　应该是巧克力店的老板娘。 　　“亲爱的，想要点什么？”对方将擦拭着的模具收起来，笑盈盈地问。 　　店里巧克力种类实在是太多，有点挑不过来。 　　柜台上有一个□□，分为内外两圈，特意为选择困难症的顾客们准备的。 　　简蔻拨了下转轴。 　　最后□□在一个杯子图标和一个小圆豆图标处。 　　简蔻看着上面英文，流利问：“这是什么？加了白胡椒的热可可？” 　　“对。”老板娘微笑。 　　简蔻半趴在柜台边：“巧克力里面加白胡椒不会怪怪的吗？” 　　“我们有的顾客特别喜欢这个味道。巧克力里面能加的调料还很多，亲爱的，甚至有人喜欢在里面加辣椒粉。” 　　简蔻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那就先要一杯这个吧。” 　　老板娘说了声“稍等”，麻利地拿出纸杯，开始帮她调制热可可。 　　没过一会儿，她将热可可推了过来。 　　简蔻用胳膊肘撞撞林玖。 　　——叫他试毒的意思。 　　林玖乖乖试毒。 　　“怎么样？”简蔻仰着头问他。 　　“没有怪味，但有点苦。” 　　林玖用中文回答。 　　简蔻从他手中端过杯子，也喝了一口。 　　嗯…… 　　一言难尽的味道。 　　她觉得不可以，将杯子塞回给他。 　　露出一副好像只是让他帮忙拿东西的模样。 　　“我再看看别的。” 　　林玖握着杯子，视线垂在杯沿上。 　　白色的杯沿能够清晰看见热可可流动的轨迹。 　　刚才简蔻喝热可可的位置，和他喝的位置完全重合。 　　林玖转了下杯子，依旧使用那一小块位置，又抿了一口。 　　“这位先生想要点什么呢？” 　　老板娘微微笑着。 　　林玖看了看柜台里的标签。 　　也许简蔻会喜欢松露巧克力…… 　　不等他开口，简蔻先帮忙说了。 　　“我猜他喜欢松露巧克力。” 　　说完还挑了挑眉，为自己的栽赃陷害感到些许得意。 　　片刻后回到柜台，托着腮，一副“相信我，我了解他”的模样。 　　林玖：…… 　　“明白。” 　　老板娘取来一盘刚做好的松露巧克力。 　　“试试。” 　　简蔻拈了一颗给林玖。 　　塞进他嘴里。 　　看他咀嚼咽下。 　　她问：“喜欢吗？” 　　林玖其实对巧克力喜爱度不高。 　　但显然简蔻很喜欢。 　　他点点头：“喜欢。” 　　简蔻抿了下嘴角。 　　最近拍戏已经听他说过很多次英音了，但现在听起来还是很有味道。 　　尤其在这样一座小镇，这样一间小店里。 　　简蔻转回头：“那要一份松露巧克力。” 　　…… 　　几分钟后，他们拎着一袋松露巧克力重新回到阴凉的小路上。 　　说是给林玖买的，实际上只有简蔻自己在一颗接一颗地吃。 　　街边花卉绿植都在轻轻摇曳，好半天，她才想起勉为其难地分了林玖一颗。 　　松露巧克力上会沾着许多可可粉。 　　林玖吃下巧克力后，抿了抿手指。 　　五指张开，动作得很漂亮。 　　简蔻愣愣看着他动作，片刻后清凌凌的眼睛多了点指责。 　　“你刚才不该说喜欢你喜欢松露巧克力的。” 　　林玖一愣。 　　想了想：“那我们重来一遍？” 　　好啊。 　　简蔻问：“你喜欢松露巧克力吗？” 　　林玖回答：“不喜欢。” 　　简蔻：“那你喜欢什么？” 　　林玖笑起来，在柔和的阳光里低垂下眉眼。 　　“我喜欢你。” 　　简蔻满意了。 　　*** 　　排屋的最后一间连接着一片绿色的山墙。 　　草坪顺着墙角一点点扩张，最后蔓延成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尽头则是小镇的另一排房子。 　　上面这排房子就大了许多，都是独栋，不过看起来也都上了年纪。 　　简蔻很没有女明星自觉地解决完了一包巧克力，突然想到：“这个小镇以前是不是没有那家巧克力店？” 　　说完有些惊讶。 　　为什么她会那么想？ 　　林玖倒是不惊讶，笑了下：“来。” 　　他朝她伸出手。 　　拉着她踩上一级高高的台阶，往岔路拐去。 　　这边路更加狭窄也更加湿润，本来的石砖路变成了石子路。 　　过一个弯，林玖才开口：“认识这里吗？” 　　简蔻抬起头。 　　不远处有一座教堂。 　　很常见的那种小教堂，暖红砖墙，尖顶，彩绘玻璃。 　　她目光突然泛起些涟漪。 　　小教堂外表看起来不大，但简蔻就是知道，顺着教堂的旋转楼梯下去，会有两个圣母和圣子的雕像立在两边。 　　再往前走是个巨大的水池。 　　水深只到脚踝。 　　水池里有一条条雕花石台，刚刚高出水面。却不是给人行走用的，而是用来放烛台的。 　　最中间则是个洗礼台。 　　教堂每年夏天举办一次洗礼仪式，很隆重，会将整个地下室都铺满水。 　　粼粼水池中的人稍微一动就引得烛火光芒在水上摇曳。 　　简蔻突然想起来了。 　　她八九岁的暑假跟着爸爸妈妈来国外度假。 　　因为很闲，又因为妈妈是个基督教徒，所以加入了当地一个特意为洗礼日成立的唱诗班。 　　但她被爸爸妈妈带去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参加过的活动也实在是太多，记忆早就被封禁在了盒子里。 　　简蔻愣愣地回想着洗礼台后面那一方水池。 　　仪式当日，她们一群小朋友就穿着白色斗篷站在那边的水中唱诗。 　　“所以，当时你也在教堂里？”简蔻终于知道林玖从哪儿认识她了。 　　“对。”林玖拉她过来，指给她看，“山腰上那栋房子就是我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那栋房子是现代建筑，不算漂亮，瘦长狭窄。被树木遮了一大半，只能看见最上面几扇窗户开着。 　　和小镇风格实在是相差太远，所以简蔻一直很排斥那里。 　　说起来，洗礼那天，教堂里多了一大群没见过的孩子。 　　她还以为是游客。 　　林玖随手从路边薅了一片叶子，捏进手里把玩。 　　“照顾我们的阿姨是基督教徒，洗礼那天她会带着我们一起来。” 　　简蔻心里一动：“所以你是因为我美妙的歌声才……才盯上了我？” 　　不会吧，不会吧？世界上会有人觉得她的歌声打得过她的脸吗？ 　　不因为颜值入坑，而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唱歌？ 　　林玖一怔。 　　片刻后，他突然笑了，好像被她逗到了，笑得特开心，甚至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半倚了过去。 　　他这种冷白的人不适合这样笑，一笑起来就怪变态的。 　　不过好在这里阳光正好，冲刷了那点点病态的画风。 　　“对。”林玖捏住她手腕，笑得特别诱人，还有些阴阴的，“我终于抓住你了。” 　　简蔻：…… 　　你当我傻。 　　简蔻现在不怕他了。 　　就算他看起来死变态死变态的，她还是敢轻轻踢一下他小腿。 　　小说里那种阴郁病态的人都是冰凉凉的，你手这么暖和，少来。 　　林玖笑够了，才和她说实话：“算。但也不算。” 　　这题太难了，简蔻皱眉：“到底算不算？” 　　林玖告诉她：“除了洗礼那天你们在地下，其它时候你们都在教堂二楼小半层上唱歌。我的房间正好能听见，也能听清楚你声音。” 　　因为简蔻是领唱。 　　林玖顿了顿。 　　“我从来没睡得那么好过。” 　　简蔻：…… 　　哦，原来如此。 　　因为她歌声催眠，所以他盯上了她，想收获免费哄睡师。 　　简蔻觉得不浪漫了。 　　林玖捏了捏还没被他放开的手腕。 　　实际上，不要指望一个童年家庭发生巨变、笼罩着巨大阴影的小男孩，在那时候有多强的承受能力。也不要指望福利院那群小兔崽子有多善良。 　　勾心斗角，打架斗殴都是日常。 　　更恶劣的也有。比如林玖带来了一副士兵玩偶——那是他爸在某一个没酗酒的日子买给他的。 　　然而林玖带到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偷走。 　　一周后再见到那幅玩偶的时候，它已经躺在垃圾桶里成了碎片。 　　后来有次镇上的老太太送了一盒牛奶片给林玖。 　　林玖一直舍不得吃，给自己规定一周只能吃一片，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拿出来馋一眼，再放回去。 　　后来有一天他打开柜子，装着牛奶片的盒子变成了一个空盒子。 　　宿舍长在他背后发出一阵爆笑，告诉他真好吃。 　　林玖和他打了一架。 　　然后被关了禁闭。 　　后来他就总是睡不着了。 　　每次睡觉都会觉得自己会失去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在教堂的歌声里，安安稳稳睡了一下午。 　　林玖松开捏着她的手，抬起眼皮。 　　“然后洗礼那天，我见到你了。但你第一次见面就会欺负我了。” 　　“……” 　　她还做过这种事吗。 　　她明明从不欺负人。 　　简蔻不想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林玖挑挑眉，示意她刚才踢他小腿那只脚。 　　“洗礼结束的时候，正好我在你旁边换鞋。你就这样踢了我一下，让我帮你把鞋穿上。” 　　简蔻：…… 　　兴许大概有可能确实有这样一件事。 　　她辩解。 　　“我是觉得那件斗篷不好弯腰，你不想帮我可以直说。结果你还不是帮我穿上了。” 　　虽然简蔻觉得自己多半是觉得林玖长得太好看，所以下意识就欺负了。 　　好在林玖认同了她胡扯的辩驳。 　　“嗯。” 　　于是简蔻又轻轻踢了他一下，还是不甘心。 　　“你真的是因为我唱歌太催眠才盯上我？” 　　他站直了。 　　“不是。” 　　他想了想，慢慢的。 　　“因为站在你旁边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完整的。” 　　这个靠近山谷的小镇一年四季风都很大。 　　林玖就睡在窗子边，正好能看见镇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所以后来林玖每天都趴在那里，看简蔻走进教堂，又看着她出来。 　　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他视线。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不再出现。 　　林玖那天久违地没睡着。 　　注视夜空的时候，突然想到，他那些莫名的安心渴望都来自一句话。 　　You complete me. 　　你使我完整。 第55章 　　小情侣好久没秀过恩爱了。 　　但微博上目击却多得惊人。 　　没办法, 《礼拜日》剧组在约克郡拍完外景戏后，回了伦敦拍棚内戏。 　　全世界都知道这里有着欧洲最重要的制片基地，蹲人不要太方便。 　　狗仔只用守在这里, 然后跟着他们，就行了。 　　上周拍到简蔻挽着林玖胳膊，在街头等红绿灯的时候玩手机。 　　上上周拍到林玖带简蔻去他朋友开的咖啡店。 　　上上上周拍到他俩去游乐场约会，穿了一套白色的情侣装, 就差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啊啊啊, 我不是女友粉，我也好酸啊！” 　　“对，我明明是妈粉，为什么这么酸。而且我不知道我在酸谁, 我又酸09又酸大小姐。” 　　“卧槽卧槽, 为什么觉得他俩恋爱的时候两个人都甜起来了？指形象……” 　　“一直看着大小姐长大的老粉说一声，大小姐18岁走厌世风之前一直都很甜。就是个有点傲娇的小甜心。可惜后来……她18岁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知道吧。” 　　“心疼大小姐qaq，没事我们小甜酒属糖的，能让她甜回去。” 　　“他俩谈恋爱好小学鸡啊, 又甜又纯情。” 　　“每周被目击一次, 不知道这周又会被目击到什么？” 　　“盲猜和林玖生日有关。” 　　粉丝们被各种目击搞得又酸又甜, 百感交集，但林玖生日还是要准备的。 　　大部分粉丝现在已经换上了统一的头像。 　　会画画的提前画画, 不会画画的就去做视频，视频也不会做的, 就准备好各种截图，拼在一起换个滤镜，到时候配上彩虹屁发出来, 仪式感立刻就出来了。 　　简蔻这边倒是继续没心没肺地该吃吃该睡睡，毫无反应。 　　这样一直到周六，下午拍完追逐战斗戏，两人早早离开了片场。 　　最近出去的时候片场外一直都有粉丝在等候。 　　不过他们并不会来找两人签名——他俩拍戏都已经很累了，不能再给他俩添麻烦——所以粉丝只是给两人送送花，或者送个自己做的手工装饰。 　　没过几天，简蔻背包上就多出来一堆小吊坠。 　　每一个她都挂了出来，不管好不好看，这让粉丝特别有成就感。 　　宠粉实锤。 　　今天他俩出去也看到了一群粉丝，又收到了些不一样的小礼物，被大家一路簇拥着上了车。 　　不料车门刚关，背后就传来一声。 　　“小九，蔻蔻。” 　　简蔻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扭过头。 　　后面坐了个女人，看起来已经有40多岁了，不过保养得很好。 　　正对她露出个微笑，嘴角也有两颗小梨窝。 　　简蔻惊讶。 　　“您是？” 　　旁边林玖已经开口了。 　　“姑妈。” 　　女人微微颔首。 　　又对简蔻笑了笑，才看向林玖，慢慢说：“我和你姑父来这边旅游，想到你正好在这边拍戏，所以来看看你。” 　　她说话并不端架子，慈祥且亲和。 　　说着指了指。 　　“我刚才本来想去片场等你们的，但粉丝太多，我怕给你们造成麻烦。正好你们剧组有个孩子经过，就带我来了车上。” 　　过来这边拍戏后，车都是统一安排的。 　　为了灵活使用，一把钥匙演员带着，一把钥匙剧组留着。 　　林玖看向简蔻，介绍：“我之前和你说的姑妈。” 　　刚才她已经听他喊过了。 　　简蔻有些迟疑，还有点不好意思。 　　兴许看出了她的纠结，林佩诗笑着说。 　　“叫我姑妈就行。” 　　简蔻乖乖喊了：“姑妈。” 　　林佩诗看起来特别高兴。 　　“蔻蔻真是漂亮。你之前的电影我都看了，没想到你比电影里还好看。演得也特别好，陈淼淼出场那段，我都想替你把男配角揍一顿。” 　　简蔻：您太会夸了，我是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林玖帮着插了句话：“姑父也来了？” 　　“对。” 　　林佩诗顿了顿。 　　“说起来，你们今晚有空吗？”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那就好。”林佩诗说，“难得过来，我和姑父想请你们吃顿饭。我本来还担心你们没时间。” 　　林玖问：“姑父现在在哪？” 　　“他刚才回酒店收拾东西了。我想着他收拾好东西，你们差不多也拍完戏了，就没让他来片场，让他直接去餐厅了。” 　　说着，林佩诗把餐厅地址告诉林玖。 　　车辆从白金汉郡驶入伦敦市区。 　　这会儿天空已经有点麻麻黑了，简蔻低头看了看。 　　她本着穿衣舒适原则，穿了件很宽松的白T，外加一条黑色短裤，不长，但也绝对不短。 　　这样见家长应该没问题吧？ 　　等等。 　　简蔻抬起头，看向前车的尾灯，突然捻了下自己发梢。 　　这是见家长？！ 　　她惊了。 　　她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见家长了？！ 　　算了。 　　反正林玖去年也去过妈妈墓地了，还见过了简骜。 　　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互相见过家长了。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简蔻脑袋里面回荡。 　　她脑袋歪过来又侧过去，那在心里很多想法的样子仿佛一个女版的罗杰队长。 　　等红灯的时候，林玖伸手过来拉了拉她的手。 　　手心暖暖的。 　　应该是让她别想太多，不用担心的意思。 　　其实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林玖姑妈看起来很好相处。 　　根据林玖告知她的家庭故事来说，姑妈是个学术大佬，中科院化学院士。 　　姑父也不差，地学部院士。 　　这种环境中熏陶久了，姑妈气质修养谈吐，一举一动都从容大气。 　　不是会刁难人的类型。 　　吃饭地点定在本地非常有名的一家花园中餐厅。 　　服务生领着他们过去时，简蔻一眼就看见座上坐了个中年男子。 　　略微有些发福，但不算胖，倒是给他的儒雅中增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姑父。” 　　林玖喊了一声。 　　男人站起来，“欸——” 　　却不是回应林玖，而是惊喜道：“蔻蔻来了？来来来，快坐快坐，拍了一天戏，饿了吧。” 　　简蔻看了看被冷落的林玖，咬着唇笑了笑。 　　林玖被接回国的时候，正是姑父姑妈最清贫的时候，所以两口子做了个决定——他们不要子嗣，专心抚养林玖。 　　就算后来生活富裕了，他们也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正因为亲如一家，所以才会不讲究。 　　林玖对她眨眨眼，好像还挺高兴似的。 　　高兴家里人能把简蔻当成宝贝。 　　简蔻乖巧笑着喊了声“姑父”，在椅子内侧坐下来，林玖坐在她旁边。 　　姑父推过菜单：“蔻蔻，你看看你想吃点什么，随便点，一家人，不拘束。” 　　说着，笑了下：“我们本来说请你们去个地道的英国餐厅，但又觉得他们这分餐的习惯怪不得劲儿的……” 　　“我也不习惯分餐。”简蔻附和。 　　点菜权交给了简蔻。 　　她没有拒绝，先点了两个小菜，然后一边看菜单，一边给姑父姑妈报着菜名问他们喜不喜欢。 　　最后四个人点了七个菜一个汤。 　　吃饭时姑妈和姑父又问了问他们新戏近况，或者和简蔻聊聊简骜的电影。 　　没过多久，林佩诗就发现了简蔻对其中一盆菜的偏爱。 　　“蔻蔻多吃点鱼。” 　　林佩诗看她简直跟看自己亲闺女一样，自己给她夹了块鱼肚肉不说，还指挥林玖。 　　“给蔻蔻多夹点菜。” 　　林玖怀疑姑妈提醒错了人。 　　他几乎是习惯性地给简蔻夹菜。 　　他最拿手的技能就是一边和剧组成员闲聊，一边非常随意非常自然地将菜夹进简蔻碗里。 　　不过林玖很听话，又给简蔻夹了一块鱼肚肉。 　　——这条鱼的鱼肚，应该都被简蔻承包了。 　　简蔻不得不出声劝阻。 　　“我碗里装不下了，姑妈姑父，你们多吃点。” 　　林佩诗笑：“等你们戏拍完了，让小九带你回家，你姑父做鱼可好吃了。” 　　姑父点头：“对对对。炸的熏的，清蒸红烧，想吃什么都行。我保证做得又嫩又香。” 　　“我的炒乌鱼片就是跟他学的。”林玖轻声。 　　简蔻特别喜欢吃他做的青花椒乌鱼片。 　　简蔻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林父开中餐馆，姑父在家做饭，林玖也负责她的一日三餐。 　　合计着你们家男性做菜做家务，是家族传统？ 　　晚饭吃得热热闹闹。 　　姑父姑妈都没有催他们结婚，更别说再往后的一些事，挺理解的。 　　“你们这一行，这个年纪正是拼事业的时候，你们做什么选择，我和姑父都支持你们。” 　　简蔻“嗯”了一声。 　　将脸埋下去一点，不太好意思。 　　林佩诗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简蔻的碗是真的装不下了。 　　林佩诗和丈夫都是真心喜欢简蔻。 　　林玖就算再内敛，到底是他们养了那么久的孩子，心里想要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林玖能和这个小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再好不过。 　　要知道好多年前，林佩诗都准备请心理辅导医生了。 　　就怕林玖死磕一辈子，最后孤独终老。 　　简蔻又漂亮，又聪明，是个好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一餐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才八点半。 　　林佩诗和丈夫明天要出发去爱丁堡，所以准备趁着还有时间，逛逛夜晚的伦敦。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坚持先把小情侣送回酒店。 　　林玖没阻止他们。 　　到了酒店楼下，林佩诗轻声：“小九，你先回去，我想再和蔻蔻聊会儿。” 　　林玖看了简蔻一眼。 　　她没拒绝。 　　他点点头。 　　林玖走上台阶，穿过明亮的大厅。身影修长匀称。 　　简蔻突然坐直了一点，想起什么似的。 　　她张了张嘴。 　　林玖已经走进了电梯。 　　…… 　　算了，简蔻想。 　　看到就看到吧。反正也不重要。 　　*** 　　屋里漆黑。 　　林玖插了卡，摁亮玄关的灯。 　　正要往屋里走，视线却突然被一旁的衣柜吸引住。 　　门缝下垂落着根短短的蓝色丝带。 　　有衣服掉下来了？ 　　他没深想，打开衣柜，想把滑落的衣服重新挂好。 　　然而这一开门，却骤然一顿。 　　衣柜里根本不是衣服。 　　而是一个小小的礼物盒。 　　…… 　　林玖嘴角突然翘了下。 　　低下头，眉眼间有些欢喜。 　　他将那小盒子拿起来。 　　包装盒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拆掉，他想把它完完整整地印到心里去。 　　不料手微微一倾斜，礼物盒突然响了起来—— 　　“嘶”的一声！ 　　林玖：？？？ 　　片刻后，他突然明白这里面是什么了。 　　林玖笑笑，很像无意中知道了有幼儿园小朋友想欺负自己，露出的又好笑又迁就的笑。 　　他轻手轻脚地将礼物盒重新放回去，一副这东西从没被人发现，也没被人动过的模样。 　　过了五分钟，简蔻终于回来。 　　进门第一眼就是往衣柜看去。 　　第二眼才看的林玖。 　　林玖坐在茶几边的小沙发上看剧本。 　　安安静静的。 　　见她回来，给了她一个笑：“我姑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就是怕林玖欺负她，所以问了几句。 　　简蔻视线乱飘，反问：“你没去洗澡？” 　　言下之意，你没打开衣橱拿你睡衣吗？ 　　林玖淡淡的：“我想先看看明天的剧本。” 　　简蔻这就抿着嘴角漾开一个笑，眉眼里有了恶作剧的意味。 　　“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从衣柜里取出包好的小木盒。 　　简蔻轻手轻脚地拿过来，生怕自己动作一大，盒子就会响起来。 　　她递过去：“送你的。” 　　顿了顿。 　　“……生日礼物。” 　　林玖抬了抬眉，用一种听错了的表情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嘴角微微弯起，一点点扩成一个特别甜的笑。 　　他低下头，有些青涩，还有点暗爽。 　　林玖接过来：“谢谢。” 　　简蔻于心不忍，却不露声色。 　　“小心点，超级易碎。不许磕碰到它。” 　　她叮嘱。 　　“好。” 　　林玖依言用最轻的动作拆开包装，露出里面的木盒。 　　盒盖上写了两个单词。 　　——打开它。 　　林玖觉得大多数人看到这两个单词的时候，都会直觉不妙。 　　不过他跟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垂着张干干净净少年脸，咔哒按开了锁扣。 　　一瞬间—— 　　“嘶”的一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猛地扑过来！ 　　林玖明显愣住了。 　　身体蓦地一僵，吸了口气，往后靠了靠，滞住呼吸。 　　以一种受到惊吓的表情直直盯着蜘蛛。 　　那玩意儿只扑了一半，就被弹簧拽住，支棱在那里轻轻晃动。 　　——假蜘蛛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蔻开心了。 　　“被吓到了吧？” 　　她还有点得意。 　　灵异攻击吓不到你，我不信生物攻击还吓不到你。 　　世界上不会有人不怕蜘蛛。 　　林玖觉得自己演技还可以。 　　好半天才慢慢放松下来。 　　一副从应激反应中回过神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垂眸控诉般看她。 　　简蔻开心得找不着北，手搭着他肩膀笑了好半天。 　　觉得自己胜利了。 　　胜利的喜悦能冲昏人的头脑。 　　林玖大概第一次被吓住，有点沮丧，低声说了句：“我去洗澡。” 　　他站起来往前走。 　　简蔻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走一步。 　　她就走一步。 　　直到他走到穿衣镜前，简蔻才摊开手，从他身后伸出来。 　　“嗯。”她可骄傲了，鼻息间透出让他拿着的音节。 　　林玖低头。 　　她手心上躺了幅袖扣。 　　黑色边，中间用银色金属雕琢着特别精细的齿轮。 　　层层叠叠，有种机械和蒸汽的美感。 　　他这次才是真的愣住。 　　“……送我的？” 　　“不然呢？” 　　简蔻抓过他手臂。 　　他和她一样，只穿了件白T。 　　简蔻将袖扣扣到他衣角上。那袖扣是用在衬衫上的，但是实在是太漂亮，这样别到身上，居然有种别致的美感。 　　简蔻又整理了一下他衣服上的皱褶。 　　察觉到林玖还因为反应不过来而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抬头和他对视，特别理直气壮：“明年你去电影节的时候，必须戴它。” 　　林玖终于慢慢回过神。 　　他都不知道，他该先回味哪件事好。 　　是她送他生日礼物。 　　还是她低头很自然地整理他衣服。 　　林玖索性伸手将她抱了过来，圈进怀里。 　　将脸埋在她头顶，心脏跳得飞快。 　　“蔻蔻。” 　　“嗯？” 　　他声音有些请求的意味。 　　“我没去电影节的时候能戴它吗？……我想天天戴着。” 　　“不行！”简蔻不讲道理。 　　林玖抬起头，又将她抱紧了一点。 　　“蔻蔻。” 　　“嗯。” 　　“我想戴。” 　　“……” 　　简蔻发现扯平了。 　　林玖受不了她撒娇，她也受不了林玖撒娇。 　　一撒娇就想妥协。 　　“……随你。” 　　林玖低低笑了声，用唇贴了贴她在盛夏中微热的发丝。 　　“谢谢。” 　　-- 　　欧洲三大电影节和北美金球奖以及奥斯卡奖，究竟该如何排名——这是争论至今也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欧系奖和美系奖处于一种有些互斥，甚至有些互相看不起的状态。 　　欧系奖着重于影片的艺术性。 　　美系奖着重于影片的商业性。 　　这两年欧系奖出了个叛徒。 　　威尼斯电影节开始逐渐朝商业奖靠拢，以至于两边都不讨好。 　　欧系支持者嘲讽其为“奥斯卡的宣传机器”。 　　美系则认为它不伦不类，价值远远比不上金球一个提名。 　　当然欧洲三大电影节各自偏好的艺术风格又不一样。 　　导演一般都会在拍片结束后，按照自己电影风格选择相对的电影节。 　　林玖那部《黑白》报名的是戛纳。 　　简蔻倒是没有参赛作品。 　　但是芝色是法国品牌，也是戛纳明星造型室指定品牌之一。 　　作为芝色代言人，以及知名电影人简骜的女儿，简蔻一早就收到了戛纳的邀请函，正好可以和林玖一起出场。 　　一行人提前两天抵达了法国。 　　除了倒时差，还要为竟奖做准备。 　　很正常，就算是含金量不错的欧洲三大奖，也需要公关和人脉的博弈。 　　于是第一天刚抵达，大家就商量起了第二天的行程路线。 　　简蔻也在这时第一次见到了林玖的经纪人。 　　是个个子不高，非常健谈的男人，架着一副眼镜，有着典型的精英形象。 　　“明天版权商举办的酒会可以交给我和制片人，我对欧洲这边的海外发行还是比较了解的。然后是电影人晚会，要和评审团接触，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说着，拿出资料单。 　　“这次的评审团成员其实对于我们来说非常有利。” 　　林玖的经纪人并不隐瞒他对新派电影圈的了解。 　　毕竟林玖那么偏爱简蔻，就算他演技偏学院派，未来也迟早会成为新派电影圈的一份子。 　　那么经纪人理应对新派掌握透彻。 　　“这次评审团中唯一一位中国导演贾旭，不属于任何一个电影圈，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想要投资新派电影。到时候和他聊几句就行，他知道该怎么做。” 　　“接下来是罗伯特导演，他也是这次评审团的主席。我觉得他，我就不用多说了。” 　　罗伯特是林玖拿银熊奖那部《致命之眼》的导演。 　　这人是资深颜狗，尤其对漂亮的眼睛情有独钟。他的电影总会穿插各种眼部特写，竭尽全力展现眼睛的美。 　　这几年柏林电影节力图向戛纳和威尼斯靠拢，一部作品很难再拿两个奖项。 　　《致命之眼》是这些年唯一一部拿了双奖的电影。 　　正因为这个特殊性，那年的柏林电影节才备受关注。 　　罗伯特也因此接到了迪士尼的拍片工作。 　　他和林玖之间互相成就的关系不言而喻。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罗伯特在最后投票的时候必然不会投《黑白》——这样会有偏袒的意味。 　　不过他与评审团里另一位法国导演交情匪浅。 　　他可以游说这位法国导演为《黑白》投票。 　　交给林玖，没问题。 　　“最后是英国演员凯蒂……” 　　经纪人说着看了简蔻一眼。 　　简蔻简直不要再轻松：“我能搞定她。” 　　凯蒂是被封爵的英国老演员，和简骜合作过四部电影。 　　几天前的《艾伦秀》上，艾伦列了一大批英国演员问凯蒂最喜欢谁。 　　凯蒂说她最喜欢没出现在名单里的简骜。 　　纵观15年来凯蒂参加大大小小活动时的回答，完全可以用一句话诠释她的状态。 　　——奶奶也追星。 　　简蔻没压力。 　　这样决定好了行动路线，第二天大家就按原计划参加不同的聚会。 　　倒不是说直接作弊要求对方选择他们的电影。 　　选择权都在评委手上。 　　只是力图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样拿奖的几率更大。 　　最后分猪肉时，分到重要奖项的几率也更大。 　　总之一切顺利。 　　制片人那边甚至谈妥了好几个海外发行。 　　《黑白》作为一部商业价值不高的艺术电影，能够拿到这么多海外发行，实在是成绩斐然。 　　第三天，是戛纳电影节的开幕式。 　　电影节正式开始后，众人就会轻松很多。 　　因为这时候评委不能再与任何电影相关人员接触——主创人员不用再努力，将一切交给公关团队就行。 　　眼下最受关注的是红毯。 　　虽说早上10点第一部 电影的放映，就已经宣告了戛纳电影节的正式开始。 　　但晚上7点的红毯和主竞赛单元才是重头戏。 　　记者早就蹲到了会场，国内三大视频平台也全都买到了版权，会在全程不间断进行直播。 　　这会儿北京时间已经快到凌晨2点，还有不计其数的粉丝蹲在直播间。 　　【来看我家小甜酒！】 　　【不知道今年又有哪些网红去蹭红毯，戛纳能不能把红毯把控得严格一点，搞得我觉得特别low。】 　　【我只希望某些毯星今年不要再给我国丢人了……】 　　【特意请假来蹲我家小甜酒，恭喜《黑白》入围主竞赛单元！】 　　【天呐，我好激动，小甜酒已经拿过银熊奖了，今年能拿个戛纳最佳男演员吗？】 　　【蹲杰克威尔逊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好困，明天还要上班，我这都是为了什么？】 　　【明早上班+1，我的兔牙妹能不能出来。】 　　粉丝一边打呵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好不容易到了法国时间晚上7点，开幕式终于正式开始。 　　整个现场好像都为之精神一震，无数记者媒体站直了身子，全神贯注紧盯入口！ 　　来了！ 　　媒体都做好了准备，弹幕也开始变得活跃，随着导演和明星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其中，大家就越是积极，生怕自己漏看了自家爱豆。 　　【小甜酒来了吗！小甜酒还有多久！】 　　【前面蹲小甜酒的搭个伴呀，我蹲大小姐。】 　　【蹲大小姐的带我一个！我已经准备好舔屏了。】 　　【看见杰森盖里奇了，向全世界安利我家最好的杰森！】 　　【无语了，这又是哪个网红？这鼻子和下巴我觉得能给我戳出洞来。】 　　【五分钟，我要后面那个白衣洋妞的全部信息！】 　　【诶小甜酒今天会出现吗？特意为他熬的夜……还能等到他吗？】 　　粉丝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下蹲守着。 　　蹲守着。 　　蹲了一整晚。 　　也没有蹲到他们想看的人。 　　林玖和简蔻至始至终都没出现。 　　整个《黑白》剧组没有一个人现身。 　　倒是第2天早上，微博上突然爆炸出一大堆图！ 　　一直没有现身的《黑白》剧组，昨晚竟然在不远处的沙滩玩水！ 　　哪怕那片沙滩距离戛纳电影宫就几分钟的路程。 　　他们也没有赶过来。 　　就那样不务正业玩了一晚上！ 　　“啊啊啊啊大猪蹄子我们在等你走红毯，你却在海边谈恋爱！”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09每天都有一个气死粉丝的小技巧，气得我一边舔屏一边啃手机！”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不会走，蹲直播的都是新粉丝吧？柏林电影节的时候他就这样了，除了放映当天和颁奖典礼那天会走一下红毯，其余时候不用蹲，他肯定不会去。” 　　“天呐，狗仔就不能从一个正面上我的角度拍他吗，好歹让我看看他的胸啊！” 　　“啊他和大小姐这年轻美好的□□，我快死了。” 　　“别说了，大小姐这又细又长又嫩的腰，我都想搂一搂。prprprpr。”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天，我只想舔他们！” 　　…… 　　粉丝不炸不可能。 　　毕竟那可是在海边玩—— 　　就算林玖和简蔻已经穿得很保守了。 　　林玖穿了件沙滩衬衫，敞着扣子。 　　简蔻也在泳装外套了件长衫，到大腿的长度。 　　但是。 　　四舍五入一下，就等于没穿衣服！ 　　要知道，他俩平时在电影里活动里裹得要多严实有多严实！ 　　这是平时根本看不到的福利美色。 　　瞧瞧这腰这腿，这手臂线条。 　　啊我死了。 　　看得出来，昨天一群人玩得很尽兴。 　　狗仔也拍得很尽兴。 　　基本上每一家媒体爆出来的照片都不一样。 　　有几张特别过分的，粉丝一边骂“大猪蹄子不走红毯都不说一声，浪费我们时间”，一边流着鼻血按保存。 　　比如说简蔻一只手拿着烧烤，一只手挑着林玖下巴，一副“你不给我调戏，我就不给你吃”的模样。 　　比如说简蔻玩累了，回到沙滩椅，坐在林玖腿上勾着他脖子，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休息。林玖一只手搂着她腰肢。 　　比如说简蔻被剧组女演员拉走，林玖在后面看她，那眼睛那笑容就是一个大写的“宠”。 　　简蔻和林玖的影迷会现在都在疯狂囤积照片，想要整理好，把最精美的几张发出来。 　　然而媒体实在是太贪心了。 　　不知道拍了多少。 　　光曝出来的照片，都已经多达131张。 　　每一张都很好看，根本挑不出来哪张最精美。 　　你们两个颜值怪物，就是想要我命！ 　　影迷会感叹。 　　最后，他们突然被其中几张吸引了注意力。 　　这几张本来是被各家营销号分散了发出来的。 　　单看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现在集合起来，就构成了一段完整的场景—— 　　当时林玖应该是发现了狗仔队。 　　简蔻从他身上起来朝海边走去时，林玖突然转脸看向狗仔的镜头。 　　倒没有生气。 　　反而笑了笑，指指前面正在吃冰淇淋毫无察觉的简蔻，对镜头无声地说了句—— 　　“我女朋友。” 　　口型很清楚。 　　影迷会成员瞬间叫成土拨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猪蹄子你也太会了！ 第56章 　　《黑白》被安排在颁奖典礼前的最后一天放映。 　　简蔻和林玖终于出现在了红毯上。 　　简蔻穿的是芝色提供的礼服。 　　林玖则是由他代言的那家奢侈品牌给他提供的礼服。 　　都是黑色的, 有些复古的味道。 　　用粉丝的话来说——像霍格沃茨的学长和学姐。 　　电影宫外的红毯只有二十米长。 　　别的明星硬生生能走五六分钟，走到被工作人员驱赶。 　　《黑白》剧组一分钟就走完了。 　　别人是走花路，他们是一副“电影快开始了, 赶紧的，别迟到”的赶路模式。 　　简蔻被剧组主创人员围在最中间。 　　粉丝合理猜测剧组这样做是防止简蔻又沉迷签名，错过展映时间。 　　毕竟国内有一个出名段子。 　　——请问我要怎样才能得到简蔻的签名？ 　　——基本上就是，你遇到她, 喊她一声, 她就会跑过来给你签名。你再看她一眼，她就会问你要不要合照。 　　展映结束后，简蔻和林玖换回了日常服，偷偷潜出会场。 　　礼服被经纪人带回酒店。 　　简蔻想在电影节结束后, 住一小段时间再回国。 　　既然这样, 就得买点生活要用的必需品。 　　夜晚的尼斯热闹非凡，街头车水马龙。 　　超市距离酒店不远, 他们准备步行过去，不料刚走一条街，突然开始下雨。 　　顿时整个世界更加热闹, 脚步匆匆, 水声四溅, 急着躲雨的人慌张奔逃。 　　雨越下越大。 　　“要不先回去，明天再来买？”林玖问。 　　简蔻摇头：“淋淋雨还挺舒服的, 就这样过去吧。” 　　…… 　　他们跑进超市。 　　地面已经湿透了。 　　街道上的水色润着半空中的灯光，像在足下绽放出一朵光之花。 　　林玖的棒球帽早就摘下来给简蔻戴了。 　　即便如此, 她头发还是被雨水给打湿了些。 　　林玖一边揉着她湿漉漉的发，一边带她去生活区。 　　先拿了把雨伞，才继续逛。 　　洗浴用品, 棉签，防晒霜，压缩饼干，饮料。 　　还有各种零食。 　　不多时，整个购物车被塞得满满当当。 　　林玖推车去结账。 　　简蔻跟在他旁边，随意扭着脑袋，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巧克力条一类的小零食。 　　刚环视两圈，视线就被定格住。 　　她手轻轻攥了下。 　　片刻后，简蔻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林玖。 　　“你去买那个。” 　　说着，她抬了抬下巴。 　　也不看他，就是一副又心虚又理直气壮的模样。 　　“那个？”林玖有点懵。 　　“嗯。” 　　简蔻觉得自己耳朵很烫，就算背对着他，也觉得会被他看见自己耳朵。 　　所以她又撞了他一下：“你去买，我出去等你。” 　　林玖还在一头雾水中，睁大了眼睛，愣愣盯着她。满脸茫然。 　　简蔻已经径直朝门口去了。 　　林玖完全没理解。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环视一圈。 　　然后。 　　视线定住。 　　微微一顿。 　　那边有一排五颜六色的盒子。 　　四四方方，小小一个。 　　他往外看了一眼，简蔻刻意背对着他。 　　在熙来攘往的收银台外背影纤细，配合电影剪了短发后，能看见她白皙的脖子。 　　微微带粉。 　　林玖喉结滚动一下，耳尖也以最快的速度红了。 　　片刻后，他抿了抿嘴角，过去拣了一盒，迅速扔进购物车。 　　*** 　　第二天，简蔻重感冒。 　　她躺在酒店的床上，生无可恋。 　　所以说不要随便淋雨。 　　哪怕是初夏，淋雨，也有可能会招来重感冒。 　　而重感冒，会让人去不了颁奖典礼。 　　主要林玖不让去。 　　简蔻只能抱着非常微妙的心情，在法国尼斯戛纳电影宫外不远处的大酒店，蹲戛纳电影节的直播。 　　这是什么奇幻体验。 　　仿佛她不是过来参加活动的，只是过来追星的。 　　简蔻心情太微妙了。 　　现在颁奖典礼已经开始了。 　　国内媒体的直播镜头除了给主持人、著名的好莱坞A-list外，还是更偏爱中国明星。 　　这其中林玖和鲁毅导演又是唯一杀进主竞赛单元的中国剧组。 　　所以镜头格外多。 　　讨论就没有停止过。 　　【李涛，林玖要是再拿个戛纳的奖，能到什么咖位？】 　　【国内电影圈超一线没得说，知名度和关心度双一流。但好莱坞咖位还是得靠大IP加持，参考简骜。李徽和他那几部B级片经典到足以留名电影史了，然而简骜真正冲进A-list，还是靠的《奇兵》。】 　　【电影圈09这个年纪涛咖位太早了。好莱坞默认非童星出道的演员在30岁前都叫新生代。09属于新生代里拔尖的。奖项足够了，但需要多刷脸熟确保商业价值。】 　　【不懂就问，简骜属于什么咖位？】 　　【超一线。《奇兵》片酬不算分红都近亿，非商业片片酬稳定在两千万，标准超一线。】 　　【话说大小姐呢！一晚上都没看见她，她人呢？】 　　大小姐现在在专心看颁奖。 　　简蔻的头发在枕头上散开，流水似的。 　　评审团奖已经过了。 　　欧洲三大电影节接受世界各地的电影人报名，选拔又以文艺片为主。所以参与其中的大部分电影人，只在他们本国有名气，在国际上并没有太多关注。 　　注定观众讨论度不会太高。 　　刚才评审团奖颁给了一部韩国电影和一部丹麦电影。 　　接下来就是最佳男演员了。 　　简蔻翻了个身，盯着屏幕。 　　“接下来我们要颁发的是最佳男演员奖。颁发该奖的是曾三次获得此奖的知名演员汤姆史密斯！” 　　汤姆史密斯，曾演过两部超人。 　　也就是粉丝们口口相传“被骜爹请到家里吃饭”的那位。 　　他是好莱坞寥寥可数的几位超一线演员之一。 　　正因如此，不管是现场的掌声，还是弹幕的数量，都比刚才多出好几倍。 　　汤姆走上颁奖台，用英语致辞。 　　粉丝明显紧张了起来，一大群人扣着“啊啊啊啊”来宣泄紧张感。 　　简蔻也被他们带得有点紧张。 　　史密斯讲了一大段，从毕加索讲到艾德伍德。 　　最后。 　　“罗伯特先生，作为本次评委会主席，今年的最佳男演员奖将会颁发给谁呢？” 　　史密斯转身看向舞台左侧的评审团。 　　罗伯特站了起来。 　　简蔻关掉弹幕，屏住呼吸。 　　罗伯特：“我非常喜欢史密斯先生刚才的致辞，也很喜欢艾德伍德这位极具创造力的导演。那么，今年度的最佳男演员奖，我们将要颁发给的演员是——”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手上的卡片。 　　“特里·威尔逊！” 　　…… 　　场上一片掌声！ 　　简蔻愣愣的。 　　有点意外，还有点惊讶——甚至于说，有点惊吓。 　　她重新打开弹幕，发现所有粉丝都在和她一样懵逼着。 　　【？？？？？？？？？？？？？？】 　　【不是林玖？？？？？？？】 　　【为什么不是林玖啊！！！】 　　【无语了，为什么有的人会那么自信，觉得这个奖一定要给自己正主？】 　　【前面你但凡多了解一下戛纳电影节规则，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弱弱求问什么规则……】 　　【为什么啊。我想不通。明明之前外媒也说了，今年是戛纳小年，林玖很稳。为什么没拿到奖。】 　　【不想看了。还不如看IMDB上的影评人评价呢。拜拜。】 　　别走啊。 　　简蔻下意识点了一下那条弹幕。 　　没想到屏幕上居然弹出了个爱心——竟然是给这条弹幕点了个赞的意思。 　　简蔻：…… 　　原来弹幕还可以点赞。 　　简蔻看着刚刚被点名的男演员兴高采烈走上舞台。 　　陷入沉默。 　　他们《黑白》剧组的公关和人脉资源的利用……可能用过头了。 　　果然。 　　最佳男演员奖结束后，是评审团大奖。 　　接着是最佳导演奖。 　　最后，是金棕榈奖。 　　因为前面《黑白》的名字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所以毫无悬念的，《黑白》成为了最后的金棕榈奖获奖影片。 　　鲁毅导演一脸懵逼地上台领奖。 　　就算知道《黑白》一定会杀进最终获奖名单。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分猪肉会分给自己一个最高奖。 　　他这部电影，一开始只想捧演员来的。 　　他连获奖致辞都没准备，晕乎乎地上台，“呃”了几声，才结结巴巴：“请我剧组的成员们，全都上台好吗？这个奖不是给我一个人的，是给我们所有人的。” 　　简蔻扔了手机，用一只手捂住脸。 　　走远了。 　　全走远了。 　　早知今日，一开始还不如不公关。 　　说不定不公关，林玖的最佳男演员就已经到手了。 　　《黑白》是部好片子，迎合了欧美主流的政治正确思想。 　　但也正是这种思想，注定它不适合金棕榈奖。 　　这就是一个套娃，因为政治正确，而选政治正确的电影上位，会让人质疑欧三对电影艺术性的审美是否还足够严苛。 　　——不过这也只是少部分专业人士会批判的事情了。 　　大部分民众只知道，这部电影获奖了，是部好电影。 　　没想到评审团给了最高奖。 　　直接给了最高奖。 　　这用力过猛的公关博弈。 　　简蔻脑袋埋进被窝，又好气又好笑。 　　*** 　　再次醒来时，林玖已经回酒店了。 　　正在洗澡。 　　浴室里有轻微的水声。 　　现在才晚上9点。 　　简蔻以为他要去参加剧组的庆功宴，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回来。 　　没想到已经回来了。 　　简蔻起床去喝水。 　　连着睡了一天，现在精神好多了，脑袋也不晕了。 　　不过药还是得再吃一道。 　　最好明天一觉醒来好得彻彻底底。 　　药瓶旁放着两盒寿司，还有一份茶碗蒸。 　　看样子林玖是担心她没吃饭，特意去日料店买的。 　　简蔻拨了一下寿司盒子，刚要打开，又想到什么。 　　她停下动作，用手指弹了一下盖子，有些迁怒的模样。 　　简蔻喝了水，躺回床上，拥着被子不高兴。 　　她刚刚做梦了。 　　梦见林玖进入了A-list，也是在一家日料店。 　　竟然和她说要停止营业。 　　啧。 　　这么飘的？ 　　她不开心了。 　　她要去烦他。 　　林玖洗完澡出来，正好和简蔻视线对上。 　　“我吵醒你了？” 　　他发梢上还挂着小水珠，在背后的灯光下闪烁。 　　简蔻没什么表情：“嗯。” 　　她视线只是轻轻一扫，就转过了身，面朝着电话柜那边，拿起手机。 　　林玖一愣。 　　直觉自己惹她生气了。 　　但又不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生气。 　　所以他放下毛巾，走到电话柜那边，蹲身趴到她床檐边。 　　像只小狗狗。 　　“蔻蔻。” 　　“怎么？” 　　“我们电影拿奖了。” 　　“哦。” 　　“金棕榈奖。” 　　“嗯。” 　　简蔻早就知道了，一点都不惊喜了。 　　她下手机，面无表情地和他四目相对。 　　林玖回来怕影响她睡觉，没开大灯，只有浴室的常亮灯落着幽幽的光。 　　他眸底一抹亮色熠熠生辉。 　　简蔻憋了口气：“林玖。” 　　“在。” 　　“……我们是不是该结束了？” 　　她提醒。 　　这句话好像让气氛突然一僵。 　　林玖眼底的光以最快的速度熄灭。 　　一起熄灭的，还有他的温驯。 　　他直勾勾看着她。 　　仿佛想要看进她心里。 　　好半天。他问。 　　“为什么？” 　　整片空气都变得凝固。 　　简蔻却完全不觉得危险，只是慢条斯理。 　　“你现在也拿到金棕榈奖了，履历表里有一部欧三最高奖的作品，比拿个不代表实绩的最佳演员奖好多了，以后你资源肯定不会再缺，我对你来说也……” 　　林玖突然抬手摸摸她额头。 　　“嗯？” 　　他凑过来，几乎和她眼睛对着眼睛。 　　简蔻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玖睫毛扇了下。。 　　“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资源？” 　　他轻轻的，笑了下：“小姑娘，你良心呢？” 　　“我没有良心，你又不是刚知道。” 　　简蔻为了不看他，躺正了身子，对着天花板。就是一个大写的在闹别扭的女朋友。 　　“我觉得你不应该喜欢我。”她义正言辞，“我又欺负你，又折磨你，又不尊重你。有时候还特别过分……” 　　“比如现在。” 　　林玖帮她补充。 　　他干脆躺到她身边，将她拉回来，让她看着自己。 　　“蔻蔻，我不需要你教我该不该喜欢你。” 　　他认真。 　　“我就是喜欢你。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说着凑过来。 　　额头蹭蹭她，鼻尖又蹭蹭她鼻尖。 　　“我想要你，非你不可。” 　　他压低声音：“……你呢？” 　　不告诉你。 　　简蔻弯着嘴角。 　　不过为了奖励他的表白，她伸手过去搂住他脖子，也学他那呢喃的声音。 　　“那你要不要我？” 　　她顿了一下。 　　在暖而昏暗的光中，小小声。 　　“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简.理直气壮馋身子.蔻。 　　*** 　　一个小小的冷知识。 　　戛纳和威尼斯的奖都比较分猪肉。 　　就是一人分配一个，大家开开心心都不吃亏。 　　不过不是说它们含金量不高。 　　一般能进入最后分猪肉环节的都是艺术性很高的佳片了。 第57章 （第一更） 　　人有许多情结。 　　这几年为此诞生了一些相应的词, 譬如说手控、声控、颜控…… 　　简蔻这种特殊一点的，勉勉强强说得上叫个喉结控。 　　但是。 　　简蔻盯着镜子。 　　她本来想穿件露腰的礼服，腰上淡淡的痕迹却提醒她这件衣服不可。 　　简蔻非常奇怪。 　　世界上难道还有人是腰控的？ 　　林玖每次都要在这里流连很久。有时候他握着她腰, 那眼神会让简蔻想起自己经常在书里见到的一个短语——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简蔻突然想到，戛纳电影节他们在海边玩的时候，她过去坐在林玖身上，林玖一只手从背后虚虚环住她, 那时候他就有些不自然, 好像不太敢碰这里。 　　他们在游艇上接吻的时候，林玖的手宁可放在她盆骨往上的位置，也不碰她的腰。 　　人这思维一发散，就开始不受控制。 　　她又想到大概三天前林玖给这里留下了一点痕迹。 　　然后昨天和前天他都会先亲吻这里, 就是他不小心搞出印子的地方。 　　再深入。 　　不能多想了。 　　简蔻脸上有些发热。 　　赶紧把这一段驱逐走, 然后又不自觉走神了个相关话题。 　　话说回来，他们是不是太频繁了。 　　别人也会这么频繁吗。 　　……不过年轻人嘛。简蔻安慰自己, 很正常。 　　他们这样亲密也不过才几个月时间。 　　两个二十多岁刚开荤的年轻人，贪欢一点完全没问题。 　　正想着，房间门“滴滴”响了两声, 林玖带着晚餐走进来。 　　简蔻转过去, 张开手：“好看吗？” 　　他愣了愣：“好看。” 　　说完放下手里东西, 又过来抱着她，将她转回镜子前, 自后将脑袋搁到她肩膀上。 　　简蔻能从镜子里清清楚楚看见，林玖也在从镜子里看她的腰线。 　　她觉得他要撒娇了。 　　果然, 他以那个狗狗的姿势问了：“好看，但能不能不穿这件？”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 　　林玖的手探过来，用拇指摩擦那一点其实已经很淡了的指印。 　　“你知道。” 　　痒痒的。 　　简蔻躲了一下, 有点想笑。 　　林玖又奶里奶气地问：“好不好？” 　　她别扭地勉为其难：“那你去帮我选一件吧。” 　　林玖开开心心地去了。 　　简蔻换好新的礼服，才跟他一起吃晚饭。 　　“鲁毅导演说《黑白》被选去竟奖金球和奥斯卡了。”她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粒。 　　林玖应了一声，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过完全不抱希望。 　　《黑白》为了玩政治正确那一套，将故事背景设定在欧洲，这也就意味着这是一部英语片。 　　如果是中文片，去竞争最佳外语片，兴许还有点希望。 　　可是作为英语片去竞争主要奖项，那这部偏科的电影没有太多竞争力。 　　他倒是比较关心：“你说爸爸今天晚上会来观看首映吗？” 　　简蔻耸耸肩，她也不知道。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她爸的消息了。 　　黄静说她爸又去沙漠冥想了。 　　林玖默然。 　　他很想问一下简骜，他认不认可戛纳的最高奖。 　　作品奖和演技奖哪一个更厉害，是国内吵了这么多年没能吵出一个结果的问题。 　　但实际上这个问题放在任何一个国际路线的电影人身上，都会告诉你，他们认可作品奖。 　　因为好莱坞的规则就是这样，实绩至上。 　　超一线的六位巨星里，有一半都没拿过奥斯卡演技奖。 　　A-list里面，也有好几位顶多只拿过奥提。 　　但不管是一线还是超一线，这些人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他们是票房的保证，他们的作品都很能打。 　　相反拿过奥斯卡奖的演员，其中一大半在电影圈摸爬滚打一辈子，最后也只能停留在二线。 　　甚至三线。 　　这很残酷。 　　不管是导演还是出品方，在挑选演员和商量片酬的时候，都是以“这个人演过某某电影，票房是多少”为准。 　　演技奖只是一个锦上添花的配角罢了。 　　所以其实简骜今天晚上悄悄来看了《礼拜日》。 　　这是简蔻和林玖第一部 大制作的英语商业片，如果他们未来准备走国际路线，那这至关重要。 　　好莱坞的制片和出品方，不会给一个商业片主演太多机会。 　　如果你的商业片连着两次没能出头，那么你完蛋了。 　　像《礼拜日》这样的超级大制作，甚至一次失败，就没有未来了。 　　主流电影再也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华特作为最大的电影公司之一，将今天的首映礼办得格外隆重。 　　除了占据一个广场四条主街之外，电视塔和附近大厦上都换上了礼拜日的广告。 　　这说明华特的高层人员和负责人员，在他们内部试映会后对这部电影是极为满意的。 　　这让简骜稍稍松了一口气。 　　简蔻和林玖在前面远远的地方接受采访。 　　看得出来他们感情比上次戛纳电影节有增无减。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黄静问。 　　“不用。”简骜一口回绝，叮嘱，“回头蔻蔻要是问起，你继续说我不在。” 　　黄静：…… 　　她看了看远处那个漂亮男孩，又看看简骜的背影，做了一个乌鸡鲅鱼的表情。 　　简骜故意躲林玖已经躲了几个月了。 　　他大概也没想到林玖会那么快达成给他许诺的目标。 　　他还没做好准备把女儿交出去。 　　全世界的父亲都这样。 　　明明女儿婚后又不是不回家了，可他们就是会露出一副自己心肝宝贝被人抢走了，万分不舍又生无可恋的模样。 　　黄静没忍住偷偷摇头笑起来。 　　首映礼结束后，影评人及其他一些特邀嘉宾，陆续入场观看电影。 　　放映厅一共设置了7个，简骜和黄静被安排在第三放映厅。 　　他们斜前方坐了一位中国的影评人。 　　黄静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每日影院》的主编光光。 　　看得出来，对方对这部电影十分重视。 　　他甚至带了一个笔记本，方便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无数的瞩目之中，电影终于开场。 　　一个很普通的礼拜日的清晨，伊莎贝拉从床上清醒过来。 　　走下楼，未婚夫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在桌边看着杂志。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亲爱的。”他倒了一杯牛奶给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回答：“老样子，去实验室。” 　　“也许你应该休息一下，甜心。”威尔说。 　　伊莎贝拉却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你知道，这个实验不做完的话，我会一直焦虑下去。” 　　“贝拉，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去散步了。” 　　“威尔……你知道。”伊莎贝拉偏头看着他，“这个实验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迫不及待想要完成它。” 　　说话的时候，她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对未婚夫这样的看法有些不耐。 　　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短短一段话，已经勾勒出了两个人对待生活和工作之间的分歧。 　　性格也基本成型。 　　威尔温柔且理智。 　　伊莎贝拉固执且野心勃勃。 　　威尔最终没有再劝，沉默地吃完早餐，陪她一起走进实验室。 　　光光在心里给出评价：一个中庸的开头。 　　好在简短，只花费了8分钟。 　　画面中偏灰红色的滤镜，颗粒质感以及手持镜头的拍摄手法，增强了年代感和生活感。 　　接下来有大约五分钟的实验室戏。 　　在对话中一步一步加深两人的性格印象。 　　最后“砰”的一声，伴随着火光与碎片，实验装置爆炸开来。 　　到此为止，影片一共进行了15分钟。 　　爆炸是由伊莎贝拉的视角来观看的。 　　在一声尖叫“发生什么了”之后，视角随着爆炸而疯狂震动。 　　火光逐渐变成老电视上的雪花片。 　　“噼噼啪啪”的声音不停响。 　　就那视角而言，仿佛还在……上升？ 　　光光皱了一下眉，一脸问号。 　　这是被炸飞了？ 　　被炸飞了很正常。 　　但是视角飞这么久，你在逗我吗？ 　　江导怎么回事？你在拍国产雷剧车祸桥段吗？ 　　这里不可以，要给个差评。 　　光光在心里打了个叉。 　　然而满屏雪花却突然一下消失！ 　　本来紧张急促的BGM也骤停！ 　　光光的雷剧吐槽跟着一起烟消云散！ 　　因为屏幕上画面变了。 　　极速上升的视角变成了缓慢下降。 　　透过那羽毛一般轻飘飘落下的视角，看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没有灰红色的滤镜。 　　画面晴朗纯澈，蔚蓝到让人怀疑被水洗过的天空，一丝丝流云触手可及。 　　在那低低的流云之间，巨大的热气球空艇转动着螺旋桨，悠悠穿行。 　　空轨上有序运输着一个个绿皮货箱，中间独立一座浮空岛上玛利亚雕像伫立在云雾之间，以圣母的姿态俯视苍生。 　　维多利亚风的机械科技充斥着整个城市。 　　音乐变成了单键钢琴声。 　　缓慢、脆弱且空灵。 　　因为现在是第一视角的缘故，画面会随着伊莎贝拉的眨眼，而黑暗一下。 　　每一次再睁开眼，又会呈现出城市新的一角。 　　被马匹拉着的华丽的摊车，电影院上闪烁的花体字，马戏团外提着花篮的姑娘，咖啡店旁用做招牌的小黑板。 　　最后一次眨眼，画面中切入了华特公司的图标。 　　直到这时，光光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太震撼了！ 　　刚才巨大又美丽的空中乌托邦骤然塞入视线，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更别说什么，记录感想了。 　　那一刻就像伊莎贝拉一样，呆若木鸡。 　　没有感想。 　　*** 　　《礼拜日》的首映在北美，所以观看首映的嘉宾大抵是北美的媒体。 　　其它主要国家各自有一个影评人席位。 　　光光就是国内唯一的影评人。 　　这部电影的期待值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一整个晚上光光微博下全是催促，让他赶紧写影评。 　　呼声甚至飙了3万余条。 　　这是没有水军和机器人参与的纯用户评论。 　　能达到3万，可见观众们现在有多激动。 　　光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从电影院出来，他整个人都还处于震惊和回味中。 　　周围的影评人大抵都这样。 　　他们知道这部电影代表了什么。 　　光光在正儿八经的影评出来之前，先把内心的第一直觉直白地写上了微博。 　　@每日影院光光：没什么好说的，就两个字——看它。20年前，简骜的《末日奇兵》引发了全世界制片公司对赛博朋克的跟风。那么20年后的现在，这一部《礼拜日》将会再一次掀起所有制片公司对蒸汽朋克的跟风。 　　在这以前不是没有人没拍过蒸汽朋克风的电影。 　　但除了一部动画片外，没有一部真人电影成功过。 　　《礼拜日》不一样。 　　它可以说是巨大的成功。 　　后面几天时间，各国的影评人全都在针对《礼拜日》发表看法。 　　有的人是从游戏改编的角度入手，有些人是从服化角度入手，有些人则是从拍摄手法和画面入手。 　　因为电影还没上映，影评不敢剧透太多，只能从朦朦胧胧中品出一个含义。 　　看它。 　　超话中翻译了一篇又一篇影评，大家越来越期待，也越来越躁动。 　　终于到了10月1日。 　　江导帮忙争取了中国和北美同步上映，从凌晨开始，电影院就一直场场爆满！ 　　等不住的人已经迅速去看了。 　　走出影院的时候，那回不过神的样子和光光一模一样。 　　游戏迷还要稍微好一点，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剧情了。 　　他们只期待电影改编不要太大，画面还原度高一点。 　　没想到电影画面比游戏里还要精美。 　　要知道《礼拜日》是3A级大作，投资绝对不比电影少。 　　用心了。 　　这电影不看不行！ 　　到了早上，《礼拜日》已经成功登上了热搜第一。 　　“我从影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太震撼了！从画面到剧情，无可挑剔。推荐所有人去看。太美了，这部电影是享受！” 　　“对对对，真的是。出来时脑袋都是空白的。这部电影值得你二刷，甚至三刷。” 　　“前排提醒，准备好纸巾，我为卡特小天使哭瞎了。” 　　“这样的电影我觉得不是电影。这是艺术品。每一帧每一秒都是视觉的极度盛宴。” 　　“说真的，看到爆炸那里我还有点想笑，然后后来就……卧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对对，那里太炸裂了！后来贝拉在教堂醒来，唱诗那一段也超级美！” 　　“我觉得最震撼的还是天空之城分崩离析那里。什么高楼空轨摩天轮，全都变成了废墟碎片，我在那一段哭成了狗。” 　　“游戏迷还是得说一声，感谢江导尽可能还原的游戏，也感谢华特爸爸对江导的信任，斥巨资投资了这部电影。” 　　“华特霸霸信任是应该的。江导又不是第一次给华特拍电影了，之前哪一部扑过？每一部都赚得盆满钵满。” 　　“出续集！出续集！” 　　热烈的呼声持续性引爆票房。 　　《礼拜日》的收益线非常良性。高开高走。 　　一部电影如果剧情优秀，可以让人两刷。 　　但如果除了剧情优秀外，还是视觉盛宴，那能让人三刷、四刷。 　　超话里就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说这是第几次刷这部电影。 　　IMDB评分直接飙到了8.8分。 　　这是一个近乎可怕的分值，甚至追上了李徽导演的《海鱼》。 　　豆瓣更不用说，就算被残留的崔政焕家族粉和小部分冯若华粉刷了一星，也稳在9.2分。倒是被恶意差评激怒的影迷，将冯若华之前主演的电影生生刷低了一分。 　　此生无悔入空城，来世再做天上人。 　　《礼拜日》凭借它独特的风格，成了历年游戏改编的电影中一个无法复刻的奇迹。 　　短短一个半月时间，就传来了好几个大导演准备立项拍摄蒸汽朋克风电影的消息。 　　当然这部电影也并非没有争议。 　　总有角度刁钻的人询问，如果这部电影去掉美术风格和汉斯大师的音乐，单看剧情还剩几分。 　　不过这些都没有太重要。 　　重要的是简蔻接到消息。 　　简骜将会参加明年的金球奖颁奖典礼。 　　作者有话要说：　　8月1日，第一更。 第58章 （第二更） 　　《黑白》虽然报名了金球奖, 但获奖几率实在是太小。 　　所以林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洛杉矶参加这次盛宴。 　　不过简骜要去，那就不一样了。 　　翻了年过完元旦，两个人直接飞去洛杉矶。 　　金球奖和欧洲三大电影节不一样。 　　它没有电影展映环节, 就单单只是走红毯和颁奖晚会。 　　所以很快就能完事。 　　而金球红毯的把控远比戛纳、威尼斯等电影节严格得多。 　　不是什么人都能蹭上来走一走的。 　　关注度也就相应的小了许多。 　　但是今年因为林玖和简蔻的加入，国内多了许多粉丝蹲直播。 　　《礼拜日》燃起的大火还没有散去。 　　两人刚一下车，横栏外围着的影迷就已经响起了各种呼喊。 　　看得出来，伊莎贝拉这个角色为简蔻刷了不少脸熟。 　　哪怕是这个遥远的国家, 也有许多人单纯因为她的角色而喊她的名字。 　　并非因为她是简骜的女儿。 　　旁边还有几个胖胖的妹子高举着手幅, 用蹩脚的中文喊“甜酒”。 　　她们喊得怪怪的。 　　另一团留学生不得不纠正：“甜酒。” 　　“提昂啾！” 　　“甜酒。” 　　“提昂啾！” 　　简蔻：…… 　　林玖：…… 　　简蔻没忍住，笑出声来。 　　被林玖捏了下手，小声提醒：“镜头过来了。” 　　她不得不用手挡一下。 　　金球奖的直播可不像戛纳的直播，各大视频网站还分配一个同声传译。 　　所以直播过程中有少部分实在听不懂的粉丝, 不得不中途撤退, 等熟肉出来再看。 　　剩下大部分听不懂的粉丝全靠小情侣的颜来支撑。 　　也幸好《礼拜日》红得发紫，媒体给的镜头很足。 　　简蔻今晚穿的是白色的裙子, 款式和她复归秀上穿的那条很像。 　　特别仙。特别灵。 　　和林玖一黑一白正好搭配。 　　他们没有在红毯上待多久。 　　拍完照，进入采访区说了几句，直奔主会场。 　　主持人没急着去采访下一组嘉宾, 反而对着镜头喋喋不休了一阵。 　　能听懂的粉丝, 尽可能在弹幕中转述主持人原话。 　　“来自中国的演员林玖得到了两个提名, 分别是靠电影《黑白》取得的音乐/喜剧类最佳男主角提名，以及靠电影《礼拜日》取得的剧情类最佳男主角提名。” 　　“我们都知道, 今年的剧情类最佳男主角竞争极为激烈。” 　　“有在威尼斯电影节大获全胜的西班牙演员巴登，有演技派遗珠吉米哈里森, 有带着封山之作进行角逐的西尔顿先生。” 　　“林玖要想击败他们，成为新生代中第3位获得金球奖最佳男主角的年轻演员，显然需要足够的实力和勇气。” 　　“与他同行的是同样来自中国的简蔻小姐。简蔻小姐也凭着在《礼拜日》中的优异表现, 入围了最佳女主角名单，这是她第1次获得金球奖提名。” 　　“《礼拜日》整个剧组在本次盛事中总共获得了5个奖项提名。最终他们能抱走多少个奖杯，让我们拭目以待。” 　　*** 　　简蔻和林玖已经坐了下来。 　　他俩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江导在他们后面。 　　见到他俩，江导先一副高冷的样子点头致意了一下。 　　片刻后才凑上来。 　　“我那里有一个新项目，一部动画电影，你们有兴趣吗？” 　　简蔻下意识去看林玖。 　　林玖也下意识在看她。 　　好像都在等对方的回答。 　　简蔻之前剪的短发现在微微长长了。 　　发尾微翘，乌黑。与皮肤黑白分明。 　　她今天涂的是正红色口红，一眼过去色彩浓烈。 　　她弯着嘴角对林玖笑了笑，动作时将脸蛋稍微往下压了压。 　　林玖好像怔了一下。 　　片刻后也笑了。 　　垂着眸子。 　　殊不知5分钟不到，他们这一段对视的gif，已经在微博上炸开。 　　“突然觉得大小姐就是那种一笑百媚生的类型。关键她那个慢动作的笑还特别诱人。我一直女看了都想痴汉，也别怪林玖，眼睛里写着都是迷恋。” 　　“我已经脑补出了一个贵族大小姐和纯情吸血鬼的100万字故事。想看文，想给太太们递笔！” 　　“林玖可能是诠释热恋中少年的最佳参考物了。” 　　“真的，他看大小姐的时候，光是一个眼神我都觉得苏到骨头里。他的眼神就写着他为简蔻神魂颠倒。” 　　…… 　　微博上磕CP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位列cp超话第一名了。 　　正主却毫无察觉。 　　金球奖的颁奖顺序是从电视剧到电影逐步进行的。 　　简蔻和林玖其实都没怎么认真，在镜头拍不到的座位下，互相玩着对方的手指。 　　“爸呢？”林玖小声问。 　　简蔻摇了摇头。 　　说好她爸也被邀请了，怎么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 　　电视剧奖已经颁发完了，到了电影奖。 　　随着一个个电影人上台领奖，越到后面，奖项越大，呼声也就越激烈。 　　金球奖比较尴尬的一点是，会在宣布奖项得主之前把入围名单念一遍。 　　简蔻捏着林玖手指，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凉飕飕的，手却这么暖和。 　　然后突然就听见了自己名字。 　　直到现在，简蔻才意识到颁奖典礼已经进行到了剧情类最佳女主角了。 　　颁奖嘉宾宣布，获得影后的是伊娃拉格伦。 　　简蔻跟着大家鼓起了掌。 　　短暂的休息之后，主持人再一次念： 　　“欢迎回到金球奖，现在有请《狂风山谷》以及金球奖终身成就奖的演员——简骜！” 　　乍然掌声雷动。 　　简蔻和林玖都停下了手上的小动作。 　　抬眼看过去，简骜大步流星地穿过镂空的白色柱子，走上舞台。 　　原来所谓的参加金球奖，是被邀请来当颁奖嘉宾了。 　　怪不得刚才都没看见他。 　　简骜站在台上，明显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时不时薅一把头发，又或者揉揉自己鼻子。 　　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周围不少上了年纪的女演员都用一种怜爱又痴迷的目光看着他。 　　简骜还是鲜肉时期时，给自己吸了不少妈粉。 　　有好长一段时间，好莱坞女明星们提起他都会露出一副“我的儿子”“我的小甜心”“我的心肝宝贝”的模样。 　　现在简骜年纪大了。 　　妈粉也老了。 　　但妈粉可能觉得儿子永远都是儿子，50岁了还是值得她们怜爱的儿子。 　　她们的表情让简蔻忍不住想笑。 　　简骜在麦克风前一本正经：“我知道大家想等这个奖的结果已经很久了。但是在那之前，先让我们回顾一下本次入围的演员都有哪些——他们都是优秀的演员，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值得我们记住。” 　　简蔻和林玖悄悄咬耳朵。 　　“我爸说话这么快，肯定喝酒了。” 　　他爸的常规语速明明就是树懒。 　　简骜念。 　　“爱尔顿巴登，《一个疯狂的人》。” 　　“吉米哈里森，《来自新世界》。” 　　林玖小声：“你爸喝酒和不喝酒，什么时候好说话？” 　　简蔻诧异地看他一眼：“喝酒。虽然喝酒之后他说话速度变快了，但他脑子转得慢了。不喝酒就正好相反。” 　　…… 　　“西尔顿法瑞尔，《人生胶卷》。” 　　“肯尼金，《网络虫》。” 　　“林玖，《礼拜日》。” 　　…… 　　林玖：“那你爸酒量怎么样？” 　　简蔻想也不想：“比你好。” 　　林玖那点酒量，简蔻觉得自己都能比他多喝一小杯。 　　“那么，今年获得金球奖剧情类最佳男主角的是——” 　　林玖有些默然。 　　他是不是应该练习一下喝酒？ 　　“《礼拜日》，林玖！” 　　掌声突然噼里啪啦惊雷似的响起！ 　　一阵轰鸣！ 　　简蔻和林玖都有些不知所谓地抬起头。 　　他们刚刚还在说悄悄话，突然间所有目光好像都注视到他们身上了。 　　简蔻很茫然地左右看看，跟着鼓掌。 　　脸上微微笑着，心里却一脸懵逼。 　　“最佳男主，上台领奖。” 　　江导在背后提醒。 　　最佳男主…… 　　最佳男主？！！！ 　　简蔻惊了。 　　林玖反应快，迅速站起来，恢复了平静。 　　他笑了下，从容地往台上走。 　　“出炉了，1995年后出生的新生代里，第3个拿到金球奖的年轻演员。他会是下一个简骜还是下一个布鲁斯？无论如何，林玖的未来十分令人期待。” 　　媒体人记录着他们的评语。 　　而微博上的众人也在以最快的速度传递这个消息！ 　　“林玖拿到了金球奖！” 　　“金球奖啊！” 　　“这可是金球，商业价值仅比奥斯卡矮一丢丢的金球奖！他甚至比简骜还年轻一岁拿到，他今年才26，以后发展路线稳了！” 　　林玖工作室的众人更是激动到抱头尖叫。 　　幸好去参加颁奖典礼了！ 　　不然只能让江导人肉代拿了！ 　　他们这次连公关都没做，是真没想到会拿到奖。 　　毕竟，今年金球打得太激烈了。 　　而林玖又太年轻。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尖叫声不断。 　　“谢谢。”林玖在台上轻轻说。 　　弹幕已经疯了。 　　【现在开始小甜酒不是我们的小甜酒了，是全世界的小甜酒了！】 　　【天呐，我现在觉得像做梦一样！我觉得林玖和大小姐刚才也懵住了。】 　　【所以是岳父给自己女婿颁奖吗啊啊啊啊！】 　　【有些人的26岁，还在像巨婴一样靠人设吸粉丝的血。有些人的26岁，已经拿到了商业片和非商业片的两个影帝头衔。】 　　【林玖！妈妈爱你！听见了吗！妈妈爱你！】 　　…… 　　简骜果然喝了酒，走上前时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 　　他将奖杯递过来。 　　掌声渐渐落下去，归为平静。 　　林玖在安静中低头看了看，却没急着拿。 　　而是非常真挚地看着简骜。 　　“在拿这个奖杯之前，我能问个问题吗？” 　　简骜轻轻颔首，在心里大骂臭小子。 　　他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果然，林玖吸了口气，定定的。 　　“我想问，我能将这个奖杯放进我未婚妻简蔻的房间吗？” 　　身后光亮的棱镜柱挥散出璀璨的光芒。 　　这臭小子。 　　简骜心在滴血。 　　他今天特意喝了酒上来，就是为了能够淡定一点把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交给另一个人。 　　可到底还是舍不得。 　　都到了这一步，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简骜笑了，慢慢的。 　　“你可以问一下你未婚妻同不同意。” 　　这就是说，他同意了。 　　林玖笑起来。 　　“谢谢。” 　　他特别真诚，也特别高兴。 　　眼睛闪闪发光。 　　片刻后，他转过身，在麦克风面前站了一下，看向简蔻。 　　但又觉得不能这样。 　　所以他大步走下台，径直到简蔻面前，蹲身半跪到她腿边。 　　眼睛明亮，下垂的眼角像小狗。 　　“我知道这有点突然。我也觉得很突然。我没想到我会拿到这个奖，会在这里和爸爸说话。我还没来得及准备戒指……之后补给你。” 　　他说着，亲了亲她的指尖，定定看着她。 　　顿了顿，敛了笑，特别认真。 　　“所以，你愿意让我参与你的未来，在我们的房间里放下那个奖杯吗？” 　　“——我是说，你愿意让我陪你共度余生吗？” 　　简蔻还愣着。 　　根本反应不过来。 　　好像“嗖”的一下就到了面前，回过神来时，已经上了贼船。 　　原来他想找到她爸，是为了这件事。 　　原来他拼命拿奖，也是真的因为她。 　　周围吵吵嚷嚷，逐渐遥远。 　　简蔻微微抿着嘴，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竟然有点热。 　　不知不觉，她已经和林玖一起走了三年半。 　　她抬头远远看了一眼，他爸眼睛里也明显有水光。 　　每一个父亲在交出女儿的手时，都是如此。 　　世界此刻静得不可思议。 　　好像过了一万年。 　　简蔻轻轻点了点头。展颜笑了。 　　“我愿意。” 　　林玖也笑了。 　　亲了亲她的手指，又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喜欢你。” 　　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从今往后，最动听的是“共度余生”。 　　*** 　　博主“今天林玖分手了吗”已经一个月没有更新了。 　　今天微博崩溃完后，她突然爬上了微博，将名字改成“今天林玖领证了吗”。 　　最后一位女友粉头目也叛教了，并留下唯一一条交代—— 　　“不更了。磕豆蔻酒去！” 　　从今以后。 　　豆蔻甜酒，长长久久。 　　- The End - 第59章 番外：日记 　　春节前夕下了一场雪。 　　周老爷子近两年身体不太行了, 没了名导演包袱，不工作时穿得像难民。 　　他裹着军绿色大衣走进院子，看了眼积雪覆盖下发黑的屋顶, 呼出一口气。 　　“今年过年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好多不要的东西该扔就扔, 除旧迎新。” 　　因为老爷子这句话，张妈和助理们好好折腾了一番。 　　周起回家的时候, 他的房间已经被打理过一次了，张妈收拾出来一堆旧东西, 指着问周起哪些要，哪些不要。 　　周起一眼看到中间的金边笔记本。 　　“我看看, 你先去忙吧。” 　　张妈应声出去。 　　周起从中间抽出那厚重的笔记本。 　　掂了掂, 站了好久，并没有去查看张妈收出来的那堆旧东西，而是坐到椅子上，表情淡漠地盯着那本东西, 有些难以言喻的恍然和莫测。 　　周老爷子拍电影一般都会参与编剧。 　　或者说，整部电影构思和编写全部都是周老爷子亲力亲为。 　　编剧一般只是用来润色剧本以及陪周老爷子讨论剧情发展的。 　　周起记得小学二年级，老师教学生写作文后, 有次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理想》。 　　那时候简蔻还没有出现在周起的世界，周老爷子没有成天把她当成榜样一样挂在嘴边，也没有带着些许的、让小周起似懂非懂的打算，刻意地疼爱这个女孩，更没有让周起小王子的自尊心受挫地要求他去讨好这个小女孩——换而言之, 那时候小周起和爸爸的关系是很好的。 　　所以周起在那篇作文里写“我的理想是，成为像爸爸那样伟大的导演！” 　　这篇作文可把周老爷子高兴坏了。 　　那个周末，周老爷子送了他以前他在文工团当跑腿时买的笔记本。 　　“这种金边笔记本当年可时髦了, 咱们班子里那些有钱的少爷小姐们人手一个。我当年也想买一个，但这笔记本贵呀，我一个临时工，薪水还不够我地下室的房租。都是后来我好不容易跟了团里一个剧组，分红拿到红包时，才咬牙买下来的——买了也没舍得用。” 　　周老爷子呵呵笑着。 　　“笔都不敢往上放，到头来，还是觉得我那一毛钱一个的黄皮工作笔记本好使，敢大着胆子往上写。所以这个笔记本后来就被我供起来了，盯着它就能想起以前的苦日子，就有动力去奋斗。” 　　“现在爸爸把它送给你。记住，成为导演的第一步，是想象力。” 　　锦衣玉食的周起小少爷完全理解不了父亲以前经历过的苦日子。 　　他也不爱听他爸说这些事。 　　他只模模糊糊感受到，这个笔记本很重要。 　　不过它实在是太土了。 　　周起最终让它变成了自己的日记本。 　　一个只在他爸眼皮子下面使一使，方便周起得到父亲的表扬，却绝不带去学校，免得被同学们嘲笑过时的笔记本。 　　*** 　　周起打开笔记本。 　　第一页，就是一篇稚嫩的小作文。 　　“4月17日，星期三，晴。” 　　周起甚至给他的小作文加了一个标题。 　　叫《我的朋友》。 　　写的内容却是： 　　“我最讨厌简蔻了。她就只知道讨好大人，打我小报告，讨厌死她了，爸爸妈妈就知道表扬她，切，成ji好了不起啊！大家都只会围着她，而我不会，我才不会和她当好朋友！” 　　那时候小周起应该还不知道成绩的“绩”怎么写，所以用拼音代替了。 　　周起想，简蔻刚刚出现在他童年中的前半年，他和她的确是朋友。 　　他也的确想和她成为好朋友，否则又怎么会在日记第一篇，用《我的朋友》来描写一个不是他朋友的小女孩呢。 　　可讨厌也是真的讨厌。 　　那种讨厌，应该更倾向于嫉妒和不安。 　　嫉妒她得到了他爸爸妈妈的偏心。 　　嫉妒她的好成绩，好人缘，并且敏锐地从中嗅出了一种让他觉得他和简蔻不平等的不安。 　　“8月20日，星期六，晴。 　　《海边游记》 　　简蔻太讨厌了，她竟然让我帮她穿鞋子！ 　　我又不是她的用人！平什么啊！” 　　依然是错别字漫天飞的一篇日记。 　　周起有些想笑。 　　其实多少还记得，小简蔻当时是被海蜇一类的东西给蛰了。 　　倒不是真的让他帮忙穿鞋子，就是抽抽搭搭的时候，很自然地抬了一下脚。 　　周起的笑只是稍稍浮现一下，就收敛了。 　　他当然没有帮她穿鞋子。 　　不但没帮忙，还倍觉屈辱地推了她一把。 　　小简蔻坐在地上，太错愕了，以至于忘了哭。 　　她看着他，眼睛圆滚滚的，像一只小奶猫。 　　周起继续往后翻。 　　他写日记其实并不勤快。 　　说是日记，实际上只有情绪来了，才会往上面记上几笔。 　　到现在为止，日记本也只用了一小半而已。 　　到了初中，写日记不再那么严谨，所以标题什么的全没了。 　　有时候连天气和星期几都没有，只孤单单留个日期在那里。 　　感想都有一股浓浓的中二气息。 　　“街机里的春丽都比简蔻漂亮，她算个屁。” 　　“我还是更喜欢井上织姬这种女生。简蔻算了吧。我最讨厌的类型。” 　　“简蔻真是超高校级的绝望。” 　　…… 　　再后来高中，整整三年，只写下了三篇日记。 　　“女生真麻烦，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别人说什么，你管她们呢。你不想听可以把自己耳朵捂住，而不是堵住别人的嘴。” 　　“烦死了。我为什么要管你。别指望我管你。” 　　应该是简蔻和他一起拍了电影后的事。 　　虽然日记本上是这样写的，但实际上，周起还是别别扭扭地管理了一下自己的粉丝。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周起”的粉丝，比他想象中还要疯。就算周起亲自出面也效果甚微。 　　那时候的周起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他控制不住这些狂热的脑残粉，她们就像黑洞一样，沉沉地压迫吞噬过来。 　　带着能够撕碎周起的气势。 　　如果他反对她们，她们就会像摧毁他的对手那样，摧毁他。 　　不是他在掌控她们。 　　而是她们在掣肘他。 　　…… 　　周起不想让简蔻发觉，他其实很想帮她。 　　也不想让她发觉，他根本帮不了，他可能会被流量反噬，他很没用。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没用的、被要求“向简蔻学习”的周起。 　　所以他匆匆的结束掉这场毫无成效的粉丝管理。 　　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高考。 　　那之后，是大学。 　　他年长简蔻一岁，他读大一的时候，简蔻刚刚高三。 　　周起一个学美术的艺术生，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再也不能为自己的逃避找借口。 　　可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帮她挡风遮雨的时候，他的日记本被撕掉了几页，最后，只用一句话为所有一切收了尾。 　　“我真是犯贱。” 　　后来周起不再写日记。 　　直到半年前，他决定将日记本还给简蔻时，突然想起自己也有一个日记本。 　　于是在上面添了最后一笔。 　　“原来独立不是分离自己，而是成为自己。” 　　简蔻已经成为了她自己，不需再要加任何关系前缀，简蔻就是简蔻。 　　而周起依然要在名字前加上“周导儿子”这个头衔。 　　周起记得，他这句话写完后，顿了好久好久，才再次抬笔。 　　“她明天结婚。” 　　此后周起再也没写过东西。 　　*** 　　简蔻的婚礼在她家的小岛上举行的。 　　下午大家在沙滩边放松休息时，简蔻去书房了一趟，周起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日记本还给了她。 　　她的日记本是个素白的硬壳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两个字。 　　“年轮”。 　　简蔻有些诧异，好像从回忆的盒子里把这件事给挖出来了，片刻后，才开口。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你出国留学前，给你开送别会那天。” 　　周起耸耸肩，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硬，语气轻松。 　　随口多提一句他偷走她日记本的理由。 　　“我19岁生日那天，去你房间找你，没找到。后来我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去了你房间一趟。然后看见你和林玖了。” 　　简蔻抬起头，张了下嘴，约莫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是耳尖挺红。 　　怪不好意思的。 　　周起笑了下。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偏见和恶意，一种类似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笑容。 　　她伸手接过，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凹凸不平的封面硬壳。 　　“你看过了？” 　　“对不起。” 　　简蔻摇摇头：“看出什么来了？” 　　周起好笑：“看出来你很讨厌林玖了。” 　　“就这个？” 　　“不然呢？” 　　简蔻抬眼和他对视，眼睛很像外面那片粼粼的海，带着点意味深长和细碎的捉弄。 　　明明黑白色对比过浓，却又清凌凌的。 　　当演员的，谁不想自己有一双充满故事性的明亮眼睛。 　　简蔻这双眼睛再适合大银幕不过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笑：“谢谢你还给我。” 　　她对他致意一下，走出门。 　　风轻轻的。 　　周起看着她背影，又看看地上跃动的阳光，按捺下一口呼吸。 　　简蔻的日记本里的内容，和他曾经写过的那些东西大同小异。 　　只是对象是不一样。 　　“我讨厌林玖。” 　　“区区一个家教。” 　　“他以为我去了工业园，在那里找了我好久，蠢死了。” 　　“我是不是不该逼他吃香菜？” 　　“真以为谁稀罕你。不就是接了次吻吗，现在人谁还会在意一次接吻啊。你接不接我电话我一点都不在意。真以为我很看重那个吻。” 　　…… 　　几乎写满整个日记本。 　　周起倚着桌沿，垂首凝着脚下白色的大理石砖。 　　他比谁都懂，他还看出了什么。 　　——讨厌也好，捉弄也好，批评也好。 　　她的日记本上，只出现过林玖的名字。 　　哪怕和他营业时，对他粉丝感到生气憎恶，她日记本上也只有林玖。 　　上午齐蕾作为掌握了一手情报的闺蜜，打趣问林玖小时候是不是足控，不然怎么帮简蔻穿一次鞋，就暗许终身了。 　　周起听得一怔。 　　这个世界的分歧线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周起推了她一把。 　　而林玖乖乖帮她穿上了鞋。 　　简蔻在意的只有那个帮她穿鞋的人。 　　她在意的只有林玖罢了。 　　*** 　　门被敲了敲。 　　张妈站在门外：“阿起，吃饭了。” 　　“知道了。” 　　周起站起来，带了那本日记，往门外走。 　　张妈问：“这个不扔？” 　　“嗯。”周起应了一声。 　　“别的呢？” 　　“都不要了。” 　　周起回屋放好日记本，出来时看见张妈还站在走廊上，神情有些紧张。 　　“怎么了？” 　　张妈关心：“阿起，你没事吧？” 　　周起问：“我怎么了？” 　　“……没事。” 　　张妈看着他微红的眼，搓搓手。 　　实在憋不住。 　　“你刚刚拿回去了什么？” 　　周起想了半天，才笑笑。 　　“我的二十多年。” 　　兜兜转转的二十多年。 　　叛逆的逃离家庭，最后又回归家庭。 　　口是心非的否认自己感情，最后却又恍然承认。 　　周起手搭着楼梯扶手，越过巨大的玻璃窗，看见屋外树上的雪。 　　白色的积雪，黑色的树枝。被雪润一个冬天，来年又得长出新的绿芽。 　　除旧迎新。 　　周起想，幸好二十多年不算长，未来还有那么远。 　　那么明年，就从成为自己开始吧。 　　像简蔻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还写不写番外我也不清楚了… 　　所以提前安利一下新文。 　　《影后她本想息影》，现代文。 　　《买股文里的替身女配》，修仙文。 　　先开哪本看情况。 　　顺便安利一发作者专栏。 　　喜欢忠犬？喜欢小奶狼？喜欢感情线女尊男卑？没问题，作者都有。点点收藏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