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所知道的后来 作者:米狸   文案:   斯文败类&人间芭比   燕大校花田芮笑因笑容闻名,   初遇庄久霖,却是哭着在雪地里唱走调的   《月半小夜曲》。   庄久霖在名利场厮杀多年,城府高深,   田芮笑被人劝告:“你一个女学生,玩不过他的。”   哦?那试试看。   谁玩谁还不一定。   他只此一生的一败涂地,   因为从一开始就对她缴械投降。   .   北京之所以迷人,   是因为她对每个人承诺,   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也因此,北京成为**难度最大的城市。   有人轻松保研,但更多人在背水一战。   我们生而为人,于世界渺小,于自己伟大。   【我所知道的后来,都与你有关。】   tips:   1.日更,09:00或21-0点间,超时会通告;   2.“玩”是指情商智商的较量,主温情线;   3.十八未满勿入。   微博@一只米狸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主角:庄久霖,田芮笑 ┃ 配角:蒋纯,方也,庄希未,江曼丽,何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斯文败类&人间芭比   立意:我们生而为人,于世界渺小,于自己伟大。 ==================== 第1章 深山篝火   黄昏时分,一辆跋涉了八小时的京字牌大巴车驶入村庄,来这偷一抹蓝色。   大巴车最后在小学操场停下,田芮笑一下车,望着白雪皑皑的山野,呆呆地叹:“哇——”   跟着下车的同学笑了:“果然是南方人,待北京看了四年雪还不够啊?”   田芮笑睁一双清亮的大眼,回头一下都不舍:“北京的雪哪有这么好看啊?”   北京的雪只有在紫禁城里壮丽,落在其他地方,要么很快被人扫掉,要么很快印上脏污的车辙和脚印,哪比得上在荒原里放肆得漫天卷地呢?   这里是淖尔村,蒙语意为湖泊。在内蒙,有许许多多个依水而建的村庄取名淖尔村,而这个则走在了脱贫前列。如今,村落规划整齐,笔直的水泥路旁统一盖着灰砖平房和刷红漆的院门,所有老弱病残都得到了生活保障……这一切,都得益于政府和非政府组织的眷顾与帮扶。   这一车由大学生组成的志愿团队隶属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他们从属各个部门,随新项目设立而抽调集结。此次活动由两家慈善基金牵头,共同向小学捐赠物资。   田芮笑是昨天才回到北京的。基金会想在开学当天将物资送到,可因正值寒假,团队召集不够人手,田芮笑听闻后便从深圳赶来与团队汇合。   校长和孩子们热情地前来迎接,把团队一行安排在校舍里,和孩子们同吃同住。   安顿好后,校长又过来了:“同学们,小朋友们停雪后出去采了木材给你们办篝火晚会,就在学校操场上!”   大家一听,一齐雀跃地往操场去。   低年级的孩子扫开积雪,让出一块空地;高年级的孩子在林子与操场间来回搬运木材,小手怀抱粗木的样子显得吃力而笨拙,却赤诚得可爱。   大家伙兴冲冲地加入,有人问:“搭什么样的篝火啊?”   田芮笑走在后头,建议道:“搭一个圆顶帐篷形的怎么样?操作简单,也容易点燃,缺点就是持续时间不够长,需要添加木材。不过,到了十点左右孩子们也该回去睡觉啦,咱们用不着烧太久。”   校长投来赞许的目光:“对,咱们就准备搭个圆顶帐篷型的。”   几个大学生的加入大大提高了效率,篝火很快搭好。田芮笑亲自去铺火绒和引火物,划开一根火柴点燃火绒,火苗窜起,暖意渐升,大伙儿一齐鼓起掌来。   落座时,校长特意坐到田芮笑身边:“笑笑真棒呀,这么漂亮还会干这种活儿。”   田芮笑惊喜地给校长让位:“哇,校长记得我啦?”   “你们呀,都别喊什么校长了,就叫我李阿姨吧。”   大朋友们毫不谦虚:“好嘞李阿姨!”   篝火另一头,老同志推了推身侧的新同志:“你又在偷看笑笑,看一天了都。”   新同志笑了:“忍不住嘛,她也太好看了吧,本人比照片爆炸好看……她来了很久了吗?”   “是啊,我们老同志了,她大二就加入组织,今年大四了。”   新同志继续望着对面犯花痴:“天哎,笑起来真的是人间芭比啊,怪不得能给那么多杂志拍广告啊。你看你看,她又笑了……”   这位人间芭比,此刻正倾听校长说自己的故事。   校长李阿姨是位精神的妇人,一颦一笑都极尽温柔,这里每个孩子都当她是妈妈。见她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田芮笑便问她是哪里人,她笑答:“我就是这土生土长的,不过和你们一样,在北京上大学。”   那个年代的北京大学生却愿意回到贫苦的家乡,有新闻学的同学本能地追问下去,李阿姨就此给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和一个好朋友从小一块长大,亲如姐妹,又一起到北京读书,一起为家乡发展努力。后来,她在回乡扶贫的路上车祸过世了,我就决定接替她干下去……”   火光照亮黑夜,众人围炉谈笑。   领队带头提议才艺表演,孩子们一听,都呜哇呜哇嚷了起来,接着立马有人喊:“姐,多才多艺这种事儿您找田芮笑!她会跳舞!”、“我记得她还会拉小提琴呢!”   田芮笑被推着起了身:“那我跳个舞好了。”欢呼声才起头,她又补充:“那咱们说好了,顺时针表演才艺,每个人都要,从我开始,好不好?”   最后一句显然不是征求大学生们的意见,而是换了哄孩子的语气冲小学生们说,孩子们整齐一致喊“好!”   就这样,大学生集体被迫营业。   田芮笑翻开手机音乐:“我看看跳个什么好……”   有人喊:“就跳那个创造101!我看过你发微博视频!”   “真的啊?笑笑会啊?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赶紧的赶紧的!就这个!pick me pick me up!”   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田芮笑脱掉羽绒服,里面穿着修身的针织衫和短裙,套着加绒打底裤的长腿依旧过分纤细。雪地里响起音乐,她和着第一个节拍抬头,展开那张招牌式的甜美笑容。   小学生们在一边跟着蹦跳,大学生们给足面子为她伴唱,在她抛出撩人眼神时尖叫连连。   操场隔着一条马路之外,一辆黑色越野车刚在那里停下不久。   望着热烘烘的操场,开车的男青年一笑:“先生,那些是这次一起过来的大学生志愿团,这些学生也真是有心,载歌载舞的。”   好一阵子没人接话,开车仔仿佛自言自语。   微微火光在黑暗中切割出男人轮廓硬朗的脸,他静默地望着远处明黄的篝火,和跳舞的女孩。田芮笑刚好跳到“喊出我的名字”,歪着脑袋做了个wink,车离操场不算近,刚好够车里人看清她的笑。   庄久霖就这样看着她婀娜地跳完了整首歌,场地里响起潮水般的掌声与欢呼。   音乐停了,邱恒向后偏头,请示道:“李阿姨也在,您要在这里下车吗?”   良久,后排才传来声音:“走吧。”   ……   翌日,大家在天亮前起了床,热火朝天地大扫除、搬东西,筹备开学典礼暨捐赠仪式,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田芮笑打了桶水准备上楼拖地,水源距楼梯隔了段路,可水桶再沉她也不敢怠慢,生怕路上水结了冰。她一鼓作气冲到楼梯口,停下稍作休息,手指勒得红白相间,又冻又疼。   莫名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田芮笑抬头,一眼对上楼梯间男人墨玉般的双眸。   隔着一段阶梯,田芮笑被他俯视。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却不是那种张扬的运动型,而是矜贵的保守派,着装考究、气质冷傲,站在老旧的教学楼之间格格不入得仿佛被人恶意PS拼接。   谁都还没开口,男人不动声色地转身下楼。就在田芮笑还因他过分冷漠而拿不准是否该打招呼时,男人已从她手里提过水桶。   庄久霖往上走了两步,田芮笑才接通反射弧,匆匆跟上:“谢谢,谢谢……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提的。”   她伸手去抓提桶,却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庄久霖说了声:“放手。”   那语气听起来像极了嫌弃她碰了自己的手。田芮笑也知道自己多余,只好撒手看着他轻轻松松把水提到了二楼。   田芮笑朝他颔首一笑:“谢谢,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庄久霖放下水桶,两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她才意识到他有多高——绝对不低于一米八五。   庄久霖依旧一言不发,也不多看她一眼。可下一秒,一声“李校长”让他抬起头,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扬起嘴角,珍重而温柔地唤:“阿姨。”   他走向校长,只见校长激动地握紧他双手,甚至捏了捏他的手臂,接着皱起眉头。田芮笑猜,她在斥责他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像个唠叨的母亲那样。   隔着些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很显然,校长和他很熟。   一进教室听见女生们讨论,田芮笑才知道浦越集团的人来了。此次领头捐赠其一的灵韵基金会,由浦越集团一手设立,因此他们派了人过来监管落实情况。   这么说,刚才帮她提水的面瘫,也是浦越的人了。   女生们继续讨论刚刚在操场上看到的帅哥,田芮笑很确定她们说的是谁,因为——即便在模特圈见过不少好皮囊,刚刚那位也绝对够她叹一句“好帅”。   有女生说:“浦越竟有如此绝色,我回去立刻马上投简历!”   典礼开始后,浦越集团总监邱恒被邀上台演讲,并不是那个面瘫。   那位要投简历的女生兴冲冲道:“太好了!这种场合发言的一般都是官儿最大的,高管那是不敢想了,哪怕是普通管理层还是有希望勾搭的。”   同学们起哄:“瞎想半天,不如直接过去要微信!”   典礼结束,各自忙碌。志愿团队和孩子们展开教学交流,午后又一起做课外活动,转眼已是暮色。   晚饭时间,大伙开了啤酒庆祝此行顺利,明日便可启程回京。   田芮笑酒量不佳,两罐青岛下肚便开始头晕,她起身离席:“我去醒醒酒。”   她裹上羽绒服,离开欢闹的学校,踏着雪往光秃的林地走。   夕阳半沉,莹白的雪却将天光映得通亮。   醉意上头,田芮笑没来由地开始唱:“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这是爸爸最喜欢的《月半小夜曲》,爸爸有一副好歌喉,年轻时还为撩到妈妈出了不少力。只可惜她没继承半点天分,唱歌走调,五音不全。   田芮笑一边唱,一边往前,走得越深,就越大胆扯开嗓子。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然后她开始笑,疯癫癫地笑。她在雪地里蹦蹦跳跳,雪越来越厚,她的脚印越来越深,偶然摔倒吃了一嘴的雪,她傻兮兮地嘲笑自己,爬起来继续唱走调的《月半小夜曲》。   第二遍副歌开始,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忍了两个月在妈妈和姐姐面前没有哭,这一刻,田芮笑允许自己在自己面前软弱。她一头栽进雪地里,放声大哭,音浪层层放大,惊走了枝丫上的鸟儿。   她就这样放肆地哭啊哭,直到听见一阵嗡嗡声在空中作响,她抬起头,一架无人机悬在高处,正对着她。   没等她反应过来,无人机一个掉头飞远了。   田芮笑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发疯般的哭相,怕是被拍到了。   回到学校,田芮笑用两分钟查问到了无人机的主人,可那人再未现过身。   ……不见更好,天大地大,明日之后便江湖不见,就算那人也回到北京,两千万人口足够将重逢概率降为负值。   ——真是太尴尬了。夜里躺到床上,田芮笑懊恼地想。   也许他在拍雪景,一个狼狈的陌生人一定是破坏画面的存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删除这段。而明天她就走了,绝没有机会再碰见他。再退一步,哪怕碰见了,她就抬头那么一下,人家非得认出那是她吗?   田芮笑给自己找了一百种说法,才说服自己安心入睡。   同学们起了个大早收拾行李,装箱完毕之后,田芮笑离开宿舍去找校长。逮住的小孩儿告诉她,校长这会儿还没来,她的家在学校背后,走到路尾便是。   田芮笑抱着一条崭新的围巾往学校后头走。   院子门半敞,她先敲了敲门打招呼,见没人应,又继续往里。屋子门也敞着,盖厚重的门帘,田芮笑掀开帘子,探进头问:“你好,打扰了,请问……”   后半句生生卡在喉咙里。   屋里只有一个人——帮她提水的那位。此刻他穿着单薄的羊毛衫,袖子挽起,手握工具。   庄久霖看了她一眼便回头,站在椅子上,专心修理电灯:“校长刚出门,有事吗?”   依然是那个冷漠的声音。   田芮笑心头一颤,差点没把自己气死。她决心以最快速度离场,语速都提了提:“我过来给李阿姨送一条围巾,就不留名字了,阿姨也不记得我的……我就放这了,麻烦您转告她一下……我先走了。”   她把围巾往沙发上一放,转身那一刻,身后传来一道沉厚的声音:“你是广东人?”   田芮笑回头看他,庄久霖知道这是默认,便接着说:“粤语歌唱得发音很准。”   仿佛被冰水灌顶,一股渗人的寒意从她头顶须臾传到脚趾。   田芮笑只唱过一次歌——雪地里那首走调的《月半小夜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融入很多我和朋友的经历   万一收藏过万   狐狸就给大家跳创造101~ 第2章 考研成绩   田芮笑都顾不上他怎么能判断她发音准不准了,这么说——这个杀千刀的面瘫不仅拍到了她嚎啕大哭,还他妈拍到了她唱歌走调?!   庄久霖并不在看她,专注修理电灯,好像她接不接话都无所谓。乡下民房建得不高,踩一张凳子足够让他的头顶捱到天花板。   他既然夸她粤语说得准,那她直接道谢好了:“谢谢。”田芮笑顿了一秒,故意道:“不好意思,破坏先生拍雪景了,还得让先生删了重拍。”   从逻辑上讲,“删了”二字显得多余又刻意。   庄久霖在接电线:“怎么知道是我?”   “回学校的时候你们的人刚好准备上车回城里,我随口说了句’没想到这么偏远的村子还有村民有无人机啊’,有人听见了说’是我们同事的’,”田芮笑眉头一挑,也很随意,“你们一共六个人,那里五个人的反应都不像是自己的,所以……”   只剩眼前这个人了。   庄久霖终于看了她一眼,像是为了她的聪明所给的嘉奖。他说:“有人欺负你了?”   没想到他会提起来,田芮笑怔了怔——他在问她哭的原因。   为表礼貌,田芮笑笑起来:“没有啦,我自己的事。”   庄久霖收回目光,继续一丝不苟地修电灯。   很显然,她可以走了。田芮笑朝他微微倾身,作结语:“那围巾就拜托您了。”   刚转身,又听见他说:“商标拆了吗?”   田芮笑说:“拆了的,您放心。”   庄久霖再次看向她,这一眼比之前要郑重许多,道:“先替阿姨谢谢你了。”   似乎只有和李阿姨相关,他的声音才带一丝温度。   “不谢,阿姨才辛苦呢,”田芮笑又笑起来,她真的很习惯对人微笑,“我先走了,拜托您了。”   一出门帘,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田芮笑却松了口气。待在那个能把问句说成没有起伏的陈述句的男人面前,比在外面受冻难受多了。   来时没有注意,出了院子田芮笑才注意到那里停了辆京字牌的雷克萨斯越野车,据她经验,企业中层人士很钟意这个牌子。   出发时间定在上午十点,最后一个女生在最后一分钟赶上了。她满脸通红地进门,其他女生抬头就问:“怎么样怎么样?搞到了吗?”   “让我缓缓,让我缓缓。”女生喘着大气,在与田芮笑隔着走道的位置坐下。几个女生围了过来,田芮笑就这样“被”划进圈内。   田芮笑不明白:“她干嘛去了?”   有人给她使眼神:“你说呢?”   C位女生开口了:“他们不是说他在楼上吗?我上楼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抱着无人机下来,然后我就、就……”   ……田芮笑知道她们在说谁了。   “哎呀就怎么样嘛!”   “就直接问了呗——’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然后他说……”C位笑容满面,大家都以为她会说出一个好结果,“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好好学习。”   车里静了三秒,爆发哄笑。明明是被拒绝了有点尴尬的事,却变成了笑料。   “真的是老干部啊,不会年纪很大吧?”   “不会啊,看着那么年轻,我猜有三十左右。”   “真的全程冷漠脸啊,从昨天到现在我都没见他说过话。”   从女生们的讨论中,田芮笑得知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C位昨天就想找他要微信,可实在是怂,那位面瘫脸上仿佛贴了“危险勿近”的标签,让人碰着都想绕着走。纠结到傍晚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他却不见人了——哦,谁知道呢,或许是跑山林里偷看小姑娘唱歌走调去了。   于是她只好从其他同事下手,没想到——“他的同事相互看了看,好像都很怕他,让我还是自己去问他比较好,”C位如是说,“我感觉他们想劝我放弃。”   事实上,参与联合国实习工作的门槛很高,如果派驻海外还要自己承担费用,所以,这里的同学们普遍拥有傲人的学历和家境。而浦越的入职门槛并非清北人起步,要算起来,C位去搭讪那位面瘫并不高攀,或许因此,她才想一试。   汽车驶过院落,家家户户的羊棚里都挤着抱团取暖的羊羔子。   她们还在讨论:   “他和校长好像很亲,会不会是这里长大的,以前校长教过他?”   “我感觉不像,那个气质真的很京城贵族既视感……”   “可我就连问他哪个部门的他们同事都很为难的样子,你们说他到底什么级别啊?”   “我感觉肯定不低,可应该不会比那个总监邱恒高,不是说都是官儿最大的发言么……”   或许是被她们带跑,田芮笑即便一言不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他修电灯时动作娴熟,一丝不苟,莫非是技术部门?可是……她自己就是工科生,身边大把同学毕业后到西二旗当码农,一个个上下班都是大裤衩大拖鞋,哪有这么扮相得体……   而且,她的确注意到,那个总监邱恒从未吩咐他做任何事。   是个细心的男人。送礼要拆标这件事,很多男生做不到。而且对象还是一生朴素的李阿姨,如若她看到标价,一定会设法退回。   女生们在最后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正经起来:   “这次大半的物资都是浦越买的,而且都是城里娃娃用的最好的牌子,浦越集团太有钱了。”   “有钱算啥,有心才是重点,五百强企业排浦越前边的多了去了,没几个做得到的。”   “这次他们还派了高管过来跟进落实情况,真的不是在作秀诶……”   内蒙干燥,雪停了两三天,路面已干,行车不算危险。   下午四点,他们回到雾霾沉沉的北京。   领队要回计划署办事处,他们就在联合国大楼附近解散。田芮笑哭笑不得——她家就在亮马河对面,可这个点的东三环,走路回家绝对比打车要快。   田芮笑最后骑着共享单车回到雕刻着“浦越·万邦公馆”字样的小区门前。元宵未至,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大爷都还未返工。   全封闭的屋子被暖气烘烤了两个月,所有水分都被蒸干,窗台上的绿萝只剩下惨兮兮的枯枝烂叶。   田芮笑上大一后不久,爸爸就给她买了房,即便那时他的生意已是危机重重,或许是他打肿脸充胖子也要兑现女儿考上大学就给她买房的承诺;又或许是他深知,此时不买往后就更没了可能。房子全额付款到她名下,后来即便是山穷水尽,父母也没想过要动这个房子。   一百五十平米只做两居,卧室过分宽敞,就连卫生间都有普通人家的次卧大。十几岁的小女孩都想做公主,田芮笑毫不犹豫选了蓝白底色的法式装修,可过了几年她长大了,看着家具上华丽繁复的花纹竟觉得隆重得有些浮夸。   田芮笑卸下背包坐下,一开手机,微信炸了。   ——“北京地区可以查分了!!!”   ——“凉了,二战见。”   ——“我应该是稳了……吧?”(附上截图,总分397)   ——“364分,请叫我行走在擦边线的调剂选手。”   北京的雾霾天诚如王小波所说,像一顶锅盖扣在城市的头上。   田芮笑此刻的心情和这鬼天色一样。真够无情,偏要在她回京的这天出考研成绩。   即便这个成绩看或不看都没有了意义,田芮笑还是打开了网站,输入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页面跳转得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让她惊吓。   ——政治71分。这个分数在北京高得绝无仅有。   然后,没有了。往下三门,英语一,数学三,经济学综合,成绩通通为0。   田芮笑盯了屏幕足有五分钟,然后默默开启群消息屏蔽,不再理会那些或喜或丧。   舟车劳顿,田芮笑一觉睡到翌日中午。   起床后,她穿着一身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毛绒睡衣,下楼喂猫。   去年入秋之后,一只橘猫便在小区地库落户了。一开始的骨瘦如柴长到如今十四斤,对此,田芮笑负主要责任。别的住户喂猫粮就算了,她隔三差五还给喂肉,这能不胖吗?   眼下,她又拿着罐头下楼了。   橘猫安窝的地点距离她单元楼电梯有些距离。放了肉,撸了猫,约十分钟后折回。   途中,田芮笑听到一声隐约的猫叫,在安静的地库格外放大。猫咪在她搜寻时又传来更清晰的叫声,她很快锁定方位,悄悄靠近停在角落的一辆黑色越野。   “你在这里呀,小宝贝,”田芮笑在汽车前轮上发现了这只可怜巴巴的狸花猫,她蹲下身,不敢太近,用台湾腔软嗲嗲道,“你是新来的小朋友吗?阿姨都没有见过你~”   猫咪一见到人,往后缩成一团,瞪圆了眼睛看她。   “怕我,又不敢冲我哈气,你这个小怂包,”田芮笑继续逗它,“你有见到另一只橘猫姐姐吗?她那里有好多好多吃的,你去找她好不好呀?”   她伸手试探小猫,才抬起手,小猫像拼了命那样冲她“呲——”地警告。   田芮笑起身摸了摸引擎盖,还是热的,怪不得小猫专挑这辆车窝着。   小猫很警惕,手上没有食物没法把它骗出来。可如果撒手不管,狸花猫黑灰色的皮毛和轮胎融为一体,她怕大意的车主直接开车会伤及小猫。   还没想出法子,前方有车开来,田芮笑后退一步避让。   却没想到,那辆奔驰S级在她跟前稳当当停下,驾驶座落下窗户,司机友好地看着她:“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那位上台发言的浦越总监,邱恒。   田芮笑比他更惊讶。还没开口,后座窗户也落下了。   田芮笑彻底愣住。   北京真的有两千万人?   后座的庄久霖抬眼看着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冲锋衣,许是刚从内蒙回来。   “我……”田芮笑终于想起要回答,重新看向邱恒,换回京腔,“我来喂猫,在这辆车上发现了一只新的猫咪……”   邱恒顿了几秒:“你住这里?”   噢,原来是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区。她答:“对。”   邱恒笑了:“好巧,我也在。”   “……那是很巧了。”她也笑。   打完招呼,可以走了,可奔驰还停在那里。田芮笑不习惯冷场,只好接话:“你们刚回来吗?我看这辆车还是热的,所以才吸引小猫咪。”   “是啊,”邱恒不介意与她多聊,“早上出发,刚到,回来换车去上班,哪有你们那么幸福,还有寒假可以过。”   可以了,真没啥好聊的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田芮笑继续说:“我得想办法把猫咪弄出来,我怕车主开车的时候没注意到,猫咪会受伤。”   于是她扯上猫耳朵帽子,蹲下身来,同时想让他们明白——我们真的聊够了。   某位面瘫始终面无表情。   跟猫说话,她本能又换上台湾腔:“小朋友呀,阿姨抱你出来好不好?阿姨带你去吃肉肉~”   邱恒带了明显的笑腔:“戴着这个帽子,你是想让它以为你也是猫么?”   田芮笑还蹲着,呆呆地望着他:“它太小了,可能没见过太多人,刚才还凶我来着,地库里另一只猫就不是这样,见着人就喵喵叫要吃的。”   “你是说那只很胖的橘猫吗?”   “对呀,还是我喂胖的。”她简直是骄傲,就差双手叉个腰。   邱恒笑出了声。   而后座的那位,稍微往里别了别脸,似乎是在忍笑。他往后一靠,田芮笑才意识到,或许刚才为了看见蹲下的她,他坐直了些。   “好了小同学,”邱恒说话了,“这是我的车,我回来的时候如果它还在,我会注意的。”   “啊?”田芮笑惊愕地看向身边的越野……还真的是淖尔村里停放的那辆雷克萨斯。   噢,怪不得他们停在这陪她说了这么多屁话,原来是迷惑她为什么占着他的车?   田芮笑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好了,你放心回去吧,”邱恒开始上窗,最后给她一个微笑,“拜拜。”   窗子紧闭前,田芮笑最后看到那张面瘫脸的时候,他早已不在看她。   奔驰开走了。   既然雷克萨斯是邱恒的,那么她敢猜,奔驰是那个面瘫的,因为要跑长途所以跟着邱恒来这里换车。   ……他开的车还真是跟他本人一样老干部,矜贵沉闷的保守派。   走到电梯口那一刻,田芮笑反应过来一件事——刚才开车的是邱恒,而他,坐在后面。   ——面瘫的级别,绝对比邱恒高。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地区基本就是清北人(人大)打架 复交比较少   笑笑:他一定不是在笑我台湾腔!一定不是!   庄某:这是小宝贝还不知道我名字也不知道我多有钱的一章。 第3章 身份揭晓   田芮笑并不热衷于多花心思去猜测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为何要隐瞒身份,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妈妈没接,她再打给姐姐。   田芮雯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喂?笑笑……”   田芮笑说:“你还不起床?”   “你姐夫今天过香港讲事,在家没靓汤,没热菜,留我一个好像留守儿童。”田芮雯打了个慵懒的哈欠。姐夫是英国人,当初为了追求田芮雯学了一手好粤菜,田芮雯就此卸掉下厨责任,婚后几年全由丈夫掌勺。   “你就是巨婴,”田芮笑奚落道,接而有些认真,“不过你可不可以开始学做饭?这样可以给妈妈帮忙。”   “你都讲过一百遍,我挂在心上了。”田芮雯笑了一下。田芮笑知道她从第一句开始就故作轻松,但显然没对妹妹起半点安慰。田芮雯只好也认真说:“我也讲过一百遍,你现在呢学习最紧要,爸爸这边还有我们,回学校需要开开心心,嗯?”   田芮笑问:“妈妈呢?她没接我电话。”   “她忘带手机,去医院了。”   “……爸爸怎么样了?”   “你放心好,有姐姐在。”田芮雯如此作答。   那便是没有好消息了,也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田芮雯最后再告诉她一次:“一切有姐姐。”   田芮雯正在英国读博——学费是丈夫伊恩出的。他们相识于一场旅途,一拍即合,火速闪婚,婚后几年一如热恋。伊恩从事中英两国间的投资活动,田家破产危机的窟窿能够补上,他贡献了很多。   妈妈多次握着田芮笑的手说:“希望笑笑和姐姐一样,找到一个这么宝贝你的男人。”   他们结婚时,田芮笑正读高中,是少女最幻想爱情的年纪,那时起她便开始期待一个像姐夫这样温柔体贴的另一半。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时间,除了志愿活动的统计汇报以外,田芮笑还有一项工作。   刚下滴滴就有电话进来:“笑笑,你出发了吗?”   田芮笑正向师傅鞠躬道谢:“已经到楼下了亮哥,马上。”   “好嘞,哥等你哈。”   关上车门,田芮笑走进写字楼。   大一开始,有许多会拍照的同学找她拍写真,加上她被坊间封为校花,随后便被眼尖的时尚杂志编辑发现,她便兼职做起了平面模特。从前这笔酬劳在她眼里微不足道,可现在,这份兼职能供她在北京过得阔绰,不必再跟家里伸手。   一到公司,田芮笑就被助理带进化妆间。潘亮过来时,听到她正兴致勃勃地和化妆老师聊今天要做的妆面。潘亮走近她:“瞧给我们笑笑瘦的,气色也不太好。”   田芮笑佯装失色:“啊?我还是用的你给安利的救急面膜呢,你骗我。”   潘亮往她身边一坐,心疼地看着她:“回家怎么样了?过年忙着也联系不上你。”   化妆老师正给她打底,她睁开一只眼,卖乖道:“谢谢哥惦记,我这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么。”   她不愿多说,他就不问,谁家里没个一言难尽呢。   潘亮换了口气:“你昨儿没来,真是错过了一场大戏!”   “怎么了?”   潘亮和化妆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说:“崔暖暖搭上新金主了,有狗仔拍到她昨天在一个会所门口跟她的新主儿,她立马发声明澄清——然后你猜怎么着?”   田芮笑配合他:“怎么着?”   “哎呦,笑死我了,”潘亮一拍大腿,“她就说和某某只是朋友,结果评论翻车,说狗仔根本没曝出那人身份,反倒是她自己上赶着显摆。”   “哈哈哈哈哈……”化妆间里一阵爆笑。   崔暖暖是杂志前当家花旦,平日里耍大牌、脾气差,员工上下怨声载道。后来她搭上当时的金主,转型做起演员,这不,人都走了大家还对她的负面喜闻乐见。   化妆老师说:“你说她这次又搭上哪个地中海爸爸了?”   “这次还真不是地中海,看着挺帅的。”   “有照片?”   潘亮翻了翻手机,摆到她们面前。照片一共两张,衣着艳丽的女人搭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肩头——半坐进车的女人拉着站在门外男人的胳膊。   狗仔的照片自然拍得模糊不清,照片里的男人也不过小半张侧脸,却让田芮笑觉得有些眼熟。她低头看了眼车——哦,打扰了,她并不认识开迈巴赫的男士。   化妆老师也在看:“看着是挺帅的,这又谁呀?”   “本来谁都不知道的,托崔小姐的福,大家都知道了。”潘亮又把崔暖暖的声明微博摆出来——她当然已经删了,这是个截图。   “本人与庄久霖先生只是朋友,请大家不要过多猜测。”   潘亮说:“我还特意去查了一下这个人,不得了啊!崔暖暖还挺有本事——笑笑,你听过这个人吗?”   田芮笑说:“刚听过,确实是大佬。”   她确实刚刚听说,就在不到半年前,出现在她的金融学教材案例里。   浦越集团最早做房地产发家,住宅遍布全国,酒店开遍海外,稳坐业内龙头。先进制造业和金融业的并入是其开启多元经营的标志,也让浦越在国贸拥有了一幢浦越中心大厦作为总部。   相比起母公司,田芮笑更熟悉刚成立不到五年的浦越资本,由浦越董事长之子一手分拆设立,短短数年已发展成国内顶尖私募,成功投资多个优质资产IPO退出。   这位声名鹊起的资本新贵,便是庄久霖。这个人行事铁腕,下手够狠,敢于加杠杆也能完美守住风险,引无数资产拜到座下。   潘亮一副明白人模样:“闹这么一出,我估计这个金主是保不住了,这些大老板哪儿有功夫真的给你名分谈情说爱?看看咱们国贸周围这些写字楼,哪一栋不是灯火通明到凌晨的?这种男人就只想玩玩快餐罢了。”   ——不一定。田芮笑想起爸爸和姐夫,但她不打算说出来。她最后一笑:“好了,我该上场了。”   今天要拍一套渣女妆,化妆老师往田芮笑脸上下了很重的珠光眼影叠加闪片,涂上牛血色口红,再把头发吹得蓬乱,像绝了一个在三里屯夜店蹦迪时跟看对眼的帅哥到隔壁洲际纵情一夜后醒来的婊.子。   轮到田芮笑上场,刚到场外休息的工作人员全都围了回来。她将近半年没有拍摄了,去年入秋时她对潘亮说要暂停模特工作全心备考,潘亮一举答应,并帮她扛下公司的压力。   既然是渣女,她便隐去灵动俏皮,嘴角微勾,眼神妩媚,引全场惊叹连连:   “笑笑有半年没拍了,进入状态真快啊。”   “真是可甜可盐啊,难怪个子不够高也这么受宠,这张脸也是绝了……”   田芮笑一米六五的身高在模特圈实属不及格,但耐不住人家颜值实在能打。   结束工作回到家里,田芮笑接到通知——浦越集团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将要正式签署合作,计划署后天要派人到浦越访问交流,其中有外籍。   淖尔村的活动是两者合作的尝试,署里需要一个人做随行翻译,除了参与过淖尔村活动熟悉细节外,还要形象佳、英语好、经验多——三个词叠加直接精准定位到田芮笑。   也好,她顺便想参观一下浦越资本,膜拜一下就连清北复交都要神仙打架才能争得的超稀有offer顶尖私募的工作环境。   出发当日,田芮笑只抹了淡淡的豆沙色口红,扎起高马尾,随计划署代表前往浦越。   上午九点的国贸桥颇为仁慈,四公里的路程开车十来分钟便抵达。   在浦越中心大厦楼下,田芮笑见到了前来迎接的邱恒。见到她时,邱恒眼中的惊喜多于意外,田芮笑冲他一笑算是招呼,随即认真履行自己的翻译职责。   “当前,UNDP在中国的工作重心旨在减少贫困、善治、危机预防与恢复及能源与环境,这与浦越在诸多领域的经营理念不谋而合……”   “感谢UNDP对浦越承担社会责任的认可,本着南南合作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展原则,浦越也将积极同UNDP一起寻找更多的全球合作伙伴……”   每当田芮笑一口气说完,她都暗自松了口气。事实上她还没有担任过联合国工作的翻译,组织里有大把英语专业的同学,通常轮不到她。接到通知后,她为自己捏了把汗。   但从随行人员的反应来看,她完成得很好。甚至趁走路之隙,有浦越员工悄悄问她:“你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吗?英语发音这么地道。”   田芮笑轻轻一笑:“不是,我是燕大的。”   但田芮笑觉得邱恒有故意为难她的嫌疑。许多用词分明可以更简单明了,他偏偏要用复杂的,在她翻译的时候,他还看戏一般盯着她。   之后,邱恒将代表一行带到会议室,说:“我们总裁庄先生非常感谢与贵署之前合作的捐赠活动,并很愿意进一步推进与贵署的扶贫合作,先生希望与您见面聊一聊。”   代表欣然愿意,邱恒请他们稍作休息,庄先生马上就到。   总裁庄先生,那就是庄久霖,而非董事长庄徐行了。   田芮笑想起来前两天潘亮给她看的那些八卦照片,没想到还真有机会一睹真容——她已经做好一出这栋写字楼就向潘亮打报告的准备。   她听见门口有人喊“先生”,然后随着代表一行起立迎接。   一身墨色西装的男人步入门口,身板宽厚,笔直颀长,脸庞硬朗,身上每处线条都工整、硬朗、利落。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抬起时,谋杀菲林无数。   田芮笑扬起的嘴角僵住——是那个……给她提水的……面瘫。   他徐徐走近,向代表伸出手:“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庄久霖。”   作者有话要说:  庄某人:今天终于能在小宝贝面前威风登场。   崔暖暖,这是一个庄某人将来要跪在床前解释的事件。 第4章 京城落雪   翻译本应无缝衔接,田芮笑愣是迟了两秒钟才开口:“浦越集团执行董事……庄久霖先生。”   庄久霖与代表握手问好,众人落座。   谈论工作,他不再惜字如金,但所提观点还是切中时弊,表达通俗简明。代表多次爽朗而笑,真心对与他交谈感到愉悦。   田芮笑正襟危坐,双手放在毛呢裙上,手心发热。并不是因为庄久霖说的话提升了翻译难度,而是——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呢!他离她坐得也太近了!   甚至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趁空猜想那是乌木还是檀木又或者雪松?   不知是不是考研后遗症,田芮笑颇喜欢用长难句,即便她曾经吐槽某些复杂句式虚有其表。   谈及清洁能源领域的发展,庄久霖似是考虑了片刻,开口时直接用了英语。   田芮笑一怔。他讲英音,带一些口音,但很流畅,用词精准,也没有任何很多中国人惯用却并不地道的语法。   原来他完全可以用英语专业地表达,只是为了尊重她的存在。而现在……田芮笑猜,是他想精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庄久霖表示,自己对于投资清洁能源相当有兴趣,与代表商讨发展方向。   翻译小姐短暂下岗,注视着庄久霖说话,田芮笑不自觉走了神。   进门与代表握手时,他扬了扬嘴角,但绝算不上微笑。   谈话进行了半个小时,邱恒过来提醒他:“先生,会议要开始了。”   庄久霖抬手扫了眼表,真诚向代表颔首:“真抱歉,十点半我有一个会议要开,接下来的时间请让我的总监陪同您进行。”   一行人起身送他离开。   除了刚进门的那一眼,庄久霖没再看过田芮笑。事实上,他进门第一眼先看的田芮笑,才看向代表——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那个喂猫的小同学今儿来当翻译了。   随后的流程里,代表一直在向浦越的人夸赞庄久霖,可以预见双方合作的顺利达成。   十一点半结束访问,邱恒将代表一行送到楼下。之后田芮笑无需跟进,邱恒离开前被她拦下,她殷切又紧张地问:“我能去浦越资本看看吗?就在门口看看也可以。”   邱恒挑了挑眉:“怎么了?你是学金融的?想来实习吗?”   这让田芮笑难以回答:“……算是吧。”   邱恒不为难她,从兜里掏出门卡:“可以,去吧,我手上还有事,就不带你了。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找我的,门卡你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你也在浦越资本?”   “对,我做总裁助理。”邱恒也很爱笑。离得近了,田芮笑才发现他有两只酒窝。   田芮笑像一个分到糖果的小孩子:“谢谢,谢谢你。”   邱恒又说:“我还以为……”   走出半步的田芮笑回过头:“什么?”   “还以为你准备来问,我们先生在内蒙的时候为什么隐瞒身份。”   邱恒明显在说笑,田芮笑却认真:“这不是我该打听的事。”   邱恒看了她片刻,笑了:“你很懂事,小同学。好了,快上去吧。”   进了电梯,田芮笑按下“25”键。   庄久霖不表明身份的原因,她能猜个七七八八。庄久霖一直是媒体竞相报道的对象,尽管他未曾露面,但浦越杰出的财报足以让财经记者大做文章。不带身份去做公益,就免了媒体的捕捉。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低调又诚意。   电梯门开,浦越资本的标志跃然眼前。   田芮笑刷开门,踏着地毯穿过门厅。走出墙后,宽敞的隔断工位铺展整个平层。办公区很安静,每个人都埋头忙碌,在她穿行而过时无人抬头。这里随便一个人拎出来,都是那种中学时令你又恨又妒的天赋型学霸,自律得可怕。   落地窗外映入财富中心和渣打银行大楼,从办公区到休息区都结合了科技与人文的设计,就连午休室都人性又舒适……   似乎人人都对这块寸土寸金的CBD趋之若鹜,写字楼光可鉴人,豪车抬眼即见,美女随时路过,五星酒店、高消商店以及星巴克那一尾美人鱼共同锚固一个高大上的符号。结束了会议室里对着几十亿交易指点江山,端一杯咖啡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那一刻品到的或许不是咖啡浓香,而是权力的滋味。   人人都想借这块每走一步都是资本气息的CBD烘托自己的成功,很快有人发现,路过的豪车和美女,城市的华丽与繁盛,没一样属于自己。他们也不过是在那些动辄十亿的项目里各司其职,等着最后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落入自己的奖金池。   繁忙的路演和发行常常让人见到凌晨五点的北京,那一刻相比起抽象的成就感,渣打银行马路对面那片破旧的待拆房前,小摊里豆汁和包子的香味更能令人喜悦。   最后一间门上“总裁办公室”的铭牌,让田芮笑反应过来这间屋子属于庄久霖。   她真的没料到自己能见到教科书里的人,有种网友相见的喜感。   只有庄久霖这样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才能真正体会一点高处不胜寒,而大多金融民工,都只踩着一块虚幻的云端。   她无意被任何人注意,参观完最后一处,折回找寻邱恒的办公室。   邱恒办公室毗邻庄久霖的,玻璃门敞着,她直接走进去,将门卡放在桌上。书架上放着几本书,她多看了几眼,不是什么高深的专业书籍,而是诸如《养生之道》。   “……”田芮笑扑哧一笑。   她就要转身出门,一抬眼,门口立着一个英挺的身影,庄久霖正看着她。   “庄……先生,不好意思,”田芮笑反应过来应该称他“庄总”时已来不及,“我来给邱总监还门卡。”   庄久霖没说话,虽未表露疑惑,冷冽的眼神却让田芮笑觉得自己在受审,她继续乖乖解释:“出门之前邱总监同意我上来参观一下。”   庄久霖眼底多了分复杂,说:“想来实习的话,你可以直接找邱恒。”   要知道,浦越资本是多少神仙挤破头挤进来的啊。   可眼下这不是重点。田芮笑看出他有所误会,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不是的庄……先生,是我刚才请求邱总监他才同意的,浦越太厉害了,我不配。”   庄久霖眉头一动:“我的名字这么不好念?”田芮笑“啊”了一声,他又说:“英文读不顺,中文也读不顺?”   他果然注意到了她今天对于他的称呼几次都三缄其口。明明是在跟她开玩笑,田芮笑却觉得他笑里藏刀,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她一时无措,只好说:“是我太笨了。”   会察言观色,但应付不来。他心里一针见血地概括。   庄久霖不再为难她:“你还要等邱恒?他暂时回不来。”   “不是,我这就走了。”虽然这么说,可她缩在桌角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想走。   庄久霖终于明白,她僵在那里不动,是因为怕他。一声“好”作为结语,他提步朝前,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田芮笑麻溜儿地冲出办公室,离开25楼。   电梯门关上后,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为什么这么怕他?或许很多人的理由是他冷漠铁血,不苟言笑,但对她来说,最为紧要的是他撞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   人前她是笑靥如花的芭比,而在那方雪原上,她以为空无一人之时可以放肆地崩溃一场,却偏偏被他全然看见。   除了幼时天然爱哭,庄久霖是第一个见过她哭的人。   看出他误会她和邱恒有私,立马坦荡地向他解释。   其实田芮笑从前并不会察言观色,从小谁都待她像公主,又有一个温柔的姐姐,田芮笑小时候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爱自己。可是过去的一两年里,她看尽了或远或近的亲戚最最虚伪的嘴脸,也就学会读懂了。   她原以为成长需要很久,没想到只要一瞬。   北京下起了大雪,一夜梦回北平。没有一场雨能够覆盖整个北京,一场雪却可以。   田芮笑窝在飘窗上看小区里的娃娃们堆雪人的时候,迎来了好友庄希未的电话。   “我看到杂志官博发你的片子了!渣女杀我!”庄希未的声音永远元气满满,“你回北京啦?什么时候?”   “有一周了,”田芮笑说,“回来一直忙,先和团队去内蒙做活动,回来拍了场片儿,又被拉去做翻译,所以还没告诉你。”   “那你还回深圳吗?你家里怎么样了?叔叔还好吗?”庄希未一口气问。   谁都知道田芮笑没有过一个好年,却没有人在过去两个月里打扰她。很多时候,朋友不问并非关心缺席,而是怕揭了伤疤。   田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还在昏迷,生命体征平稳。”   “那你姐姐还在深圳吗?叔叔住院的费用能应付吗?你开学还回学校吗?”庄希未是真的着急她。   田芮笑笑了:“不然你过来找我,这两天我都自己在家待着。”   “我明天……”庄希未顿了顿,突然兴奋,“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泡温泉吧!明天周末,我跟我哥带爷爷奶奶去小汤山泡温泉,都是那种独门独院的,很好玩的!”   “不用啦,你们一家人聚,我就不去了。”   “咳没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周末老去我爷奶那,没啥难得的,就是带爷奶去养养身子,”庄希未竭力说服她,“附近还有个马场,我去过了,有匹白马特别好看,我都想好了给你拍一组大片。咱俩就住一个屋,温泉是那种私汤,没事儿!”   庄希未知道田芮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她从小人见人爱,也就习惯了热闹。   田芮笑答应了。   庄希未是田芮笑隔壁学校的同学,低田芮笑一届。学院路上的高校来往活动甚密,两人偶然结识,交好至今。   她拍得一手好照片,是田芮笑的御用摄影师,田芮笑大半的写真照都出自她手,包括让田芮笑被封校花的那组“春日宴”——海棠花林间,长发及腰的女孩笑靥灵动,双目清澈,尽态极妍。   田芮笑因此被杂志挖掘,而庄希未也受到更多人的青睐,做起客片,如今一套写真的价码在圈内已属高端。   庄希未是位非典型富二代,没有奢侈品傍身,也不逛高消夜店,说起家庭一笑了之,“家里做点小生意”。如果不是有同学从她偶然的照片里发现,她家里几步一见的古董和挂画随便叫价就是八位数……有同学说:“可能人家的小生意和我们认为的不是一个量级。”   之后,庄希未认真懊悔:“我哪知道那么贵……我以为是我爷从潘家园捡的破烂。”   原定她和哥哥明天一早先过来接田芮笑,完了到后沙峪把爷爷奶奶接上,再一起过去。可出发前庄希未发现有一只镜头借人了,那人说得明天中午才能给她还过来。   田芮笑得知后,说:“你那么多镜头,随便换一个呗。”   堵上摄影师的尊严,庄希未坚持:“不行,那个大光圈拍雪景好看!”   就这样,这位做小生意的白富美,次日中午坐着迈巴赫来到田芮笑面前。   “别问,问就是我哥的车,我没钱。”庄希未抬头就说。然后说:“我哥已经把爷奶接到那儿了,咱们直接去马场,拍完片子再过去。”   “好,”田芮笑看了一眼司机,“你不是会开车吗?”   “我也想自己开呀,这不是下雪么,我哥信不过我。”   “你哥哥对你很负责。”   北京周边的温泉田芮笑大多知道,可她问起去哪一家时,庄希未却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行车一小时到达马场,车开走了,之后由庄希未的哥哥过来接她们。   田芮笑在家化好了妆,她们直接开始拍摄。   “我先试一下光。”庄希未调好数据,举起相机。   田芮笑牵着白马站在雪地里,身后是萧条的荒林,她身上腥红的披肩成了唯一一抹色彩。庄希未随手按下快门,抬起一看:“笑笑真的是随便一拍就是成片啊。”   调试好了,正式开拍。   田芮笑奔跑起来,素净的雪原里飘起一抹惹眼的红,庄希未在不远处连连摁下快门,捕捉每一个瞬间。相交多年,她们从一开始相互指教,到相互成就,已经默契十足。   近景中,女孩贴近白马,卿卿耳语;远景中,女孩在雪原上起舞,宛如妖冶的野玫瑰。   田芮笑和庄希未的组合等于零废片,可庄希未喜欢极了她今天的麋鹿妆,一拍就是两小时。   日光落下,庄希未接到电话,随后对田芮笑说:“我哥过来了。”   两人站在马场门前,看着一辆阿斯顿马丁跑车由远及近。   庄希未挥挥手,车子停下。她打开后座先行,田芮笑进门时,听到她正对开车的人说:“哥,这我同学。”   田芮笑刚要跟着问好,一抬眼,对上的竟是庄久霖冷冽的脸庞。   田芮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庄……先、生……”   庄久霖手握方向盘,侧着半张脸,那双寒冰般千年不化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很显然,他也绝意想不到。   庄希未以为田芮笑是客气,好笑道:“不用不用,你就跟我一样叫哥哥。”   田芮笑一愣,再看向庄久霖,他一动不动,似乎在等那声称呼。   田芮笑嘴角一颤,怯怯懦懦地开了口:“……哥哥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这么老干部,我觉得可以叫叔叔。   学院路泛指学院南路和西土城路。   前面几张铺背景需要斟酌,十章开始会稳定更新的。   各位哥小年快乐。 第5章 汤山温泉   田芮笑两声“哥哥”都发第一调,有别于北方人第二声降调的发音。   轻飘飘,软绵绵,有点可爱。   庄久霖迟了须臾,微点头:“你好。”   他回了头,车门关上,行车上路。   庄希未趴到他背靠上,问起爷爷奶奶。原来与亲妹妹对答,他也是同对所有人一样,淡漠寡言,若无其事。   认识的人碰面,理应招呼一声“原来是你”,但见他如此冷淡,田芮笑也不想多余。再且……他是不是没认出她?她脸上的麋鹿妆是夸张了些,浓艳的红棕系眼影,脸颊还点了大片雀斑。   可眼下更令她震惊的是——庄希未你的家里做小生意,就是拥有掰着手指都数不过来的上市公司的巨无霸企业浦越集团?!   虽然田家也曾富甲一方,但于浦越来说绝对是九牛一毛。庄希未可真是她见过的最真实有钱的同龄人了。   难怪,中午送她们来马场的那辆迈巴赫,原来是他的啊。   庄希未坐了回来,打开单反,挨近田芮笑:“你看看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田芮笑慢慢翻看,然后停驻:“这张蛮好的。”   她瘫坐在雪地中央,红色披肩盖在头顶,双手捂着胸口,像极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晶莹的双眼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不愧是姐妹,我也喜欢这张,感觉最特别了,”庄希未刚说完,往前一弹,把相机举到庄久霖面前,“哥你看,这张好不好看?”   田芮笑心头一震。   她盯着他的脸,见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说:“构图单薄,山脉线条收得太少。”   庄希未沮丧地嚷:“谁问你这个了!”   看他专心开车的样子,是不打算回答别的了。   庄希未靠到田芮笑肩上,砸吧嘴:“我哥最无聊了。”   田芮笑只好一笑:“那咱们再选别的。”   这处温泉酒店并不那么好去。庄久霖走了一段山路,几座颇有格调的酒店出现在路边,就在田芮笑以为快要下车的时候,他方向盘一转,弯进了一条谁也看不见的小道。   小道顶上的乔木遮天蔽日,他却不急着打开车灯。很快,前方有光漏了下来,车子随着减速,豁然开朗的视线里,一座青砖灰瓦的宅院立在尽头。   田芮笑和庄希未分别从两个门下车。看着王府大门上“温御坊”的牌匾,田芮笑明白了之前庄希未为何避而不答。她听说过这里,线上平台查无信息,非会员推荐不得预订。   为了隐瞒家世,庄希未真的好努力。   “走吧。”庄希未挽起她的手,跟在庄久霖身后进门。   玄关与大堂中庭对景,位列齐整的拴马桩铺就道路两侧,墙面下立了一排放着文物的紫檀木供桌,与其说是温泉馆,更像是一处博物院。   身着旗袍的服务生迎到庄久霖面前:“先生,晚饭已经备好,正准备给老人家送过去。”   庄久霖应了声“好”。   田芮笑在身后扯住庄希未:“你们先过去吧,我回去洗个脸,很快,这样去见爷爷奶奶不太好。”   脸上搞得跟个妖精似的,一看就不是啥正经娃娃。   “没事,这不是菜还没上齐吗,我陪你回去。”庄希未拉上她,跟庄久霖招呼一声,走掉了。   酒店依山而建,拥有极高的私密性,院落廊腰缦回,曲径通幽。   “咱们就这间了,”庄希未领着田芮笑进了一扇垂花门,指着院墙窗棂对面的四合院,说,“我们本来订的这间,你来了所以换成两间独院的,不过我更喜欢这儿,拍照特好看,进去你就知道了。”   屋子中西合璧,古朴摆饰随处可见,大片落地玻璃隔开观景廊道,独立温泉浴池就置于前,一边泡汤,一边可观赏远处起伏的雪山。   的确很适合凹造型,如不是准入门槛太高,必成网红打卡胜地。   田芮笑一边卸妆,庄希未一边说:“我爷精神不太好,说话有时候不太清楚。”   “没关系,我慢慢听。”   “还有我哥,就那样,成天冷冰冰的,你别理他。”   田芮笑突然想问:“你哥哥,大你多少?”   庄希未答:“十岁。”   那么,就是大她九岁了。C位猜得真准,真的是三十。   田芮笑一笑:“有哥哥真好,怪不得你这么嚣张。”   “有什么好的?”庄希未一下跳了起来,“你都不知道,高中管我可严了,比我爸还管我,周末要我九点回家,九点?连海淀都出不去好吗?”   又当哥又当爹的,果然老干部。   田芮笑配合她笑了,她继续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以前他就是太闲了,现在公司有得他忙的,什么事都要管,成天不着家,我才可算自由了。”说完,她顿觉不妥,又补充:“他也就一搬砖的……”   可怜庄小姐还以为自己守得住不好好学习就得继承家产的秘密。   “希未,”田芮笑抬起满是泡沫的脸,看向她,“我上周去内蒙乡下的活动,是跟浦越合作的,回来之后跟着署里官员去访问做翻译,去的是浦越集团。”   倚在边上的庄希未涨红了脸:“……你,见到我哥了?”   田芮笑一声浅笑默认,低头洗脸。   她听见脚步声,庄希未的声音靠近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其实你要问我我肯定说……”   “我知道,”田芮笑伸手关上水,“确实没什么好说的,爸爸也是这样教我的。”   庄希未给她递过毛巾:“果然笑笑最好了。”   但她谨慎得似乎在躲避“浦越千金”这个标签,田芮笑不打算说穿。   庄希未突然意识到:“所以,其实我哥见过你了?他认识你?”   田芮笑认为这不算撒谎:“应该没有吧,团队那么多人,我和他没什么交流。”   擦净水珠,一张通透而稚嫩的素颜露了出来。   “走吧,”田芮笑拉起她,“让爷爷奶奶等久了。”   ……   进门时,田芮笑一愣。   庄久霖屈膝半跪在老人跟前,正将他的脚擦干,给他穿上厚袜子。即便听到奶奶说“希希和同学来了”,他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似乎并不觉得在外人面前有什么不妥。   他对老人家,似乎都很好。   庄希未先介绍:“爷爷奶奶,这是我同学,你们就叫她笑笑吧。”   田芮笑向爷爷奶奶鞠躬:“爷爷奶奶,我是笑笑,真对不起,耽误你们吃饭了。”   “没有没有,这菜啊才上齐呢,正是时候,”奶奶将她端详得仔仔细细,“笑笑真好看呀,眼睛真大,雪亮雪亮的。”   庄希未比谁都骄傲:“是吧!大家都说她本人比照片好看,我都不知道是喜是忧,是照片收不住笑笑的好看,还是我拍得太差了?”   奶奶走到爷爷身边:“你看希希同学,女娃娃水灵灵的,真好看。”   爷爷憨笑着:“好看,好看……”   给爷爷穿好了鞋,庄久霖起身,回头对上田芮笑的眼睛。她猝不及防,下意识欠欠身:“庄……哥哥好。”   庄哥哥。   庄希未笑起来:“爷奶,你们听听,南方姑娘说话就是温软温软的——哥哥……”她学着田芮笑的强调,自己又笑了:“好像台湾腔哦。”   田芮笑纠正:“是南普。”   庄久霖很像一家之主:“坐下吃饭吧。”   爷爷奶奶邻座,接着是庄家兄妹,一圈下来,田芮笑同时挨着庄希未和奶奶。   田芮笑落座后,发现自己正对着庄久霖。她只要一抬眼,落点即是他的脸。   所以,有好几次,她和他目光交汇,都是她先惊慌地闪开。   席间,庄希未给田芮笑吹了一顿彩虹屁:   “隔壁燕大的,高考分数全专业最高,成绩可好了,年年拿奖学金,还和老师一起发论文……”   “什么都会!跳舞啊,打排球啊,潜水啊,还是学校广播台的,年年都当晚会主持,她可是南方人诶……”   “还在联合国实习呢,之前寒假的时候还去藏区支教,特别能吃苦……”   爷爷和奶奶都在笑,而庄久霖,只顾着给爷爷夹菜,别无他言。   一顿饭了,他看了看表,说:“爷爷,奶奶,我该走了,明天我再过来接你们。”   他晚上不在这里?   庄希未好像听见了似的,告诉田芮笑:“我哥能挤出小半天都不错了,周末还堆着一堆事儿呢。”   明明安排司机就好,却舍得自己赶着来回奔波。   庄久霖最后起身时,终于想起来这个桌子上有一位客人,正式看了田芮笑一眼:“同学也慢慢吃,别客气。”   田芮笑点点头:“谢谢。”   老人休息得早,晚上陪二老说笑到歇下,她们才回房。   点上熏香,撒下花瓣,屋里蒸腾起热气,两个姑娘浸入池中,开始一场仪式感的泡汤。   “下雪了!”庄希未惊喜地往窗外一指。   天上飘起小雪,此处地表温度高,落下便化了。田芮笑笑了:“怎么你比我还激动。”   “唉,就是感慨一下,这么浪漫的时候,怎么就是跟你在一块呢?”庄希未愁死了,“要是跟男朋友该多好啊。”   “我求你了,你现在要是能马上找来,我愿意自己打车回北京。”   庄希未脖子一仰,叹气:“马上找来?那我还是指望从天上掉一个吧。”   田芮笑正把泡沫往自己身上堆,趁她不备,庄希未一个袭胸,惊呼:“我的天哪——你说说你,有胸有腰有屁股,母胎solo是不是太亏了?”   田芮笑一边反偷袭,一边说:“我也觉得,没有性生活好惨哦——你自己明明也C杯好不好?”   “真惨,没性生活的大胸姐妹花。”   “我觉得你会比我先有。”   庄希未这才停止袭击她:“为什么?”   田芮笑说:“追你的人很多啊,是你自己没心没肺。”   庄希未反思道:“我是真喜欢不起来——我不会喜欢女的吧?”   田芮笑噘嘴凑近她:“那你跟我在一起好了。”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庄希未又说:“我觉得你才比我先有。”   田芮笑一声哀叹:“罢了,有你们在,我有不了。”   “为什么啊?”   “上次那个189,我觉得他还不错啊,想跟他开始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嫌弃人家。”   “那个189是真的长得太一般了!虽然各方面很优秀,可是你看看自己的脸啊!”   “我真的觉得相貌不那么重要……”   “不行!”庄希未比她还急,“你是女神啊!再不看脸也得看得过去吧!至少——至少跟我哥一样帅!”   田芮笑差点没气儿。   跟你哥一样帅,这个要求真不是看得过去了,是真的要求有点高……   提到哥哥,庄小姐猛然惊醒:“下雪了!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庄久霖接得很快,庄希未喊:“哥,下雪了!”   屋里很静,他沉厚的声音低低地传进田芮笑耳中:“我到了,放心吧。”   不必她开口,他就知道她的意图。这个男人凛若寒冰,却处处周到。   庄希未一颗心放下。   等她挂了,田芮笑不知怎的就想问:“你哥哥,没有女朋友?”   “他哪有时间谈恋爱,有女朋友也会被气死吧,工作狂。”明明刚担心完,转头又习惯吐槽起哥哥:“不被气死,也被无聊死,跟他谈恋爱干嘛,两个人成天大眼瞪小眼,什么也不说?”   “哈哈哈哈……”田芮笑被她逗笑,“对自己喜欢的人,应该会有点特别吧。”   庄希未似乎在想象,她随即一个哆嗦,摇摇头:“我想不出来,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庄老板这种性格 注定这本会慢热一些   不然 一个高冷大佬没一会儿就服软你侬我侬   也很奇怪对吧~ 第6章 首次独处   田芮笑一笑而过,谁也没就这个话题继续。   这是个没人真正在意的问题。庄久霖是个英俊神秘的贵公子,但也不过是庄希未的家人,比起关心他的八卦,她更关心自己。   而田芮笑就更没有必要了,他不过是个对谈不过十句的——就是知道的人。   这是个没人真正在意的问题。至少田芮笑是这么以为的。   翌日她们早起陪爷爷奶奶用早餐,之后陪着老人说话,转眼到了中午。   庄久霖到的时候,她们搀扶着二老往外走。门外停了两辆车,一辆他的奔驰,一辆他的迈巴赫。对正统严肃的车这么情有独钟,还真是老干部。   站在迈巴赫门边的青年朝他们欠身:“老先生,老太太,我跟先生过来接您。”   本来爷奶兄妹四人刚好,为了坐下第五人,他多开了一辆车。   田芮笑立即反应过来,不敢直接对庄久霖,便对庄希未说:“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哥哥多开车……”   庄希未一如热情:“有啥不好意思,他巴不得他的车多跑跑呢,不然躺在车库里吃灰啊?”   司机载二老回后沙峪,两个姑娘则跟着庄久霖回城。   礼宾搬行李的时候,奶奶接了个电话,挂下后告诉庄希未:“你小侄子今天回国,下午要过来爷爷这里,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真的啊?”庄希未很兴奋,“去!我过几天就开学了,今天可得把他好好看看。”   田芮笑刚意识到什么,庄希未就说了出来:“哥,那你帮我把笑笑送回家吧,就京承高速下三环一会儿就到,跟你去公司顺路的。”   田芮笑浑身一抖:“你……要去很久?”   “晚上再回吧,我小侄儿跟我可亲了,一年才回国一趟呢。”   田芮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个结果。   她看向庄久霖,他也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开车门。庄希未强调一遍:“你记住了没?万邦公馆,你知道在哪的!”   庄久霖眼皮子一抬:“知道了。”   田芮笑抓着扶手三秒钟,才说服自己打开门。   他好会选香水,连车载香水都这么好闻。   庄久霖已经坐好。他系安全带的时候,田芮笑轻轻说:“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邱恒,她随便就称“你”;而对他,“您”字不加重都怕怠慢。无关年龄,更无关职衔。   庄久霖提醒她:“系安全带。”   这才开始,田芮笑就觉得车里气压骤降,呼吸困难,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下车……   车上了路,田芮笑缩在车门边一动不动,让远处延绵的雪分解她的注意力。而开车的那位简直不存在,仿佛这车无人驾驶。   田芮笑收紧手心,决定说点什么。她回头看向庄久霖侧脸,高挑的鼻梁和饱满的下颚勾勒出一张侧颜杀。她先是一笑,说:“……先生,如果您不顺路的话,随便把我放地铁口就可以。”   庄久霖说:“答应了希未,我会送你到家。”   原来是因为答应了妹妹。   “那,需要我再指一下路线么?”   “不用。”   车里又静下来。   田芮笑从来没有聊不来的人,把她跟谁搁一块她都能唠上半天,一来是她博识,二来她很愿意倾听,谁说什么她都能听。可眼前这位,她那点学识在他面前就是班门弄斧;其二……罢了。   正当她就要重新远眺雪景时,庄久霖开了口:“你送的围巾,阿姨很喜欢。”   “真的吗?”她立即笑开,“我还怕阿姨不喜欢那个颜色呢……阿姨怎么说的?”   为求严谨,庄久霖考虑了片刻才说:“毛绒绒的,很暖和。”   “对呀,那个厚度特别适合北方冬天,阿姨一定能用上。”   庄久霖从后视镜看了眼她的笑靥,说:“阿姨猜到是你。”   “……为什么?”   他迟了几秒,决定瞎掰:“你和她待最久。”   他听见她说:“好像是哦……”   真是歪打正着。   李阿姨原话是——是那个最漂亮的小姑娘吧?某位老冰块不可能复读一遍。   田芮笑暗自斟酌,认为这句话是可以问的:“先生和李阿姨认识很久了吗?”   “算是远亲。”   “是这样啊。”她才停顿,很快又问:“先生会听粤语?”   老冰块自己不爱说话,挑话题倒是一绝。   庄久霖说:“我在香港待过两年。”   虽然好奇那两年是做什么的,但田芮笑认为这有些逾距。她笑了:“没有冬天,是不是很不习惯?”   “工作太忙,没时间想习不习惯。”   哦,谢谢你,是去工作了。   田芮笑望向窗外,看起来像自言自语:“我没有先生那么忙,每年都觉得北京的冬天一开始就不打算结束……”   庄久霖瞥见她沮丧的小脸,道:“不喜欢冬天?”   “没有啊,”她笑着回头,“北方冬天太舒服了,我们宿舍有十二片暖气片儿,夜里热得踢被子。在家就更热了,楼上楼下都开地暖,中间就像夹心饼干,超级热的。”   虽然没人接话,她还是欣然地说下去:“其实深圳也有几天很冷的,大概十度左右,北方人觉得十度听起来算什么啊,哇——没有暖气的十度,手脚永远是冷冰冰的。上大学之前,妈妈给我准备了好厚好厚的被子,来了之后才知道根本用不上——小时候网络不发达,哪儿知道北方人冬天过得那么舒服啊?”   田芮笑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她怯怯地看向庄久霖,却恰好撞见他嘴角一弯,浅浅地笑了一声。然后他说:“你可以留在北方。”   轮到田芮笑说不出话了。   庄久霖很快察觉到为难了她,即便不问原因,他也应当圆场:“看来暖气不够挽留你。”   她果然笑了:“没有啦……”   田芮笑眺向远处,高速两旁立起高楼,他们已进入五环内。   北京,圆了很多人的梦,却又打碎了更多人的梦。   田芮笑声音一沉,却还在笑:“是不知道……北京还愿不愿意收留我了。”   和不熟的人谈未来并不是一个好话题,庄久霖不再追问。   三环通畅,等上了小区所在街道,庄久霖问:“到哪个门?”   田芮笑说:“先生就近放我下车就好。”   “没事,你说。”   “在南门。”   其实离就近的门隔得很近,只是她太懂事。   庄老板最后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自己的产业:“小区物业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田芮笑说,为表真诚,她再具体一些,“小区卫生和电梯维护都很好,定期会做消防演习,上一次是去年十一月,现在连老大爷老奶奶都熟练了……可能最近大家最愁的就是垃圾分类了吧,物业发了通知,会给我们详细指导的。”   “好。”   南门到了。   田芮笑解开安全带:“谢谢先生,耽误您的时间了。”   庄久霖半侧着脸,点了点头。   等她站到门外就要关上门的时候,她又听见庄久霖说:“田同学。”   田芮笑一怔,还没应答,他已解安全带起身。“怎么了?”田芮笑看着他走到后备箱,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只LV购物袋。   庄久霖走到她面前,伸手递给她:“你的围巾送给了阿姨,应该还你一条。”   “不用,真的不用,”田芮笑懵怔着后退一步,他海拔太高,离得近有点缺氧,“真的不用了先生……”   庄久霖又近一步:“我答应了阿姨,你收下吧。”   原来是因为答应了阿姨。   田芮笑只好接过,朝他欠身:“……谢谢先生,也替我谢谢阿姨。”   庄久霖说:“回去吧。”   “好,先生再见。”   田芮笑抱着袋子往门口走,刷卡开门后回了回头,那辆黑色的车已不在那里。   看完围巾,她的心砰砰乱跳,开始一系列无厘头的分析。   他什么时候买的?他为什么要放在后备箱?怎么会有人买了小件物品放后备箱呢……今天本是庄希未跟她同车,他不放前面,是不想让庄希未知道?可他怎么能确定会有一个跟她独处的机会呢?   等电梯时,田芮笑的目光蓦地一定。   他刚才喊她……田同学?知道姓,就一定知道名,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明明庄希未只介绍她是笑笑?她私下又跟他提过她?   可是,相识几年,庄希未从未喊她全名,和别人提起也都是“笑笑”。如果真是她说的,那么……是不是他先问的?   回到家的半个小时后,田芮笑发现自己还在想庄久霖的事。   ——田芮笑,你不能因为一条围巾给自己加戏。   她把围巾收了起来,搬来毛毯,窝进软塌看书。   离家时,她从书房随手拿了一本老舍的散文集,这一屋子书仿佛父母最后的脊梁,变卖所有房产都要带它们一起走——哦,谁知道呢?反正书也不值钱。但田芮笑知道,父母是真心实意舍不得。   老舍在《想北平》中呐喊:真愿成为诗人,把一切好听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像杜鹃似的啼出北平的俊伟。   田芮笑一介工科生,亦不会像诗人或歌手那样书写歌颂北京。要说的话,她是爱北京的,很爱,即便当初是因为无法读港大才北上来京,但人很容易日久生情,哪怕是再破落的也有人爱,还生出个斯德哥尔摩症的专有名词。   天光很快暗了下去。一个人的活动没什么有趣的,吃饭、看书、做瑜伽,下楼喂了猫,回来洗澡之后便可以睡觉了。   距离开学还有三天,明天她还有一场杂志拍摄。   关灯躺下,一刷朋友圈,见到庄希未刚分享了这趟周末温泉。而紧跟着下一条,就是找某位老冰块要微信的C位发的。   被分解了半天的思绪碎片,仿佛倒退般重新拼凑复原。怨不得她——短短不到两周,他出现得是不是太频繁了?   田芮笑甚至不敢直接想起那个名字。   人在万籁俱寂时容易做感性的选择,比如,买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立一个不会达成的目标;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微博首页;订一张车票去远方看一个很爱的人。   田芮笑在这一刻,选择起身打开笔记本,往搜索框输入“浦越集团”。   在高层简介里,庄久霖位列第五。证件照上,他身着黑色西装,打蓝色领带,眼神锐利,英气逼人。   田芮笑从一众年长的高层中点开最为年轻的他,一小段介绍跃入屏幕。   不知不觉地,她轻轻念出:“……伦敦大学学院计算机本科,Upenn经济学硕士……曾在纽约供职于高盛、后任香港摩根士丹利VP……”   真是一份闪光熠熠的履历。   除了上市公司所强制披露的那些,网上再无庄久霖的信息。   关闭页面之前,田芮笑又看了那张照片好一阵。   就连照片都这么冷冰冰的。   她无意识地念出:“……庄久霖。”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钮度:我好像看到了校友???   事实上北京三环内的房子基本都不是地暖,就当做bug吧~ 第7章 未知前路   北京放晴的这天,燕大开学了。田芮笑背一只双肩包坐上地铁,从西土城下,打车到学校。   刻着“燕京大学”的校门下,同学们拖着行李箱鱼贯而入。   下车时,田芮笑收到田芮雯的照片,深圳已经入夏,她一身泳装在海上冲浪。田芮笑无聊地回了个“靓”字,收起手机,走进校道。   田芮笑从未想过要来北方。按照家人的安排,她先到港大读本科,再到英国读研,回来后不是在深圳,就是在香港工作。   金融危机后持续的经济下行让许多企业岌岌可危,田家也被卷入其中。高考时,田芮笑如愿拿到理想的分数,却无意中听见父母为她赴港读书而为难。姐姐和姐夫曾提出承担她的学费,但田芮笑最终决定,报内地的大学。   她被燕大王牌专业通信工程所录取,成绩始终保持专业前10%。   后来,银行抽贷成为压垮田家的最后一根稻草,破产再无转圜余地。所以,田芮笑作出跨考金融学研究生的决定,放弃推免名额,走进考研考场。   从入秋开始,她百日如一六点起、零点睡,脱离社交,三点一线,终于在十二月中旬做完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数学题,舒了口气对同学说:“考完那晚咱们干什么去?”   圣诞节前夕的那个早晨,考生们人手一本肖四,乌压压一片排在考场外,政治是所有人的第一门考试,也是很多人的最后一门。从第二门开始,考场上总会出现几个因弃考而空荡的座位。   田芮笑当然不属于这类人,她稳操胜券,势如破竹,毕竟她连博士入学试题都做了高分,也在此前与心仪导师的对谈中获得认可。   政治考试她提前十分钟停了笔,下午的英语于她而言不足挂齿,她便在脑中将数学公式温习一遍。   交卷后,她一个人到食堂吃饭,接着拿出自己做的单词本,看一些可能为作文加分的高级词汇。   之后不久的某一秒,她就接到了那个带来噩耗的电话……   “笑笑,你爸爸突发脑溢血,已经去医院抢救了……”   “笑笑,你妈妈晕过去了,你姐姐还在英国,明天才能赶到……”   她扔掉手里的文具袋,被剥离灵魂一般冲出学校,在出租车上买好机票,浑身发颤,却没有哭。   等她回到深圳,妈妈已经醒来。她被妈妈命令待在医院陪伴爸爸,妈妈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没有休止的索债和谩骂。那时候她好恨自己不能再长大五岁,哪怕三岁,就能像姐姐一样站在妈妈身边对抗世界。   直到她来京时,爸爸还在昏迷当中。   落户宿舍楼的猫咪昂首立在门前,眼睛睁得雪亮——你们这些喂饭的还知道回来!   田芮笑是第二个回到宿舍的。一进门,舍友齐苑惊喜道:“笑笑!你回来这么早!”   “怕你寂寞,来陪你咯。”田芮笑噘嘴冲她晃脑袋,然后看了看干净整洁的宿舍,表扬道:“哎呀妈呀,你老勤快了,地儿整干净了都。”   齐苑每次都受不了她这出:“田芮笑,你别学我,不然人家也学你台湾腔哦。”   “是南普!”她每次都很执着。   齐苑于一周前返校,她拿到了一个不错的考研初试成绩,提早回校准备复试。   齐苑是一号床,田芮笑二号床。三号床过了推免之后就疯狂浪去了,上一次出现在朋友圈,是在土耳其看热气球;四号床是宿舍里唯一一个找工作的,现在正在单位实习。   齐苑感叹:“大四就是这样了,各忙各的,人总是聚不齐。”   田芮笑捏了捏她愁苦的脸:“只要大家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聚不齐我也愿意。”   “还是笑笑会说!”齐苑抱了抱她,声音随即一沉,“那,你打算……”   “好啊你田芮笑,到了也不回我微信!”   田芮笑和齐苑一同回头,门口斜靠着一个窈窕的身姿,声音尖锐,脸上却泛着笑意。   田芮笑示意桌上连着充电器的手机:“没电了,充着呢。”   蒋纯扭着一副美胯走进来:“赶紧的,我和方也饿死了都。”   拿上手机,跟齐苑道别,田芮笑挽着蒋纯的胳膊下了楼。   方也站在老地方——宿舍楼路口等她们,一碰头蒋纯就问:“吃什么?”   方也下巴一抬:“东门川菜馆炒个菜呗。”   “咱第一顿就这么寒碜啊?”   “那不正好配咱仨寒碜的身份吗?”   蒋纯拉着田芮笑走了:“你自己寒碜,我和笑笑独自美丽。”   方也笑了,不愧是篮球校队的,长腿迈了两步就追上了她们。   蒋纯是田芮笑隔壁专业电气工程的,大一时两个班一块上高数,在乌泱泱一片男生的教室里,两位美女一眼对上,一拍即合,从此形影不离。两位姐妹花走的风格完全不同,田芮笑是日系小甜心,而蒋纯偏爱欧美风,妆面颇显凌厉。   方也在辩论场上和田芮笑“不打不相识”,后来竟混成了好“闺蜜”,扯上蒋纯成了铁三角。   仨人决定去吃一顿不寒碜的火锅。   此前在微信群里,田芮笑已经说过在内蒙遇见庄久霖,后来又发现他是庄希未哥哥的事,一些细节留到见面时补充。等她说完,蒋纯问:“你给阿姨送的什么围巾?”   田芮笑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就ACNE啊,和这条同款不同色。”   “哇靠,那他还得也太夸张了吧。”   “我觉得更像是为了省事,”田芮笑真心实意,“大概率是他让下属去买的,他那么不爱说话,应该只让他看着办,你说说要是你,又摸不清老板喜好,是不是买一条最贵最受欢迎的不会出错?”   蒋纯挑眉,凑近她:“这么费功夫分析,一条围巾就把你收买了?”   田芮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我就顺着你说的。”   “别人老说你要求高所以找不着对象,这回真有个顶配的来了,”蒋纯头头是道,“浦越少当家,这个男人倒贴不亏啊!你又认识他妹妹,岂不是近水楼台?”   田芮笑一愣一愣的:“什么啊,你这转得猝不及防的……”   方也的重点则在于:“这男的不错啊,先微服私访去做慈善,平时上下班还开自己最便宜的车,这年头这样的老板真不多了。”   蒋纯一听更来劲儿了:“你听听,连方毒舌都开始夸人了,说明你是真的可以下手了。”   “我只是觉得,进教科书的大佬突然出现在身边太神奇了,”田芮笑的心跳莫名有点乱,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你们毕设做得怎么样了?”   这个对于毕业生苦大仇深的问题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对导师、实验、论文的吐槽一直持续到吃饭结束。   走回学校的路上,方也终于问:“你们俩现在准备干什么?田芮笑你要准备春招吗?还有你——”他看向蒋纯,十分头痛:“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都说男女同龄,女生心智大三岁,在他们三个之中,方也却像个带娃的奶爸。   方也已通过推免保研到清华大学,继续攻读力学,之后打算到美国读博,回国后进入高校,为航天动力系统研究而奋斗。他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明确而严格的规划,每一步都没有走错。   田芮笑沉了口气:“不知道。”   蒋纯也跟着说:“不知道。”   “人家不知道是情况特殊,不是真的什么也不干,你——”方也往蒋纯脑门儿一捶,“你是真的啥也不干,不考研、不出国、不秋招,你是准备回去继承家里的矿?”   蒋纯逃到田芮笑另一边躲,可怜巴巴:“我就是迷茫,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大多数的毕业生,都如蒋纯这般,不愿接受这么快就要进入社会,却又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努力。   方也还在骂她:“你可是咱学校招的陕西省第一名,能有个第一名的样子吗?”   蒋纯把脸埋到田芮笑胳膊里,不敢看他:“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最后一段路程,方也跟田芮笑分享了一些同学在秋招的成功案例。他自己虽不曾参与,却留心为她们了解了很多,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奶爸。   到了分别的岔路口,方也最后说:“其实我觉得你最应该再考一次,以你的复习功底,去年如果把试考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说实话,就算是咱们学校的通信,本科在北京或者深圳,都不太可能找到你心仪的工作,尤其是女生。”   蒋纯心里一震,听到田芮笑说:“这个我知道。”   蒋纯隔着田芮笑五间宿舍,道别时她神色有些黯然,但田芮笑不打算追问。这个年纪就是要开始学着承受一些无法分享的烦恼,毕竟,往后的人生只有越来越孤独,这只是一个试炼的开始。   田芮笑如是,很多时候她都很感激她的朋友们,没有什么事都追问到底。   十一点半,田芮笑上床睡觉,齐苑贴心地为她关灯,自己开着台灯继续她的复试准备。事实上,她考的本校,还是现在带她毕设的导师,成绩又远超往年分数线三十多分,复试不过是走个过场,她仍是全心全意地准备着。   方也保了研,齐苑十拿九稳,这几天见到更多的同学,会有更多的好消息接踵而至。   田芮笑本该和他们一样的,她既不是全力以赴之后的落榜者,也不像蒋纯那样无所事事,今夜却也不得不在梦里挣扎,不知明日前路何在。   后悔吗?当然不,想起回到深圳见到妈妈崩溃的神色,哪怕早一秒钟她都愿意。   你想要什么呢?   黑暗中,她翻了个身,悄悄问自己。   当初来北京实属无奈,随便选了个业内公认的王牌专业,换专业考研也是为了想帮家里……她一直都这么乖,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姐姐夸得最多的,就是她的乖。   可你自己,又想要什么呢?   莫名其妙地,她脑中浮起一张英俊而冷傲的脸,他那张金光闪闪的履历如LED屏上的字幕在她脑中滚动。   田芮笑觉得自己更狼狈了。狼狈到想起他的脸都感到羞愧。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之前的迷茫与困扰,是不是很像你自己?   燕大代指海淀除清北人以外某双一流,其实都差不多。   电脑从床上掉下去打不开了,打给苹果售后,要年后才能修好。   没有大纲,码字进度缓慢,因为总怕漏写…… 第8章 近水楼台   方也说的话,田芮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每次都不了了之。   她不怕再熬一年那种隔绝外界、日复一日的生活,也不怕难度增加、竞争愈烈,她只怕……爸爸现在仍在昏迷,万一不久后传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她是否又会再一次前功尽弃?   开学过去一周,田芮笑每天都到实验室报到。   到了周末,田芮雯来电,讲不过三句,她便心有灵犀地察觉妹妹情绪有异:“笑笑,你有事想讲?”   田芮笑沉默了一阵,终于问出那句话:“姐姐,你觉得我再考一次研怎么样?”   “当然好啊,”田芮雯在笑,“你想做什么都好,想做就去做,不要有遗憾。你需要什么,姐姐都会帮你,你不要担心。”   一股暖流在她心底激荡,姐姐就是她的能量来源。   田芮笑整个人仿佛泡汤出浴般畅通:“好,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本科不学经济,二战又不再是应届,一旦进入复试会有点劣势,我没什么可以跟老师聊的。我想趁现在时间还早,找一家公司实习几个月,给简历添上一笔。”田芮笑一顿,声音降弱,“可是本科不是经济,我自己可能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实习,我拿什么证明自己学过呢?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问姐夫,能不能在北京找一家公司?”   田芮雯扑哧一笑,说穿了她:“就这点小事,都是一家人,姐夫一定帮你办,有什么不好意思?”   田芮笑也笑了。   “好啦,今晚他回来我告诉他,一定尽早找好给你。”   “好。”   田芮雯最后说:“笑笑有自己的想法,姐姐很高兴。”   挂下电话,田芮笑觉得自己好了很多。   至少她为她不知所求的人生长跑,找到了一个可行的短目标。   实习到年中,再决定是否二战也不迟,有了一份实习经历,无论是考研复试或者找工作,她都算有了一点底气。   到了周一,田芮笑继续去实验室做毕设。   毕设选题在考研后一天进行,田芮笑当然是没顾上。等到全院选得差不多了,她匆匆打开教学网,江曼丽老师竟还剩下一个课题——要知道她可是受到全院拥戴的电信院一姐,全院同学竞相保研入她门下。   与田芮笑同时报名的还有三个同学。   不过一个钟,江曼丽就来了电话:“笑宝贝,你可让我好等,知不知道为了给你留一个课题,系主任催了我几回?”   这是田芮笑回家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真的啊丽姐?你也太好了吧!”   “唉,不过其他同学手速太快,我只能给你留了一个最复杂的,软硬件都要做,”江曼丽就没个正经,“看你可怜,软件我就给你做了,回头你自己改改;硬件我也给你搭了个大概,开学来你把实验数据一出,按着来调整就行。”   田芮笑简直要喜极而泣:“我的天呐……丽姐,你会青春永驻的!”   江曼丽教模拟电子技术,田芮笑是学习委员,负责收齐作业给她交过去。第一次去她办公室,田芮笑就惊了,这里几乎永远都挤着几个女生,江曼丽跟她们欢声笑语不断。见田芮笑乖巧可爱,江曼丽毫不犹豫拉她入后宫,此后她便成了这堆女生之一。   江曼丽就是不折不扣的孩子王,出国开会还不忘给女生们代购化妆品和包包,私下大家都喊她“丽丽”。   学院里流传着关于她的各种传说:   “丽丽家里是财阀大佬,从小长在钱堆里,导致她对赚钱毫无兴趣,反正八辈子也花不完了,所以来给科研界扶贫。”   “全北京没哪个家族能配得上丽丽家,所以她至今未婚……”   江曼丽看似没心没肺,却让人感到处处周到、舒服。知道田芮笑要考金融学,便不为难她在毕设上下功夫;了解到她家中变故后,三两句就让她久违地笑了,而非一个劲儿地安慰。   这样的人,其实看得最透,情商很高。   江曼丽周一来给毕设组开组会,验收进展。完事了田芮笑帮她拎包回办公室,坐下聊一会儿。   等她说完二战的打算,江曼丽笑起来:“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姐支持你,无论怎样都不要让自己有遗憾。”   在很多个江曼丽冲她微笑的时候,她都有种见到了田芮雯的错觉。   田芮笑接着说起实习的事。江曼丽一听,问:“你想找什么单位?”   姐夫还没回消息,田芮笑便说:“还不知道,相关的都可以吧。”   “这好说,姐给你问一个。”江曼丽说着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不用了姐,我……”不等田芮笑说完,电话已经通了。   江曼丽给她使了个眼神,让她乖乖等着。这一幕完全复刻了当初她得知田芮笑要考人大的时候,“人大金融那些人我熟啊,你想找哪个导师?”话音未落,她便随手拔了个号码。就这样,田芮笑得以面见心仪的导师,受了些醍醐灌顶的点拨。   田芮笑又无奈又感激,她本想来向她保证,实习绝不会影响毕设进度的。   电话接通前,江曼丽电脑上弹出一封邮件,她开了免提放到一边,手机里传出一声低沉的:“什么事?”   江曼丽懒懒地道:“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啦?”   对方不做声。   虽然语气散漫,江曼丽盯着邮件的眼神却很专注,似乎是重要的事。她便懒得多调侃了:“我有个学生准备考金融,这会儿想找个实习,我让她过你那去了啊。”   站在一旁的田芮笑惊了——都不带征求同意的?看来学院里那些传说是真的……   对方也不啰嗦:“什么时候过来?”   田芮笑一愣。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江曼丽抬头看她,她回过神,说:“都可以。”   江曼丽回:“尽早吧。”   对方又说:“稍后我助理联系你。”   全程不过三十秒,这事儿就算成了?   “小老弟真靠谱,”江曼丽语气一转,多了分架势,“我可提醒你,我这小姑娘可漂亮了,你可给我盯紧了手下的人啊。”   “……”对方不搭话,直接挂了。   江曼丽还在笑,似乎习以为常了。   一旁田芮笑满眼桃花:“丽姐你真是我女神!”   江曼丽冲她眨了眨眼,接着有电话进来,田芮笑听出这是刚才那位的助理。挂下后,江曼丽把来电号码一复制,说:“我把人号码发你微信了,你跟她沟通,该准备什么就准备,该什么时间过去就过去——噢,这公司在国贸。”   田芮笑感激涕零,就差扑过去亲她。   人家热心到这份上,去什么公司还重要吗?   只是刚才那个声音,真的有点熟悉……   田芮笑还没想透,江曼丽说出了答案:“浦越资本你应该知道,过去了多学点东西,你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全世界静了三秒。   “……什么?”田芮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丽姐,你——让我——去浦越资本?!”   江曼丽笑了:“是啊,不相信啊,人家老板都同意了。”   田芮笑心下一颤:“你刚才是给那个庄……庄……”   “庄久霖,对呀,”江曼丽撑着脑袋看她,“这小子,从小到大被我欺负怕了,万一他报复在你身上,你尽管来告状。”   田芮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突然想起那日在浦越,庄久霖问她是否想来实习,她说:“我不配。”   “丽姐……”她是真的开始怕了,“浦越这么顶尖,我怕我……”   江曼丽难得有几分正经,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我第一次找他办这种事,他会带好你的。但是他那边工作强度很大,即便是实习也有可能要加班。记住了,去了之后多学多问,这个经历会给你的将来添彩的。”   直到下楼时,那位助理通过了她的微信请求,田芮笑才说服自己这是事实。   助理名叫Anna,交代了她一些需要的证明材料,周三过去报到。   回到宿舍,冷静下来后,田芮笑给田芮雯打电话。一接通田芮雯就说:“笑笑,我刚准备打给你。伊恩已经问好了,你去他公司旗下一支基金,平时整理整理客户资料,帮忙开户销户,跑跑腿什么的,很轻松的,下周一就可以过去。”   “姐姐,我……”田芮笑一时语塞。   田芮雯以为她是担心:“你现在要做毕设,还要准备复习,我特意让你姐夫给你找一个轻松的岗,三点半休市后就没事了。我们就要一个实习经历而已,姐姐不想你太辛苦。”   家人最想要的,不过是你轻松喜乐而已。   那边工作强度很大,要加班……你会受益匪浅的……   这个岗很轻松,三点半就没事了……只是一个实习经历而已……   田芮笑没有犹豫太久,开了口:“姐姐,对不起,我导师听我说想实习,也帮我联系了一个单位,那边刚刚已经确认了,要我周三就过去。”   田芮雯首先担心:“确定吗?是哪个导师?什么单位?”   “确定,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丽姐,是浦越资本。”   “哇,你导师好有本事。”田芮雯先是惊讶,而后说:“你不知道做PE的忙得有多变态,你姐夫公司之前几个实习生天天加班到两点,你学校还有任务,你顾得来吗?”   田芮笑很笃定:“我能做到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   入职前夜,田芮笑回家里住,家里到浦越中心大厦只有四站地铁。   她记得浦越的暖气很足,她只需要穿一件薄毛衣。   Anna要田芮笑十点到达,田芮笑如约而至。   前台把田芮笑领到Anna办公室,告诉她Anna还在开会。田芮笑发现,Anna的办公室连着邱恒的,而那里现在空着。做投资的常要出远差,谁知道他现在又在哪里倒时差。   再过去不远就是庄久霖的,关着门,不知是否有人。   很快,Anna踩着一双十一厘米的细高跟出现了,明媚动人地冲田芮笑笑:“抱歉,开会超时了——你就是田芮笑?小姑娘真漂亮。”   田芮笑学着刚才前台的称呼,鞠一躬:“Anna姐好。”   “抱歉,我今天本应该带你的,但庄总出差了,我手上多了点事,”Anna真诚致歉,毫无架子,“我们是团队制工作,我是团队经理,你分到我这里就得做我们团队的项目,我们团里还有一个实习生——真不巧,他今天也出差了——没错,实习生可能也要跟着出差哦,我待会儿找其他人带你了解基本情况,今天你就先看看材料,熟悉一下流程……”   没等田芮笑应答,敲门声启,有人过来找Anna:“Anna姐,上次那几个……又来了,说一定要和庄总谈一谈。”   Anna一秒变脸,判若两人:“这些人心里承受能力可真强啊,是上次我骂得不够狠?谁给他们的勇气还想见庄总?自己pitch里的数据有多少水分心里没点数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脸皮有多厚!”   Anna已经站起身,踩着高跟鞋风卷残云地走了。   田芮笑稍稍被她的气场震住,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没几分钟她又回来了,一见到田芮笑又换回那张优雅知性的笑容:“真抱歉小同学,出去处理点事了。”   原来当庄久霖的助理,就是要这样雷厉风行的本事。   交代完毕,Anna把田芮笑丢给团里其他人,出去办事了。   实习生工位在最边上,没有任何设备,笔记本电脑都要自带。浦越的人实在是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那人讲了不过十分钟,便丢了一堆材料给田芮笑,让她自己熟悉。   这真是个省事的招,田芮笑一看就看到了午后。   偶然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对上邱恒那张溢出酒窝的笑脸。   好像这个公司的人都很爱笑……除了老板。   邱恒走近她,率先说:“一回来就听说来了个漂亮的实习生,我当谁呢,你真的来了小邻居。”   “邱总好。”田芮笑想站起来,邱恒制止了她。   “还是分到Anna的组,”邱恒脑袋一转,“先生让你来的?”   看着他那双闪着八卦之光的眼睛,田芮笑多么想说不是,可想想……好像真的是。她难以启齿,邱恒有答案了,笑了一下:“好了,你慢慢做,有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今天实在是顾不上她,到了点Anna便让田芮笑下了班。   公司要求九点半到位,第二天田芮笑提前了十分钟。一进门她就被Anna叫过去补昨天的课,向她详细地解说工作任务。   一直说到了十点半,田芮笑可以走了,Anna顺道让她帮忙打杯茶。   田芮笑要从茶水间折回时,看见了刚刚走进公司的庄久霖。旁人不断向他问好“庄总”,他淡漠地点点头,眼皮子都不抬。   等一进入办公区,他终于抬了头,最先看向边上的工位,然后将办公区环视了一圈。他的目光并未在哪里多停留,似乎在找什么,却没找到。   田芮笑往外走了几步,庄久霖也朝这边走来。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田芮笑欠身,毕恭毕敬:“……庄总。”   庄久霖抿着唇,迟了几秒才应:“嗯。”   办公室里的Anna看见了,起身过来介绍:“庄总,这就是那个燕大来的实习生,叫田芮笑。”   庄久霖又看了田芮笑一眼:“好好跟着Anna。”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   把水杯递给Anna,田芮笑回到工位。   她竟发现,庄久霖进门时最先看的……是这里。   他在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曼丽是一个虽然不是我导但我很喜欢的老师的名字~   欢迎大家明晚准时收看《帅老板和俏实习生不得不说的秘密》   给我们笑霖夫妇一点时间,高冷老板不好接近~ 第9章 朦胧之距   田芮笑在考虑是否应该正式跟庄久霖打个招呼,毕竟与他已算认识,打个招呼才是常理。   话说回来,怎么这种应是常理的事,到他这里就这么别扭?   她回想那些与自己有共友的人,开头多是“原来你也认识啊”、“好巧啊我也认识”,之后便聊几句如何认识,加个微信就算正式结识。而这位老冰块……不闻不问。   或许他觉得没有认识的必要,既然这样,她更不可能专程跑人家面前嚷嚷“真巧呀,原来是您”,这简直又傻又作。   吃过午饭回来,田芮笑看到自己工位旁多了个男生。他闻声回头,率先问好:“你好,你就是田芮笑吧?我是孙兴。”   田芮笑笑起来:“你好,Anna姐跟我说过,你昨天出差了,刚回来吗?”   孙兴为她拉开椅子:“对,跟组里另一个哥去沈阳调研——你是哪个学校的?研一吗?”   “谢谢——我燕大的,大四,”为表礼貌,田芮笑也问,“你呢?”   “好年轻啊,真羡慕,”话虽如此,孙兴的眼神却带了些微妙,“我北大的,研二了。”   很好——截至目前,田芮笑仍是全浦越资本学历最低的。   田芮笑对孙兴的眼神并不陌生,从昨天到现在,每当她介绍自己是燕大本科,反应大都如此。   顶尖私募的硬门槛就在那——全国Top10硕士,两财一贸都算将就。而她,一个理工类的211能坐在这里,没有第二种可能——巴菲特告诉你他五岁时参观了美联储,却不会告诉你是谁带他参观。   本科生加关系户,不过是来这混一笔履历罢了。   田芮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一周过去,没人真正让她做些什么事,要么看看材料,要么转发邮件,此外便是一些堪比后勤的跑腿。   她沮丧地向方也和蒋纯吐槽,方也说:咱们还是找准定位,我现在就挺后悔,我觉得等我去了清华直接就是倒数,还不如去其他985混个中上游。蒋纯说:还不如去你姐夫那,这一对比也太惨烈了……   田芮笑好不甘心,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够三个月,灰头土脸地回去见江曼丽——姐,我啥也没学到,端茶送水倒是一绝。   这天上午,孙兴在和别人讨论财报三表,田芮笑每个字都懂,可他就是不找她。   不远处突然有人起身过来,走近一处工位,问:“这家伙哪去了?”   邻座答:“出差去了,后天回来。”   “这么晚啊?我还准备找他给我处理点数据。”   “等着呗,谁让就他会用python。”   田芮笑一听,蹭地起立,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那样举手:“我会python。”   几人看了过来,孙兴笑了:“对,小田是学理工的,编程软件应该拿手。”   “真的啊?”对方将信将疑,可似乎别无选择,“那你跟我过来看看。”   田芮笑跟了过去,对方给她看了一家公司半年的收盘价,问她能不能做出预测分析。田芮笑不敢放大话,咬咬牙,说:“我试试。”   等她回来,孙兴笑脸相迎:“多学科背景就是好啊,会得多,这种硬核的我就不行啦。”   他先前的鄙夷是真的,此刻的赞赏也是真的。只要你够本事,没人敢看不起你。   田芮笑回以一笑,坐下打开软件。刚好她读过一篇分析时间序列的文章,花了点功夫找出来,发现主体能用,个别函数还需要改改。   她一埋头就是一上午,赶在午饭前,终于把做出的数据图送了过去。   对方在看她的图,她站在一边说:“这是一个高斯白噪声过程,各变量独立而且都服从正态分布,所以,股票价格是随机游走的。”   对方带着微微涩意抬头:“Speak Chinese?”   田芮笑一笑:“就是说无法根据这段过去信息预测未来,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维度。”   “这……”对方十分犹疑,抬头转瞬却笑起来,朝前喊,“——庄总。”   田芮笑一愣,跟着回头,庄久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看着电脑屏幕里那些图像。他提步过来,田芮笑道一声“庄总”,退一步让位,他点了头算是听见。   庄久霖走到桌前,倾身去扶触控板,查看她的源代码。田芮笑手心一紧,万一她真的错了……   一旁人解释:“庄总,我们团里做数据的人今天不在,我就让实习生试了试,可能并不……”   话音未落,庄久霖开了口:“她是对的。”   “……什么?”   庄久霖直起身,一秒都不耽搁,边转身边说:“把时间维度拉长重做吧。”说完,田芮笑抬眼就只能望见他的背影。   “真抱歉啊小同学,你真厉害,我这就找新的数据给你……”   田芮笑迟了一阵才回神:“……好,没关系的。”   抱着电脑回工位前,田芮笑往最里那间办公室看了一眼,门早已关上。   这是她来浦越之后第二次见到庄久霖,他很少来25楼,楼上总部还有他的办公室,但那里想必也同样时常无主——谁也不知道他正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倒几小时时差。   田芮笑的编程技术就像被刚挖掘的宝藏,一连几天都有人找她帮忙处理数据,掌握了数据分析的话语权,接着便开始有人和她谈论分析报告了。   在这个时代,最好别彻底信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事实上,这个时代发光的金子太多太多,只有更闪耀的那些才有资格被瞩目。   三月中旬,北京陆续关停集中供暖,公司开了空调制暖,空气变得更加干燥。   来自岭南大地的田芮笑实在没熬住,在Anna办公室里喷了鼻血。等Anna提醒她时,血柱已坠到下颚边沿,田芮笑用手一抹,血糊了半张脸。   “走!我带你去洗脸!”Anna拉上她就跑,穿着细高跟竟比她的中跟还健步如飞。   等田芮笑被她拉到“总裁办公室”门口,田芮笑猛地刹住:“Anna姐,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呀……”   “庄总办公室里有洗手池,这里是最近的了!没事,来!”Anna没拉动她,又补充,“不丢人,庄总从来不过问实习生,压根不知道你是谁,听姐的!”   田芮笑没过多时间反应,Anna敲开了门:“——庄总,借一下您洗手池。”   田芮笑瞥见那边坐着一道黑衣身影,可血糊糊的半张脸实在丢人,她拼命低头避开,任Anna将她拉到洗手池边,低头开水。   她一边洗,听见Anna一边解释:“小田是南方来的,不太习惯空调制暖,一下子流了好多鼻血,不好意思庄总……”   她等了一秒、两秒、三秒……都不见他说话,想必又是淡漠地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洗完了脸,田芮笑猫着腰道谢,躲在Anna身后出去了。   送田芮笑回到工位,Anna主动去帮她找些降□□。   田芮笑一照镜子,妆花了一半,既然如此,干脆去卸掉好了。   她到卫生间把妆卸净,回来时看到Anna坐在她工位上,抬头问她:“干嘛去了?又流血了?”   “没有,”田芮笑轻轻一笑,“去卸妆了。”   Anna目瞪口呆:“你……现在是素颜?”   “对呀。”   “……你以后别化妆了,跟素颜没差化什么化?”   田芮笑笑了。Anna起身让她坐下,将边上的加湿器往她面前一推,说:“庄总给你的。”   轮到田芮笑瞪大眼:“不用不用,Anna姐,我要用自己可以去买,我才来几天,这样真的……”   Anna打断她:“没关系啦,都跟你说了庄总真不知道你,上次是我和江老师直接联系的,他什么也没问。庄总刚才说,‘拿去给刚才那个南方来的’,公司里这么多南方人呢。”   田芮笑当然不会解释庄久霖之间见过她。   ……他最好真的没看见,太丢人了……   见她犹豫,Anna笑了:“你是不是很怕庄总?”   田芮笑猛地往后一缩,用行动诠释了答案。   Anna笑得好开怀:“其实庄总虽然不爱说话,却很好说话,只要你把事做好,他会是一个最慷慨最负责任的老板。”   田芮笑看向那座加湿器,全黑表面,质感精巧,很像他私人用品的风格。要真是随便送一个员工私人用品,那还真是很好的老板。   她收下了:“那麻烦Anna姐替我道个谢了。”   下一次见到庄久霖是下周二。田芮笑在门口清点供应商刚送来的纸品,听到身边人一声声称“庄总”,她抬头时,庄久霖已徐徐而过。   他是个遥远的人。她莫名想。   清点完毕,傻乎乎的实习生小田接着被安排将纸分配到各台打印机。   她一路分到总裁办公室,轻敲门,然后推开:“……庄总,我来给您送纸。”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就那么生涩,或许先入为主,她总是下意识想起雪原初见时,称他“先生”。   庄久霖抬起头,高鼻梁上架一副半框镜,斯文俊雅到极致。如她所料,他轻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田芮笑抱着两包A4纸,低头走近他的办公桌,谨慎地与他隔着距离,哪怕远一公分都好。   刚巧他打印机里一张纸都没有了,她只好动手拆开包装,抽出一叠为他装上。   蓦然间,她就听到他醇厚的声音响起:“还流鼻血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相对而言,《加冕》比较宏观,《后来》是微观的,   微观比宏观更要谨慎仔细,所以写起来比较慢。   等更没事去看我的《加冕》啊~   你绝不能错过的势均力敌强强联手烧脑反转大戏~ 第10章 她的崇拜   田芮笑一愣,抬眼,透明镜片后一双英气的眸子正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好多了,谢谢先……庄总。”   田芮笑低头,随即又抬头,看来这句话已经憋了很久:“谢谢您的加湿器,我自己也买了一个,今天刚到,一会儿我就把您的还过来。”   庄久霖没有拒绝,问:“这几天还在做数据吗?”   “本来前两天不做了,这几天做数据的哥又出差了,所以也帮着做一些。”   庄久霖看着她把一摞纸放进纸槽:“你之前的函数是自己实现的,python封装了可以直接调用的库函数。”   田芮笑动作一顿:“这样啊……”   他又说:“把你电脑拿过来。”   “好。”答应了她才想起来,他是学计算机出身。   田芮笑转身出去,无意间往他的饮水机一看,说:“先生,我刚看水已经送到门口了,我给您搬进来吧。”   庄久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门,随即他听见有女同事惊呼:“小田,你这么瘦别扛这个,你——天呐……”   庄久霖看着田芮笑把一桶7L的水提进了门。她走到饮水机旁,把空桶取下,抱起水桶往上一装,完事了。   田芮笑回头,庄久霖已经起身走到桌沿,似乎刚才是想过来。她晃晃脑袋:“没事的先生,这个只有十来斤,和我家地库里那只猫一样,不沉的。”   庄久霖微微蹙眉。见他不打算说什么,田芮笑转了身:“那我去拿电脑了。”   庄久霖点了点头。她出门后,庄久霖缓缓踱步过去,伸出两根手指往水桶上一敲,激起“哐——”的回响。   田芮笑过来的时候,他将正在看的文件往边上一推,给她的电脑让位。田芮笑把电脑摆到他面前,他左手将眼镜往上一调,右手去碰触控板。   田芮笑一愣,有点被帅到……她匆匆低头。   很快,庄久霖开始对她的源代码动手。田芮笑看着他将她大段代码删去,熟练而迅速地打上了新的。他在优化她的语言逻辑。   他做事高度集中,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敲键盘的轻微窸窣。田芮笑不经意瞥了他一眼——好吧,又被帅到了,认真的男人真要命。   过了不久,庄久霖停了手:“回去试试。”   “好,”田芮笑抱回电脑,“谢谢您。”   她又听见他说:“以后不用跟他们解释原理逻辑,直接说结果。”   隔行如隔山,只给出别人需要的那部分结果即可……他这是在教她处事方法吗?田芮笑认真点头:“好。”   田芮笑示意桌角的加湿器:“加湿器我就给您放这里可以吗?”   庄久霖看了一眼,点头。   她可以出去了。   回到工位,田芮笑试着运行了一遍,果然流畅许多。   不久后,田芮笑听到身边有人喊“庄总”,她一抬头,庄久霖已从她身边掠过,走出公司。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最后一个看到他,每次一抬头,连他的侧脸都看不到。怪她太专注?可他刚才敲代码的模样,怕是神仙下凡都不能让他动一下眼皮。   田芮笑没意识到自己有点失落。   Anna好像有窥心术似的,没过一会儿就来找她,让她送一份文件上楼给庄久霖签字。   原来他是回总部办公室了。   田芮笑抱着文件上楼,电梯门一开,两个同事说笑着走了进来。她一路出去,这样的说笑频频出现,总部的氛围似乎比浦越资本轻松得多。   庄久霖的办公室上挂着“执行董事”的牌,事实上他的职位远不止这一个。田芮笑轻轻敲门,然后推开,和在25楼一样,庄久霖坐在办公桌后,鼻梁上架着眼镜,神色清冷地看着她。   她笑起来:“庄总,Anna姐这边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庄久霖应允,她走进门。   田芮笑将文件递给他,他低头细读。她抬头看见站在边上的衣帽架,上面挂着他的灰色大衣,很长,穿她身上绝对直接拖地。   庄久霖落笔的时候,田芮笑回了头。他的字遒劲有力,也严谨保守,完全的字如其人。   庄久霖阖上文件,递向田芮笑。她欠欠身,转身出门。   刚提步就听见门外传来吵嚷,有人在阻拦:“先生,请注意您的行为,您不能这样进去……”   田芮笑还没走到门边,门就被人推开,冲进来一位中年男子,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田芮笑,口沸目赤吼:“——庄久霖!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田芮笑撞向一边的墙,脑袋结实地磕了一下。   那人还在吼:“杨磊跟了我七年,受尽我的恩情,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忘恩负义!”   几个男同事紧跟进来:“庄总对不起,我们这就请他出去……”   几人扭打成一团,那人还在谩骂,屋内无人回应,仿佛他在唱独角戏。   田芮笑忽然感到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自己,耳边响起一道嗓音:“有没有事?”   田芮笑被人扶好站稳,抬头望见庄久霖清冽的眼眸。他立即松手,她才发觉他的力道有多轻,很标准的搀扶女士的绅士手。   庄久霖专注地看着她,好像这场骚乱与他无关。田芮笑摇摇头:“谢谢您,我没事。”   庄久霖终于看向来人,淡淡道:“向她道歉。”   那人见他终于看自己,提了嗓门:“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站在这,一五一十地把你做的事通通说给这些人听!”   庄久霖置若罔闻:“向她道歉。”   田芮笑赶紧说:“先生我没事,您先处理您的事吧……”   那人指向他:“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你……”   庄久霖打断他,语气加重几分:“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屋子里霎时没了气。   那人终于看向田芮笑,极不耐烦:“对不起小姑娘,我进门没注意推了你一下。”   田芮笑没那么圣母,平白无故被动粗,脸色自然不好,她低头看向别处,不做声。   接着,她被一只胳膊轻轻一拉,人来到庄久霖身后。他收回手,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以为王总比我多看了几十年沉浮,更懂这个道理。”   王总被戳到痛处,更是恼羞成怒:“好啊好啊,我跟你爸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轮到你来将我一军,看来你是想置我于死地!”   庄久霖嘴角一扯,笑得云淡风轻:“王总言重了,哪有永远的敌人,说不定哪天王总就像杨磊一样,都变成了自己人。”   办公室里静了片刻,王总愕然:“你……你威胁我。”   “能让浦越看中是一种本事,能守得住更是一种本事,”庄久霖似乎用尽了耐性,转身走回办公桌,利落地道,“送客吧。”   王总愤恨地瞪了他最后一眼,甩手离开。   一行人出去,屋里还剩下一个缩在角落的田芮笑。   她刚要作别出门,就听见庄久霖说:“对不起。”庄久霖走到她跟前,即便她穿着七厘米高跟,他还是高出她整整一个头。他的声音多了温度:“连累你了,有没有不舒服?”   田芮笑摇摇头,低头闪躲他的注视:“我没事,先生不必记挂……”似乎被他刚才的气场震住,她的声音弱下去几分。   庄久霖看了看她的头顶,手指一动,似乎想抬起又放下。   “庄总,这个文件……”田芮笑举起手,经人一推,文件折皱得不像样。   “我再找Anna签一份,你不用管。”庄久霖说。   “好,那……我就先下去了。”   庄久霖点点头,走在她前面为她打开门。   田芮笑低着头说“谢谢您”,一眼都不敢再看他,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25楼,田芮笑直接进Anna的办公室,将刚才的事简述一遍。   Anna秒变迷妹:“天呐,庄总好帅啊……你也太幸运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啦,”田芮笑笑了,配合她道,“真的很帅诶,庄总全程不动声色,完全气场碾压。”   “要是有其他女同事看见,刚才就变成大型追星现场了。”   田芮笑拿不准是否可以问,试着开口:“那个王总……”   Anna主动告知:“是庄董的老对头了,早些年处处压制浦越,后来浦越甩了他们一大截,他们也就掀不起什么浪了。后来那个杨磊加入,又开始针对浦越,抢了几个项目,庄总干脆就把他挖过来咯,人往高处走,只要开的条件够好,哪有什么不可能?”   田芮笑缓缓地说:“他还在处心积虑地对付浦越,却没想到庄总竟然用收归麾下来应对。”   Anna冲她抛媚眼:“小朋友,多待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庄总的厉害绝非浪得虚名。”   田芮笑咬着下嘴唇,看向别处。   Anna挥手赶人:“行啦行啦,回去再花痴……”   “我哪有啦!”   “你现在脸上的崇拜啊就跟我当初一样——不,你是敬畏,又怕又敬!快走快走!”田芮笑刚一转身,Anna又喊住她,“头发有点乱了,重新扎一下。”   田芮笑一怔,看向一边的仪容镜,确实有点乱了。她倏然想起庄久霖最后抬起的手……   田芮笑没敢多想,出门回了工位。   田芮笑周一到周四到班,周五不用,她便回学校去做毕设。   江曼丽刚好也在,见她打头就问:“怎么样啦小实习生?还受得住吗?”   开头一周的确无所事事,现在她已经开始和团队一起写材料了。田芮笑答:“还好啦,偶尔加班到□□点,谢谢你丽姐。”   “我可听说庄小弟对手底下的人严苛得变态。”江曼丽双眼发着光望她,很期盼她说出什么佐证的八卦。   田芮笑谨慎地点头:“确实很严格,但是公司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崇拜他,每个人都很认真做事。”   江曼丽脸色一塌,很不乐意听见他的好话:“你可别做其中之一啊!崇拜我难道不比崇拜他好?”   田芮笑笑了笑,江曼丽又问:“干嘛?他欺负你了?”   田芮笑一愣:“什么?”   “你这副表情,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有这么明显吗?”   “都在你的脸上了。”   田芮笑好想看一看自己提到庄久霖的时候到底什么表情,怎么谁看了都知道她怕他?   她巴巴承认:“丽姐,怎么才能不怕他啊?”   江曼丽笑得风情万种:“你要是和我一样,从他还在尿床的时候就认识他,肯定不怕。”   “你和庄总认识这么久啦?”   “是啊,我们爸爸是好朋友,他出生的时候我去给他送过尿片,”江曼丽顿了顿,恶狠狠地道,“太后悔了,要是知道这是个长大了毛毛躁躁专摔我家古董的玩意儿,我还去给他送尿片?”   田芮笑难以置信:“……毛毛……躁躁?”   “小时候了,这个人变态得很,没过几年就变成了现在冷冰冰的样子。”江曼丽下嘴毫不留情。   田芮笑忍不住问:“为什么呀?”   “你去问他呗,我才不管为什么。”   蒋纯中午约她吃饭,离开实验室时向江曼丽道别,田芮笑又想起了……毛毛躁躁。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庄久霖?   田芮笑和蒋纯端着饭相对坐下,她将前两天庄久霖办公室里的事告诉蒋纯。蒋纯听完,当即就说:“这个男人好可怕啊……”   田芮笑一怔,不敢否认,却也不想认同。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可以觉得他可怕,可听别人这么说……她就觉得不好受,因为她不确定那是否带有贬义。   蒋纯又说:“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田芮笑吃了两口最爱的黄焖鸡,突然就觉得不香了。她撇撇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语气:“本来就离得很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了大家十章左右开始会稳定更新就一定做到~   明天09:00双更,不见不散。   新年快乐,本章评论都有红包。 第11章 选择之谈   北京今天见蓝,饭后,田芮笑和蒋纯绕了一大圈路回宿舍。   田芮笑不忘提醒她:“你有在准备春招吗?”   一提到这个,蒋纯的嘴就像上了拉链:“我……”   “方也说得没错,你真是想回去继承家里的旷。”   “我知道你们刺激我呢,”蒋纯挨着她的肩,中产家庭哪里有旷可承?“我好烦哦田芮笑,怎么一眨眼四年就过去了,真的要开始上班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铁三角喜欢直呼彼此全名。   田芮笑直言不讳:“你可以读研,很多人把这个当作不想上班的选择。”   “可是……”   “可是你也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在哪里,读什么?去哪里读?”   被闺蜜数落并不丢人,蒋纯可怜巴巴地抱住她的胳膊:“那你说我怎么办?”   在决定大事时,田芮笑一向言简意赅:“首先你要决定在国内还是出国,你的英语底子不可能两手准备。”   蒋纯选了她相对熟悉的问:“在国内呢?”   “选专业,选学校——你还想读电气吗?”   相比起冒险,蒋纯宁愿忍受枯燥:“不想也罢了,至少有底子,我没你那么厉害,敢从零开始。”   “所以我猜,你也会考本校?”   “你偷偷住在我心里了?”   田芮笑嗤之以鼻:“你太好猜了。”   蒋纯说:“你也知道了,我只想付出最小的代价,拿到最保险的结果……”   “然后读个三年研究生,也就拥有了三年碌碌无为却又被社会认可的身份,”田芮笑毫不留情,“还有,我校电气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小,更不是最保险的结果。”   “田芮笑!你真的是又刻薄又真实!”   田芮笑不说废话:“我把书单给你,今天下单,明天开始看英语单词,你的底子英语一想考七十分只能从现在开始。”   蒋纯吞吞吐吐:“我其实……”   “你又怎么了?”   “你看你也说了,你实习到年中再决定考不考。要是你决定不考,到时候同学们也都毕业了,就我一个人,”蒋纯咕哝道,“怪孤独的。”   田芮笑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笑了笑,有些语重心长:“蒋纯,你难道不知道,留在北京就是选择一条孤独的路吗?”   ……   送走了蒋纯,又来了个庄希未。   庄希未发来几张那组雪地写真,顺便约田芮笑出去吃饭。   一见面,田芮笑就说:“你昨天下午不是才回家吗?怎么又回来了?”   “别提了,”庄希未撇撇嘴,“在家被我哥问得心烦。”   从前她一直隐瞒家境,也就无从向谁倾吐家事,似乎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知道真相的田芮笑,她便无所顾虑地向她倾倒——尤其是她最亲的哥哥。   这段日子里,田芮笑久不久就听她说:“我哥去新加坡出差了……我八岁的时候,他……十五岁的时候,他……”   听到这么多关于他的事,田芮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她以为自己能从庄希未那里窥到他那段在江曼丽口中毛毛躁躁的年少,得知的却是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淡漠自持,又负责担当。   或许是有了妹妹以后才改变的?田芮笑不自觉又在猜想他。   田芮笑问:“他又问你什么了?”   庄希未说:“我这不是大三下学期了嘛,该有打算了,可我又没想好,他就成天逼问我。”   田芮笑中肯地点点头:“是该打算了,升学的话,雅思托福或者考研复习都该开始了;如果要找工作,也该开始找一个好的实习。”   “我知道……”庄希未叹了口气,“可我就是没想好。”   庄希未和蒋纯一样,都不过是迷茫的大多数。   她们刚进一家日料坐下,点完了菜,田芮笑继续问:“那你哥哥想让你做什么?”   “他想让我出国啊。”这和田芮笑料想的一样。庄希未接着说:“他觉得我从小到大没离过家,没有独立能力,得自己出去待几年。”   田芮笑读懂了她的眼神:“你不想出去?”   “也不是不想吧,”庄希未怏怏道,“出国倒也不是必须,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是这样没错。”   “所以啊,我就不知道该选择什么,出国或者在国内,对我来说没有太多区别。”   田芮笑一笑:“就算你想工作的话,你爸爸和哥哥都会帮你安排得很好的呀。”   庄希未一时语塞,而后老实巴交道:“不知道,不想工作,可学习对我来说太难了……”   即便是读在京211,庄希未也并非那种对学习游刃有余的孩子。她曾坦言高三废了半条命,才勉强报上一个冷门专业,留在北京读大学。   “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专业我一点也不喜欢,学得我迷迷糊糊的,”庄希未吃下一整个寿司,才接着说,“我觉得我应该学点喜欢的东西。”   田芮笑温声问:“你喜欢什么呢?”   庄希未变得炯炯有神:“新闻!”   有多少人选择考研升学,何尝不是为了弥补高考的遗憾呢?   “你确实适合,”田芮笑反应得很快,“你会拍照,会剪片子,参与运营过学校官微,你如果考研,这些在复试中都有优势。”   “真的啊?”听到如此,庄希未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才端起茶杯,就听到田芮笑说:“那就考啊,我有朋友学新闻的,中传和人大是最好的。”   她一口茶水差点没喷:“……你们学霸选学校都不用考虑,直接选最好的?”   田芮笑故意逗她:“对呀。”   “我……打扰了。”   “还有一个原因啦,”田芮笑敛起嘴角,“我爸是人大毕业的,高考那时我说想来北京,他就想让我上人大,可是我分数不够,所以考研就想试一下。”   就连选学校都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田芮笑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在国内读研真的不比出国容易,”庄希未停了筷,更认真看着田芮笑,“出国的话,我只要把托福一考,剩下的我哥都会安排,去哪个国家,哪个学校,我都不用操心。反倒是在国内,我完全不知道我该开始干什么……”   田芮笑慢慢道来:“现在是三月初,的确是该开始复习了,战线不要过长,春季开始刚好。”   “嗯,然后呢?”   “然后,你需要先选学校,因为每个学校所考的参考书都不同,考试内容可能天差地别,选了学校才知道复习方向和范围。比如说,我考人大金融,考微经、宏经、政经,北大金融就没有政经……如果实在确定不来学校,可以先把共通的部分学了,到了八/九月看看自己斤两再决定。”   庄希未快哭了:“我就知道来找笑笑最有用了!”   田芮笑抿了口茶,继续说:“咱们跨专业没有基础,我建议你报一个专业课辅导班——这也是尽早确定学校的原因,每个学校都有人做针对本校的辅导,每个学校都自己的做题风格和套路,你一旦报了,就得一直按这个学校走。”   庄希未点头如捣蒜。   “公共课的话,政治英语和数学……”   庄希未打断她:“新闻学不考数学!”   “……日哦,羡慕了,”田芮笑难得爆粗,“数学和英语最好春季就开始,既然你没有数学,那就开始英语吧。英语分为英语一和英语二,难度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英语一真的很难。”   庄希未一脸沮丧:“连你都说难,那是真的很难了……我要怎么才能选英语二呢?”   “学硕考英一,专硕考英二,”田芮笑耐心解释,“学硕偏学术,奖学金机会多,读博机会多,考试内容也偏理论;专硕偏应用,考的也更多更杂,贴近前沿。”   “这么说,各有利弊咯……”   田芮笑笑了:“没有哪样是容易的,只看你怎么取舍。”   庄希未望着天花板捋思路,然后说:“我明白了,所以我得先看每个学校和参考书,确定难度。”   “对,”田芮笑又说,“报录比也能说明难度,还有,那种只招两三个人的专业,我劝你还是不要报了。”   庄希未激动地托起她的手:“笑笑真是太好了!每次听笑笑说完话,我都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田芮笑真的是那种带来满满正能量的朋友。   猝不及防,庄希未问:“那你呢?你要不要二战?”   田芮笑一愣:“我……”   “你再考一次,今年一定行的!”庄希未眨眼望她,“我们一起学习,相互督促!”   田芮笑还没告诉她在浦越实习的事,一来,她想看看庄久霖会不会先说,眼下显然是没有;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田芮笑还有一个绝妙的理由:“我底子还在,现在专注做毕设,做完了再考虑吧。”   ……   给闺蜜当完无所不知的人生导师,小田同学回到高手如林的浦越资本做最傻乎乎的实习生。   田芮笑发现,大多数庄久霖出差的时候,邱恒都跟着不见了,而Anna从不跟随。她在Anna那里找到了答案:“当然,庄总对女下属的关系处理得很规范,你找不到机会跟他传半点绯闻——我在说什么?我们也不配。”   Anna露出一种亵渎了神灵的懊悔,田芮笑想,她一定比自己更崇拜庄久霖。   来到浦越的第三周,田芮笑开始参与做尽调报告和财务模型,终于不时就加班到北京完全安静下来。而她的工作量只能帮Anna到30%,Anna拿到手之后还要不断修改到庄久霖满意为止。   偶然一天,田芮笑将刚写好的报告交给Anna,正巧庄久霖过来找她,顺便看了看那份报告。   “有长进,”庄久霖如此评价,“你知不知道你的书面语总会出现一些语法错误?”   “高中语文没学好……”Anna看了一眼田芮笑,“进步我应该是没有,这份报告是小田写的。”   田芮笑一怔,腰都直了些,望着庄久霖,下意识咬嘴唇。   可他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嗯”字之后便走了出去。   ……怎么轮到她就不夸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九点放~别忘了评论哦 第12章 凌晨一点   田芮笑回到工位,继续写一份pitchbook。公司结构、经营、负债等等,每条都要一一细写,每个数字都要精准无误。   这样的活儿是该全神贯注,可那点挥之不去的挫败感让她心底蔓延着一种荒凉,这不妨碍她做任何事,甚至她还能不时转头和孙兴说笑,可她仍是荒凉的。   或许,她那点小聪明在庄久霖眼里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没经过系统教育,田芮笑在应用上确实不如孙兴。可她肯下功夫,孙兴需要做到九点,她就做到十二点,绝对保证自己天一亮就赶上团队进度。没过几天她便得到接连夸奖:“小田真棒,看不出来是本科生啊。”   还是非财经本科生。   浦越绝大多数人都有海外背景,人均雅思7.5。当然,田芮笑理所应当被认为是拉低平均值的那一个——毕竟她连简历都没投,也就没人能看到那上面写着她8分的成绩。   因此,团队总是默认先将英文材料给孙兴,由孙兴向她“翻译”。田芮笑从不吹捧自己,即便是在这样憋屈的时候,默默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谢天谢地,她的好邻居邱恒一次适时路过,听见团队正向孙兴安排,邱恒随口一提:“让她自己看吧,她上次跟着联合国代表来咱这儿做过翻译。”   此言一出,附近几个同事都看了过来:   “真的?那是你?”   “小田,我得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邱恒给她的关系户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终于停止了同事们对于她究竟与哪位高管有私的猜想。   孙兴又要跟着团队里的哥出差了,这一次去的法国。   “别这样看着我,”孙兴对巴巴望着自己的田芮笑说,“我也是来了第二个月开始才有机会出差的,相信我,下个月就轮到你了。”   与其他对出差避之不及的公司不同,浦越的投资团队很热衷让实习生边学边做,扁平的管理给实习生带来诸多机会和空间,随团到海外看项目、与高管直接对谈都是常事。   这样的好事,难怪让各校神仙争先恐后。每当孙兴出差回来,田芮笑都觉得他充实骄傲得仿佛明天就要自立门户后天即将融资上市。   “好吧,”田芮笑收回羡慕的眼神,继续写工作链中最不值钱的材料,“我等着你回来告诉我又学到了什么好经验。”   孙兴双手合十,鞠一躬:“拜托你了,回来请你吃鲍师傅!”   “我才不要吃,反正吃了也要催吐!”   不等她说完,孙兴已经走远了,给她留下了双人份的材料。田芮笑翻了翻材料工作量,粗略一算需要的时间……她决定还是把鲍师傅吃了。   午后一过,团队里一个姐过来了,看到孙兴空着的座位,惊呼:“天呐,他出差了。”   田芮笑主动问:“孙兴把他的材料交给我了,姐需要看什么吗?”   “咱们有个项目不是要转让退出吗?卖方要的财报那边迟迟不给,眼看就要周末了,我想找孙兴过去要一下。”   “是在中关村那个大洋科技?”   “对。”   既然是实习生的活儿,孙兴不在,理应由她担下,可对方却没开口。田芮笑以为自己又遭到了不信任,便主动说:“姐,你看我去可以吗?”   “这……”对方为难地看着她,“小田,不是你不能去,这个财报他们拖了很久,里面肯定有猫腻。这趟差不好走,找孙兴去是因为他是男生,受得住。”   原来如此。田芮笑说:“可是孙兴要三五天才回来。”   对方犹豫了片刻,不得已说:“那你去试试吧,实在要不回来就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田芮笑稍作收拾就出了门。一小时后辗转到公司,一表明来意,对方礼貌又爽快,让她先回去,财报马上就发。   田芮笑傻乎乎地给人鞠了一躬,才迈出办公室第一步就停住了——不对,真有这么爽快,还用得着她专程跑一趟?她重新进门,笑意盈盈:“老板交代了拿到手我才能回去,麻烦您还是现在发吧,一发过去我就走。”   对方脸色一沉,果然冒出了五花八门的理由,需要整理啦,需要审核啦,老板刚好不在啦……田芮笑哪够人家职场老手圆滑?三两句就被人说得无言以对,灰头土脸地出了门。   她倚在公司门外,咬起嘴唇。   怎么办?田芮笑翻开手机搜索这家公司官网,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然后发现,他们将燕大定为了春招宣讲学校之一。   她脑子一转,阖上手机,重新进门,直奔人力。   一个小时后,大洋科技的财报终于躺在了团队负责人的邮箱里。   田芮笑回到浦越,那个姐特意迎上来:“你这么快就搞到了啊?怎么搞到的?是不是他们看你可爱不敢欺负你?”   “没有啦,”田芮笑傻笑起来,脸颊泛起红晕,“刚好看到他们要去燕大校招,我就去人力忽悠了几句,说要是不给,就回去跟学校说他们坏话。”   姐纵声大笑:“你也——太可爱了吧!”   田芮笑回到工位坐下,抬表一看时间——七点了。   “……”她在心底爆粗。   她匆匆赶到食堂,只剩下了面食。作为模特,田芮笑通常是不吃晚饭的,可自从来了浦越,每天三餐不落竟还瘦了几斤,可见这要命的工作强度。   七点半,田芮笑坐下重新赶材料。十点钟,她做完了自己的,接着做孙兴的部分。   十一点刚过,最后留守的同事陆续下班去赶最后一趟地铁,整个公司只留下田芮笑顶上孤零零的一盏灯。   十二点,田芮笑揉了揉太阳穴,检查剩下的任务,预计要做到一点钟。   蓦然间,她听到有人打卡进门,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近,英挺的男人从墙后走出,与她一眼对上。   田芮笑立即起身:“……庄总。”   庄久霖将羊绒大衣挂在手上,一身西装工整妥帖,明明已是凌晨,那双锋锐的眼睛却未有一丝疲态。他看着她说:“做什么这么晚?”   田芮笑说:“同组的出差了,我做两份材料……不好意思,我可能还不够熟练,所以要久一些。”   庄久霖提步过来。田芮笑指尖一颤,下意识退一步,脚后跟撞到凳子腿,椅子磨地的声音放大了她的怂。   庄久霖倾身翻看她的电脑,而她,已经退到了工位最边的位置。顶上只有一盏灯,暖橙色的光勾勒着他俊朗的脸,田芮笑微微出了神。   “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直起身,看向咬着嘴唇的田芮笑,“这个项目最后会到我手里,你直接发给我吧。”   田芮笑一怔,摇摇头:“先……庄总,这样不好,我们写的材料到Anna姐那里她都要再改六七遍的,我不能直接给您。”   庄久霖的声音永远那么不轻不重:“我说可以就可以。”   田芮笑坚持:“越级提交不合规矩,而且我还没有写完,这样真的不合适。”她蓦地意识到他是在减少她的工作量,于是补充:“谢谢您,我很快就能做完了,我家离得近,明天周五也不用来,没关系的。”   庄久霖看了她一会儿,不勉强:“好。”   他转身走回办公室,打开灯,留了约一拳头宽的门缝。   田芮笑重新坐下,花了十分钟平复怦乱的心跳,继续赶报告。之后每隔十分钟——或许是五分钟,她都往里瞥一眼,庄久霖毫无动静,不知是怎样的公务要他夜半突然赶回公司。   直到一点钟,她终于把材料做完,庄久霖还未离开。   田芮笑收拾好了东西,穿上外套,站在走道口。   她又下意识咬嘴唇——是直接走?还是过去招呼一声?毕竟他留了一条从未有过的门缝。   田芮笑揪着手指,最终往里挪了脚步。   站到他办公室门前,她轻轻扣门,探进半个身子。庄久霖靠在软椅上,往落地窗外眺凌晨一点的北京,什么也不做。   他闻声回头,听到田芮笑说:“庄总,我做完了,先回去了。”   庄久霖没点头,也没应声,伸手从桌上抄起车钥匙,起了身。   田芮笑还没明白过来,他已走到门边,关了灯,说:“走吧。”   田芮笑懵了,问:“去……哪里?”   庄久霖像答废话一样说:“送你回家。”   田芮笑傻在原地。两人在门口相对而站,见她不动,庄久霖眉头一折,说:“不然呢?”   田芮笑心跳骤升。   他,刚刚就在办公室里,什么也不做,望着窗外,看风景。她一过来,他直接就拿起了车钥匙。   他在等她吗?   庄久霖先她一步往前走,好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看着他高挑的背影,田芮笑揪紧提包,跟了上去。   她用几秒时间酝酿了一个精辟的说辞,或许能够证明他是不是真的在等她。田芮笑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胆大包天:“先……庄总,如果您还有事,不用管我的,我可以打车回去……”   两人已经来到电梯前,庄久霖侧脸看了一眼怂成一团的田芮笑,回了头:“你如果不习惯,可以叫我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想套你庄老板的话,再多吃几年盐吧。   狐狸教大家一个赚钱的办法   看完加冕的给我写个长评,100字起,轻松get100起红包~ 第13章 倾心暗涌   田芮笑还没想到对答,电梯门开了。庄久霖先一步进去,田芮笑也进去之后,两人同时抬手——他按-1,她按1,她的手碰到了他的。   田芮笑触电般缩回,看着那枚发亮的“1”,窘迫一笑:“不好意思。”   庄久霖连击取消了1。   电梯门合上,镜面般清晰的门背映出一个挺拔的男人,和一个娇小的女人。田芮笑在镜子里和庄久霖对视了一眼,吓得她赶紧抬头说话:“先生这么晚还有事要办?”   庄久霖告诉她:“晚上有饭局,后来接到英国那边电话,着急要一份材料。”   “这样的情况常有吗?”   “大多有备份,今晚例外。”   田芮笑点点头,低头看自己的圆头短靴。然后听见他问:“今天去大洋科技,觉得怎么样?”   田芮笑来不及想他从何得知,答:“先生是说?”   “公司氛围。”   虽然并购退出已成大势,但田芮笑并不知道当初对此公司的投资定位,一昧批判或许会打脸决策者当初的判断。“让人觉得不太明媚,可能因为大多程序员都快秃了吧,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她笑了一下。   很乖觉的回答,庄久霖看出了她将他当作彻彻底底的上司。也是,此前他对她说的话大多不超过十个字,突然就想讨要真话,实在有点过分。   他决意进一步为难她:“那你认为他们为什么要拖延交出财报?”   道道送命题,田芮笑好后悔没有自己回家。她宁可他问她财务建模,她席地而坐打开电脑就能给他做出来。为什么要拖延?姐今天过来时且只说有猫腻,她怎么敢真的说出有什么猫腻?   田芮笑又笑一下:“我也不太明白,价格是我们谈好的,难不成他们想把利润做得好看一点,可这好像也没什么用呀。”   庄久霖嘴角一扯,电梯门正好开了,他看着她有惊无险的表情缓缓退到两边:“走吧。”   田芮笑跟在庄久霖身后,整个停车场只有她的鞋跟撞地的“噔噔”声,好心填补着两人间无所适从的微妙。停车场空了一半,剩下的大多是被老板们翻牌子一样换着开的备胎,与她们相比,庄久霖的座驾实在很低调。   直到离他的车不足十步远,田芮笑都没有想出困扰了一路的答案——她该坐副驾还是后排?   罢了,她一没上过班,二没上过男人的车,该笨就笨。庄久霖按下解锁,田芮笑止了步:“先生,我方便坐哪里呢?”   又怂又乖的时候,她会不自觉露出软糯的南方腔调,就像开心时会摇尾巴的猫咪。   庄久霖直接走到副驾,为她打开车门。田芮笑心下一颤,道一声“不好意思”,坐了进去。庄久霖为她关上车门,提步向前。   田芮笑看着他走过车前,揪紧了拳——他在走近她身边。   庄久霖开门的那一刻,她的心跟着一颤。她不敢侧脸,余光中他关上车门,坐进来,系安全带,发动引擎。广播随之响起,庄久霖将音量降至恰到好处——对谈时陪衬,沉默时捧场。   田芮笑又是一怔。是出于礼貌,还是他打算与她说话?   比起上次,距离拉近一倍,她的心跳也加快一倍,甚至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木香。   车子开出地库的时候,田芮笑主动开口:“先生明天来公司吗?”   “不来,中午飞英国。”庄久霖注视着前方。继续细问不在田芮笑的权责内,她刚想应一声“噢”,就又听见他说:“签地产债权平台的项目。”   “这样啊……我听说过,先生为这个项目推动了好几年,”田芮笑看着他,眼中有光,“恭喜先生。”   浦越多年前便布局进军欧洲市场,从收购单个地产到入股地产基金,业绩不温不火,期间还曾转卖资产——即便九亿的高价着实不亏。之后一两年的冷静期内,庄徐行一直在寻求新的突破口。   直到庄久霖加入浦越,提出债权投资的全新思路,短期内雷厉风行地募集到超过两亿欧元的首期资金,眼看明日便要落定,为浦越拓展欧洲版图开启了新征程。   有战略,有魄力,手段铁腕,行事果决,庄久霖是当之无愧的浦越准当家。   庄久霖点头以示回应。   凌晨一点的国贸桥空荡寂寥,他的车速却并不快。以至于,田芮笑得以开始和他聊一些废话:“那先生明天可以睡得晚一些啦?”   庄久霖说:“我通常六点起,要跑步或者游泳。”   “这样哦。”   他接着主动开口:“你报了六月的CFA?”   “……对。”田芮笑迅速回想自己告诉过谁——Anna,可她为什么会和他提起?   “都看了什么书?”   她猜他想听的并非那些试题笔记,便说:“尼科尔森的微经,曼昆的宏经,博迪的投资学,罗斯的公司理财……”   “罗斯的书不错,”庄久霖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学校指定了布里格姆的书,我自己偷偷看了罗斯,第一次小考考了第一名。”   田芮笑扑哧一笑:“那本书我也翻过,相比起来罗斯的体系更明朗吧。”   庄久霖淡淡地点了头。   “罗斯的书也是国内很多学校……”田芮笑将溢到嘴边的“考研”二字删去,只留下,“的指定教材,所以我只是捡基础的看看。”   庄久霖说:“好好准备。”   “好。”田芮笑忽然想到,考试时间恰逢她实习期满,意味着她整个实习期都要挪出时间复习,难道他是因此才提起来?她又说:“考试是我自己的事,公司的事我不会耽误的,先生放心。”   在田芮笑看不见的另一侧,庄久霖嘴角一扬。他不过是看她年纪小,聊些学习考试好让她自在。虽然他并无此意,但与初见时相比,她变得精细了许多。到底职场还是最锻炼人的地方。   庄久霖又问:“在团队里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田芮笑不自觉就笑了,“团队效率很高,沟通很流畅,Anna姐一直很强调沟通,也非常愿意听大家的意见,真的是一个很棒的leader。团队里的哥和姐也很耐心带我们,有时候我都觉得占用他们时间教我很过意不去。”   他还是淡漠地应:“好。”   东三环的路太笔直,他无需对方向盘做任何调整,肢体和表情一样,从始至终纹丝不动。   车里进入短暂的沉默。其实填充空白的话题可以很多,关于庄希未,关于江曼丽,可两人都没提起,不知是不想问,还是……只想聊聊有关彼此。   广播适时捧场,可偏偏……放的是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   田芮笑才一怔,就听到身旁男人故意道:“怎么不唱了?”   她看都不敢看他,决定答非所问:“我比较喜欢容祖儿唱的。”   庄久霖想起后来的画面,不再以此逗她,说:“这首歌我也很喜欢。”   田芮笑眉眼一弯:“那先生会唱吗?”   “不会。”   “先生要是想学,我可以教。”   “好啊,”庄久霖第一次转头看她,“怎么教?”   田芮笑被他那一眼看怂了,声音骤弱:“让我想想……”   她听见他忽然说:“我毕业前有一段时间常去酒吧,思考自己到底该做什么,那间酒吧很少有中国人,偏偏我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来了个中国人,就唱的这首歌。”   去他的《月半小夜曲》吧,她现在只想问:“先生毕业之前也犹豫过吗?”   庄久霖沉了口气:“不知道该做一级还是二级市场,该去资管银行又或者风投。”   田芮笑专注地看着他:“那最后是怎么决定的呢?”   几秒空白之后,庄久霖竟然浅浅一笑:“也许就是因为那首《月半小夜曲》吧,我选了香港的offer。”   “噢……”田芮笑好像没那么开心,“那唱歌的一定是一个美女咯。”   庄久霖又看了她一眼,说:“是一个从香港辍学的男孩。”   田芮笑“哦”了一声,听完了解释,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句话有多么大胆。   下了三环之后,很快接近万邦公馆。真是奇怪,明明和他没什么关系,她竟不用向他报住址,就好像……他常送她回家似的。   下车前,田芮笑最后问:“那先生去了香港之后,觉得自己选对了吗?”   庄久霖淡漠声音里永远有一股力度:“既然选了就没有对错,我走的路就是最好的路。”   “好,”她笑了,“谢谢您。”   他收下道谢,不问缘由。   田芮笑解开安全带,抬眼,对上庄久霖的双眸。夜色隐去他几分锐气,许是错觉,她认为他此刻的眼神很温柔。田芮笑心尖一动,笑:“先生晚安,明天一路顺利。”   临别时他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庄久霖,轻轻点了头。   他的车扬长远去时,田芮笑没来由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阵风起,她抬手捋开碎发,碰到自己滚烫的脸颊。明明天气很冷,他车里的暖气也只刚好而已。   一夜过去,天光熹微时田芮笑就睁了眼,最先意识便是那句“我通常六点起”。她拿过手机一看时间,06:47,那么……他应该在跑步,又或者游泳?   田芮笑忽然发现,除了一个公务邮箱,她没有庄久霖任何私下联系方式,没有微信,也没有手机号码。   ——等等?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要跟他有私下联系?   田芮笑晃晃脑袋,一掀被子遮住脸。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连着三天田芮笑都到学校做毕设。   偶然间,她突然就想问江曼丽:“丽姐,你一直不结婚,是真的没有遇到很喜欢的人吗?”   江曼丽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地球七十亿人,遇到喜欢的多难啊。”   “可是你那么优秀,又漂亮又有能力,人又那么好。”   “优秀,漂亮,有能力,人又好,”江曼丽复读一遍,“那不是你自己吗?你怎么也没对象?”   “……好吧,明白了。”   江曼丽摘下眼镜,盯着她:“你这是去浦越看上哪个帅小伙了?我不是让庄小弟看紧手下的人吗?还有来招你的?”   田芮笑莫名心虚,笑道:“哪有啦!他们那么忙,哪有时间撩妹哦?”   “说的也是,那你……”   “我先去吃饭啦!”田芮笑匆匆从办公室逃走了。   她真是疯了,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心虚。   一天之后,英国传来消息,浦越正式宣布推出债权投资平台,此前接洽过的相关公司一早股价高开,截至收盘最低涨幅也超过了10%。   午饭时,田芮笑将新闻拿给蒋纯看,对财经一窍不通的她自然毫无兴趣,只记住了田芮笑夸的那些彩虹屁。   “Anna说的对,”田芮笑嘴角挂笑,“慢慢的真的会发现,他的厉害绝不是浪得虚名。”   “喂——”蒋纯冲她面前打了个指响,勾回她的神,“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从见到我到现在都在说他?庄先生庄先生庄先生,真够假惺惺的,下次别让我听见你喊哪个老师全名。”   田芮笑全然没听,低头滑着屏幕看新闻,突然惊喜地喊:“你看你看,有他一张照片。”   蒋纯接过来往里一看,西装革履的庄久霖正与英方代表握手,温然俊雅,气度不凡。“帅倒是帅,”蒋纯挤挤眉毛,“你要是对谁也能这么投入,早就脱单了。”   田芮笑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蒋纯眉头一皱,“你不会想找他吧?”   “你这是什么反应?”田芮笑学她的语气,“好像上次让我下手的还是你?”   “我收回!”蒋纯似乎意识到了严重性,坐正了身子,“田芮笑我告诉你,这种男人你惹不起的,豪门富商,金融精英,还比你大那么多,你这种傻乎乎的小姑娘,他分分钟能把你玩儿死。”   蒋纯对什么都不上心,感情却看得很通透。这两位电信姐妹花,一个主理性,一个主感性,互补为彼此带来能量。   “可是……”田芮笑不是真的想辩解,“以前有人找我爸妈想撮合联姻,也是找的这种配置啊。”   “你醒醒!那能一样吗?”蒋纯吼。   ——不一样。她自己就先回答。他是那道最耀眼的光,无出其右。   蒋纯更严肃了:“首先,之前那些都是同龄人,聊起来容易多了,即便以后对方变成什么样你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知道大你九岁是什么概念吗?他开始在名利场争斗的时候,你连名利场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事,用过什么手段,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田芮笑,你要是那种会玩儿的就算了,你、就你……”   从小养尊处优,父母宝贝她,姐姐宝贝她,出门在外到了朋友面前,她还是被宝贝着。田芮笑一直以此为傲,也并不热衷于懂得太多人情世故,怎么到了现在,单纯却成了一种限制?   田芮笑知道蒋纯是对的,但她不想认同:“没参与他的过去,就不能参与未来吗?”   “你没搞清楚我的重点,”蒋纯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换了别人可以,但是庄久霖太危险了,你搞不定他的。”   田芮笑眉头一挑。   哦?是吗? 第14章 一同出差   “话说回来,”蒋纯停了筷,往前一凑,“你不是怕他吗?怎么突然就打起他的主意了?”   “谁说不怕了?”田芮笑脑袋一塌,秒怂,“我刚才就是顺着你说的,你都不知道,他送我回家那天我的手全程都在抖。”   蒋纯嗤之以鼻:“我看你不是害怕,是春心荡漾太过激动。”   在田芮笑脑海中,那张隐于暗影的俊颜一闪而过,那道低沉的声音荡起,“我走的路就是最好的路”,那一刻,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似乎也开始……没那么怕他了,在知道了他也曾犹豫,也曾奋斗,也曾在某个年少的深夜为未知前路而痛饮之后,她终于明白,他今日站在神坛之巅,都是步步付出的结果。   田芮笑最后说:“逗你玩儿呢,我只是有点……崇拜他而已。”   蒋纯说:“你最好是。”   周一回到公司,田芮笑没见到庄久霖。或许他还在英国——这种有方向地猜想他行踪的感觉可真奇怪,明明她本不该知道。   到了周二,她帮忙跑腿送文件,电梯升到25楼,门“叮”地一声推开,庄久霖站在里面。   田芮笑脱口而出:“先生回来了?”那语气就好像,临别时他曾许诺“等我回来”。   庄久霖“嗯”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邱恒低低一笑,田芮笑这才注意他的存在。   庄久霖从她身边掠过,她望了一眼他宽厚的肩头,莫名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债权投资顺利签署,中英两头一片欢呼,这明明是一次值得开庆功宴的凯旋呀。   果然,庄久霖匆匆开了个高管会议就不见了。之后一连几天,他每天都到公司,开很多的会,见不同的人。就连一向欢闹的Anna也少了很多话。   晚上回到家里,田芮笑打开了庄希未的微信对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事。   田芮笑犹豫着按了发送:学校确定了吗?   发出之后,田芮笑什么也不做,就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等回复。   不久后,庄希未回:还没有,家里这几天有事。   田芮笑一颤,问:怎么啦?要紧吗?   庄希未:爸爸的病复发了。   田芮笑怔住。她听庄希未提过几次,她爸爸的身体不是很好,去年在美国做了手术,近一年都在疗养。之前她并不知道那就是庄徐行,这么说来,浦越近年事事以庄久霖为先,庄徐行逐渐隐退二线,实情是因为庄徐行病重?   董事长变故会引发股市动荡,项目变动,庄家也够隐秘,浦越上下无一讨论此事。   田芮笑再问:那怎么办?还要去美国吗?   庄希未回:还不知道,我哥只让我照顾爸爸,都是他在跟医生商量。   田芮笑想起那天庄久霖沉冷的面色……原来家里越是紧张,他就越是要照常到公司上班,一一接过庄徐行来不及处理的事。   她心底一陷,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对那位超级英雄般无所不能的男人的关心有多么多余而遥远。   这几天田芮笑和孙兴都在帮忙做一份材料,一直做到周三上午,组里带头的姐审过之后,让她送到正在庄久霖办公室里的Anna手里。   田芮笑进门时,Anna、庄久霖还有一位高管正坐在沙发上开会。Anna把她送过来的材料分给其他两位过目,她最先看完,便对田芮笑交代一些明后天的任务。田芮笑顺嘴一问:“Anna姐又要出去啦?”   Anna冲她挑眉,故意道:“去深圳——哦亲爱的,别那样看我,这次是庄总带头,下个月如果是我带的,我一定带上你。”另一位高管看了过来,Anna笑笑解释:“这个小妮子是深圳的。”   田芮笑也笑:“深圳已经快三十度了,早晚没什么温差,姐可以穿得凉快一些。”   “好,知道啦,爱你。”   一直没动静的庄久霖看完了材料,阖上放到一边:“没问题了。”   Anna说:“好了,你出去吧。”   田芮笑欠欠身,转身出去。门还没关紧就听见那位高管说:“她事做得不错,来了多久了?”   Anna在笑:“连最不常来的您都听说了,我们小田刚来一个月,虽然不是商科出身,但是学习速度、英文水平,还有沟通协作能力,都在我们想要的标准……”   听到如此,田芮笑不得不有点心花怒放。因为就连清北学生的留用概率也只有十之一二,孙兴下月实习期满,他就曾坦言为此发愁。   次日一早Anna就随庄久霖出发,北京今天很晴朗,偶有飞机划过碧空,田芮笑竟下意识猜那会不会就带着庄久霖。   午后刚过,田芮笑就接到Anna电话,要她赶最近的航班,送一份材料到深圳。按理说跑这么远的腿应有所歉疚,Anna却笑意盈盈:“正好连着周末,你就可以顺便回家待两天,公司报销来回,亲爱的,这么好的事都让你碰上了。”   很有道理的样子。   田芮笑登上下午五点的航班,回到那个春天不开花、秋天不落叶的深圳。   浦越以团队为单位承接项目,作为团队老板的Anna拥有最高决策权。而能请动庄久霖坐镇的项目,必然是诸如英国地产债权平台这般,与团队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的量级。   到了深圳,一位男同事来接田芮笑,告诉她:“Anna姐跟庄总有饭局。”   田芮笑问:“你不用跟着?”   对方摇摇头,笑言:“我们没有Anna姐海量,她一个顶我们仨。”   庄久霖一行下榻在位于CBD的酒店,同事按出差规格给田芮笑也订了房间,就在Anna隔壁。到酒店时已是灯火将熄,所有公差都从明日起排。   安顿之后,田芮笑给妈妈打了电话。得知女儿突然回到,芮娴在那头一跃而起。   “可是妈妈,我今晚还不能回家,”田芮笑声音嗲软,变成彻底的小孩,“同事要给我培训,明天要带我一起去开会见客户,可能到了下午或者晚上忙完了我再回去。”   芮娴一连答应:“不急不急,先好好工作,给领导一个好印象。”   零点过后,Anna才来敲田芮笑的门。她穿着浴袍,沐浴之后脸上仍带着酒后的红晕。   明明是没有越界的正常问候,田芮笑却有一丝心虚:“先生也回来了?”   “回来了,在楼上行政套间。”Anna似乎没瞧出这声称呼哪里不对。   Anna过来交代田芮笑明日随行事宜,要见什么人、开什么会、用到什么材料,甚至要说什么话,一一教导。   “到了晚上有个晚宴,随便聊聊而已,不必换什么衣服,”Anna扶了扶田芮笑的肩,有些认真,“亲爱的,姐姐很久没有碰到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孩了。以你的学历要留在浦越是不容易,但就目前看来,有一些高管对你的印象都不错。浦越每年的管培生到最后都会安排一场晚宴,考察礼仪举止,但那毕竟是模拟的,明天的才是真枪实战,你要好好表现。”   遇上一个愿意亲传的师父实属珍贵,在这方面,田芮笑一直都很幸运——当然,这离不开她人见人爱的性格。   田芮笑乖巧而认真地说:“好,谢谢Anna姐,我一定做到。”   翌日一早,田芮笑在酒店餐厅里见到了庄久霖。他着灰色衬衫,系温莎结,身上无一丝褶皱。他在她进入餐厅时与她一眼对上,细眯着眼,似乎在确定那是不是她。   田芮笑由远及近,庄久霖收回目光。她问好道:“先生早。”他重新抬头,应了声:“早。”   一旁Anna笑了:“小田一回到家,就变成了台湾腔。”   田芮笑依旧执着:“是南普啦!”   来浦越这么久了,田芮笑发现,除了必然的头等舱与酒店套房之外,庄久霖给下属的规格和自己的没有太大差别。浦越一行围长桌落座,田芮笑在距庄久霖最远的地方——当然,她的权级最低。   席间,同事们谈笑风声,一些夸张的玩笑也不避讳老板在场,庄久霖不搭话不参与,似乎也根本没听,却任由他们闹腾。原来他待下属是这样的宽和,难怪浦越里人人既仰慕他的才华,又敬爱他的为人。   田芮笑真的没料到团队会是这样轻松愉悦。也是,这些人陪着庄久霖掀起过多少风云,哪像她一样没见过世面。   该出发了。来车一共三辆,庄久霖居中,田芮笑和Anna一道在后。   到达公司会议室时,田芮笑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伊恩。他与庄久霖握手之后,见到了跟在最后的田芮笑。   “笑笑?”伊恩非常意外,家里人的名字他念得很准,接而用回英语,“我想起来了,雯告诉过我你在浦越实习,可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   “相信我,这只是巧合,”田芮笑说,“通常就和你想的一样,我没有资格来这里。”   庄久霖看了过来,伊恩解释:“抱歉,她是我妻子的妹妹。”   庄久霖开了句玩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粤菜了。”   “哈哈哈……”一行人笑了。   一行人落座。   标的公司即将上港股,浦越和伊恩所代表的英方公司都是大股东。田芮笑坐在会议室最边上的角落,和同事一道各司其职。   她听着庄久霖稳健儒雅地与对方谈话,原来他根本不需要翻译,上次完完全全是给足了她面子。   到了午饭时间,中国人讲究热情好客,本订了餐厅请诸位一同用餐,可英方觉着下午还要赶着开会,在食堂就地解决即可。庄久霖充分尊重,附和道:“那就一起到食堂吃吧。”   会议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把预计该谈的都谈完了。   总算能好好吃顿饭了。   前往酒店的途中,Anna拉田芮笑一起补妆。看着她包里的CPB粉饼和香缇卡高光,年薪百万的Anna都不由感叹:“亲爱的,你用的东西真的很贵。”   田芮笑很故意:“之前品牌方做宣传请到我送的。”   “哦天呐,我都忘了你是个模特,”Anna很认真地盯着她,“你能不能继续靠脸吃饭,别来跟我们一起搬砖了?”   浦越一行与英方一行在酒店汇合,一同走进餐厅。   进门之前,田芮笑的手机响了起来,紧接着,离她不远的伊恩也接到了电话。   几秒之后,田芮笑和伊恩隔空对望了一眼,露出相同的表情。   ——田镇南醒了。   庄久霖最先发现失色的伊恩,上前关切地询问。伊恩犹豫着看了一眼田芮笑,庄久霖同样看了过来,见到她紧握手机站在那里,面无血色。   “没什么,没什么,”伊恩最后决定说,“抱歉,我们进去吃饭吧。”话音才落,他又紧接着说:“庄先生,我想您是否可以允许……”   ——“没关系。”两人抬眼,田芮笑已来到近处。她先看看伊恩,再冲庄久霖一笑:“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进去吃饭吧。”   她知道伊恩想让她现在就离席去医院,纵然与伊恩的地位相比她可有可无,可伊恩能坚持下去,她也必须能。   庄久霖看着她,再转向伊恩:“如果家里有急事,先生可以先行离开,没有关系。”   “不,不,真抱歉,我不想影响任何人,”伊恩朝田芮笑摊开手,“但是……”   “是的先生,没有人会受到影响。”田芮笑保持着微笑掐了他的话。她绕过两人走到前面,往里摊开手,对庄久霖说:“先生,进来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有人问就解释一下吧   笑笑在实习过程中主要是展示能力+产生崇拜   佐证这两项的剧情我也写出来了   与其加“他觉得她好优秀”、“她开始崇拜他”这种旁白   实例不是最能说明一切吗   加上言情本就是女主视角   现在关于老庄的想法当然只能靠她自己猜啊   理工狗写文很抠人物动机的逻辑   我认为现阶段老庄作为上司有过多动作只会令她困扰   想想你老板对你。。。。。   在北京 你只有够优秀才会被人看见   现在就是笑宝贝展示优秀的时候   至于老庄到底有没有看见   暧昧期搞的就是这种你猜我猜似有若无的感觉啊   全都写明白了有啥子意思   好了预告一下下一章有你期待的老干部的行动 第15章 他的方向   晚宴开始之前,Anna悄悄对田芮笑说:“亲爱的,我刚知道你不会喝酒。答应我,香槟每次只抿一小口,那不会让你喝醉的。”   田芮笑却疑惑:“姐怎么知道我不会喝酒?”   Anna朝那位英俊的男人使了个眼神:“老板说的。”   田芮笑心头一抖。庄久霖总是有办法让她想起雪地里那场发疯。她恍然觉得,这竟也算是与他之间独有的秘密。   宴会礼仪对田芮笑并不生涩,从前家里曾多少次举办这样光鲜亮丽的宴会,那时的田镇南高朋满座,谁都想抓住机会与他称兄道弟,从他的生意里分到蛋糕。田芮笑幼时从未羡慕过《格林童话》里的公主,因为她就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只待有一天属于她的王子出现。   酒会开场,来宾觥筹交错,谈笑风声。   交流之中,田芮笑谈吐不俗,举止得体,更是能接住西方人喜欢的笑话,甚至比一些老同事都表现得自在,而不让人感到丝毫刻意。   她与生俱来一种气质,懂事却不世故,沉静却不老成,眼睛里流动着一种灵气,俏皮又烂漫。在今天这样首先以相貌品论某人的时代,同学们提起她,第一形容词竟多是“善良”。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Anna悄然凑近她:“小甜心,你可以走了,你姐夫在门口等你。”   田芮笑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不远处庄久霖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庄久霖冲她有力地点了点头,她一怔,耳边Anna开了口:“庄总让我来叫你的。”   田芮笑重新望向庄久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就那样安静地与他对望久久。   然后她撒腿往外跑,伊恩果然等在那里,拉过她就走:“来!”   伊恩开车上路时,田芮笑看了眼时间,九点刚过。   到了医院,从车上下来,田芮笑险些没站稳。伊恩扶着她往前走,提醒道:“笑笑,爸爸刚醒过来,意识还不完全,答应我不要太激动,我们给爸爸一点时间,好吗?”   田芮笑疯狂点头,现在无论谁说什么她全都答应。   离病房还有十米远时,她忍不住奔跑起来。她最先看到姐姐,然后是伏在床沿的妈妈,再然后是病床雪白的枕头之上,她终于看见了那双过去三个多月令她日思夜想的眼睛。   “——爸爸!”田芮笑跪倒在床前,嚎啕大哭。   姐姐抱住了她,妈妈抱住了她和姐姐,伊恩站在身后,扶着墙重重沉了口气。   芮娴说:“爸爸一定是知道你今天回家,不想让你白跑,所以就醒过来了……”   田芮雯说:“笑笑,跟爸爸说说开学之后的事,爸爸能听见了……”   田芮笑笑泪交加,尽量吐字清楚:“开学前,我、我先跟志愿团的同学一起、一起去了内蒙一个乡下小学,那里、那里跟老家一点都不一样,都是大、大平原……”   一行热泪从田镇南眼角滑落,即便麻木的脸部肌肉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伊恩和田芮雯去找医生了,芮娴流着泪坐在一边,默默听田芮笑和田镇南说话。有太过懂事的女儿,自己就变成了孩子,很多时候在家里,都是姐妹俩反过来宠让着芮娴。   不知说了多久,田镇南倦了,缓缓闭上了眼。芮娴为他掖好被子,田芮笑起身喘口气,走近门口时,听到伊恩和田芮雯在说话。   “等爸爸稳定一些,我们可以把他接到英国,我认识最好的康复医生……”   “伊恩,真的不用,你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雯,我还有能做的,而且我应该去做……”   “这真的已经够了,深圳的医疗足够让爸爸康复起来,伊恩真的谢谢……”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谢?你会向笑笑道谢吗?宝贝,你真不该……”   后面便没了声,田芮笑悄悄探出半个头,田芮雯哭了,伊恩在吻她。   田芮笑抹了抹眼睛,酸成一只柠檬精。   医院不允许守夜,田镇南睡下后,田家一行便离开了医院。   田镇南同样为田芮雯保留了一处房产,即便伊恩也为她购置了一间公寓作为求婚礼物。夫妇俩先送母女俩回家,临下车前,田芮笑终于有心思问起一件事:“伊恩,刚才是你让庄先生来叫我的吗?”   “噢不,不是,”伊恩说,“是庄先生先来找我的,他说我们待得够久了,让我放心地带你离开。”   谁也没看见角落暗影里田芮笑羞怯的脸。她又问:“他问你了?”   “没有,他什么也没问,”伊恩笑了,“笑笑,你有一个好老板。”   田芮笑母女在小区门口下了车,道别前田芮雯说:“伊恩说你们明天还有一些事要谈,你早点休息,明天按时过去。”   田芮笑立刻说:“明天周五,在北京周五我不上班的。”   田芮雯教导:“笑笑,出差不分工作日,尤其这里还是深圳,别让同事觉得你偷懒回家。”   芮娴说:“你姐姐说得对,在这里更要好好表现。”   田芮笑只好点头。   回到家里,芮娴立刻让田芮笑回屋睡觉,她便顺从地与妈妈道了晚安。入梦前一刻,她想起爸爸那双睁开的眼睛,笑着睡了过去。   田镇南原本不叫这名,至于是什么,他自己都忘了。他出生在一座边陲小镇,父亲在越战中九死一生,战争胜利后回乡,第一时间给他改了名字。   镇南,镇南,镇住南疆,作为一名没了一条腿的老兵,以儿之名祈福也许是他为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高考那年,田镇南考入中国人民大学,从不通水电公路的边陲小镇,走进了繁华似锦的北京。他也曾与同学们意气风发地呐喊,要成为变革社会那一股中坚力量。   毕业之后他来到深圳大展拳脚,他和许多同学在多年后都成为了各界名噪一时的人物,今日深圳湾绚丽如此,有他田镇南半生心血。   就和所有人都要经历的取舍那样,田镇南“取”了事业,“舍”了亲情。他错过了父亲最后一面,错过了和妻子的周年纪念,也错过了两个女儿许许多多个生日。   破产成了定局之后,田镇南变卖掉一幢又一幢别墅,带着那一屋子书和妻子、小女儿一起住进了一套小三居。没了家仆下属,没了饭局应酬,没了动辄百万的手工家具,他突然才发现,妻子做的那三菜一汤,竟是他这么多年吃过最香的东西。   或许是惩罚吧。在一百多个昏迷的日夜偶有意识时他想。亏欠了她们这么多,下半辈子却也只能坐在轮椅上,让她们半步不离地照料。   田芮笑起床时,芮娴的鸡汤已经炖好了。   “你爸爸最爱喝这个,妈妈昨晚睡前下的锅,炖了整整一夜,够烂的。”芮娴往饭盒里罐汤,忍不住笑。   田芮笑倚在厨房门边,嘟嘟囔囔:“我也想喝。”   “你这是什么表情?妈妈还能不给你喝?”   “那……”田芮笑眼珠子一转,嚷,“我能带一碗走吗?公司里的姐姐很照顾我,我想让她也尝尝。”   芮娴无奈地笑,从橱柜里取出另一只饭盒:“带带带,管够。”   田芮笑在预定出发时间前四十分钟回到酒店。一进餐厅,她见到坐在那里的只有庄久霖。   起得比员工早的老板真的不多见。   田芮笑走了过去,笑嘻嘻道:“先生早。”   庄久霖一迟,他从未见她笑得如此……普天同庆。庄久霖看向她手里的饭盒,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只得顺势提起来:“我妈妈做的鸡汤,先生尝尝吗?”   一秒,两秒,庄久霖默默抬起手,将空碗往前一推。   田芮笑一愣,她没想到他真的要喝,难道不应该客气一下:不了不了……   她只好打开餐盒,往他碗里倒——全程像个服务员那样站着,她怎么可能敢在他对面坐下?   庄久霖开了口:“坐下吧。”   “啊?我,不用……”   他再道:“坐下。”   敢违抗他是不可能违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违抗的。   田芮笑在庄久霖对面落座,给他倒满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确切来说是半碗,留给Anna的已经少得可怜。   庄久霖舀了一勺,慢慢入口,还没完全咽下,就听到对面传来声音:“好喝吗?”他抬头,她睁着一双期待的大眼睛,凑近了些望他。他想,这世上换了谁看见这双眼睛都不会舍得否认,但他真心实意:“好喝,阿姨的手艺真好。”   田芮笑扬起嘴角:“那先生多喝一点,碗里还有。”   她完全忘记了Anna。   庄久霖也是真的不客气,将一碗喝得连骨头都咽了,看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能不给他添第二碗?   真够巧的,庄久霖刚喝完汤,Anna下来了。   “太好了,一早就有鸡汤喝——我的汤呢亲爱的?”Anna震惊地看着空荡的餐盒,又看了看田芮笑和庄久霖,似乎没人想给她一个解释。   庄久霖用纸巾拭了拭嘴角,起身,经过Anna 身边时压低声道:“对不住了。”   他一转身,就听见某位小实习生在后面叽叽喳喳:“不怪我!真不怪我!我没想到他真的要喝!他还喝了三碗!……”   一日行程下来,田芮笑朝气满满,与昨日无异。   是啊,明明他也一样的。在会议室里,看着庄久霖与对方侃侃而谈时,田芮笑想。他在父亲病倒后如常上班,以一己之力担起浦越,那么她至少也可以做到光彩照人地回到他身边,担起属于自己的职责。   做不到像他那样对抗世界,至少做他手臂上最坚硬的护甲。   下午最后一项商谈顺利达成,此行也落下了帷幕。之后启程回京不算晚,但庄久霖念他们辛苦,放他们放松一下,明日还特意订的午后航班,让他们睡到自然醒。   Anna吆喝起来:“笑啊,你们深圳最嗨的夜店,给姐报一下,姐带你们包场走!”   一行人欢呼雀跃。   老干部庄久霖显然不在这项活动范围内,结束了工作,除了田芮笑竟没人想要关心一下他去干什么,这群员工可真是塑料职场情。   更显然的是,实习生小田没资格也没胆量过问。   虽然不会喝酒,但田芮笑不忍扫兴,答应了陪大家一同出去。   Anna信誓旦旦:“你放心,有姐在,保你走着回去。”   有同事说:“没关系小田,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呸!你身子骨这么瘦——还是我来背吧小田!”   发话的是Anna:“你们一个两个的,想美事儿吧就!”   大家都笑了,田芮笑也笑了。她最后说明,只能陪他们坐一会儿,完了回酒店收拾一下,晚上要回家陪父母,大家都欣然接受。   DJ和烟酒麻痹了疲倦,谁都变得癫狂忘我。田芮笑在游戏中总是输家,哥哥姐姐们都很照顾她,替她喝下了大半的酒。可她的酒量真的差到,不到五杯兑红茶的威士忌都能令她开始发晕。   田芮笑适时与同事作别,打车回了酒店。   一下车,夜风拂在她滚烫的肌肤上,清凉又醒神,她多想再贪恋一刻,一路走进了酒店中庭花园。   她一屁股在花圃带边沿坐下,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一醉酒就想哭啊?是终于找到了放肆的借口?   田芮笑低低地哭出了声。这一次是高兴,真心地高兴,过去几个月里她无数次祈祷,只要爸爸能醒过来她愿意用一切去换。   她抬起双腿,将脸埋到臂弯里,肩头一颤又一颤。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醇厚而又熟悉的声音,随夜风荡近她耳畔:“怎么又哭了?”   田芮笑一愣,抬头。庄久霖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屈膝半跪在她跟前,就像……哄小孩子那样。   田芮笑好半天才找回意识:“先、先生……”   庄久霖迟了须臾才问:“你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哭吗?”   “才没有!”她像极力证明什么那样脱口而出,眼神转瞬又怯懦下去,“……难得哭了两次,都让你给撞见了,什么鬼哦。”   噢,感谢酒精作祟,小田同学终于不怂了。   庄久霖的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怪夜色太浓,没让她看清。他说:“回家了还不开心。”   “开心啊,”田芮笑咧开嘴角,花掉的妆让她看起来像在做鬼脸,“刚才喝得有点多,坐在这吹吹风醒神而已。”   庄久霖抬起头:“哪里有风?”   “我说有就有。”   他的脸实在太近,她的心跳有些躁动,别过脸去不看他。   余光中一道身影竖起,然后他说:“走吧。”   田芮笑重新抬头,这次把脖子仰到顶才能看见他:“……去哪里?”   “吹风。”庄久霖答得天经地义。接着,他似乎更天经地义地,朝她摊开了掌心:“来。”   田芮笑盯着那边宽厚的掌心,有点找不着北。她望向他,一字一句重复:“你要带我,去吹风?”   庄久霖将手递近,给她确定的答案:“来。”   或许田芮笑在把手搭上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   但至少,她选择了他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什么来着给忘了   老年人记性真的差   那就大家多多评论吧 第16章 胆大妄为   车子缓缓驶离酒店时,田芮笑终于想起来问:“先生怎么会在那里?”   庄久霖迟了两秒钟:“路过。”   事实上,出发前庄久霖叮嘱过Anna别让她喝太多酒,Anna在她离开后向庄久霖报了一声,他便下来大堂,确认她安好回到。然后,他就看见她茫茫然地走进了中庭。   田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庄久霖,他手握方向盘,因不熟悉路况,神色分外专注。他解下了那只工整的温莎结,顶上松开一颗纽扣,田芮笑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如此不规制的庄久霖。   就在她肆无忌惮地观赏了他很久之后,庄久霖终于开口:“你要是没事干,可以继续哭。”   田芮笑收回目光:“谁要在你面前哭。”   庄久霖似笑非笑:“我不介意多一次。”   没人搭话。庄久霖瞥了一眼后视镜,她紧抿着唇,像是生气。有出息,都敢生他的气了。似乎没人打算打破沉默,就这样安静地待着也很好。   直到现在,田芮笑都没问他要带她去哪里。   庄久霖在深圳湾边上的一个公园停了车,田芮笑先他一步跳下去,毫不客气地朝海边走。看着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条花圃间的小道,庄久霖问:“来过这里?”   “我们家以前就在附近,家里养了一只边牧,我常常带他来这里玩。”田芮笑抬手一晃,好像手中还抓着那根牵绳。   庄久霖知道边上就是华侨城,别墅林立,房价与北京不分上下。   石砖铺就的小道为难了穿着高跟鞋的田芮笑,庄久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稳当地带到了花圃之外。她笑了:“谢谢。”   到了平直的海滨栈道,庄久霖和田芮笑并肩而行,他问:“那那只边牧呢?”   “后来我上中学,周内就住到学校那边去了,他好像也不太喜欢家里的阿姨,我猜是因为阿姨每次都把骨头倒了也不给他喂,”田芮笑傻傻地笑,“爸爸又很少在家,就把他送到警犬基地去了,后来我去看过他,真没良心,在那玩得特别开心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田芮笑蹦蹦跳跳,走在庄久霖跟前一些,刚好够他看清她的笑容。原来她的脸并不削瘦,有点肉肉的,笑起来真的好可爱。她撅撅嘴,又说:“算来他今年也有九岁了,肯定是个骨头都啃不动的狗爷爷了。”   海湾的夜风淑和而温柔,偶然拂过耳畔,恰似电影里的配乐。   她可真是大胆,居然跟他说那么无聊的事,一定是威士忌的错。于是她继续对他说更无聊的事,小时候自己在楼顶种的草莓,中学时愚人节的恶作剧,大学时女生节收到的惊喜,支教时遇到的最可怜的孩子,辩论场上碰到的最强劲的对手……   她就那么说着,他就那么听着,虽然仍旧惜字如金,却没有一句不搭理她。   他们不知就这样走了多远,田芮笑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摘掉脚上的高跟鞋。庄久霖眉头一皱,开口道:“穿上,地上有砂石。”   “不要,”田芮笑拒绝得很干脆,可怜巴巴地望他,“穿高跟鞋真的好累啊老板——你知道高跟鞋最初是为男人发明的吗?为什么后来又给女人穿了,真是的。”   今晚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长,都很没头没脑。   地上真的有砂石,田芮笑的步速慢了下来。   庄久霖皱眉,上前抓住她的腕:“穿上。”一阵海风将他的声音吹散,田芮笑索性当没听见,他不得不加重语气:“穿上!”   “不要啦!”田芮笑挣开他的手,声音又奶又躁,像绝了一个恃宠而骄的女朋友,“好不容易不怎么怕你了,干嘛这么凶……”   庄久霖嘴角一扯:“怕我?”   “是啊。”   “为什么?”   “谁让你——啊——”一听到她突然惊叫,庄久霖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单手将她凌空抱起。   田芮笑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贴上了他的颈窝。一股男人的味道灌进她的鼻息,谈不上好闻,但,很迷人。她仰起脖子,巴巴地解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感觉好刺。”   庄久霖低头一看,说:“一块碎玻璃。”   他的下颚线凌厉而硬实,原来从这个角度仰望他,也这么帅啊……   庄久霖接着说:“看看你脚底有没有流血?”   说是这么说,手臂却没动。田芮笑小声问:“……怎么看啊?”   庄久霖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还是没放手,抱着她往回走了几步,然后往地上试着踏两步,确认较为平整后,才将她放下。这一次他很严厉:“把鞋穿上。”   她终于服软:“好嘛。”   看着她傻乎乎的脸,庄久霖沉了口气:“以后不要喝酒。”她认真穿鞋,他难得有发言权,忍不住多说一句:“脸都花了,很难看。”   没想到小迷糊一跃而起,很认真地质问道:“哪里难看了!”田芮笑掏出手机打开前置相机,仔仔细细看自己,还不忘嚷:“明明没有花,哪里难看了?就是眼线有点晕了嘛,我擦掉就是了……”   见她着急,他更是故意:“真的很难看。”   老干部话不多,却字字恶毒。   “你——”田芮笑气得语塞,一把将手机塞给他,“你拍啊,就用手机自带的相机,拍什么样我都敢发……明明就不难看嘛……”   庄久霖低低一笑,接过手机:“好,怎么拍。”   田芮笑过去调整他的位置:“你就站这里——举高一点,就这么高——拍一个半身,从我这里开始——拍视频哦,按一次就行……好啦。”   田芮笑小跑过去,往护栏上一靠,当即摆出一个镜头感十足的pose。她提醒他:“你要说开始哦。”   庄久霖在镜头后说:“开始。”   田芮笑扬起嘴角,瞬间进入状态。她扭扭头,摆摆手,缓慢切换不同的表情,唯有那双晶莹的眼睛睁着不动,这是早已习惯的模特素养。   庄久霖透过镜头看着这一切,将她每一帧笑貌收尽眼底。下一秒,她稍稍歪着头,咧开嘴冲他夸张地笑,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仿佛遇见了世间最美的惊喜。   庄久霖心底一颤,手指不禁地贴近她的脸庞,似有若无地触碰。   “好啦。”他忽然听见她说,稍一回神,她已向他走来。   田芮笑按下暂停,回看视频,一边还没忘嘟囔:“肯定很好看,才没有脸花。”   庄久霖仍是不肯说一句好话。考虑到她说脚累,他问:“还要往前吗?”   田芮笑惨兮兮地抬起头:“我饿了。”   “那去吃饭。”   她眼睛一亮:“我带你去吃一家夜宵!特别特别好吃,就在我高中附近,我以前老去,真的可好吃了!”似乎怕说不动他,她反反复复强调。   庄久霖无奈一叹:“走吧。”   上车之后,田芮笑专注抱着手机选照片,完全安静下来。   庄久霖看了她一眼,很不理解:“十几秒的视频看那么久?”   这是田芮笑第一次不抬头跟他说话:“因为要从里面截照片啊,每一帧都要看。”   “……那为什么不直接拍照?”   “因为人的动态最好看,动态可以捕捉到每个瞬间,直接截图就变成照片啦。”   “……”女人太会玩了。   庄久霖问:“地方在哪?”   田芮笑给他报了学校,他导航出来之后,看着那个遥远的公里数,默默发动引擎。   真正想陪你的人,去多远都不要紧。   小迷糊终于把照片选完,发了朋友圈,重新聒噪起来:“我跟你讲哦,那家牛杂粉真的超好吃的,你一定要加牛腩和牛肉丸,以前一放学大家都要跑着去,去晚了根本买不到……”   庄久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似乎根本没在听,却不影响她滔滔不绝:“你们北方人就不爱吃内脏,其实真的……”   庄久霖突然夺了话:“谁让我什么?”   田芮笑懵怔地看他:“什么?”   “你刚才说,怕我。”   田芮笑一脸茫然,似乎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然后呢?”   他竟耐心重复:“我说为什么,你说,谁让我……谁让我什么?”   她觉得好好笑,明明是尴尬的事偏说成了玩笑:“谁让你看到人家哭啦。”   庄久霖先是一怔,无奈地沉了口气:“那现在怕吗?”   田芮笑点点头。   “那还跟我出来?”   “因为不敢违抗啊。”   庄久霖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也乖乖巧巧看着他。他继续认真开车:“我有那么可怕?”   田芮笑缓缓凑近他一些,笑嘻嘻说:“你不想让我怕你呀?”   她今晚真是胆大包天。不等庄久霖回答,她反客为主道:“那你告诉我,你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我们就扯平啦。”   庄久霖不知道自己今晚叹了几次气,一张嘴竟然听见田芮笑异口同声道:“我没有时间不开心。”   他看向她,她已经在打滚发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哈哈哈……”   他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会去打高尔夫。”   她完全是顺着就接:“去哪里?”   “温榆河畔浦越一个地产旁边。”   “噢——我也去过,”田芮笑笑起来,“草坪保养得特别好,这个季节去刚好合适。”   庄久霖习惯性点了头,就听见她说:“可是你最好别去了。”   “为什么?”   “你不是说不开心才会去吗?”   庄久霖又侧过脸看她,她的表情像是回答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却又很认真。他忍不住想笑,却不想破坏她的心意,便应了声:“好。”   田芮笑重新靠了回去,她的眼皮沉得睁不开了,闭着眼问他:“还有多久到啊?”   庄久霖看了眼导航:“还有五公里。”   “那到了你叫我好不好?”   他答应:“好。”   田芮笑真的睡了,脑袋一歪,没了意识。或许她要等到明天彻底清醒之后才会意识到,她在庄久霖面前睡着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   明明没什么关系,都不算熟悉,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睡着?   牛杂粉店开在隔着中学两条街的巷子里,巷口老远就能闻着味道。小店开了超过十年,地图上有精准标示,庄久霖靠自己找到了门口。   “我们到了。”他看着她说。   小醉鬼不动。   “……”庄久霖默了一会儿,按下窗户,夜市的喧嚣涌了进来。   田芮笑终于睁开眼,可竟有了些起床气,更加胆大包天:“我好困,你去帮我打包好不好?”   庄久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又闭上了眼,喘息沉了下去。   庄久霖重重一叹,阖上窗户,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记着她的吩咐,加了很多牛腩和牛肉丸,就着热汤装进塑料碗,回到车上。他象征性地说一声:“买好了。”   热汤浓香也没能把小醉鬼唤醒,她竟就这样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庄久霖无可奈何,将碗放好,发动引擎回酒店。   车子开进了酒店地库,田芮笑仍然没有醒来。这一次庄久霖没再试着叫她,他将她从车里横抱起来,走向电梯。   酒店电梯同样是光洁的镜面,庄久霖从镜子里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她温热的吐息一阵又一阵地扑向他颈间——真该死,偏偏他解开了一颗纽扣。她的呼吸从他领口往里漏进去,烫着他心口。   庄久霖喉结一动。   电梯门开,他抱着她走到她房门,刷卡进去。他没有多余的手将门卡插入电闸,就着黑暗往前,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起身时他重心一个不稳,身子一栽,他及时用手撑住。   却还是避不开地,吻到了她的额心。   他当即起身,却在触及她眉目时停驻。黑暗让感官变得更敏锐,她放大了一般的吐息声,在他耳根间一起一伏……   庄久霖收紧手心,低低地哼了口气。   她好香,从夜店出来附着的烟酒味都没能盖住那抹香味,不像是什么香水,大抵是长久生活精致而沉淀下来的一种香气。   借着一缕暗光,够他辨出她嘴唇的位置,两片唇瓣微张,看起来傻极了。   庄久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多久,感觉到呼吸变重的时候,他站起了身。   打包盒一共两份,尽管她今晚肯定是不会吃了,他还是留下一份,拿走了一份。   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一个熟睡的田芮笑。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迷乱的梦。庄久霖吻了她,就在这间酒店房间里,他将她抵在墙上,灼热的唇舌几乎令她窒息……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夜,她也出现在了这个男人的梦里,而他沉浸的那些画面,更原始,更火热,更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20章入v   因为榜单排期问题不得不提前   如果明天中午12:00突然看到一万字V章   请你们不要恨我 第17章 暗中保护   田芮笑醒来后,盯着空荡的房间足有十分钟,才说服自己这是现实。   在她还没捋清前因后果的时候,她看到了桌上那碗牛杂粉。她下意识往自己身上又看了一眼,随即惊愕——她在想什么呢……   原来她真的……被他抱了回来。   她没有假装睡着,她只是想等他叫醒她,可她迷迷糊糊中睁眼时,人已在他怀里。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又或许是……不想动。   他的怀抱真的好厚实,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已在床上着陆,她没听到任何他走路、开门、放下她的声音。明明是那么高大那么健硕的男人,动作却那么细致轻盈。   她也听见了他在她极近处那声隐忍的低呼……   然后她就做了那样的梦……那触感太真实,尽管她无从比对,但至少那股将她包围的……他的味道,真切浓烈得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田芮笑把脸埋进被窝,竟无意识地偷笑起来。   她从床头的包里取出手机,一开微信,相比起堆了满屏幕的未读消息,朋友圈那枚标着“79”的小红点更吸引她——她发什么了?   田芮笑看见自己昨晚发的小视频后,彻底愣住。上车后实在太困,照片选到一半她便放弃,直接截了15秒视频发了出去。相比起早已习惯的满屏幕赞美,她更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这样对他笑了……   只有拍杂志时才会露出的那种全糖甜度的笑。   田芮笑重新缩回被窝,傻笑着回味昨夜海风里细碎的一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想起来眷顾一下那些可怜的未读消息。   朋友们的七嘴八舌无关紧要,她最先点开Anna的对话框:亲爱的,起床之后跟我说一声。   给Anna回了消息,田芮笑掀开被子,双脚落在地毯上,脚边是摆放整齐尖头朝外的高跟鞋。于是从床边到浴室,她都在想象他为她脱鞋、盖被子的模样……   田芮笑卸妆时,Anna来敲门。   “还真的是睡着回来的啊。”看着她满脸的卸妆水,Anna开门见山。   田芮笑的脸瞬间涨红:“我……对不起……”   Anna好故意:“对不起什么?”   “……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给谁添麻烦了?”   田芮笑彻底败了,双脚剁地撒娇道:“Anna姐……”   Anna爽朗大笑,一抬下巴:“赶紧洗脸。”   田芮笑转身回洗手池。她看到Anna倚在门边,开明又随性地开了口:“英俊多金,成熟稳重,情商爆表……这样的男人是不是让你们小姑娘都逃不过?”   田芮笑一愣,只好一笑:“这好像是所有女人都会喜欢的。”   “噢,你说的对,”Anna也笑了,忽而又问,“小甜心之前谈过恋爱吗?”   “……谈过。”   “是什么样的男生?”   田芮笑仰起脖子笑了一下:“是大三的学长,那时候我大一,有一天和舍友下课回宿舍的路上,他突然骑着一块滑板闪到我面前,冲我笑着说,‘小学妹,我能加你微信吗’?”   “你就直接给他了?他很帅吗?”   田芮笑客观地点了点头:“当时他一过来,路上很多人起哄,你明白那种感觉吧?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建工学院的院草,在体育才艺学习科研什么方面都拿了很多奖。”   “那就是所有大学女生都会羡慕的类型了,”Anna笑了,“后来呢?”   田芮笑在往脸上打泡沫:“后来,他开始在外面上托福,我的辩论演讲还有志愿活动也越来越忙,他收到哥伦比亚大学offer之后不久我就提了分手。”   “跟他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他很体贴,也很幽默。”   “这么说你也没有很喜欢他,”虽然不知Anna何以如此结论,但她一语破的,“所以你还没有真正自己喜欢过一个人。”   田芮笑拧开水之前承认道:“是吧。”   Anna笑起来:“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从早到晚都在想着男朋友,想知道他每分钟都在做什么,想着午饭跟他吃什么,晚上跟他去哪里散步,周末跟他去哪里玩,节日要制造什么样的惊喜和浪漫……那时候他是我的全部,我也是她的全部。”   田芮笑粲然地看着她:“是啊,二十岁谁都想要这样的恋爱。”   Anna迟了阵子,开口有些无奈:“可这毕竟只能是二十岁的时候了。”   田芮笑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下一秒,Anna再次开口:“在三十岁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排得很远,尤其是那种……位高权重的男人。”   田芮笑嘴角一弯:“是啊,他们身上其他担子要重太多。”   Anna也笑了一下,语气颇为深长:“亲爱的,他给不了你想要的陪伴和甜蜜。”   田芮笑看向她,脑袋一歪,说:“Anna姐真好,跟着您除了工作,还能有一个知心姐姐。”   Anna笑起来总是那么明艳:“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当知心姐姐。”   田芮笑知道她在说什么,之前从未有人出现过这种问题。再具体一点,之前从未有人和某位老板产生这样的问题。“Anna姐……”她想好好解释,“其实真的只是我单方面添了麻烦,这只是个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   Anna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她站起来往里看了看,目光定在一处:“那家牛杂粉店这个点开不开啊?”   田芮笑洗好了脸,走到她身边:“开的,只是有点远哦。”   说完了她才恍觉,原来这么远,昨晚那么晚了他也愿意陪她去。   Anna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暧昧地看着她说:“看别人吃得那么开心,我也想尝尝。”   看着她的脸涨红起来,Anna得逞一般笑了,转身出门:“好了,大家都起得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我们该去机场了。”   Anna走了。田芮笑红着脸倚在墙上,久久不动。   他真的也吃了啊?真的吃得很开心吗?她以为他不会吃那种……路边摊。   田芮笑到餐厅的时候,已过上午十点。还好她不是最后一个,在她之后的同事过来时,扫了一圈在座,问:“老板呢?”   有人答:“老板已经起来跑完步、吃完早饭,还给我发了几份文件了。”   真是个一上了发条般机械而严谨的男人。   田芮笑问:“你们几点的飞机呀?”   “一点半,Anna姐说了你不跟我们回去,没事儿你吃完了饭就可以回家了,不用等我们。”   坐在另一头的Anna挑了挑眉:“你要是想等我们退房帮我们搬行李上车,我很不介意。”   大家都笑了,只有田芮笑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她笑笑:“哥和姐要是需要,我当然要帮忙啦。”   “行啦,这点行李都让你搬了,咱们还叫什么哥和姐。”   “那可不一定,小田上次还给庄总扛水了,比你们几个娇滴滴的强多了。”   “你们还让不让人回家了,”有哥最后说,“小田你吃完饭就回去吧,咱们周一再见。”   田芮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欣然答应:“好。”   出门前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接受了回京之前不会再见到庄久霖的事实。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想在这里再看见他一次,好像在深圳的庄久霖和在北京的庄久霖有什么不同似的。她不知道,或许真的会不同,深圳的庄久霖陪她兜风散步、吃路边摊,或许北京的庄久霖再也不会。   尽管视频伊始那声男人所喊的“开始”已向她证明,昨晚陪着她的人确确实实是他,可她还是想再看他一眼,期盼着他的眼神从此是否对她不同以往。   尽管Anna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醒世恒言,但,年轻之所以年轻,不就是因为年少轻狂不听劝吗?   到了医院田芮笑才想起来,她明明答应了昨晚回家,妈妈和姐姐竟没人找她。她很快得知了缘由:“你团队老板Anna告诉伊恩,你喝醉了在酒店睡下了,”田芮雯对她说,“不会喝就不要勉强,给领导添麻烦可不好。”   田芮笑默默收下教导:“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庄久霖是怎样对Anna解释的——噢不对,他怎么可能会解释呢?他一定是说“她在屋里睡着了,给她的家人说一声”,可这偏偏最引人遐想。   噢,还有,或许他说的是“田芮笑睡着了”,他是三个字分开打的?又或者——他的手机从此记住了她的名字。   就连想想这件事,都值得她在心底偷笑。   田芮笑掏出手机,也试着输入他的名字——zhuangjiulin——屏幕里出现那精准的三个字,因为她早已向蒋纯和方也说过内蒙的事。可那时这三个字仅代表着一个遥远的教科书级人物,而今天,她就连看一眼这三个字,心跳都会莫名地怦怦加快。   晚饭由芮娴掌勺,其余三人帮忙打下手。   田芮笑注意到了伊恩对她欲言又止,她猜想那又与庄久霖有关,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田芮雯下周就要开学回英国,照料田镇南的担子落在了芮娴一人身上。田芮笑悄悄对妈妈说:“妈妈,我的存款还有一点,如果爸爸住院不够,你不要跟别人借。”   “不用不用,”芮娴紧握她的手,“你那点钱自己留着用,如果不够,不要扛着,告诉妈妈,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责任,永远都是。”   田家倒也不是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只是与从前相比一落千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人。   田镇南的康复治疗还很漫长,但在田芮笑回京这天,他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回京之后的一周,田芮笑都没有见到庄久霖。时间一长,深圳湾夜里那些零星的画面,仿佛已随着海风消散而去。   她没有太多时间为此感伤,一季报的到来让全公司陷入极其变态的黑白颠倒工作制,大量dirty work无孔不入地占据着她的时间精力,夜里两三点查找还有哪家店能送外卖都成了一种偷闲乐趣。   忙到庄久霖仅有的几次出现在公司,她连抬头看他一眼都顾不上。   熬了小半个月,好不容易等来周末,Anna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面前:“亲爱的,把你的护照给我,我们过几天到印度出差。”   一旁孙兴鼓励道:“你要的出差看项目机会来了。”   就这样,随团队从印度回来,已是一周之后,到了四月下旬。田芮笑恍然发现,自己今年连北京一朵樱花的影子都没见着。   浦越待实习生的确不错,充分放手让实习生与高管交谈,更鼓励他们大胆发表意见,难怪孙兴每次回来都一脸满载而归。   只是,这趟出去还有些不愉快。   回来之后,某个庄久霖坐镇的下午,Anna就此行项目到办公室向他汇报。   该说的说完了,Anna接着叹了口气。另一位经理问:“怎么了?这副表情?”   Anna摇摇头:“这个公司的CEO,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庄久霖抬头起来看她,另一位经理已替他问了下去。   Anna很注意语气的分寸:“第一天他就私下对小田说了些话,结果第二天晚上,居然去敲了她的门。”   庄久霖的眼底微不可查地骤变冷峻。   另一位经理同样警惕:“然后呢?”   “这个娃娃想办法从房间跑出来,去了另一个同事房里,什么也没说,”Anna一脸心疼,“如果不是刚好有人看见,她还真不打算说出来。”   经理看了庄久霖一眼,不敢发表意见。此次项目由浦越领投,跟投的几家公司都是巨无霸,公司在亚洲的市场份额也有着巨大的空间。   经理难以启齿:“那她有没有……”   庄久霖的眼神变得更可怕了。   “没有,”Anna全程都没看庄久霖,“相信我,她说没有就是没有。这个女娃娃真的很聪明,小小年纪这么懂分寸,我还是第一次见。或许她知道这个项目有多重要,不想给公司带来什么不快。”   两天后的下午茶时间,那位目击的同事特意来找田芮笑,一脸欣慰:“小田,你猜怎么着?公司刚刚发了公告,宣布退出对印度那家公司的本轮投资。”   “啊?”发声的是孙兴,“怎么会?那可是今年最大的项目之一。”   同事暧昧地笑了笑,与田芮笑心照不宣地对了一眼,又说:“给你看看声明——重点在最后一段。”   田芮笑将递过来的声明细读一遍,到了最后一段,冠冕堂皇而又平和有礼的用词之间,却赤/裸裸地发出警告——谁要是继续跟投,就等于和浦越作对。   田芮笑忍不住问:“怎么突然会这样?”   同事看了看四周,悄悄凑近她耳边:“庄总决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庄老板没有台词却默默宠妻的一天。   退了去英国对机票,一觉睡到下午,对八起。。。   这是个对入V没有上进心的作者。。。   我尽量今晚0点或明天9点、12点   感谢各位哥不嫌 第18章 Chapter 18   整整一个下午, 田芮笑都无心做事。   自己退出也就罢了,直接发警告令等于宣告他们得罪了浦越, 几乎葬送了他们在中国的未来。   要不是报复, 说出去谁信呢?   之后在Anna办公室里,被Anna盯了好一阵后, 田芮笑问:“姐怎么这样看我?”   Anna撑着下巴看她:“等着看你什么时候问我呀。”   田芮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Anna不再勉强。选择不作猜测, 也就避开了担责,这个女娃娃实在聪明。   但Anna和田芮笑心知肚明,还有另一重原因——在深圳时Anna一番话明显在劝告田芮笑远离庄久霖, 怎么转眼又帮她到庄久霖那里告状了?Anna猜想,她一定觉得这个怪姐姐真是阴晴不定。   虽然曾短暂地心有余悸, 但田芮笑并不是太介怀。在这件事里, 当作没发生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不过是一个实习生,一个月后她将与浦越无关, 忍一时倒霉, 能避免公司数十亿的损失。   所以, 面对这个结果, 田芮笑不知道自己该喜该忧。   连轴转了大半个月,这一天的周四,田芮笑终于得以按时下班回家。   她与几位同事一起等电梯,门打开时,所有就要往前的人皆是一滞,一齐道:“庄总。”   庄久霖点点头:“进来吧。”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其中的田芮笑眼中。而她也同样直视着他。   浦越大厦不设高管电梯, 庄久霖虽然寡言,却很受拥戴,大家都不惧与他同乘电梯。   田芮笑不是站在最后的,却退了一步让位,笑道:“姐你先进去吧,我等旁边的。”   对方谦虚:“没事,你先进去。”   “没关系,我回家不着急,你们先去吃饭。”   “那好吧,谢啦。”   实在挤一挤的话,她还是可以站进去的。只是她不想与他同处有这么多人掺夹的空间,听着别人客客气气地与他说话,而自己要躲在角落里做那个离他最远的人——她是说,拥有过与他的独处,便不再想与别人分享他在的空间了。小女孩的这点虚荣,只有上帝明白。   庄久霖一直在看着她,她也未曾挪开自己的眼睛,直到电梯门彻底阖上。   田芮笑往墙上一靠,低头偷笑。   ——田芮笑,你赢了。她在跟自己打赌,只要有那么一点特别,那么一点心照不宣,就拜托他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不要断开与她对视。   事实上,离开深圳前,她认真劝过自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可那一桩公告,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堡垒拆成了断壁残垣。   田芮笑往墙上砸了一拳,嘟囔道:“可是,你连人家的微信都没有加……”   来浦越将近两月,田芮笑错过了北京的整个春天。   等田芮笑回到学校参加中期答辩,得知蒋纯的考研复习已步入正轨时,她犹如老母亲一般松了口气:“你可算让我省了点心。”   她按照田芮笑的嘱咐,正在跟着网课过第一遍英语词汇。“等你把词汇过了两遍还是没办法完整翻译那些真题例句的话,你就需要把长难句的课看一遍,”田芮笑挽着蒋纯的手,正往篮球馆走,“英语一阅读的句型非常复杂,没有生词也不一定能看懂。”   蒋纯问:“你单词看了几遍呀?”   田芮笑知道这个回答会让她暴躁:“一遍。”   “然后你第一次做真题阅读就错了三个?”   田芮笑沉默了一阵,说:“我低估了它的难度。”   蒋纯一把甩开她的手:“靠!你还不满足?我虽然还没开始做真题,但好歹也是听说过的,正常人第一遍下来错个八/九个都不错了好吗?”   她们刚好走进篮球馆,就看见方也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对了,齐苑复试过了,”田芮笑告诉她,“她的数学考了137分,你可以去找她聊聊。”   “我……不用啦,”蒋纯降了些音量,“我找了个直系研究生学长,我专业课和数学都让他教了。”   “谁呀?”   蒋纯下巴一抬,田芮笑顺着她视线看去,目光落在与方也同场的一个男生身上。   “蛮帅的哦,”田芮笑挑眉,“好像从来没见过,是研一的吗?叫什么名字?”   “对呀,”蒋纯不知哪来的得意劲儿,“吴浩然,他是从陕西考过来的,初试第二名,复试第一名。”   “这么厉害啊!”田芮笑由衷感叹,重新抬头细看吴浩然,“你怎么就正好找到老乡了?这也太棒了。”   方也刚刚把球传给了吴浩然,他一个起身跳跃,进了一个漂亮的球。   注意到蒋纯没做声,田芮笑回头看她,继而折了眉头:“看你这表情,是不光想骗人家的脑力,还想骗人家美色?”   蒋纯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边学习一边恋爱,最后还考上了,岂不美哉?”   田芮笑学着她说:“你最好是。”   两人绕着篮球场转圈,看方也,也看吴浩然。   蒋纯忽然说:“话说,你那个朋友庄希未不也准备考研吗?她怎么样了?”   田芮笑一怔:“还没问,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在过去相识的三年里,田芮笑和庄希未几乎每天无间断地发着微信,大一二的生活总是那么悠闲惬意,让她们有分享不完的乐趣和秘密。可人生终究会到达一个专注于为自己忙碌而开始孤独的时刻,与挚友交流的减少,正是孤独的开始。   从此以后,朋友的问候从一种依赖的必需品,变成了锦上添花的调剂品。   庄希未的这个时刻,刚刚开始了。   回到宿舍,田芮笑给庄希未发了微信:在干嘛?我中期答辩刚完,明天吃饭吗?   过了很久,庄希未才回复:我好烦,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田芮笑当即拨通了她的电话。她很快接起来:“喂……”   田芮笑一怔:“怎么鼻音这么重?你哭了?”   庄希未默认,好一会儿才说:“我哥带爸爸去美国了,他不让我去,要我好好学习,可是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   昨天。这么说,她在电梯里见到庄久霖之后,他便匆匆赶去机场了吗?田芮笑猛地回神,自惭自己这个时候还在想他。她沉着气说:“昨天去的,现在他们可能才安顿好联系上医生,你就先安心等结果,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吗?”   毫无防备地,田芮笑就听见庄希未在那头大哭起来,她心头一揪:“你别哭啊,你别哭……你在哪里呢?”   “我……我在家……”庄希未声泪俱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太空了,我好怕啊……你来陪我好不好?”   “好好好,你别哭了……”   田芮笑匆匆换上衣服,在宿舍门禁前一分钟出了门。   坐上了滴滴,田芮笑看着手里庄希未给的地址,有些晃神。她竟然……就这样要去庄久霖家了……   庄家大宅坐落的和园,是浦越最早开发的别墅地产之一,建于古时皇家园林之上,风水得天独厚。   和园的宅院间距不短,高墙院落,河池清幽。导航将田芮笑带到一座由湖水环绕的三层独栋前,下车时司机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很懂他——她要是司机,也会好奇是什么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田芮笑按了门铃,很快一位阿姨过来开门,笑盈盈对她说:“同学这么晚过来,真好啊,妹妹在房间里,阿姨带你上去。”   妹妹。田芮笑忽感温暖,从前家里的阿姨也是这样称呼的她。田芮笑同她打招呼:“阿姨这么晚还不休息呀?”   阿姨回头一笑:“就休息了,阿姨先带你上楼。”   大门一开,天井之下立着一棵迎客松,玄关与客厅中庭对景。整座宅子以暗木色为主格调,从家具到装修都极为古朴素雅。   和从前田家很像。甚至田芮笑忽然想,如果田镇南和庄徐行都很健康,他们一定会聊得很愉快。   庄希未的房间在三楼。田芮笑进门后,她拜托阿姨再送一份甜品上来:“就做西米露吧,她是广东人,一定喜欢的。”   考虑到这个时间,田芮笑补充一句:“阿姨有没有低脂的牛奶?”   “有有有。”阿姨应声离去。   田芮笑突发好奇:“你们家阿姨,怎么称呼你哥哥和你爸爸?”   庄希未在给她铺枕头:“先生,老先生。”   “哈哈,和我们家阿姨之前一样,叫我姐姐小姐,到了我就是妹妹。”   “可能因为,我们俩在家里都是最可爱的。”   “哈哈哈哈……”她俩在一起总有办法笑起来。   庄希未往田芮笑身上一扑,枕到她大腿上。田芮笑主动问:“距离上次你说爸爸发病也过去半个多月了,有去找北京的医生吗?”   庄希未点点头,过了良久才说:“其实,北京的医生已经给了结果,只是哥哥不愿意相信,还想再去试试……”   田芮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癌细胞扩散,通常意味着回天乏术。   庄希未无助地呢喃:“我该怎么办……”   田芮笑揉着她的头发,说:“好好生活,别停下来。”   庄希未翻了个面看她,脸上已挂着泪水:“你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田芮笑愣怔许久,才想起来要说话:“不知道,就那么过来了,那段日子感觉没有了明天,所以也根本什么都不想做,其实现在想想自己真的很没用。”   “你别这么说,你年纪还小,”庄希未一跃而起,反过来安慰她,“留在医院陪着爸爸,这就是你全部的责任。”   明明是两个摔得一样痛的孩子,却还要扶着彼此一同站起来。或许这就是朋友吧。   事已至此,田芮笑不想再说什么无力而渺茫的安慰,她拉起庄希未的手:“希未,勇敢一点,你还有哥哥,还有爷爷奶奶,还有你自己。”   “我好怕……”   “我也很怕,”田芮笑苦笑一下,“那时候我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一会儿抱怨凭什么他只能陪我二十年,一会儿又觉得,这二十年的缘分已足够我一生感激……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听父母的安排,没有自己拿过什么主意,我以为我会一直按照他们给我划的路走下去。那段日子一想起没有爸爸的以后,不再有人给我挡大风大浪,天高海阔只能自己闯,就真的怕得要死。”   庄希未开口前,将原本的“还好”替换成了:“至少叔叔现在醒过来了,以前是他保护你,以后要换你保护他了。”   “希未,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像我一样,打起精神生活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安慰,”田芮笑努力地笑着,“不要颓丧,不要放弃,好好考研,做你想做的事。”   这个夜晚她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搀扶着彼此把破碎的心一点点缝合。   到了最后,田芮笑带着一点私心,问:“你哥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但是爸爸最好不要回来,”庄希未又悄悄抹去一行泪,“不回来意味着医生还有办法,可以让他留在医院。”   田芮笑沉默了半晌,决定说:“这段时间没什么机会找你,之前就想告诉你,我导师帮我找了浦越的实习,这两个月我一直都在上班。”   庄希未翻身起来:“真的啊?你在什么部门?”   “浦越资本。”   “就是我哥搞的那个?”   “嗯,”田芮笑也翻身面对她,“但我很少见他,公司里所有人都很忙,你哥哥比我们更忙。希未,你哥哥身上的担子真的很重,公司,你爷爷奶奶,你爸爸,还有你。”   “我知道……”   庄希未平躺下来,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我知道我没有哥优秀,从小到大,他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做到最好,而我……越来越平庸——你不用安慰我。”见田芮笑想开口,庄希未制止了她。   流泪好像成了本能,她又带了哭腔:“我也好想帮哥的忙,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他担心,这就是你的任务。”田芮笑说。虽然很土,却是实话。   天亮之前,田芮笑抱着庄希未说:“希未,我们一起长大吧。”   ……   早晨阿姨上来叫她们吃早饭,洗漱过后,庄希未带田芮笑下楼。   田芮笑边走边问:“你自己住在三楼啊?”   庄希未直接给她一指:“对啊,爸爸和哥哥住二楼,爸爸在那间,哥哥在那间。”   田芮笑套话的本事越发长进——噢,对不起,希未,谁让他刚好是你哥哥。   田芮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庄久霖住在二楼左手边的卧室,门关着,好想进去看啊……   进了餐厅,庄希未首先走到一座橱柜前,对着一张画像问好:“妈妈早上好。”   田芮笑一怔,抬眼看去——是一位妇人的照片,长发齐肩,眉目柔和,一派端庄。她很早就听庄希未说过,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车祸过世,看来每日向她问安是他们的习惯。   这么说来,那大概就是在庄久霖中学的时候了……   今天周末,田芮笑就留下来陪着庄希未。后来等到她离开前,她不带任何私心地交代:“你哥哥回来的时候,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告诉我一声好吗?”   庄希未答应了。   周一、周二、周三过去了,庄久霖一直没有出现在公司里。   转眼又到了周四,田芮笑早晨从家里出来,照惯例排了三趟才挤进地铁。一开手机,庄希未的消息迸入屏幕——爸爸和哥哥回来了,医院下了病危,爸爸最多还有一年。   田芮笑浑身一震,刚要给她打电话,就看到她又发来一行字:不用打给我,我今天陪爸爸,我会好好陪着他的,你放心。   过了很久,田芮笑才回复她一个“好”字。   阖上手机,田芮笑倚着门,心口一闷。   走进浦越中心前,田芮笑仰起脖子,将这幢大厦望到顶。很快,这里将迎来一场风云,而庄久霖也将真真正正成为那个站在顶点力挽狂澜的将领。   这一刻,她觉得他离她远得犹如隔着整个宇宙。   ——如果注定他是一道无法企及的光,那就让自己也变得发光发亮吧。   她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   整个浦越四海升平,无人知晓山雨欲来。   庄久霖还是没有出现,甚至田芮笑试图想找个借口到总部办公室去再确认一下。   然后她真的就去了,没有想好任何理由就去了,结果——真的不在。   下班之前,田芮笑最后再往最里那间办公室看了一眼。   ——拜托你了,周一一定要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的是,庄久霖当天回到家里,注意到阿姨在做西米露,便问:“妹妹有精神吃甜品了?”   阿姨笑答:“前两天妹妹有个同学过来了,说是广东人,喜欢吃西米露,就让我做。”   庄久霖一怔,立即转身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门——噢,还好,挺整洁的……   这个晚上田芮笑频繁地看手机,明明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周五一早田芮笑又回了学校。即将进入五月,毕设也已收尾,开始论文的修修补补。   她在图书馆一直待到下午,突然间收到了庄希未的微信:哥哥自从回国那天回过家一次,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打他电话也不接,我该怎么办啊……   田芮笑猛地一颤,回:你都问谁了吗?   庄希未:爸爸问了,他没去公司,也没有爷爷奶奶那里,曼丽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田芮笑过了很久才回:或许他只是想去散散心,你别担心。   庄希未:哥哥从来没有这样过,我不想让他自己待着,有什么话他就不能告诉我,让我一起分担吗?   田芮笑:你哥哥会有分寸的,好好陪你爸爸,别担心了。   安慰完了庄希未,田芮笑自己变得心不在焉。她何尝不是不想让他自己待着,何尝不希望能替他分担啊……   挫败和懊恼轮番刺激着她,她的世界在为他颠倒反覆,却竟然连一点点得知他信息的渠道都没有!   田芮笑愁得开始拔自己的头发。   他到底会去哪里……   走回宿舍的路上,一阵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   没来由地,她想起了深圳湾的那阵海风,想起了海风中他近在耳畔的声音……   ——你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我会去打高尔夫。   田芮笑猛地刹住脚。   “温、温榆河——!”她嘴唇发颤,断断续续,“温榆河畔,浦越一处地产……方也……方也!”   上次带她去那个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人,是方也。   田芮笑冲到篮球馆把他揪了出来。方也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瞪大眼:“田芮笑你疯了?你连他电话都没有你就去找他?你忘了那里多远了?就算去了你知道那里多大吗?”   “没有结果我也认栽,现在真的很急,”田芮笑不停地剁小碎步,“我求你了你赶紧帮我问呀!”   “你看着我干嘛?你别盯着我行不行?”她都快急死了,他竟然双手抱胸看着她发呆?   方也把手一摘,吐了口气,说:“田芮笑,你爱上他了。”   ……   那家高尔夫俱乐部年费百万,非引荐不得入。   至于方也为什么会有,没错,他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资本家之子。   方也是山东人,家里真的有旷。十八岁时,父亲就给了他一百万,要求他在一年内赚回一倍,他轻松达成,展露了从小耳濡目染的经商天赋。可惜方大少爷对继承家产没什么兴趣,一门心思扑在火箭上,如果要选一个人结婚,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冯-卡门。   一大清早,田芮笑坐着滴滴离开市区。   窗外街景簌簌倒退,田芮笑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还没为她此行找到理由,更没想见到他会说什么,与见到他相比,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到达俱乐部还不到八点,田芮笑租好一套球杆,跟着教练上摆渡车进入园区。这里的草坪实在保养得好,一碧万顷,水障区波光粼粼,偶有几只鸟儿飞驰而过。   可田芮笑完全无心欣赏,她试着问教练:“这个点之前有人来了吗?”   “之前还来了一位客人,然后就是您了,现在太早了,一会儿……”   后面再说什么,田芮笑已听不进去。她忍不住问:“能带我去之前那个客人的地方吗?那可能是我的朋友……”   教练驱车带田芮笑来到一处四杆洞场,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草坪里挥杆方酋。田芮笑鼻尖一酸,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身影已这么熟悉。   她在很远的地方下了车,背上球杆,向他走近。   庄久霖穿着POLO衫和运动长裤,随性而俊逸,他刚刚将一杆打入果岭,换了推杆过去,第二杆将球推入洞中。庄久霖将球杆递给球童,走了过来,即将换下一洞场。   看到田芮笑之后,他蓦地放慢了脚步。她站在他刚刚发球的位置,就那么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比清晨更干净纯粹。   他心底隐隐一陷,接而被涌上的热泉填满,每一涓都是她的笑靥。   待他再近一些,田芮笑双手鼓起掌来,说:“漂亮的老鹰球。”   庄久霖径直走到她跟前,面无表情,却很温和:“找我?”   田芮笑心尖一颤——完蛋,怎么简简单单两个字也能撩到她?她倔强地抬起下巴:“才不是,谁知道你会在这里。”   是啊,谁都不知道他会在这里,偏偏她知道。   庄久霖看了看摆渡车上的球童,点了点头,十分干脆:“好,你接着打这一洞吧,我去下一洞了。”说完,他提腿就走。   田芮笑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背影:“喂……”   庄久霖停下脚步,半侧身,看着她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终于一笑:“来,我们去下一洞。”   下一洞是四百码的四杆洞场,对于男女都很合适。   球童走在他们跟前,纯粹随口一提:“既然两位一起,可以比个赛。”   庄久霖转头看田芮笑,她真受不了他眼里的傲慢,说:“比就比啊。”   庄久霖说:“输了可是要有惩罚的。”   “愿赌服输。”   两人常规地比杆赛,虽然预见到了庄久霖的水准很专业,但田芮笑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一球下去,庄久霖打了个双鹰,即一杆进洞,而她……打了个柏忌,高于标准杆一杆。   这就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好于在女人面前使出全力,而女人往往容易丧失理智。   打到第四洞时,庄久霖为她选了支新球杆,递到她手里,然后说:“过来。”   田芮笑听话地走到他身边,又听见他说:“做一下发球姿势,别把球打出去。”   她看出来了,他要教她。田芮笑乖乖照做。他再让她试着挥球杆,她也照做。   “你的手用力太多了,”庄久霖与她平行而站,双手握杆,随性一挥,“用你的胯部和腹部发力,而不是用手,把手臂当作身体的延伸,只负责轻松地转动。”   “哦,”田芮笑傻傻地应,按他教的尝试,“可是我觉得我的重心好容易便宜,所以就习惯用手来带。”   “有一个方法,”庄久霖走近她,“来,把球杆架在肩上,让杆头保持在你的双脚之间,身体转动也不能让杆偏移——试试。”   田芮笑学着他的模样,可还是难以掌握要领。   庄久霖放下球杆,走到她身后,一手扶她肩头,一手握她手腕。田芮笑的脸烧成火球,懵了。   感觉到她的手在发颤,庄久霖用力一握,说:“集中精力。”   ……你这样要人家怎么集中精力嘛!   她的头在他心口的位置,一转头就能贴上他的下颚。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她的细腕被他攥着几乎一拧就断。他的手臂线条十分紧实,单只胳膊就足够将她牢牢包围……   好吧,她实在做不到集中精力。   感谢她双管齐下的学习素养,即便心乱如麻,但她完成得不错。   庄久霖放了手:“再试试看。”   田芮笑挥动球杆,甩出“嗖、嗖”但声音,问:“对了吗?”   庄久霖轻轻松松将一只球勾到她跟前:“来,发球试试。”   庄教练的调/教立竿见影,田芮笑接下去的成绩好了很多,不至于和他拉开太大差距。   打到最后一洞,田芮笑打了个小鸟球,而庄久霖则是平杆。两人站在果岭,田芮笑皱着一张小脸,问:“干嘛要让我?”   他把球捡起来,看了她一眼:“不想让你被罚得太惨。”   田芮笑才想起来还有受罚这回事:“那,惩罚是什么?”   庄久霖走到她跟前,蓦地,他抬起右手,探出一根指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叩,说:“让我想想。”   田芮笑被撩得晕乎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什么?惩罚是你定的?”   “不然呢?”   “……”他刚才的语气,分明是想让她以为这是球场的规则。她气恼地皱眉:“你骗我。”   庄久霖终于一笑,学着她刚才傲气的模样:“愿赌服输。”   太阳冉冉升起,大部分草坪染上了阳光,打高尔夫球的最佳时段结束了。   回会馆的路上,田芮笑望着一片树丛,说:“上次来的时候是四月初,我记得那里种了一小片樱花,今年我一朵都没见着。”   庄久霖听懂了她声音里的沮丧:“想看樱花?”   “现在都四月下旬了,樱花早就败了。”   “我带你去。”   田芮笑回头看他:“什么?”   庄久霖故作神秘地勾了勾唇。   从会馆出来,田芮笑看到他开的是阿斯顿马丁。庄久霖先走向副驾,将堆放的一些杂物丢到后排,起身给田芮笑让位,她绕过他,习惯地坐了进去。   “到底去哪里嘛?”车上了路,田芮笑又问。   庄久霖还是没告诉她。   田芮笑看着他一路往山里开,路边出现几个饭馆时,田芮笑说:“我饿了。”   庄久霖一看时间,确实到了午饭的点。“好,”他缓缓减速,“先吃饭。”   岔路的加油站边上支着几个面摊,庄久霖和田芮笑随便挑了一家坐下。全浦越上下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老板竟会陪着一个小姑娘在山里的路边摊吃饭。   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了。奇了怪了,怎么第一次第二次跟他吃饭,都是路边摊?   田芮笑忍不住笑了。庄久霖抬头看她:“笑什么?”   她摇摇头,低头吃面,总觉得比起从前吃过的任何面都要香甜。   吃完继续上路,田芮笑问:“很远吗?”   庄久霖斟酌后答:“大概半小时。”   田芮笑偏着脑袋看他硬朗的侧脸,突然说:“对不起。”   庄久霖看了她一眼:“干什么?”   “之前印度……我真的不想给公司带来损失的。”   庄久霖的脸色变得有些冷峻:“这件事跟你无关,不用道歉。”   他这是在让她卸下责任,还是……不承认他是为了她。   “哦,”田芮笑回了头,鼓起小脸,“那下一句我也不用说了。”   “下一句什么?”   “谢谢你啊。”   车里静默了片刻,庄久霖才说:“我不介意收下。”   车子开进一段崎岖的上坡路,庄久霖放慢了车速。他忽而问:“你在浦越还有多久?”   田芮笑说:“待到六月上旬,还有一个多月。”   “论文写完了吗?”   “差不多了,昨天刚给丽姐看过,她说没什么问题,回头开始把格式校正一下。”   “你是不是还要做毕设?”   “对呀,写C++,还要焊电路板,做单片机,”田芮笑舒展了一下脖子,“不过丽姐前面都帮我把最费劲的做了,我只是在她的基础上修补一下。”   庄久霖一声冷笑:“她能给你做出什么东西?”   田芮笑一怔。这背地里吐槽人的语气怎么一模一样的?还真是青梅竹马啊……她忍不住笑:“你和丽姐认识很久了呀?”   庄久霖毫不犹豫:“不认识。”   田芮笑挤挤眉毛:“那我怎么听说有人小时候老砸坏她家古董呢?”   庄久霖:“……”   “我真的觉得她好好哦,心态一直那么年轻,就像个小孩儿一样。”田芮笑转头看他。   庄久霖终于说:“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前面很多哥哥姐姐,从小被惯坏了。”   “怪不得呢,她有时还会跟我们撒泼,非得我们让着她,”田芮笑扑哧一笑,“大家都很喜欢她,真的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   庄久霖迟了几秒,说:“你不也是吗?”   “什么?”   “没有人不喜欢你。”   田芮笑心头一颤,声音弱了:“你怎么知道?”   庄久霖轻轻地说:“看得出来。”   哦。   那么,也包括你吗?   田芮笑脸颊一红,别过头往外。却很快听见他说:“快到了。”   她抬眼望向四野,大地回春,山头青青葱葱,偶然几棵树梢间竟还有粉艳的色彩。田芮笑一惊,喜出望外地道:“天呀,那……那不会是……”   “樱花,”庄久霖回答了她,“一种晚樱,开得最晚的品种,我昨天发现的。”   田芮笑回头看他:“你,昨天……”   庄久霖知道她想问什么:“开着车乱转,就看到了。”   他将车停在一处平地,两人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来。”庄久霖走在田芮笑前面,带她穿过一条被杂草覆盖的羊肠小道。   田芮笑在一段斜坡慢下脚步,刚要继续往上,一抬头,一面宽厚的掌心铺到了她面前。她看了看他,下巴一翘:“不要,我自己可以爬上去。”   庄久霖没收回手,就这样看着她努力地爬了上来。   庄久霖叹了口气。   难搞。这段路确实不难,他只不过是……找个契机罢了。   一上山坡,田芮笑抬眼的一瞬,脸上泛起光芒:“哇——”   这一片山丘开满了樱花,足有几十株,微风一吹,落英缤纷。   “哇——哇——”田芮笑仿佛变成了牙牙学语的幼儿园小朋友,一蹦一跳地进了花丛,仰起脖子原地转圈,谁让这繁茂粉黛美得目不暇接?   虽然已过全盛,也丝毫不碍人醉心其间。   看着她天真闹腾的笑脸,站在另一头的庄久霖也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忽然田芮笑向他跑来,把手机塞到他手里,竟毫不顾忌地晃他的胳膊:“你帮我拍,你帮我拍。”   庄久霖欣然接过手机,打开镜头聚到胸口对准她。   “哎呀不要那么低啦,”田芮笑匆匆跑来纠正他,抬了抬他的胳膊,“要这么高,就到这里——我过去了哦?”   庄久霖看着她跑进镜头中央,在花丛中奔跑、跳跃、转圈、起舞,偶一回头,冲镜头绽开笑容。   真美好啊。他想不到更多的词了。   等田芮笑拿到手机,看着看着视频,就撅起了嘴。“怎么了?”庄久霖问,“要不要重拍?”   “不用了,就是觉得今天穿运动服好丑哦。”她看起来沮丧极了。   庄久霖无奈,又抬起手,像之前那样,在她额心轻轻一叩:“为什么要把手机举那么高拍?”   田芮笑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她低下头,却也不能说实话——因为那叫做男友视角,会让女生看起来更可爱啊笨蛋!   她最后说:“就是好看呀。”   之后整个下午,庄久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带田芮笑兜风。   “北方的春天真好看,”田芮笑趴着窗台看外面绿意盎然的原野,“最喜欢北方的春天了。”   庄久霖一向不搭她这种自言自语,但他好好地听着。   田芮笑收回目光,转身侧对他:“但是你不要一个人这样乱跑好不好?”   庄久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也知道哦,”田芮笑皱眉,“那干嘛一声不吭就出来?希未在家很担心你,还有……”   “我”字险些脱口而出。   庄久霖看向她:“还有什么?”   田芮笑不说话,他又问了一次:“还有什么?”   “……还有公司啊,老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不来。”田芮笑呜呜哝哝。   关于庄徐行,她什么也不问;就像他也不问她为什么那两次为什么会哭。   有时候,陪伴的力量足以胜过一切。   “好,”庄久霖应声,“太阳快下山了,走吧。”   “走……去哪?”   “先送你回家。”   “那你呢?”   庄久霖耐心地回答,似乎是为了让她放心:“我也回家。”   田芮笑看着他笑起来。   夜幕降下时,他们上了回京的高速。等到了万邦公馆,天色已完全黑了。   庄久霖熟悉地将车停在小区南门前,这竟然已是他第三次送她回家了。   庄久霖看着她低头解安全带,不作任何准备地就开了口:“你还没问我,惩罚是什么。”   田芮笑抬头看他,心头一颤:“是什么?”   田芮笑看着他动手解开安全带,一只胳膊伸了过来,她整个人被带往他的方向,一切都来不及考虑,一切都来不及反应,她的嘴唇被他压下来的头覆盖住了。   他那么急切地打开了她的齿关,把舌头攻了进去。他那么用力地绞着她的舌头,让她忍不住轻轻低吟……   田芮笑全身都在发抖。   车里太过逼仄,喘息厮磨的声音无限放大,她整个人都在燃烧。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他肩头,就被他抓着往后一提,勾住他的后颈。   田芮笑觉得自己快疯了,不敢动,不敢回应,更不敢推开。   哦,不,才不,她一点也不想他停下,就这样吻着她吧,吻到天荒地老。   庄久霖一离开她的嘴唇,她就开始大口喘气。   他滚烫的气息吐在她脸上,嗓音暗哑到只足够她一人听见:“本来想等到你实习结束,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的万字虽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所有评论有红包。   3.4号不更,5号晚9点后更新。   谢谢各位哥。 第19章 Chapter 19   田芮笑窝在庄久霖心口, 被他独有的味道所包围。她清清楚楚地听着自己紊乱的心跳,肾上腺素在喷涌, 这种感觉比梦里强烈千百倍。   她嗲得像一颗软糖:“……为什么要等?”   庄久霖嘴唇贴着她耳根:“因为……不想让你觉得老板骚扰实习生啊。”   他故意让自己的吐息惹她脖颈发痒, 田芮笑微微颤栗:“担心得有道理哦。”   庄久霖笑:“觉得我骚扰你了?”   “难道不是。”   庄久霖稍稍偏头看她,她睁着一双大眼睛, 连眨眼都不敢, 还好昏黄的路灯藏住她羞红的脸。   “既然这样,我只好继续骚扰你了。”说完,他再度吻下来。   感觉到他比刚才要更发力, 抱她抱得更紧,舌头也更加放肆。   最放肆的, 是他的手。   田芮笑全身瘫软, 没了大半神智, 在他试探她的衣角时任之放之。直到她突然感觉上身一松,他的手从后辗转到前, 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田芮笑揪紧了庄久霖的衣襟, 声音开始不由控制……却更将他惹得闷闷地哼了一声, 手上着力更重……让她更发疯。   田芮笑微微睁眼, 极近处男人颤动的头遮住了所有的光,将她囚在黑暗里沉沦。   庄久霖终于舍得松开嘴,手也跟着退了出去。   她猛烈地喘着气,唇瓣因为濡湿而泛起光泽。庄久霖忍不住又贴上去,环抱着她的手猛地用力一攥,似乎想她明白, 他已多么克制。   “还怕我吗?”他突然问。   “怕。”她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在笑:“我怕你以后……会更怕我。”   她身体发痒,在他低哑的声音里意乱情迷。   庄久霖安静地抱着田芮笑,彼此分享呼吸和心跳。   田芮笑好不容易找回一点自己,怯怯地开了口:“周一,你去公司好不好?”   “好。”他答应。   田芮笑深吸口气,问:“那……你明天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庄久更霖抱紧她一些,好让她安心,“在家陪爸爸喝茶下棋。”   她笑了:“好。”话音落下不久,她在犹豫后还是问出:“你昨晚,住哪里呀?”   “就在高尔夫球场附近浦越那块地产呀,雅望山庄。”庄久霖学她软软糯糯的尾音。   所以他们家是每开发一片别墅区都给自己留了一栋吗?   田芮笑稍稍抬头,整张脸陷在他颈窝里:“希未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责任跟你承担一些事,她也希望你可以让她一起分担,有什么事……告诉她好吗?”   “好。”   她的鼻尖触着他的喉结,他每次说话时那里的震颤都让她的心跟着起伏,甚至她每个毛孔都跟着呼吸。可她现在绝不可能意识到,一个男人每处细微都能勾走她的魂,是个多么危险的信号。   马路变得越来越静,时间被刻意忽略,没有人想先放手。   田芮笑终于决定说:“你……你回去吧。”   庄久霖笑了一下,还是淡淡地应:“好。”   “你会回家对吗?”   “我会回家,”他有些无奈了,“明天周末陪爸爸,后天周一去公司。”   “你要是不回去,我会知道的。”她又奶又凶地说。   田芮笑第一次听到庄久霖这么认真地笑了,仿佛见到了端着通心粉迎敌还扬言要称霸世界的意大利士兵。他只好陪她进行这个小孩子般的游戏:“好,那我更不敢不回去了——”   话音未落,田芮笑又一次被他堵住了唇。   这一次,田芮笑慢慢地抬起自己的舌头,回应了他的缠绕。   庄久霖更汹涌地吻她,车里重新充斥那种暧昧不清的厮磨……她在他的手肆虐之下微微睁眼,思考自己是该纵容还是阻拦他继续向下,而他,次次在边沿浅尝辄止。   真是够了。她违心地想。明明才第一次亲密,怎么可以任由他想吻多久吻多久?   田芮笑推开了庄久霖。   庄久霖在她耳边重喘,开口时竟多了分狠劲儿:“我不该让你最后那球。”   “为什么?”她傻傻地问。   “这样……就可以罚你重一点啊。”   她的身体再一次翻沸。   你庄总段位真高。   “我……我要回去了,”田芮笑努力挤出一个理由,“我得去喂猫。”   “好。”他终于缓缓放开她。   庄久霖坐了回去。田芮笑稍稍起身,双手绕到背后系上文胸扣,许是大脑颠三倒四,试了几次竟扣不上。忽然一双手握住了她的,精准地一扯,扣上了。   余光中庄久霖又坐了回去,田芮笑却不敢再看他。   “走了。”她说。   他点了点头。   田芮笑转身,打开车门,双脚落地,关上车门。   她一眼都没回头,却忍不住去捕捉他的引擎声延迟了多久,证明他在身后看了她多久。   刷卡进小区时,她看了眼时间,已过十点。她真的没想到,他们在车上待了两个小时,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田芮笑走错了单元楼,又折了回来。   按了电梯按钮,她倚在墙上等。电梯到了,门开,又阖上,她才反应过来要进去……   她在电梯的镜面门上,看见自己笑成了一个二傻子。   她深深呼吸——稳住,姐不是初恋,更不是初吻,别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可为什么比那位初恋的院草更甜更撩更天花乱坠啊!   电梯门开,她走向家门,密码输了三次才正确。   门“嗒”地关上,灯一开,四下通亮。   ——稳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田芮笑用拳头砸门。   “他吻你了吻你了吻你了吻你了吻你了!”她把脸贴到门上,很烫很烫。   田芮笑神魂颠倒地往卧室走,踢到墙角也感觉不到痛。她一头倒在床上,把穿外衣不沾床的习惯抛诸脑后,闭上眼,开始回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打滚,捶床,傻笑,发疯……   最后终于找回一点理智,往铁三角群里发了一串惊天动地的呐喊:   【Gryffindor】(3)   Harry: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吻我了吻我了吻我了!!!!!   Ron:谁???   Hermione:你觉得还有谁「抠鼻」   罗恩是蒋纯,赫敏是方也。   田芮笑本来打算明天在家里写论文,可眼下,她一定要去一趟学校。   这一夜田芮笑彻夜不眠,无数次打开微信,却没有她想要的那个小红点。   庄久霖还是没有加她微信,也没有给她任何私人消息。在这个以手机牵线搭桥的时代,她和他所有对话竟都是面对面,就走到了……这一步。   或许他没有她的手机号?可他明明有无数种方法得到啊……   果然,第二天见到蒋纯的方也,田芮笑第一句就被问:“他后来找你了吗?”   她心底有无数种辩解,却只能说:“……没有。”   蒋纯和方也对视了一眼,蒋纯说:“你还是冷静一点。”   方也一向直接:“很多男人都有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而且这位……恕我直言,他的段位完全碾压你。”   蒋纯看了他一眼:“虽然这话从一个男的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是真是实话,田芮笑。”   田芮笑第一反应定夺到底是谁主动,是自己还是庄久霖。她很想说些什么,最后作罢。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好。“我也没有很天真,”她认为自己尚处理性,“我不会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   唱完了白脸,好闺蜜才开/始/唱/红脸。   “我快疯了!”田芮笑捂住自己绯色的脸,“而且他每次都……”   她用嘴型说出了那四个字。   “我靠,第一次下手就这么不客气……”蒋纯一脸喜闻乐见,“我跟我前任在一起三个多月了他才敢。”   方也说:“你庄先生这个年纪了,太正常了,你不会以为他跟你在一起就想吃吃饭看看电影吧?”   “你们真的——”田芮笑往后一靠,“不要把话题拉得这么快好不好!”   “我们再快,可能还没你庄先生快。”蒋纯说。   一旁方也附和:“总得在他之前提醒你吧。”   田芮笑回想起庄久霖那时试探着向下的手……   他们说的没错。   “田芮笑,我只能告诉你,”方也变得很认真,“别让他感觉到你喜欢他,比他喜欢你多。”   蒋纯补充:“那我再加码——别让他知道你很喜欢他,一定不能。”   过了良久,田芮笑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好。”   ……   上午刚过,田芮笑就收到庄希未的消息:我哥回来了,他说他前两天去打高尔夫散心了。   田芮笑的手抖了抖。她和庄久霖一样,至少现在默认不希望庄希未知道。   但她忍不住试探性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庄希未:没有。不过他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   田芮笑:怎么看出来的?   庄希未:他今早起来准备早饭,现在又去厨房做午饭了。   田芮笑一怔,扑哧地笑了:你哥哥会做饭?   庄希未:是啊,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会下厨,但凡他亲自下厨,家里一般都是好事。   田芮笑的心怦怦直跳。   在她还未想出回什么的时候,庄希未发来了一段视频。田芮笑点开,视频里,一个高挑的男人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正翻炒锅头,力度得当,手法娴熟。   猝不及防,庄希未喊了声:“哥。”   庄久霖回头,田芮笑的心跟着一颤,仿佛他看的真的是她。庄久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回头继续忙活。   庄希未接着发来第二个小视频。   田芮笑继续点开,庄希未人已来到庄久霖近侧,他不耐烦地又睨她一眼:“干什么?”   庄希未说:“发给朋友,赞颂一下你。”   庄久霖更冷淡:“走开,碍事。”   庄希未近一步:“哎呀,就是发给上次那个笑笑啦,和爷爷奶奶一起去泡温泉的。”   庄久霖一怔,稍稍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和一丝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醒来打开评论   仿佛以为自己养了一窝土拨鼠   感觉专栏可以改名了:狐狸和她的土拨鼠们   。   笑笑嘴型里那四个字是:mo wo de xiong   天呐我好怕阿晋关我进铁窗。。。   从今天起八成是雷打不动日更了   每天早9点或晚21-0点间   事实上我此前的更新也在这个区间内,未曾例外。   谢谢各位哥! 第20章 Chapter 20   视频停驻在庄久霖最后的眼神里。   之后庄希未不再发视频, 发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田芮笑没了心思再回复她,点开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 连他身上穿的衣服, 炒菜用的佐料,都仔仔细细地捉进眼中。   他的动作利落得一丝不苟, 真是好有男人味的一个男人。   不开心时打高尔夫, 开心时做饭,看似分明,却更难懂。   田芮笑不想让庄久霖觉得她有心通过庄希未窥探他, 便潦潦回了句:那你好好吃饭。   或许他一回家就忙着向父亲和妹妹解释,之后陪父亲喝茶下棋, 接着下厨, 所以才……顾不上加她的微信。可她整夜都在想他, 他就没有那么一时半会儿想起她吗?甚至庄希未现在当面提醒了他,他就没有想到该跟她说些什么, 然后拿起手机添加她的存在, 好从此以后随时都能找到她吗?   整整一天过去, 田芮笑什么也没等来。   蒋纯主动问她:“他加你了吗?”   田芮笑不想让自己显得如此狼狈, 可不得不承认:“还没有。”   蒋纯不说话了,田芮笑却追问:“你说他在想什么呢?”   “我不猜,”蒋纯耸耸肩,“你庄先生和我所认知的男生都不是一个段位的,我可不敢瞎猜。”   晚饭过后,田芮笑就要回家, 明天好去上班。   蒋纯最后提醒她:“田芮笑,去上班之后别有任何刻意,他不动,你就别动,倒贴他的女人绝对能绕北京十圈,你不会想当其中一个的,对吧?”   田芮笑诚心点头:“我知道。”   可周一这天早上,她还是比往日早起了十分钟,将妆化得更细致一些。   刚到公司不久,田芮笑就被吩咐跑腿送一份文件。电梯门开的时候,她见到了独自站在里面的庄久霖。她对上他温然的目光,迟了良晌,硬着头皮走进去:“先生早。”   田芮笑站得离他尽可能远,背对着他。   门关上后,庄久霖开口道:“去哪?”   明显不是公问的语气。   田芮笑回身冲他笑得毕恭毕敬:“给周董送一份材料。”   她转身回来。这么直接背对老板,显然也不是下属该有的礼仪。   庄久霖没说什么,田芮笑用余光捕捉到他的视线始终朝着她的方向。好不容易等到他再想开口,电梯门倏然打开,有同事进来:“庄总。”接着,同事自如地与他对谈,田芮笑不再说话。   送完文件回到工位,田芮笑看了一眼手机,毫无动静。   她懊恼地捶了捶桌子。   一旁椅子被拉开,孙兴坐了下来。田芮笑关切地问他:“怎么样了?”   孙兴淡淡一笑,倏而摇了摇头。   “会有更合适的。”田芮笑不多说。   孙兴又是一笑,收下她的鼓励,说:“嗯,我下个月就要去金融街一家券商实习了,再试试吧。”   今天是孙兴实习的最后一天,同期实习的几个研究生只能留其一,他不是幸运的那个。   田芮笑悄悄问:“他们留了谁?”   “大我一届的师哥,”孙兴无奈叹气,心服口服,“其实我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我确实不如他。”   北京是一座永远人外有人的城市,谁也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孙兴又说:“其实他们想留我进浦越其他投资部门,但是我……”田芮笑会意一笑,他才接着说:“尤其是庄总,别说你们女生了,我也崇拜他,能在他手下做事真的值了。”   老板的领导力,高层的贯彻力,员工的执行力,组成了犹如一块精密机械表的浦越资本,缺了哪只零件都不行,谁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重要,尽管工作强度像上了发条,但每个人都乐此不疲。这种由庄久霖创立的工作氛围,被传扬为“机械表精神”。   田芮笑指尖一颤。她很想告诉他,或许不久之后庄久霖就要全面接手浦越,他先留在浦越其他部门,之后直属于他的概率很大。但她不能,泄露高层变动机密将会被问责。   田芮笑冲他一笑:“错过的不要遗憾,前面的一定会更好。”   孙兴也笑了:“你也加油啊,你很棒的,我是第一次见到能扛下这种强度的本科生。”   “好,谢谢你。”   孙兴走的第二天,一位新晋实习生空降到田芮笑身边。   Anna将他带了过来,热情介绍:“小田妹妹,这是你的新搭档,陆璟——交给你了,新人第一天该干什么,你知道的。”   田芮笑欣然接过任务,却忍不住好笑,她一个来了两个月的菜鸟竟也有带新人的机会。   陆璟眉目清秀,身板笔挺,见到田芮笑时微微发怔,才说:“你好,我叫陆璟,麻烦你多指教了。”   田芮笑回以微笑:“你好,我叫田芮笑。”   “真的是你,”陆璟轻轻一笑,“我刚才就在猜——你比照片好看多了。”   亏得庄希未给她拍的那些照片,让她在海淀高校圈有几分薄名。田芮笑从不自傲,像现在这样直接的夸赞总会让她脸红:“谢谢……你是哪个学校的?”   陆璟答:“我人大研二的。”   或许陆璟从未想过,燕大女神竟会对自己露出憧憬的眼神。   突然遇到直系师哥,这一天他们可聊的太多太多了。到了午饭时间,田芮笑主动带陆璟去了食堂。   “好啊,你快考,”陆璟笑得很开心,“这样到了明年,我们就有田芮笑了。”   陆璟的履历也很傲人,此时不过研二下学期,他已拥有了一份六个月的顶级券商实习,各种该有的证书都有,专业成绩也名列前茅。且,田芮笑能感觉到,陆璟在谈吐和处事上比孙兴更周到,这样的人更受职场青睐。   陆璟经验丰富,用不着田芮笑怎么指教,到了下午已开始上手做材料。   田芮笑拿着一份材料去找Anna,她在庄久霖办公室里,田芮笑敲了门,得到应允后才进去。   庄久霖和Anna坐在沙发上,各自手捧文书。Anna接过材料,一边翻看,一边不咸不淡地说:“总算给我送过来了,今天想找你要几次,看你跟你的新同桌聊得开心,就没舍得吵你。”   若是通常,听到上级说这番话是该心惊胆战,但田芮笑知道她别有他意。她寥寥一笑:“我嘴笨,怕给人家讲解得不清楚,就说得啰嗦了些。”   庄久霖架着一副眼镜看文件,置若罔闻。果然他从不过问实习生,唯她例外。   Anna又说:“这小伙子挺好的,本来要安排到邱总的团队,我一看是人大的,立马给你拐了过来,看姐对你多好。”   “谢谢姐啦。”田芮笑欣然而笑。   一直到Anna把材料还回来,田芮笑转身离开,庄久霖都没看她一眼。   她知道这是他的作风,公私分明,他绝不会在人前待她多半分特别。   可私下她也没等来任何结果啊!   田芮笑气恼地砸了砸桌子,响动可忽略不计。可一旁陆璟还是侧脸询问:“怎么了?”   她只好说:“他们这块审计报表做得有点乱。”   “我看看。”他说着就要凑近。   “没关系,你做你的,我自己慢慢来。”她回以一笑。   陆璟浅淡地笑:“要帮忙一定叫我。”   “好。”   某一刻,庄久霖和Anna从办公室出来,一同往公司外走。路过田芮笑身边时,Anna特意招呼:“小田,我出去一趟,有事等我回来。”   田芮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庄久霖当然一眼都没看她。   Anna往时是不会这样提醒她的,她今天可真是刻意,也不知道想让谁看。   如果说上次为她向庄久霖状告那位印度CEO是举手之善,那么这次,田芮笑很肯定Anna试图在她和庄久霖之间找出一种结果。   虽然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刚才那个就是庄总吧?”陆璟由衷地说,“气场太强了,我刚才都不敢多看他。”   此刻田芮笑一句庄久霖的好话都不想应承,草草回了一个微笑。   真是的。她想起来姐姐和姐夫刚结婚的时候,自己明明向往的是姐夫那种体贴细微的男人,至少也该像陆璟这样会注意和关心她的情绪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一个没有表情的老冰块。   一连几天过去,庄久霖的不动声色,让田芮笑开始怀疑那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蒋纯和方也似乎不太意外:“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田芮笑心底落下漫天卷地的酸。   那她这算是被老冰块揩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少女心就是这么纠结细腻   狐狸觉得多费笔墨不过分   笑笑夜里辗转反侧所猜想的那些   怕是我写都写不完   高深莫测的老男人不好搞啊姐妹们   下章有你期待的土拨鼠尖叫 第21章 Chapter 21   转眼到了周末, 田芮笑不想回到学校接受方也和蒋纯的审视,便待在家里改论文。   却没想到还有一个约她逛街的庄希未。   事实上, 上次去庄家, 田芮笑看到了她满柜子的奢侈包包和成衣,惊异地问:“你怎么从来不穿?”   庄希未懒懒地看了一眼:“根本穿不完啊, 那些经理隔三差五就送最新款上门让我选, 我又不懂,让他们随便留,那他们肯定不客气基本全留了。”   “那你倒是穿啊。”   “罢了, 你看看我成天都在干啥,”庄希未双手一摊, “不是在学校下地做实验, 就是出野外勘测, 出去拍片子不是滚地就是趴墙。那些衣服娇气,磕着就破, 不穿不穿。”   田芮笑不想反驳她的库存量简直可以当一次性穿, 根本不怕磕。   一个顶配的豪门千金, 偏偏过成了贫民窟女孩, 庄希未不是非典型,简直是特立独行。她这样家世的孩子,不从高中也至少是本科开始都会被送到国外,男生无一例外学商科或IT,女生则是传媒法律艺术,包括田芮笑原本规划的也是英美留学线。   可庄希未, 学工科就算了,而且还是……   田芮笑问过她:“你当初高考报地质勘探,你爸也同意?”   “我爸倒是没说什么,我哥不同意,他想让我去英国读什么圣马丁,或者去美国读柯蒂斯。”   “柯蒂斯?你哥想让你学古典乐?”   庄希未摆了个鬼脸:“你怎么跟我哥想的一样?”   田芮笑一怔:“……哪有,只是柯蒂斯的古典乐是最好的。”   “是啊,但他更多的想法是柯蒂斯在费城,他也在那上过学,有认识的人可以照顾我,”庄希未耸肩,“那你看,这和在北京有什么区别,还是他看着我啊。”   庄久霖简直是个妹控啊。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在这样的人生选择上是哥哥而非父亲做决定,但田芮笑不想多加揣测,只说:“希未,你哥哥很了解你,如果你真的有完全自主独立的能力,他不会这么操心的。”   庄希未一笑:“算啦,那些很早就去国外的同学,哪个不是成天晒吃喝玩乐?我看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十八岁的时候去了那个什么世界名媛大会,你看我往哪晒了?”   庄希未轻飘飘的语气,让田芮笑着实讶异。   但田芮笑有一种直觉,她的的确确在不遗余力地撕下高门千金的标签,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两人约在三里屯。   见面后不久,庄希未就告诉她:“我决定不出国了,就留在北京,考北京的研究生。”   田芮笑说:“你本来决定想出去了?”   “我跟我哥说想学新闻,他马上就联系了美国的学校,”庄希未低下头,“我不想辜负他,而且,出国确实没有考国内那么费劲儿,你知道我不爱学习的。”   就录取几率来说,在国内考研,着实比出国要难。   田芮笑会心地说:“那……现在是为了你爸爸?”   庄希未点点头:“我就留在国内陪着他吧,我爸最近开始给我哥交接公司的事,他一定会很忙很忙,我帮不上忙,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他们远远的。”   “希未,”田芮笑欣慰地唤她,“你爸爸这段时间一定是幸福的。”   庄久霖的确变得更忙了,整个周末都不着家,庄希未一眼也没看见他。   但到了周一,他准时出现在浦越资本,而且一待就是一天。   下午开组会时,庄久霖从会议室前路过,有同事说:“你们觉不觉得庄总最近来25楼的频率有点高?”   “可不是么,以前十天半个月来个一两次,待不超过一个上午,现在——我记得庄总已经有三天整天都待在这儿了。”   坐在一旁的田芮笑心头一颤,随机又咬了咬牙。   ——别给自己加戏,25楼有他满屋子员工,关你屁事。   陆璟比孙兴开朗,两周不到的时间,和田芮笑已相当熟络。   三天前开始,每天中午他吃饭回来,手里都捧着两杯星巴克,其中一杯放到田芮笑面前,笑道:“买一赠一券,再不用就过期了。”末了,又补充:“知道你不吃糖,低因美式,很苦的哦。”   一天前他们加班到十点,田芮笑回家之后收到他微信:到家了吗?   到了昨晚,他再发来消息:我家楼下有很好吃的包子和豆浆,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很懂得循序渐进,田芮笑想,在学校里一定没有他追不到的女孩。   蒋纯发来贺电:“瞧瞧人陆璟,这才是撩妹的正确打开方式。轻轻松松能hold住的小哥哥他不香吗?老男人那种王者段位,你真的玩不过的。”   田芮笑心里一阵难受。   或许这么说有点过分,但——陆璟让她觉得不是对手。   ……那么反之,也许庄久霖也觉得,她不是对手。   午饭后,田芮笑洗手出来,顺带补了一抹口红。脸庞上更鲜明的色彩,让她看起来更精神几分。   关上盖子,她好好地看了看自己。   ——难道他真的将那次当成一个惩罚而已?只是输了球的惩罚而已?   她最近常常这样,没来由地就想起他。又或许,他就一直在她脑子里,从未离去。   “轻轻松松能hold住的小哥哥他不香吗?老男人那种王者段位,你真的玩不过的。”   镜子里的女孩倏地抬起下巴,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玩不过?谁玩谁还不一定。   下午,田芮笑到门口接供应商送来的纸品,庄久霖从她身后进门,她和前台一道打了个公式化的招呼。清点完毕,她开始到各处分发,等到剩下高管办公室片区,她佯装不舒服去洗手间,把差事赚到了陆璟手上。   陆璟回来的时候,告诉她:“Anna姐很关注你。”   田芮笑问:“怎么了?”   “她在庄总办公室里,问我你怎么不来,她刚才看到你去发前面的了。”   Anna又在故意说给某人听了。   田芮笑寥寥一笑,解释:“Anna姐喜欢勤快的小孩,你多做点事,她就会教你很多。”   陆璟欣然领教:“好。”   第二天Anna找田芮笑给在楼上总部的庄久霖送文件,田芮笑复制了一样的操作。   之后陆璟回来,Anna恰好撞见,她和田芮笑心照不宣地对了一眼,给了她一个暧昧的微笑。   ——小姑娘,有出息。   Anna继续走向田芮笑,媚眼如丝地倚在她工位前,道:“如你所愿,明天姐要去深圳出差,不过之后要从广州飞新加坡,这趟下来得去个五六天,愿意吗?”   上级给下级安排出差,直接招呼就是了,如此询问,不就是——舍得那么久见不着他吗?   事实上,即便是待在公司里,庄久霖也忙得马不停蹄。三番两次偶遇是只能出现在小说里的情节,老板根本忙得连影子都见不着。   田芮笑乖乖巧巧道:“当然愿意了,我还有两周就要走了,最后一次陪姐出差,当然得去。”   是啊,她只剩最后两周了,等从新加坡回来,便不到一周。   五月的北京漫天柳絮,当天离开公司前,田芮笑把自己的口罩送给了陆璟。   “还有这个,”田芮笑把桌角的保温杯拿过来,“我积分快到期了,到楼下星巴克兑的,一直还没用,给你啦。”   这只保温杯在她桌上放了两个月,已然成为她的地标,全公司都知道。   就这样,田芮笑离开之后,某人每次来公司,都能见到陆璟端着她的杯子,来来回回打水。   或许暗恋中的高中女生最不期待放假,五一就算了,国庆简直要命——见不到心上人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于田芮笑而言,这种感觉迟到了四年,却同样焦灼而难熬。她真的从没想过,七天可以过得这么漫长,还是工作排得从早到晚的七天。   回京那天是周一,Anna暧昧地对她说:“还好是周一哦。”   要是周末,你还不得熬死?   可一到公司才知道,庄久霖也出差了,去香港,至少三天。   在浦越的最后一周,田芮笑一眼都没见过庄久霖。   最后一天早上,田芮笑特意起得很早,穿了最喜欢的衬衫、短裙,还有高跟鞋,出门上班。   陆璟不出意料地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笑道:“祝贺你实习结束。”   “谢谢。”田芮笑努力笑得真诚。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那里面还是没有庄久霖任何存在。   她终于接受了那夜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事实,接受了他也不过是那种多金而滥情的男人的事实。   她为自己此前的想法感到可笑——玩什么玩?她不是那种女孩。   最后一天,庄久霖完全没有出现。   到了下午,陆璟出其不备地对她说:“正好晚上我不用加班,我带你去吃饭吧。”   “好啊。”田芮笑欣然答应。   临近下班时间,团队里的哥哥姐姐纷纷过来跟她道别,往她收拾的箱子里放小礼物。   “真希望以后再见到你,小可爱。”   “要加油啊,你很棒的。”   田芮笑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一圈浦越资本,除了荒诞的那一夜,她真心实意地喜欢这里。   五点过后不久,田芮笑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串原原本本的,从未见过的号码——   “收完东西,来停车场负二楼,车位C008。”   “——砰”一声震动,她听见自己的心在翻江倒海。   田芮笑足足盯了手机五分钟,才冷静下来,回:请问你是?   她就这么盯着对话框,不过几秒,左边就出现了,如她所愿的——   “庄久霖。”   田芮笑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将手机贴到胸前,抬头往别处一看,好像想藏住什么似的。对面的姐正好起身,好笑地问:“小田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田芮笑才意识到,自己竟在笑。   她深呼吸冷静下来,回: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庄久霖毫不犹豫:下来。   田芮笑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而后删掉,又打了几个字,再删。最后索性将手机往桌上一扔,不回了。   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整整一个月不声不响,她不回怎么了?   十分钟后,桌上手机炸响,田芮笑吓了一跳,看向屏幕——那串号码打来了电话。   她匆匆跑到一边,接通时手都在抖,压低声,怏怏道:“喂。”   电话里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下来。”   田芮笑心头一震。   一个月没有听到这道声音这么近地贴着耳根,她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   她闷闷地说:“有人约我吃饭了。”   电话里沉默了良晌,男人在那头沉了口气,无奈而宠溺地开了口:“宝贝,下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讲看到短信的那一刻   狐狸的心跟着抖了三抖。。。 第22章 Chapter 22   田芮笑耳根一阵酥痒, 直抵体内,挠心挠肺。   她扶着手机, 说不出一个字。   片刻过去, 庄久霖乘胜追击:“慢慢收拾,别忘了东西, 我等你。”   他不再多说, 却等着她先挂。田芮笑一声不吭地摘下手机,按了挂断。   田芮笑咬住嘴唇,轻轻往墙上砸了一拳, 走回工位。   见到陆璟她才想起他的邀约,真可恶, 老冰块一出现就能令她忘却一切。   “真的对不起, ”田芮笑羞愧地看着陆璟, “同学刚才打来电话,学校里有点事要我回去……改天我请你吃饭好吗?”   虽然略有失落, 但约了下次也算诚意, 陆璟欣然接受。   田芮笑无意识地加速收拾东西, 最后将电脑收好, 往Anna的办公室走。   “Anna姐。”她轻轻叩门。   Anna一抬眼,就看见她春意盎然的笑靥,哼了声:“笑得这么开心,明天再也不用早起挤地铁了?”   “是帮姐高兴,”田芮笑三蹦两跳走近她,“再也不用教这么笨的实习生了。”   临到分别, Anna说了很多对她未来的指教,循循善诱,语重心长,田芮笑连连道谢。   “Anna姐,你真好,”田芮笑拉着她的手,放肆撒娇,“希望姐的工作可以不那么忙,有多一点时间陪小朋友。”   Anna的女儿刚满周岁,一直由保姆照管。“谢谢你哦,小田嘴最甜了,”Anna冲她飞了个吻,往她手背一拍,“行啦,快走吧,别让人等着。”   田芮笑动作一顿,一时拿不准她是知道陆璟约了她,还是……   走出门前,田芮笑决定回头,开口:“Anna姐,你为什么……要帮我?”原谅她这么直接,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措辞,却急于知道答案。   Anna好好地看着她,嫣然而笑:“我跟他共事三年,从没见他多看谁一眼,脸上永远那副表情,你一定理解这种好奇,当然了,他的八卦所有女人都会好奇。”   Anna稍有停顿,田芮笑不知作何反应,且听她继续说:“所以就想看看,他会为了这个多看了一眼的女孩子,做些什么咯。”   田芮笑脸颊涨红,似笑非笑。Anna不为难她:“好了,你快走吧,以后一定会再见的,亲爱的。”   “好,再见了,Anna姐。”   进电梯前,田芮笑绕进卫生间补了一遍粉和口红。   然后走进电梯,按下-2。   她的心跳跟着电梯一起加速。   显示屏停驻在-2,电梯门开,开阔敞亮的停车场铺展开来。   田芮笑深吸口气,迈出步子。   她沿着车道往前,抱着纸箱的手紧攥成拳,微微发颤,高跟与地面的碰撞声徒劳地掩盖着她慌乱的心跳。大脑一片空白,他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世界,让她来不及预备任何台词。   终于,田芮笑看见了C008,以及停在那里的黑色奔驰。   田芮笑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她打开后排车门的那一瞬,那阵熟悉的车载香水就足以令她颤动。   庄久霖坐在前面,一身灰色西装,香槟色领带上的温莎结十分规整。他看着田芮笑坐进车里,关上门,然后抱着纸箱,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似乎在复刻他这一个月的沉默。   庄久霖下巴一抬:“过来。”   田芮笑安静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他又叫了一遍:“来我身边好不好?”   田芮笑别开了脸,看向窗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认输。   她听见他沉了口气,转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接着后排车门被打开,他人还没靠近,她便感觉到周身气压骤降。这个男人的气场,实在太强。   门关上不久,她听到他说:“不高兴了?”   这声音不远,但也没近到拂在她耳畔。田芮笑回头,庄久霖单手扶着靠背将她圈起,却完全没有碰她,与她保持着谨慎而暧昧的距离。这样的距离,足够表达哄女人的诚意,也消磨着女人欲拒还迎的矫情。不亏是久霖-王者段位-庄。   田芮笑的声音薄凉而温软:“高兴什么?”   庄久霖不笑,却很温柔:“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谢谢先生,”田芮笑很快接,“先生直接送我回家吧。”   “先去吃饭,好不好?”   田芮笑一笑:“真的不用了,先生这么忙,我怕还先生一顿饭要等一个月甚至更久,我不想欠这么久的人情。”   庄久霖没有很快接话,田芮笑就这么倔强地看着他。半晌,他眼底多了几分端谨:“我父亲有训,不许和下属有私,这是浦越的高压线。”   田芮笑眸光一颤,别开脸:“本来就没有。”   她本意是说,他本就不理她,却被他刻意曲解成:“那现在是什么?”   “我现在不是你的下属。”   他的气息迫近几分:“所以……我找你了啊。”   哦,又被套路了。   田芮笑转过头,差些撞上他的脸,想后退一些,却退无可退。“是啊,”她说,“反正我也找不到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输入你的号码,想给你发一条消息,现在倒着都能背出来,”距离近了些,他的声线也低了些,“我一开始找你,就没办法停下来了。”   田芮笑微微噘嘴,说:“那你倒背啊。”   庄久霖真的毫不犹豫地倒着说出了那十一位数。   她知道自己的心在慢慢塌陷,可她不想这么快缴械投降。“可是……”田芮笑努力地说些什么,“你一眼都没看过我。”   庄久霖浅笑:“那是因为,我在你看见我之前,就在看你了啊。”   “……我不信。”   他的脸再度迫近,近得她看不见其他:“那我现在看你好不好?把之前的全都补回来,嗯?好不好……”   庄久霖双臂围了过来,田芮笑跌进他怀里,在他的嘴唇擦到她的时候,她用拳头抵住了他的胸膛。他睁开眼,低头看她。她也那么看着他,眼里有光在闪动。很快他再低头,以一股她无法抗拒的力道压住了她的嘴唇。   唇舌相缠,喘息交融,他把霸道与温柔糅合得游刃有余,太容易让女人心醉。田芮笑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与他抗衡,手上那点可笑的力道很快便被他摧毁。突然,他一只手穿过她腿下,将她整个人抱到了他大腿上,她才发觉坐在后排是个多么危险的选择。   田芮笑坐在庄久霖腿上,完完全全贴着他的胸膛,也被他吻得更肆无忌惮。   她的衬衫收在短裙里侧,竟全未察觉他的手探进了后腰。田芮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断掉了他的吻。   看着她气怨而又撒娇的眼神,庄久霖收回手,搂住她的腰:“还不高兴?”   庄久霖的时间切实比黄金还贵,对感情的处理如同对工作一样,解释干脆,节奏利索。女人的怄气是一种调剂,但要懂得分寸,适可而止。他的解释无懈可击,她还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   只是田芮笑觉得,自己应该参与把控节奏,不能处处放纵他。   她问:“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四点刚到北京,就过来接你了。邱恒还在那边,下午的事我让他看着处理。”庄久霖凝着她的眼睛。   田芮笑错愕了倏忽,目光绵软下来。庄久霖顺势压了压她的腰,让她的额头与他相抵,嘴唇轻轻相碰,说:“宝贝,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田芮笑终于点点头。庄久霖就要放开她,她突然说:“等一下。”   庄久霖看见她笑起来,用指腹轻轻地擦拭他的嘴唇,将上面新鲜的口红印子抹去。他嘴角一勾:“就不能让我炫耀一下?”   她瞥了他一眼,抹掉最后的颜色:“才不要。”   开门之前,他又说:“到前面去坐。”   田芮笑可可爱爱地点头:“嗯。”   庄久霖回到驾驶座,田芮笑整理好腰间的衬衫,也坐进副驾。她看着他发动引擎,转方向盘,看后视镜……这个男人真是做什么都好帅。   车子开出地库的时候,庄久霖问:“你的杯子为什么在别人那里?”   田芮笑挑眉:“懒得带走,送给他咯。”   庄久霖带着质问看了她一眼。   “不行啊?”她无辜地问,等看够了他阴沉的眼神,才补充,“是新的,我都没开过。”   好吧,被她摆了一回。庄久霖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也要一个。”   “你办公室里那么多。”   “可没有一个你送的。”   “……哦。”也被他摆了一回,扯平。   庄久霖抬手扫了眼手表,说:“得快点了,我订了六点半。”   田芮笑又忘了问他要带她去哪里,似乎只要他在,去哪里都可以。她还是问一下:“去吃什么?”   “日料。”她才心想好巧,他又接着说:“希未说过你很喜欢。”   “……哦。”哪有什么巧合,惊喜不过是有心留意的结果。   下了三环,穿过立着各色国旗的各国使馆,绕进一条小巷,在一幢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前停下。   庄久霖停好车,转头对她说了声:“来。”   他总是喜欢用“来”,而非“去”或“走”,似乎是在说,“来我身边”。她就这样顺从地跟着他的节奏,一步步走近了他。   两人走到门店前,看着那块招牌,田芮笑知道这里。虽然没有什么阔气的门面,但主厨响当的名号却让这里成为北京最昂贵的餐厅之一,和庄久霖所去的温泉馆、高尔夫馆一样的会员制,有钱也难订。   玄关之后是一条狭长的走道,田芮笑跟在庄久霖身后,走出墙后,有侍者迎上前来,毕恭毕敬道:“先生,您订的座位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两人在两人包间相对而坐,侍者跪坐一边,双手递上菜单:“这是您的菜单。”   庄久霖朝田芮笑摊开掌心,侍者转向将菜单递到她面前。田芮笑颔首接过,一眼瞧见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庄久霖”三字。主厨为每位客人量身定做了全套菜式,田芮笑翻看时,侍者在一旁为她讲解食材和顺序。   最后确认没有问题,侍者退了出去,阖上障子,留下私密的二人空间。   田芮笑看着对面的男人,软糯糯道:“要订很久哦?”   庄久霖说:“提前两周。”   “我要是不来呢?”   “把你绑来。”他简直毫不犹豫。   田芮笑可爱地歪了歪脖子。被撩完了,她多了几分认真:“我是说,你不是出差吗?邱总还在那边,办事重要,你不用非得今天回来接我……”   庄久霖放下茶杯,抬眼看她,声线骤沉:“我今天要是不回来,可能我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融圈的一个月真的眨眼就没了   尤其你庄还不是金融民工 是总裁啊总裁   他的时间只有一成属于自己   还要兼顾家人 分给爱情的真的很少   我上一本《加冕》男主也是这种男人   微博写了个心理分析 有兴趣可以看看@一只米狸   。   狐狸同期的大大有点多,《后来》数据很有压力   各位宝贝不要忘了给小伙伴安利一下我们小破来啊!   。   元宵安康!本章发88红包~   明天09:00加更~ 第23章 Chapter 23   这好像是与他关系越界之后, 第一次跟他见面。   面对他明目张胆的暧昧,田芮笑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媚。她漫不经心地用热毛巾拭手, 说:“回来也不一定哦。”   庄久霖嘴角一弯:“好, 我争取。”   第一次约会吃饭,两人聊的都很轻松闲散。这家店所用食材极其挑剔, 热衷厨艺的庄久霖对此很有发言权, 从产自大间的金枪鱼“鲔突先”,到北海道海胆的处理手法,他都能说道一二。而田芮笑的味蕾也算刁蛮, 细品菜肴后向他所述的口感都很精到。   赤睦鱼配松茸一过,迎来炭烤和牛配黑松露。在田芮笑评价黑松露味道过重之后, 庄久霖说:“他们做白松露会更香, 只是现在还不到季节, 秋天我再陪你来尝尝。”   田芮笑目光一滞,在白松露的季节, 他又带了谁来这里?她轻轻说:“你运气这么好, 两种都刚好尝过了。”   “那要感谢希未了, ”庄久霖不动声色地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带我来的。”   “这样哦。”她心满意足地吃下整个寿司。   倒也不是介意什么,只是觉得跟不同的约会对象来同一家餐厅不太应该。田芮笑随即自嘲了一下,庄久霖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聊起两人都曾去过的香港东京同样有名的料理店,庄久霖接而说起与他吃饭的那些商客的趣事。   “菜一道道上,整顿饭下来有很多时间,适合谈事情。”他这样告诉她。   一顿饭下来, 田芮笑听到庄久霖说了许多从前她认为他会觉得很无聊的话,某位商客的癖好,某座出差城市的气候,某个随意听来的笑话……   真好啊。她想。能听到他说这么无聊的话,真好。   一顿饭吃到晚上八点,末了,庄久霖主动告诉她:“晚上我还要回公司,对接完邱恒手上的事,英国那边还要开视频会议。吃完了饭,我送你回家。”   这是田芮笑第一次知道庄老板的工作细则。以后,他都会这样告诉她了吗?   “好。”她乖乖应。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田芮笑解下安全带就说了拜拜。橘子&&   庄久霖好失落:“就这么走了?”   田芮笑好无辜:“那不然呢?”   他无奈一叹:“田小姐赏我一个吻别可好?”   “不要,”她很干脆,“今天……有过了。”   田芮笑刚要转身开门,就被他拽了回来,人掉进他怀里,嘴被用力地撬开。   其间他停下看了眼手表,她问:“赶时间?”他不作答,低头继续吻住她。再赶时间,也要贪恋多一刻与她缱绻。   第一次懵怔,第二次怄气,这一次,她终于好好地环住他的背,认真回应他的热切。   庄久霖抱着田芮笑,在她耳边低语:“下周考CFA了。”   田芮笑的鼻子和嘴唇都贴着他的颈窝,沉醉在他的味道里,声音也有些低迷:“记得这么清楚。”   “那我是为谁记的?”   “我知道啦,”田芮笑吻了吻他的脖子,“我明天去学校图书馆,周末就在宿舍里住。”   “好,”庄久霖稍抬头,安静地注视了她片晌,才说,“走了。”   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   田芮笑走到小区门闸时,回头一看,庄久霖还在那里,落着车窗看她。他冲她一抬下巴,她甜蜜地笑了,转身走进门,连步子都迈得比往日趾高气扬。   这一次她没有再走错单元楼,但同样在电梯门上见到了自己过分夸张的笑容。   一进家门,打开手机,田芮笑终于看到微信好友申请那个她期盼的小红点。   他的微信名简简单单的一个“Z”,头像是一块机械表的内部构造,朋友圈最近几条都是转发有关浦越的消息,上一条关于自己的内容已是三年前,他带爷爷奶奶到山里疗养,发了一张爷爷奶奶的合照。   真是彻彻底底的老干部。   庄久霖说了第一句话:到家了吗?   田芮笑回:到了。   庄久霖:好,我要忙了,下班了告诉你。   她心尖一颤,回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田芮笑心底倒进了蜜罐,甜得她有点晕乎。   从今天起,她都可以这样知道他的行踪了,是吗?   田芮笑趴着软榻,慢慢翻看庄久霖的朋友圈。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微信刚刚兴起,实在没什么可翻的,只有寥寥几条,在美国看了一场NBA球赛,受邀听传奇大亨的客座授课,参加某个学术会议所做的演讲,和同学的一趟公路旅行,秘鲁的一次海岸滑翔……   大多数照片都只有物,没有人。只有在秘鲁那次,降落后他被人泼了一把海水,照片抓拍到水花在他脸上溅开的一瞬,他闭着眼睛,咧着嘴,很是开心。田芮笑猜想,他之所以会发,大概是觉得这一帧很有特效感。   二十来岁的庄久霖张扬随性,意气风发,原来在她没有参与他的那三十年间,他也曾有如她一样洒脱恣意的年少时光。   这似乎没什么可道的,谁上学时不爱玩闹呢?可偏偏她在他敛起锋芒、磨平棱角的三十岁遇见了他,名利场几年厮杀让他变得城府高筑、讳莫如深,此时再见到那个年少的庄久霖,让她觉得好不可思议。   田芮笑反反复复地点开那些照片,哪怕是一条笔直的荒野公路也细看几遍。   转眼入夜已深,浴缸放好热水后,田芮笑往入水口倒入浴剂,一缸汤水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她一边玩手机,一边泡澡,心里每个角落都是庄久霖。女人是天生的福尔摩斯,她知道他的英文名Jude,没几下就翻出了他的脸书和推特,一条一条地了解她不曾认识的庄久霖。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某个闲暇时刻,也这样想起她,这样翻她的社交账号。她的微博很好找,只要他一输她的名字,就能看到她十几万粉丝的账号。   田芮笑把自己泡得通体泰然,起来吹头发的时候,庄久霖发来了微信:下班了。   此时已将近零点,她回复他:快回家啦。   庄久霖很久没再回复。   大约一刻钟后,田芮笑刚洗掉面膜,庄久霖来了电话。   大概还没适应与他这样私人联系,田芮笑脸红心跳地接起电话,软嗲嗲地道:“干嘛?”   “来看你,”他低沉地道,“下来,我在你单元楼负一楼电梯口附近。”   她的心怦怦乱跳:“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来?”   他话里带笑:“回家路线刚好经过,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绕过来?”   从浦越回和园,走东三环到北三环的确是最佳路线。   田芮笑轻轻地笑着:“那你等一下。”   “夜里凉,穿件外套。”   “好。”   挂了电话,田芮笑抬眼就看见镜子里穿着香槟色吊带睡裙的自己。她上围招眼,垂顺感的缎面裙把身段勾勒得过分性感。   “……”田芮笑咬咬嘴唇。这么穿真的好危险。   她往里穿上文胸,披上西装外套,扣好扣子,下楼。   庄久霖的车停在电梯口不远处,他下了车,在一处消防栓前查看。   田芮笑走近他:“怎么了?”   庄久霖看向她,展开一条胳膊揽她入怀,道:“没什么,看看。”   她依着他单薄的衬衫,仰着脖子看他:“明天还要上班,怎么不早点回去休息?”   庄久霖收回目光,低下头,撞了撞她的鼻梁:“你说为什么?”   然后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庄久霖抬起头,主动问:“你喂的那只胖猫呢?”   田芮笑示意一个方向:“在那边的角落里。”   他牵起她的手:“来,我们去看看。”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牵手。   庄久霖却是带着田芮笑往他的车走,他打开后备箱,搬出两大包猫粮,田芮笑一看,竟然是渴望。   她蹬大眼睛:“你……你去哪里买的?”   “门口宠物店还没关,我去问了哪种猫粮好,老板就给我拿了这个,”庄久霖第一次如此单纯,“怎么了?不好吗?”   “……”果然气场太强长相贵气的人容易被宰啊。田芮笑哭笑不得:“这是最好的猫粮啦,我平时都没有买这么贵的……好吧,那猫咪也算小区居民,就当作老板慰问贫困户咯。”   庄久霖笑了,关上后备箱,抱起共计二十斤重的猫粮,道:“来。”   “晚上在家做什么了?”庄久霖问。   “看你的朋友圈,推特,脸书呀。”她很诚实。   “我好像没发过什么。”   “是没什么,超级无聊。”田芮笑鼓着一张小圆脸粘在他臂上。   庄久霖一笑:“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她拖长尾音,甜甜地应:“好~”   “到了。”田芮笑扯住庄久霖的手,往身侧一看。   墙后一块不起眼的角落里搭着居民们用纸箱做的小屋,造型还颇为别致,里面堆满了暖融融的棉料,两坨毛茸茸的猫蜷成一团,把脑袋埋进肚子里。   “上次在邱总车上发现的那只小猫,现在跟它住在一起。”田芮笑蹲到门口,用手推了推那坨橘色:“小胖猫,一个不收你物业费还给你送饭的超级好的老板来看你啦。”   狸花猫没睡醒,橘猫懒懒地抬了个头,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恨她吵醒了自己。   田芮笑伸手一指,抬起脖子冲庄久霖告状:“你看你看,它真的超傲慢的,有需求的时候冲你喵喵叫,没需求就希望你滚远点。”   庄久霖也屈膝下来,嘴角挂笑:“它来多久了?”   “去年秋天来的,一开始保洁赶了几次,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大家就把它留了下来,”田芮笑揉了揉猫咪的脑袋,“其实我也有认识做救助的阿姨,本来想如果小区不能留它,就把它送到那里去。”   “救助的阿姨,在什么地方?”   “动物园后门一个家属院,阿姨把自己整个房子都腾出来收养猫咪了。”   “有很多吗?”   “很多,阿姨那里有五六十只,但是……”田芮笑无奈一笑,“比起在外面流浪的,那只是很少很少。”   庄久霖没做声,她又继续说:“阿姨年纪大了,积蓄也不多,还要分出来养猫猫们,我偶尔会买一些猫粮猫砂给她,希望能帮到她一点。”   庄久霖看着她,说:“下次有空,我陪你去。”   田芮笑也看向他,笑了:“好。”   庄久霖牵着她手往回走。   走到车旁,田芮笑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庄久霖搂着她的腰,勾唇道:“会自觉了?”   “才没有,”她的小拳头压着他心口,“因为你给猫咪买了粮,表扬你一下。”   “那还不够。”他目光灼灼。   然后他吻了下来。没过多久,他就将她抵在车上,唇舌着力更重。   远处有车引擎声传来,田芮笑推开了他。庄久霖抓起她的手腕,打开后排车门,将她推了进去。她回头时,他人也已进来,关上车门,隔绝外界,让这方空间变得可以让他对她为所欲为。   田芮笑被庄久霖抱到腿上,他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西装扣什么时候被他解开了,三两下就被扔到一边。   庄久霖停了下来,眼帘半垂。田芮笑知道他在看哪里,钢圈海绵与白蕾丝的组合托起她的曲线,那件V领吊带堪堪难掩,要男人不犯罪实在是强人所难。   庄久霖没有犹豫地低下了头。   田芮笑深吸了口气,手指穿进他发间,抱住他的头。   他的手在她背后,那几只金属扣很快松开,肩带接连扯落……庄久霖稍稍离开她,烦躁地扯开领口那只规整的温莎结,松开顶上两枚纽扣。田芮笑趁这功夫垂了垂眼,香槟色缎料已滑落至腰际……她匆匆闭上眼,任由他灼热的唇和手烙在她不敢看的地方。   庄久霖游走的手令田芮笑猛然回神。   前两次她都穿着下衣,而今天,她没有任何防线阻拦他。   所以,他真的就那么做了。   田芮笑乍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睁开眼,对上庄久霖烧灼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0点前发。 第24章 Chapter 24   庄久霖将车停在角落, 车后排避开了地库灯光的覆盖,隐在黑暗里。   田芮笑下意识合拢双膝, 制住他的动作。两人在暗光里对望, 她的眼神害怕而乞怜,又那么诱人。田芮笑看得见他眼底想要揉碎了她的欲/火, 却竭力克制。   明知不可为, 却舍不得。   “吓到宝贝了,”庄久霖耳语般地道,最终抽回了手, “对不起。”   庄久霖将田芮笑紧紧捆在怀里,两具身体间隔着薄薄一层衬衫。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他实在难忍, 将她转了个身, 低头吻她,双手从后向前。   田芮笑的大脑完全失氧。她不想停下, 不敢继续, 更不愿离开他。   情/欲真是魔法, 也是毒/药。   庄久霖次次试探她的底线, 却还未等她反应,又警告自己后退。   终于他停下所有动作,下巴挨在她肩上休憩,闷重的喘息充斥整个空间。田芮笑好不容易冷静一些,双手抚摸着他的手背,转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轻轻道:“你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好不好?”   庄久霖在等自己的呼吸平静,突然他猛地将手心一攥,最后一次贪恋她的柔软。他终于姗姗来迟地答应:“好。”   田芮笑坐到一边穿衣服,庄久霖在整理衣领。他先下了车,伸手将她扶出来。田芮笑站起来后,顺势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咬了咬他的耳根,道:“晚安。”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向了电梯口,留他在那里回味她的余香。   夜里的空气更凉了,不知已是什么时间。   从进电梯开始,田芮笑一直保持着双手抱住自己的姿势,回到家里,她倚在门后愣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来给庄久霖发一条微信:到家了告诉我。发完了一看时间,已将近两点。   原来在那种时候,时间竟流走得这样毫无察觉,她真的以为不过十几分钟,哪怕三十分钟。   田芮笑站到镜子前,脱掉外套,看见了那些发红的抓痕和牙印……   才躺下,她看到庄久霖给她回复:到了。接着第二条:早点睡。   田芮笑在床上翻了个滚,按下语音,发了条软糯糯的台湾腔:睡不着了……   庄久霖接着回:抹了什么那么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惹得她一阵痒。田芮笑决定报仇,她扯开睡裙肩带,举起手机,最大限度地拍了一张肩部照。照片定格,纳入她细长的颈、削瘦的肩、勾起的锁骨,还有雪白肌肤上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发了出去,娇娇嗔嗔地控诉:吃了什么那么大力气?   庄久霖过了良久才回:宝贝,别惹我。   田芮笑简直心满意足,让他也尝尝在这个深夜因为她挠心挠肺,难忍难眠的滋味。   她知道他一定在等,等她一句撒娇,让他重新掌控强势,让他也说一句令她疯狂的话。所以她不再回复,断了WI-FI,丢掉手机,闭眼睡觉。   意外的是,这一夜田芮笑睡得很踏实。早上惊扰她的是一声短信提示,她捞过手机一看:您好,订餐的先生让我不要打扰您,外卖给您挂门上了,祝您用餐愉快,别忘了五星好评!   田芮笑从床上爬了起来,出去开门,果然门把上挂着一只巨大的袋子。她把袋子拎回餐桌一看,才知道是广式早茶,叉烧肠粉,水晶虾饺,流黄包,烧卖……五花八门十几种。   田芮笑重新查看那条短信,上面说的是,“订餐的先生”。   她打开微信,庄久霖的对话框里堆了几条消息,先是凌晨四点发了一条有意思的微信推文——内容不重要,他只想让她知道,他没睡着。接着是早晨七点:田同学醒了吗?   田芮笑抱着手机傻笑,回:刚醒。   不久后,庄久霖打来电话。他似乎并不喜欢聊微信,嫌打字太浪费时间。   庄久霖先开了口:起床了?   此时已过九点,他身边有低微的车流呼啸。田芮笑乖乖地应:“嗯,你去上班啦?”   “在路上。”   “开车还打电话。”   “肖硕开,”他又补充,“之前在温泉馆你见过的。”   “这样哦……”她都忘了他还有司机这回事,因为,“之前都是见你自己开。”   庄久霖一笑:“之前跟你待在一起,都是私人时间啊。”   日啊,一大早就被撩!   田芮笑转了话,声音还是温软:“你给我订了早餐呀?”   “不然呢,你还想谁给你订?”   “别人订我也不吃。”   他又一笑:“乖。”   “你昨晚怎么那么晚还不睡哦?”田芮笑现在说话的声音除了庄久霖以外的人听了怕是腻得想吐。   “你说为什么?”他有点凶。   “今天没有精神怎么办?”她答非所问。   “所以,你下次乖一点,别让我睡不着。”   田芮笑试着让自己妖媚一些:“这就睡不着啦?”   “是啊,”庄久霖大方承认,“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   庄久霖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偷笑。他也勾了勾嘴角,说:“我到公司了,快把早饭吃了去学校。”   “好~”   一起床就接连甜蜜,直到洗漱时,田芮笑才察觉到胸部一阵异感。她低头撩开睡裙,竟看到左胸与衣料粘连住了,她一惊,往外扯开,才发现那里流了脓。   “……”田芮笑又气又羞——怎么会这样?过程中她并不觉得有多痛啊?还是……快感冲击了痛觉,她根本没有注意。   田芮笑一气之下给庄久霖打了电话,他接得很快,身边往来有人,开口时翩翩君子,好是正经:“怎么了?”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我准备开会了,什么事?”   她听见有人喊“庄总”,像是Anna的声音,然后没再继续,她猜是庄久霖抬手制止。庄久霖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你……我……”田芮笑烧红了脸,“那里……发炎了……”   电话里默了阵子,竟传来一声低笑。田芮笑实在羞死了:“笑什么笑!”   “那痛不痛?能不能找点什么药?”庄久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内疚一点。   “……开你的会去吧!”田芮笑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他发来微信:擦点药吧,对不起,宝贝。   田芮笑倚着墙,抬头对上镜子,竟看到自己还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想捶自己一拳。   等田芮笑回到学校,蒋纯得知她拒绝了庄久霖后,由衷地夸了句:“还算你有理智。”   田芮笑有点无奈:“我什么时候没理智了。”   “倒也是,”蒋纯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说,“你要明白老母亲的心,第一次见你这么悸动,就怕你爱他爱得冲昏了头。”   田芮笑没做声。蒋纯很快察觉:“怎么了?有屁快放。”   “没什么,”田芮笑正收拾书包,准备和蒋纯一起去图书馆,“只是突然觉得你们说得对,爱上他是一个很危险的选择。”   蒋纯的脸横到她面前:“你可算知道了!”   女生当然乐于给闺蜜直播恋爱趣事,尤其是热恋的女生。庄久霖所言所做,蒋纯都知道。   “你庄先生简直是高手中的高手,”蒋纯真心感叹,“不动声色,不疾不徐,火候把控得分毫不差——长见识了,原来商界大佬是这样撩妹的啊。”   田芮笑瞥了她一眼:“蒋纯,我发誓,这句话集合了我认识你以来你用过的所有成语。”   “田芮笑!”   走进图书馆前,蒋纯最后说:“不过你已经应付得很棒了,我还以为你会毫无反击之力。”   “慢慢来吧,”田芮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得没错,是我不肯降低要求,他很危险,可我想要他。”   ……   江曼丽让田芮笑下午三点过去找她,田芮笑提早了十分钟到办公室门口,却在敞开的门里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庄久霖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与江曼丽并肩而立。   田芮笑刹住脚,往门外一躲,打头就听见庄久霖说:“还在等他?”   江曼丽沉默久久,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你只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行了庄久霖,赶紧给我滚,看见你就烦。”   田芮笑一愣,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走廊另一头有同学喊:“笑笑,你回来啦?”   田芮笑抬头回应,心想她声音那么大,屋里的人应该是听见了,便提步进了门。   “丽姐。”她本想装作不认识庄久霖,却猛然意识到——什么鬼?明明她刚从他那里实习回来!蒋纯说得对,她真的有点冲昏了头了……   庄久霖还站在窗前,田芮笑冲他微微颔首:“庄总好。”   江曼丽回到办公桌坐下,语气恢复如常:“庄总对你的评价很好——废话,也不看看谁教的?”   田芮笑冲她一笑,又向那边那位颔首道:“谢谢庄总。”   庄久霖懒懒地睨了江曼丽一眼,道:“走了。”   庄久霖越过田芮笑身边,脚步声渐渐走远。   田芮笑问:“庄总来找你呀?”   “是啊,我收集钢笔,庄叔叔让他给我送来一支过来,”江曼丽揽过桌角的盒子,神色有些凝重,“真对不起叔叔,最近项目抽不开身,我得尽早过去看他。”   田芮笑不做发言,江曼丽放下笔盒,把她叫过来交代事项。   田芮笑的心思一直游离在办公室之外,没有办法专心,江曼丽一说完,她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手机里没有庄久霖的消息,她匆匆下楼,四下张望,既不见他的车,也不见他的人。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在找谁?”   田芮笑猛地转身,见到那张俊颜的一刹,心花怒放。她控制着自己,不咸不淡地道:“找同学。”   庄久霖缓缓踱步近她:“那你看我像吗?”   她扑哧一笑,摇头:“我没有那么老的同学。”   庄久霖刚要说什么,身后有同学从楼里出来,两人都没做声。   等人过去,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药膏,递到田芮笑面前。她羞耻地接过,脸颊涨红:“哦,所以,你是来找丽姐,顺便给我送药来了。”   庄久霖沉了口气,双手放进西装裤口袋里,往四下探了眼,确认没人,才倾身凑近她耳际:“谁是顺便,你最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10号的更新在晚21-0点间。 第25章 Chapter 25   田芮笑耳根子一麻, 退了一步远离庄久霖。她将药膏收进手心时四处张望,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她问:“还去上班吗?”   庄久霖直起身, 道:“去。”   “车停哪里了?”   他一抬下巴, 示意了一个方向。然后问:“你去哪?”   “图书馆,同学还在等我。”田芮笑说完, 庄久霖没有接话, 就那么看着她。她知道他很想吻她,所以更张扬地笑道:“那我走啦。”   庄久霖闷闷地应了声:“嗯。”   田芮笑转身离去。只可惜去图书馆的路很快便要拐弯,无法让他久久地看着她的身影。   田芮笑满面春风地回到蒋纯面前, 蒋纯瞥了她一眼,用耳语的音量道:“你庄先生又给你说啥了?”   田芮笑晃了晃那支药膏。蒋纯张大嘴, 问:“他给你送过来的?”   田芮笑捂着嘴点点头。   蒋纯叹了口气, 在草稿纸上写了一行字, 往她面前一推——看来你很快要有性生活了,小处女。田芮笑在桌底下踹了她一脚, 脸烧得更红。   到了吃饭时间, 两人才走到图书馆门口, 捧着手机的蒋纯突然刹住脚, 兴奋又为难地看向田芮笑:“……学长约我吃饭。”   田芮笑迟了迟:“吴浩然?”   蒋纯一秒变嗲:“还能有谁嘛。”   蒋纯知道田芮笑上班忙得马不停蹄,即便是下班时间,思绪也并不能完全属于自己,尤其近一个月还要分心为某个臭男人伤神。所以,最近蒋纯都只听她输入,而自己没有输出。   田芮笑挤了挤她的肩膀, 揶揄道:“所以现在什么进展?”   “回来再跟你说,”蒋纯抬手一挥,渐走渐远,“吃饭去啦。”   田芮笑到超市买了些水果,拿回宿舍就着脱脂沙拉吃。她平日饮食大多如此,在浦越的三个月顿顿摄入主食,这让模特公司的人知道了是要被骂的。   回到宿舍坐下已是六点,田芮笑想起来,往时这个点,她偶然见过庄久霖在食堂。她将水果切块,捣好沙拉,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   十分钟没回,半小时没回,一个钟过去了,还是没回。她知道他很忙,不失望也不气恼,就这样乖乖地反复打开微信等着。   倒是等来了个意想不到的陆璟。他说:该去吃饭了。这个语气脱离了伊始的小心翼翼,转入拉近距离的追击阶段。在追女孩的暧昧期,这的确是正常操作。   田芮笑心不在焉地回了几句,接而看到陆璟发来一句:周五晚上有空吃饭吗?   她的确还欠他一顿饭,可这次真的有理由推辞:我周六考CFA……   陆璟很快回:不好意思,是我忘了。   她不得不接:那不然周日吧,具体时间咱们再说。   陆璟:好。   一直到八点,庄久霖终于给田芮笑打来电话,解释道:“刚才在忙。”   做他下属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披星戴月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却忍不住心疼:“那你还没吃饭哦?”   “一会有饭局,准备过去了。”   “哦。”   “要喝酒,得让肖硕来接我。”   田芮笑听懂了,赶忙说:“我没有要你来看我啦……”   他一笑:“是我想去看你。但今晚不行,宝贝。”   田芮笑放在桌上的手顿然揪紧。这个男人说什么都能让她丢了神。她乖乖说:“那你去吧,好好吃饭,早点回去休息。”   “好。”   吃完了饭,田芮笑继续复习CFA。到了快十点,她走到窗台前舒舒筋骨,目光往楼下一扫,不出意外地看到许多对儿小情侣依依吻别。她偶然往其中一对看去,发现竟是蒋纯。   田芮笑捂嘴大笑,赶紧掏出手机拍下。拍完了她放大一看,很可以,吴浩然还是挺帅的。   过了半个小时,蒋纯才震天动地地冲进来:“田芮笑!你竟然偷拍我!”   田芮笑抬手挡她:“给你留下这么美好的一幕,你还打我!”   蒋纯哪里舍得打她,一把从身后抱住她,开始分享细节,两人不时传出忍俊不禁的嬉笑。而后,蒋纯凑近田芮笑耳根,说了句悄悄话。   “——啊?”田芮笑一下子弹了起来,“你们这才多久啊?他就想开房啊?”   她又被蒋纯揍了:“你给我小声一点!”   正在阳台晒衣服的齐苑特意过来:“没事儿,你们说,我把门关上。”   田芮笑没了笑容:“我觉得这人不行啊。”   “哎呀……”   “你别哎呀,”她眉头一折,“庄久霖都没这么直接,你们都说他这个年纪了,如果这么快就想很正常,可是吴浩然也就比咱大一两岁吧?”   蒋纯挑眉:“都敢直呼其名了?”   “你别给我扯,”田芮笑眉头褶子更深了,“我真觉得这人不行。”   蒋纯面色着急,却一时语塞,缓了半天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截取了一段对话给你,所以让你这样觉得,如果你像我一样全面接触他,你就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逻辑倒还是严密的。   田芮笑沉了口气:“总之你现在不能答应他,你要是敢不告诉我就答应他,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蒋纯一点也不生气,甜蜜地抱住她,低语道:“那我要给你跟你庄先生设多久的禁令好呢?”   “蒋纯!”   不等她喊打,蒋纯夺门而逃。   田芮笑一直没有打扰庄久霖,到了将近十二点,她洗好澡躺下,才给他发去一条:回家了吗?   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回复:刚回来。   田芮笑:喝醉了?   庄久霖:我不会喝醉。然后他问:还不睡?   田芮笑真挚地敲下字:知道你回家,就睡了。   没过几秒,庄久霖来了电话。田芮笑不得不挂断,给他发微信:舍友睡了,宿舍里关灯了。   好一会儿他回:那好,你也睡吧,明天我再打给你,晚安宝贝。   他果然不喜欢打字聊天,样样都和二十几岁的男生不一样。   田芮笑也道了晚安,安心入睡。   田芮笑不知道的是,短短几天,为了接她实习结束,为了陪她吃饭,为了给她送药,庄久霖已经推了好几样工作。而像这样能给她打一个电话也并非易事,庄徐行病倒,整个浦越都压在他的肩上,多一刻时间属于自己都显得自私。她偶然从Anna陆璟或其他同事那里探听到他,得知的皆是他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计算机,不知疲惫,不知停休。   但无论多晚,庄久霖都会给她发一条,晚安。有零点,有一点,也有三点。可他连续三天发现无论多晚她都会回复他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她在等他。   “不要等我,宝贝,”电话里,庄久霖这样对她说,“我希望你好好休息,别影响第二天的功课。”   田芮笑倔强地说:“才没有等你,刚好这几天复习得晚一点而已。”   他轻轻一笑,显然是不信。   田芮笑想给自己一拳——她不能让他这么赤/裸/裸地感觉得到她在想他。   CFA考点设在国展中心,周五晚上田芮笑便回了家。   晚上过了十一点,庄久霖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考试。听到他身边低微的人声,田芮笑问:“你还在外面?”   “跟几个老板喝茶。”庄久霖告诉她。然后再简要地说是谁,谈什么,不吝与她分享他的一切。   “那我先睡了。”她又乖又委屈。   “好,明天好好考试。”   翌日,田芮笑起了个大早,打车到国展中心,走进摆满桌椅的展厅,找到自己的名字坐下。   CFA涵盖十门课程,全英文考试。事实上,这个报名费共计将近两万块的考试,在求职中的含金量远不比一份顶级券商或诸如浦越资本这样的PE的实习经历来得重要。这世上,花钱得到的东西,有时反而不那么可贵。   考试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田芮笑交了卷子,背一只双肩包往外走。   她惊喜地接到了庄久霖的电话,他打头就问:“在哪个出口?”   “你……”   “考完试来接你了,小朋友。”   田芮笑在一处候车点见到了庄久霖的车。她一进门,他便忍不住搂过她吻下,直到后方有车打响喇叭才不情愿地断开。   庄久霖左手开车,右手与田芮笑十指紧扣:“想吃什么?”   她转着身子望他:“你决定。”   “想吃粤菜吗?”   “好啊。”   庄久霖一转方向盘,上了路。   “考试怎么样?”他问。   “感觉比去年十二月的卷子要容易些,”田芮笑犹豫着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面对他有种见教导主任的感觉,“其他都还好,就是固收我看得不是很多,有一道给定利率期限结构,让算短期利率的算了好久……”   “给了什么数?”庄久霖知道她一向过目不忘。   “三年即期利率9.0、9.5、10.0,波动率24、22、20,”田芮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用了候李模型,画二叉树,算了十几分钟。”   庄久霖专注盯着前方,过了阵子,道:“答案是7.47、10.76、15.5。”   田芮笑猛地瞪大眼:“……你,你就口算完了?”   “直接用BDT模型,”庄久霖看了她一眼,“你选了什么?”   “我就选的这个。”   “那你对了。”   “可是……答案里有负数呀。”   庄久霖看了眼她天真的脸,嘴角一扯:“对利率衍生品定价,通常没有负数。”   果然上学的娃娃和上班的老干部不一样啊。计算倒是不难,却很繁杂,她不敢相信他在眨眼之间就说出了正确答案。   田芮笑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道光。   餐厅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楼里,从进门开始,田芮笑好后悔就这样跟他来吃饭。整个餐厅里,西装革履的男士身边,陪同的都是妆容精致、衣裙美艳的女士,而她……早上穿了件白T搭牛仔短裤,蹬着平底小白鞋,扎马尾,背书包……   好在她天生丽质,竟还听到有人路过说:“小姑娘皮肤真好啊。”、“长得漂亮连素颜出门都不怵啊。”   再有坐得稍远一些的姐妹局,悄悄私语:“你猜猜那两个是什么关系?”   “反正不像情侣。”   “我也觉得,那种大老板不会喜欢这么清纯的吧?像是兄妹。”   “……好吧,靠,他搂她的腰了。”   庄久霖带田芮笑到一处景观位,先让她坐下,自己再坐到对面。   服务生拿来菜单,庄久霖同样示意给田芮笑,全由她来点菜。   点好了菜,还不到六点。   田芮笑将下巴架在手背,看着他道:“今天不用加班?”   “刚从公司出来,”庄久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到她脸上的一瞬,辗转温柔,“父亲之前在富国岛谈了一个度假村项目,前两天刚交给我,明天要过去一趟。”   “有困难吗?”   “承建商的合同有点问题,还要再谈。”庄久霖对她说了一遍大致经过。   田芮笑问:“去多久?”   “还不知道。”   也是,他的行程怎么可能有定数。田芮笑漫不经心地道:“那你去咯。”   庄久霖没什么表情:“有约了?”   “是呀。”   “男生女生?”   “跟女生的不叫约会吧?”   “好,”庄久霖客客气气地道,“周末好好玩。”   田芮笑很配合地点头。   吃完了饭,天色已黑。答辩在即,田芮笑要回校准备,便让庄久霖送她到学校。   “到门口就好了。”虽然她这么说,他还是将车开进了校门。   庄久霖在她宿舍楼不远处停了车,和她一起解开安全带。她问:“怎么了?”   他转头冲她一笑:“看看小朋友平时生活学习的地方啊。”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严肃,他摘下了领带,松开顶上纽扣,站起身来。关上车门,庄久霖朝站在另一头的田芮笑摊开手:“来。”   她一阵小跑过去,喜滋滋地将手放进他掌心。   两人牵着手,沿着梧桐耸立的校道踱步。在满校园成双成对的情侣之中,既普通又特别。   田芮笑知道自己被很多人关注着,特意领他走偏僻的路。明明他那么值得炫耀,英俊高大、有钱有势,明明她也曾有那么一些时候想冲全世界呐喊拥有了他,可在这一刻,她只想把他藏起来,完完全全地私有。   “那条路去上课最快,每天早上都很堵,我骑电驴在那翻过车……”   “那边是舞蹈社,大一二的时候我老去那里跳舞……”   “那边文具店的阿姨特别凶,大家都不喜欢去她那里买东西……”   她一路都在跟他说这样无聊的事,他一路也这样欣然地听着。   田芮笑往别处一指:“那边春天的时候特别好看,我跟蒋纯每次散步都一定会去那里。”她回头看他:“你会去哪里散步?”   庄久霖无奈一笑:“我没有时间散步。”看着她疼惜的小脸,他接着说:“以后会有的。”   “为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   “陪你啊。”他敲了敲她的鼻子。   这样恣意地陪她一会儿,让大脑离开工作,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奢侈。   临近门禁,两人折返回程。   经过电信学院楼时,田芮笑决定承认:“那天……我听到你跟丽丽说话了,她骂了你一句。”   庄久霖默了一阵,开口道:“她之前的男朋友是援非医生,走之前跟她说分手,一去就是八年。”   田芮笑愣怔久久:“所以……她还在等他吗?”庄久霖不作答,她忍不住又问:“那他给丽丽什么交代了吗?他们还在联系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庄久霖说,“她不说,我也不问。”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父亲认识了很多年,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年纪最小,何扬大她两岁,所以他们常常在一起玩。”   田芮笑笑了:“都是青梅竹马,丽丽怎么不是喜欢你。”   庄久霖露出了万分嫌弃的眼神,这真是田芮笑第一次看见他眉头褶子那么深。   回到车旁,宿舍楼大门已关了一半。   庄久霖停住脚步,田芮笑抬头对他说:“那我走了。”他不做声,她故意就此将手从他掌心抽出:“走啦,拜拜……”   话音未落,人被他用力一拉,撞进他怀里的同时,嘴唇也被他所覆盖。   田芮笑几乎九十度仰着脖子,庄久霖捧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唇齿间辗转。   吻了好久好久,两人稍稍分开,庄久霖搂着她的腰将她半托着挂在自己身上。田芮笑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多高呀?”   他答:“一米八八。”   安静了一会儿,田芮笑皱眉:“你怎么不问我?”   庄久霖一笑:“一米六五?”   “你怎么知道?”   “你帮我扛水那次,站在饮水机旁边头顶刚好挨到一条玻璃线,我估算了一下高度,减去你的鞋跟,大约有一米六五。”   “……这么准哦。”她被撩到了。   “也有猜不准的。”   “什么?”   庄久霖的唇贴到她耳根:“胸围。”   田芮笑脸颊涨红:“……你猜多少?”   他为难了一下,还是决定认输:“多少?”   田芮笑故意拉长尾音:“E——”   田芮笑第一次听到庄久霖真的笑出了声。她羞窘极了:“这么开心……”   他好理所当然:“我不该开心吗?”   “……”   空荡的校道,只剩下他们拥抱的身影。   “回去啦,”田芮笑好故意,“我明天还要约会,我得早点睡觉,明天才能看起来容光焕发。”   庄久霖一声低笑:“谁这么好运约到你?”   “还蛮帅的哦。”   庄久霖面不改色:“那玩得开心一点。”   田芮笑抬起头看他:“真的?”   “假的。”   看着他沉冷的脸,田芮笑扑哧一笑,说:“是陆璟啦,我走那天他约我吃饭,后来你知道了,放了人家鸽子,总得还吧。”   还有一个原因,她要和陆璟聊聊人大考研的事,可这个话题她从未和庄久霖提起,她不想以今夜作为开端。   庄久霖问:“跟你同桌的实习生?”   田芮笑说:“庄总果然从来不记实习生名字也。”   庄久霖直截了当:“他想追你。”   “你又知道了?”   庄久霖的眼神简直是不屑:“那你去吧,出门顺路记得帮我挑一个杯子。”   “还记着啊?”她觉得好好笑。   “别忘了。”他再次叮嘱。   田芮笑突然又抱紧了他:“好。”   他也搂紧她的腰:“伤好了吗?”   她声音变弱:“好多了……”   庄久霖恳求道:“再跟我待一会。”   他的身体告诉她,继续跟他待下去他会对她做什么。田芮笑决定让他失望:“我答应了舍友回去要给她带酸奶,小卖部快关门了。”   “求你了。”   “我还没洗澡呢,澡堂就快停水了。”   庄久霖更紧地搂住她的腰,声线更哑:“求你了。”   “不要,”田芮笑竟然在笑,“如果你今晚梦到我,那下次可以考虑。”   他嘴角一扯:“又不是第一次梦你。”   “梦我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听懂了。心跳加速,脑子也跟着懵乱,说:“真的不能说啊……”   他笑:“是你不敢听。”   田芮笑推开他就要走:“那我不听。”   她一步也没走出去,人被他从身后抱住,灼热的声音烙在耳边:“我不想让你听,我想让你亲自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其实1点的时候字数够了   但想着既然迟了就多写一些   狐狸这个思路不太对   应该按点先发过后再补   今天一定准时21点   flag立在这了   不然的话   就让庄老板晚一天睡到笑笑   庄某:??????   。   有姐妹觉得他渣   害!渣你不还是爱了?   。   uncut   wb   别忘了 第26章 Chapter 26   作者有话要说:  增改在后半部分   “那你要好好表现咯。”田芮笑这样回答他。   然后她便掰开庄久霖的手, 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   直到跑到二楼,田芮笑从走廊窗台往外一看, 才见庄久霖关上车门, 缓缓驶离她眼前。   田芮笑直奔蒋纯宿舍,掐着蒋纯的脖子竭斯底里道:“他想上我!他想上我!他想上我!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蒋纯推开她, 猛烈喘气, 冲她翻白眼:“你前几天不还把我教育得头头是道吗?怎么到了自己就六神无主了?”   田芮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蒋纯,你最近真的学会了很多成语。”   “姐姐我高考语文一百三!”   田芮笑蹲在她身边,第八百次问:“我怎么办?!”   “那你想吗?”蒋纯突然问。   田芮笑烧红了脸。蒋纯直接说:“OK不用答了, 你非常想。”   “我干什么了?”   “全暴露在你脸上了。”   “……”田芮笑不敢否认,也根本无法否认。   蒋纯接着问:“你确定他只有你一个女人?”   田芮笑继续无法回答。   蒋纯也跟着沉默了片刻, 说:“再观察……一两个月吧?”   田芮笑一时无言, 只能傻傻地点头:“好。”   她走之前, 蒋纯最后告诫她:“别说姐妹没提醒你——听说长得越高的男人,跟下面越不成正比, 搞不好你庄先生……”   “——啊呀呀呀!”田芮笑捂着耳朵逃走了。   回到宿舍洗完澡, 田芮笑看着自己换下来的浅粉色胸衣, 不自觉地就想, 是不是该买几件性感的内衣了?他又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哦天呐,她在想什么?田芮笑猛烈摇头。   次日午后,田芮笑收到庄久霖发来一张海岛风景,告诉她他已安全到达。   Anna说得没错,他给不了她普通男生能给的陪伴,他不会二十四小时即时回复, 也无法时时刻刻关心她的动态,但他很懂得在她在意的那些时间点让她知道他的状态,譬如回家和到达。   是个处处周到、滴水不漏的男人。   田芮笑和陆璟约了晚饭,就在西直门。和没有深意的对象吃饭,晚餐是个不错的选择,饭后若无意继续,一句想早点回家就可以走人;不像吃午饭,饭后还有大半个白日,很难找到理由推脱。   见面后不久,陆璟就告诉她:“庄总带了好几个高管去富国岛,看来这个项目很有地位。”   田芮笑想继续聊庄久霖,却又不想刻意,轻飘飘道:“庄总最近手上的大项目真的不少。”   “听说很多都是庄董之前敲定的,现在一一交接给他,”陆璟压低了声,“大家都慢慢看出来了,庄董想退二线,庄总不久后就要全面掌舵浦越了。”   听起来还是没人探听得到庄徐行病危的事,庄家的消息防漏果然严密。   这一两年的交接期,将会是庄久霖最艰难而繁重的时刻,迅速提升威望,稳住各方投资人,同时堤防虎视眈眈等着趁虚而入的眼睛……   “这段时间真的是对庄总最大的考验,全业界都在盯着他,”陆璟面露崇拜,“我有一种预感,浦越就要迎来日不落帝国时代了。”   是啊,所有人都那么崇敬他,相信他,坚定不移地追随他。田芮笑原本也是这千千万万人之一,和所有人一样,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就该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可现在,她唯一在意的,只有他会不会累。   之后,两人接着聊到考研。陆璟的确优秀,他同样是跨专业,以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人大,各项奖学金拿到手软,父母没掏过一分学费。他向田芮笑分享了许多导师近来研究方向,学界热点,以及一些老师们喜欢的做题套路,满是干货。   陆璟同样坚定不移地相信她没有问题:“你就随便考就上了,等到了复试,光凭浦越的实习经历,就够你杀掉很多人了。”   田芮笑诚心诚意致谢:“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吃完了饭,夜幕刚落。陆璟有意想再陪田芮笑走走,她却找了理由与他道别。   临别时,陆璟揉了揉她的脑袋:“等你来做我的师妹。”   老实说这个动作绝对够撩,只可惜,她的心落在了别处。   眼看时间还早,田芮笑搭地铁往北,准备去一家陶艺馆。   陶艺馆离和园别墅不远,之前庄希未带她来这学过一段时间——当然,那时候她并不承认她家就住在隔壁。开在别墅群里的店铺自然有些底气,所备材料要比别的店精贵许多,田芮笑决定亲手给庄久霖做一只咖啡杯。   路上,田芮笑给庄久霖发微信:你喜欢什么颜色?   没想到他回得很快:喜欢你喜欢的颜色。   她脸颊一热,回:哦。   万万没想到,一进店门,田芮笑一眼看到了满手泥的庄希未。   “今天怎么想到要来?”两人问了同样的话。   庄希未回答:“在家闲得无聊,出来走走顺便就过来了。”   田芮笑可不能这么回答,下周就要答辩了,她一点也不闲:“我……朋友生日,给他做一个。”   中文真的很微妙,TA字读来不分性别,像田芮笑这样不搞暧昧的好女孩,没人会怀疑她用心亲手做一个陶瓷杯是要送给异性。   庄希未已经在拉坯了,趁她不注意,田芮笑悄悄向店员要了骨瓷瓷土,价格高于普通陶土很多很多。店员给她备好,她捧着泥土到庄希未邻座坐下。   “叔叔怎么样了?”田芮笑主动问。   “最近精神不错,食欲也挺好,”庄希未已很坦然,“他趁现在还没完全入夏,准备带爷爷奶奶出去走走,我哥应该是没空了,我得陪着。”   “那就好,现在的天气确实适合出去。”   看着她捧高,压低,定中心,庄希未问:“你准备做个什么?”   田芮笑专心盯着旋转的陶土:“咖啡杯。”   庄希未来得早很多,很快便收底取下,接着去要第二块瓷土。她没有田芮笑心思那么细腻,随便就让她听见了她要的也是骨瓷。田芮笑看了看做好的第一只,问:“这个也是骨瓷。”   “嗯。”   “你要做两个?”   庄希未眼底有光一动:“嗯。”   田芮笑直截了当:“希未,你要送给谁?”   “哎呀哪有送给谁啦!”她措手不及,心虚地笑了起来。   想想自己也同样瞒着她,而且被瞒对象还很过分,田芮笑没再追问。   可庄希未一个晚上都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这种时候最好别问,让她自己憋着,憋到难受自然就说出来了。   “他要去美国了,”庄希未突然说,“他拿到了加州理工的offer。”   田芮笑反应了阵子:“魏迪生?”   庄希未失落的眼神给了她答案。   魏迪生大庄希未一届,是他们学校摄影协会的会长。庄希未偶然与田芮笑提过几次,田芮笑读懂了她的眼神,可一细问,她却三缄其口。那时候,田芮笑以为是自己与她还不够要好,不够信任,可后来她才明白,庄希未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看似没心没肺,活泼开朗,心底的话却很难说出口。   田芮笑完全不知进展,只得试着问:“你打算……”   “我本来决定要去美国,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庄希未没把这句话说完,接着摇摇头,“算了,爸爸最重要。”   “那,他知道吗?”   庄希未又摇摇头,专注调整陶土造型。   田芮笑见过魏迪生的照片,阳光帅气,封为校草也不过分,自身也十分优秀。即便他父母皆是企业高管,可若单论家境,他对庄希未当然也算高攀。况且,庄希未从不把家境当作自己的优势。   从前田芮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庄希未会莫名有些自卑,尽管她的确样貌平平,可这与她出身所受的教育相比太不可思议。   到了最近,她终于得以猜想,或许有部分原因,来自一个优秀得逆天的哥哥的压力。   田芮笑决定不再追问:“所以,你要做一对情侣杯?”   庄希未羞赧地笑了:“没有啦,什么情侣杯……就,做一对一样的吧。”   “希未,画一个对称的图案吧,”田芮笑大胆建议,“两个杯子拼起来才完整的图案,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猜一猜。”   庄希未若有所思,还在犹豫。   幸好她今夜有心事,如果她追问田芮笑要做的杯子,田芮笑一定比她更心虚。   “喜欢你喜欢的颜色。”   那到底给他做什么颜色好?   她蓦然想起那夜暗蓝色的深圳湾,穿着藏蓝色衬衫的他。他似乎很中意这个颜色,她大约见过他两三件藏蓝色的衬衫。   好。藏蓝。   田芮笑在杯底用22K金刻了一行小字——For Jude   她挣扎了很久要不要加上自己的痕迹,最终拧不过私心,在那行字前面画了一个笑脸。   之后浸釉,上色,给杯口镀金,待到成品烧制出窑,VIP也需要三五天时间。   希望正好是他回来的那天。   可田芮笑大概是忽略了,庄大老板即便是回来了,也没办法当即把时间分给她。   蒋纯刻薄而实在地警告她:“你确定他不是在撩别的女人?”   田芮笑有点生气,气她不懂他的负担,不懂他的辛苦,也气……自己没有底气去否认。   自庄久霖回京那日给田芮笑报了一声,一连三日他都没了信儿。   晚上入睡前,田芮笑抱着手机,往上滑动与他的对话框,翻看他们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无一例外都是庄久霖主动。那么这次,换她主动一次,不过分吧?   田芮笑删删改改,过了很久才发:你在干嘛?   他意外地回得快:做度假村的合同。   原来还在加班啊……田芮笑什么也不敢说,只告诉他:明天我有拍摄工作。   庄久霖:什么时候?   田芮笑:从上午十点拍到下午。   庄久霖:中午休息吗?   田芮笑:休息吃饭。   然后他回:好,我中午找你吃饭。   田芮笑嘴角弧度咧得夸张。   次日上午,田芮笑带着那只陶瓷杯出了门。   真够巧的,拍了一上午的甜美清新夏日风,临近午饭时间,老师给她换了身性感的小黑裙,妆面也补得妖娆了些。这套拍完,导演就喊了休息。   所以,田芮笑就这样穿着低胸吊带小黑裙下了楼。   等电梯时,田芮笑给庄久霖电话:“你在哪里?”   “刚停好车,就在你这栋写字楼下面的商场,”她听到他关上车门的声音,问,“几楼是餐饮?”   “三楼。”   “那我到三楼等你。”   田芮笑从写字楼绕进商场不比庄久霖近,一路都在跟他确认位置。踏上三楼的扶梯时,她看见阶梯尽头他挺拔的身影,远远地就已摊开掌心等她。   这样步步走近他的感觉,真好啊。   见到她的那一刻,庄久霖眼底掠过一丝惊艳。束腰黑色伞裙之下,一双腿又细又直,十一厘米的细跟鞋更显腿长,频频引路人回头。   庄久霖接过田芮笑的手,看着她蓬松的卷发,说:“头发怎么这么乱?”   她哧哧地笑:“造型老师做的啦。”   “衣服也是?”   “对呀。”   “记得换了衣服再回家。”   田芮笑又忍不住笑,问:“你担心什么?”   庄久霖很直接:“担心你被别人骗走啊。”   她好满意,终于解释:“好啦,这是商家的衣服,拍完当然要换了。”   庄久霖才终于罢休,转向她手里的袋子:“拿了什么?”   田芮笑往身后一藏:“坐下来再给你看。”   “想吃什么?”   “日料。”   “好。”   点好了菜,田芮笑将袋子推到庄久霖面前。“是什么?”他已经在动手拆。   庄久霖从里头取出一只木盒,缓缓揭开。一只咖啡杯嵌在里面,通体藏蓝,磨砂质地,杯口镀金。   “昨天刚刚烧好。”   田芮笑看着庄久霖有些错愕地抬头:“自己做的?”   她点点头:“你看下面。”   庄久霖将杯子倒着,看见了那个笑脸,以及For Jude。   这道特别的印记刻在杯底,从此时刻展露人前,却又不为人所知。她想,这大抵就是幸福感。   “好,”庄久霖阖上盖子,“我收下了。”   “……就没了?”   “还有什么?”   “至少该道谢吧?”   “这是你欠我的。”   “哦。”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庄久霖更想欺负她:“你的约会怎么样了?”   田芮笑挑挑眉,变得恣意:“很棒呀,他又健谈又开朗,比某些人好多了。”   “那接下来什么想法?”   “再观察观察咯,”她莫名想起蒋纯的话,便说,“观察个一两月吧。”   庄久霖气定神闲地端起玄米茶,道:“那他没机会了。”   田芮笑刚要说什么,店员过来上菜了。下午赶时间,吃饭时两人不再多聊。   饭后两人出门,幸运地等来了一个空厢电梯。   庄久霖按了-1,田芮笑刚要按1,就被他攥住手腕一把拉进怀里,道:“陪我待一会。”   她笑:“庄总那么忙,我才不敢耽搁。”   “杯子我很喜欢,”他拉近她一步,眼神真挚得让人忘却一切,“真的,很喜欢。”   田芮笑败了,任庄久霖将她带到负一楼,坐进了他的车后排。   他的吻压下来的时候,田芮笑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直到他停下来,加重语气道:“不许再跟他出去。”   她彻底落败,依在他心口点了点头。然后傻傻地问:“你最近怎么回我微信这么快?”   “猜猜看?”   她犹豫之后,说:“给我设提醒了?”   庄久霖摩挲着她裸露的背:“不想让你等。”   “……其实没有关系,工作重要。”   “你也重要。”   田芮笑心头一颤,抬头看他:“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之前因为政府审批问题,有部分期限搁置再议,现在合同要全部重新做。”   “有困难吗?”   “刚跟律师对接,需要一些时间。”   “累不累?”   庄久霖一怔,低下头,对上田芮笑楚楚的目光。他吻了她一会儿,才答:“现在不累了。”   庄久霖抬起手表,对她说:“十二点五十,田同学还可以再陪我半个小时吗?”   田芮笑望着他:“那你闭目养神好不好?”   “好。”   “来。”田芮笑从他腿上下来,坐到另一头,看着他。庄久霖一笑,顺从地躺进她怀里,枕着她闭上了眼睛。天知道他有多愿意。   田芮笑学他刚才那样,轻轻摩挲他硬朗的脸庞,心隐隐作痛。   庄久霖几乎是瞬间睡着了。   半小时眨眼而过,田芮笑不忍心叫醒他。又过了五分钟,他缓缓睁开了眼,问:“几点了?”   “一点二十五,”她抱着他的肩膀,“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庄久霖睁着眼睛看田芮笑,缓了一会儿,一个翻身起来,重新将她抱进怀里,吻住了她。   她身上实在露骨,可供他落手之处令她防不胜防。他埋头下去时,她终于想起来:“我该回去了,老师让一点四十之前到的……”   感觉到他在吮咬她,她慌张地推搡他:“别……别留下印子,我还要换很多衣服。”   “宝贝,”庄久霖低沉地唤她,终于抬起了头,“晚上去我那里好不好?”   田芮笑猛地一震,明知故问:“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庄久霖说了几个地方,远一些的京郊别墅,近一些的公寓大平层,最后告诉她,“我最常去的公寓就在浦越附近。”   他的目光深如浩海,等待着她。   “晚上跟我回去,好不好?” 第27章 Chapter 27   别忘了清缓存看26章增改部分, 有50%   ————————————-   田芮笑的心跳近乎疯狂。   她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尽管他从未掩饰对她的欲望, 可现在, 他终于直白地发出了邀请。   她想吗?她好想,她温润的身体在呐喊着答应, 可她没有忘记蒋纯的话——再观察观察吧?   田芮笑终于动了嘴唇:“我……周三答辩, 明天要去学校。”   庄久霖立刻就说:“明早我送你去。”   她懒得想借口了,翘起下巴,干脆地道:“那也不要。”   “为什么?”他猛地压了压她的腰, 让她贴他更紧。   “因为……”庄久霖迫使田芮笑直视着他,她好得意他现在迫切的眼神, “你表现还不够好呀。”   “那我该怎么样?”听似无奈, 他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盛气凌人。   田芮笑凑近他, 咬了咬他的鼻子:“你看着办……”她突发奇想,又说:“你生日几月?”   “二月。”   “……那几号?”   “19。”   双鱼座。   “哦, ”她开心地笑了, “那我高兴了就颁给你一朵小红花, 等你攒够19朵再说吧。”   “……”庄久霖好后悔自己说了实话。他无奈地点头:“知道了, 小朋友。”   又过了一会儿,田芮笑脸色一塌:“你怎么不问我生日?”庄久霖不说话,她怔了怔,说:“你又知道了?”   他直接说了出来:“7月19日。”   巨蟹座。   “哦。”田芮笑低下头,偷偷地笑。蓦地,她恍然意识到什么:“等等……2月19日, 不就是我们在内蒙那时候吗?”   庄久霖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留在家里吃饭?”   “可能因为……知道去了内蒙,有人要唱歌给我听。”   田芮笑捶了捶他的心口:“谁唱歌给你听了?”   他裹住她的小手:“只有我听见了,就是唱给我的。”   田芮笑重新趴到他颈窝里,刻意忽略时间过去了多久。然后她听见他沉了口气,便问:“怎么了?”   庄久霖看着别处,道:“在想你生日的时候,有没有时间陪你出去度假。”   她听得浑身发痒,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勾引她。   “说不定那时候你还没攒够小红花呢。”她直起身来,像个在游戏里耍赖的孩子。再跟他待下去,她怕她就要说服不了自己了:“我要走了,他们还在等着。”   庄久霖迟了会儿,应:“好。”   等电梯时,田芮笑从反光镜里理了理头发。口红被他吻去大半,她又没带备用的,索性全部抹掉。   回到化妆间,潘亮一见到她,神色顿然诡异:“你……干什么去了?”   田芮笑说:“吃饭了呀。”   潘亮使了个眼神:“你自己照照镜子。”   田芮笑看了眼镜子,惊愕地捂住了胸口:“我……”   潘亮冷哼:“吃顿午饭,吃出一颗草莓了。”   “对不起啊……”田芮笑羞窘地说,“一会儿要是有遮不住的衣服,让老师换一下吧。”   化妆师给她上妆,潘亮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道:“笑笑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呀?”   她一笑:“普通人。”   “噢,那你的普通人一定跟我们的概念不一样。”   她转了话题:“这次去法国进修一个月,可把你玩儿美了。”   “罢了,吃一个月西餐真是消受不住,”潘亮又问,“他们说你前两个月去上班了忙着没来,上什么班儿了?”   怎么一句话又回到原点了……田芮笑答:“去浦越做风投。”   潘亮片刻后才反应:“浦越,就是崔暖暖那个金主的公司?”   田芮笑猛地一震……她竟忘了还有这回事。她手指发颤,小心地问:“他们……后来还有消息吗?”   “你不知道啊,上个月人家崔大美女又找着新爸爸了,听说是个做珠宝的,哎哟你说……”   田芮笑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只等他停下来,又问:“亮哥,你说像庄总这样的人,是不是有很多女人找他?”   “庄?你是说崔暖暖之前那个?我记得他看起来挺帅的,这么个贴着金行走的春/药,你觉得能少?”   “那,你说……”为了不显得刻意,她换了个代称,“他们会花时间追一个女人吗?”   潘亮不可思议地笑了:“好妹妹,哥接触过那么多老板,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追?或许一时兴起那么几天吧,再睡不到就算了,他们哪有那么多心思?在老板眼里,赚钱比女人有趣得多。”   田芮笑一愣:“几天?”   “几天还睡不到干嘛不换人?大家时间都那么紧,换个人打炮不更省事儿?”   好有道理。   昨天田芮笑告诉庄久霖要拍摄到晚上七点,七点一过他便来了电话:“结束了吗?”   田芮笑刚把更衣室帘子拉上:“嗯,在换衣服。”   “我晚上有饭局,不能陪你吃饭了……”说到这里,有人喊了声“庄总”,他对她说了声,“等下。”   庄久霖没挂电话,田芮笑听着对方汇报之后,他接着也说了几句。   田芮笑微微发怔,那语气与在她耳边低语的判若两人。太久没有在人前听他说话,她都忘了他原本是这样的冷傲威仪,独独到她耳边化为绕指柔。   那边终于说完,庄久霖的声线转瞬低柔:“邱恒过来找我。”   她绵软地问:“你去哪里吃饭?”   庄久霖把地点和同桌人交代得老老实实。然后说:“你最近熬夜改论文,不要只吃水果沙拉,我给你订了炖品,等你回家差不多就到了。”   田芮笑倚着墙,拿手指乱抠:“好嘛。”   “那我去了。”   “等一下。”   “嗯?”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舍不得挂而已。然后她笑:“恭喜你拿到第一朵小红花啦。”   庄久霖一笑:“就这样?那我明天开始给你叫一日三餐。”   “还有十八朵,你加油哦。”   “好。”他接受了这个小朋友的游戏。   电话挂了。田芮笑脱下外衣,看着镜子里91-54-89的自己,脑子一热,拿出手机,摆了个性感的pose,拍了个半身照。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目的之后,立马很怂地删掉了照片。   田芮笑决定咨询一下蒋纯大师:这张……发给他,会不会太绿茶婊?   蒋纯回了五排的哈哈哈。然后说:行啊你,有出息,都学会主动勾引了。   田芮笑自我反思:好像真的很婊……   蒋纯:对自己男人,那叫绿茶粉,随便作。你做好准备,我怕你发了他今晚去砸你的门。   田芮笑决定矜持一些,别那么直接。   所以,等她晚上洗完了澡,换上浅粉色的深V吊带缎面睡裙,站到全身镜前凹了个显身段的姿势,将照片发给庄久霖,做作地问:新买的,好看吗?   他给她设了信息提示,她就盯着对话框等待。很快上面显示正在输入,可过了好久也没出现一个字。   “又在酝酿什么骚话了。”田芮笑嘀嘀咕咕。   田芮笑终于等到庄久霖的回复:我输了。   “——啊啊啊!”她抱着脑袋尖叫起来,整个人像被火炙烤般难忍难耐。   他的认输,却转败为胜。   将近零点,庄久霖打来电话:“田同学允许我收集小红花期间看你吗?”   田芮笑考虑了会儿:“我要是说不呢?”   “那我只好遵命了,”他声音含笑,“我怕田同学扣我小红花。”   “你可以来看猫咪。”   “嗯?”   “你可以来看猫咪,然后我也去看猫咪,这样就不算来我看。”田芮笑无厘头地说。   庄久霖真的觉得自己在陪小朋友做游戏了:“有道理,真聪明。”   庄久霖沉了口气,终于说:“下来吧,宝贝,我到了。”   “……”她真的无语了。   知道她的具体房号对他来说太过容易,但他很有分寸。   至少田芮笑还记得换了衣服和裤子再下楼。   走近车门时,田芮笑犹豫了一下,直接打开了后排车门,庄久霖坐在里面。   很快庄久霖便让她知道,无论穿什么出来都没有用。他抱着光洁温软的她,唇齿和手都用尽全力。   然后,他终于忍耐到了极限,抽开腰间的金属扣,抓起她的手……   田芮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连喘气都不敢。   她一直没有低头,但她知道,接着外头微弱的光,她低头就可以看见。   就在她神志全无之时,庄久霖恶狠狠地命令道:“宝贝,看看我。”   田芮笑看向他的眼睛,又是一震。之前几次她从未敢抬头看他,竟不知道他脸上的情/欲是这样放肆得可怕。   庄久霖嘴角一勾:“不是这里。”他伸手按住她后颈,发力下压,迫使她低头……   “是这里。”   田芮笑几乎忘记了呼吸。   谁说和身高成反比的?明明成正比得很。   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庄久霖稳住她的手背,让她慢慢适应他。   将近凌晨三点时,庄久霖为田芮笑扣上了背后的金属扣。   看着地上那几团废纸巾,她傻傻地问:“要我帮你扔吗?”   “不用。”他的喘息还有一点乱。   田芮笑亲了亲他的脸颊,说:“恭喜你,拿到第二朵小红花啦。”   庄久霖一笑:“我还以为会被扣。”   “才不是因为这个。”   “那为什么?”   “因为……”她真挚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住在哪一户,却从来不上去。”   庄久霖嘴角一扬,语气端谨:“宝贝,如果我直接去敲你的门,别犹豫,一定不要再理我。”   这个男人简直是铜墙铁壁,没有弱点。   “我有东西给你。”庄久霖从前面拿过一只盒子,递到她手里。田芮笑拆开一看,是一支并不崭新的钢笔。他说:“我大学时一个老教授送的,这个工匠一直为皇室制笔,她陪了我很多年,给我带来了很多好运,希望对你也是。”   田芮笑心底泛起涟漪,却轻飘飘道:“好,我收下了。”   “……就这样?”   “不学你的吗?”她好理所应当,“想要小红花啊?没有没有。”   她狡诈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他忍不住抓过她,又吻了下去。   庄久霖认真起来:“后天答辩别紧张,把老师的注意力抓到自己的擅长的部分来。”   凌晨已深,他的下颚冒出些些胡渣,她用指腹去触,道:“真的好像教导主任哦。”   他继续说:“提问如果为难,试着提炼其中知道的点,怎么也要自圆其说。”   她乖乖点头:“知道啦。”   “回去吧。”他主动说。   竟变成她舍不得走了。“嗯。”她轻轻地应。   ……   答辩前一天,田芮笑收到田芮雯消息,告诉她伊恩今日进京,带上了芮娴给她炖的鸡汤。   田芮笑联系上伊恩,得知他即将驻京两个月,公司已安排好酒店公寓。她不想妨碍伊恩工作,便说自己过去拿。   “不用不用,我刚刚从机场出来,直接到你学校去,”伊恩对家人总是那么上心,“你好好看书,我到了再打给你。”   为了毕业论文,田芮雯正在中东做难民调研,刚好伊恩这阵子在香港工作,照看田镇南的担子落到他肩上,他时常在深圳香港之间往往反反。   田镇南出事之后不久,愧于给伊恩增加负担,田芮雯曾提过离婚。田芮笑不知道他说出了多么感人至深的话,让田芮雯哭了三天三夜,不再提起。   伊恩是让所有女人都妒羡的好丈夫。   “感谢上帝,在爸爸身体好转之后才把我调离。”伊恩坐在田芮笑对面,正看着她喝汤。入乡随俗,他也称田镇南为爸爸。   田芮笑发自肺腑地说:“伊恩,谢谢你。”   “雯告诉我,你实习结束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考研究生,”伊恩说,“那么,你想好了吗?”   “考,”田芮笑放下碗,“这几个月的实习的确让我意识到,我跟接受过系统教学的人还有很大差距,我的确需要真正去学。”   伊恩撑起手肘,坐正几分:“笑笑,以你的成绩申请英国的研究生没有问题,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申请到很高的奖学金——你先听我说,家人的责任是本能,我和雯会确保你完成学业,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顾虑。”   田芮笑一阵动容。事实上,相比起四年前的窘境,此时田芮笑出国读书已不算什么负担,这已不是她首要考虑的原因。   只是……她脑海里升起一张英俊的脸。她知道她不该把他纳入考虑因素,与学业前途相比,爱情就是个屁,可她就是贪心,她两样都想要。   尝过拥有,哪里还舍得失去。   伊恩最后说:“春季学期第一阶段申请季就要来了,你要尽快决定。”   田芮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她继续喝汤,伊恩跟她聊了些琐事。然后她忽然问:“伊恩,你为什么爱我姐姐?”   伊恩先是一怔,不吝告诉她:“雯是这世上最迷人有趣的女人,她很懂我。”   “可我听说,你这样的男人都更热衷于追求当下愉悦。”   伊恩笑起来:“噢,我不否认你说的,遇到雯之前,我的确也曾经有些……管不住自己。或许这并不普遍,但我想,我幸运地遇到了一个让我保持愉悦的女人——你的姐姐,她让我在当下与永远之间找到了一种平衡。”   田芮笑低头喝汤。   伊恩又说:“让我猜猜看,哪个男孩伤了你的心?”   噢,要真是一个男孩,恐怕伤心的就是他了。   她傻傻地问:“男人都会像你这样想吗?”   伊恩当然不会告诉她实话,只说:“笑笑,你一定也是某个人的天使,让他遇见你之后,再也看不见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想来写作也是传播观点的一种方式   反之,阅读就是一个接受观点冲击的过程   所以想跟年纪小的妹妹们说两句   其实我一直有把一些道理穿插在旁白或对话中   比如,这个年纪的男人你以为就想跟你吃饭看电影吗   笑笑也说过,庄某想很正常,吴浩然只比我们大一两岁,这么快就提开房不好吧?   姐妹们知道差别在哪里了吗?   如果我想写的是一个青春懵懂慢慢来的故事   那男主人设只能是陆璟或者吴浩然这样的   有人觉得庄某色急   老实说30岁的男人根本不觉得这是贬义词   我喜欢你我就是想上你   我有欲望有需求我坦坦荡荡   校园里时间过得很慢,可以慢慢来   可是工作里的时间根本不够用   因为笑笑年纪小还在读书   他已经很克制了,用对待小女生的方式去对她   然后   这本就是平淡的日常陪伴和救赎,不会怎么惊心动魄   当然也不会是流水账   我前面铺垫了八百个端倪   后面都会浮出水面   想看剧情流可以到隔壁《加冕》   男女主携手打天下的反转大戏   嗯我又在安利加冕了   真的超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入股不亏!   。   本章没有uncut   现在就写太早了   我怕往后你们受不了= = 第28章 Chapter 28   田芮笑在答辩中拿到了全班第二的成绩。之后改论文、预约封装, 忙到日落,她接到了庄久霖的电话。   “我在上次你说春天很好看的地方。”庄久霖这样描述。他知道她不想引起注意, 挑了条僻静的校道。   田芮笑看见他的车后小跑起来, 一秒都不愿耽搁。上车之后,看着前头把挡风玻璃遮了大半的灌木丛, 她夸赞道:“这么会找地方。”   庄久霖一句话也不多说, 搂过她吻了下去,然后道:“恭喜田同学,毕业了。”   “丽丽带的毕设组晚上聚餐, 我走不开,”田芮笑拿鼻子蹭他的领口, 她好喜欢他的味道, “下次你来之前先告诉我好不好?”   庄久霖低声一笑:“我也有饭局, 过来给你送个东西就走。”   “什么?”   庄久霖从车后排捞过一只袋子,看到那上头顶奢的logo时田芮笑已怔住, 等她往里看清包包款式之后, 整个人都说不出话了。   全球限量款, 预约也只有五成机会买到。田芮笑上个月刷微博时偶然看见, 觉得好看就点了个赞。   田芮笑抬头看他:“你……”   庄久霖吻了吻她的额头:“毕业快乐。”   她笑起来,仰起脖子,与他嘴唇轻轻擦碰,说:“那你拿到第三朵小红花了哦。”   “还有十六朵。”他认真在数。   “你猜为什么?”   “一定不是因为包。”   “因为庄先生悄悄去看了我的微博,记下我的喜好。”田芮笑用力地压了压他的嘴唇,庄久霖本能地探出舌头, 她就此含住。田芮笑心头一热,推开腿上的包,环住了他的背。   庄久霖要解开她内衣扣时,她推了推:“天还亮,不要啦……”   金属扣“嗒”一声断开,他掌心灼热的温度碾压着她的肌肤。   不然选这么隐蔽的地方停车干嘛呢?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田芮笑扣回衣扣时,听见他说:“我有个英国的朋友做设计的,后天到北京开巡展,陪我一起去吧。”   “好。”她笑嘻嘻地答应。   聚餐宴上,江曼丽多喝了几杯。田芮笑劝:“丽姐,少喝点,你晚上还过去带实验呢。”   “这届真是我带过最差的,还不如在这跟你们多喝几杯,”江曼丽轻轻一叹,却放下了杯子,“你们哪,又要走咯。有时候真觉得做老师和学生缘分短短几年,年复一年地道别,真挺不是滋味儿的。”   满桌同学一时无措,田芮笑开朗地说:“谁要跟你道别了,反正我以后还找你给我代购包包,隔三差五过来取货,顺便慰问慰问你。”   同学们附和道:“是啊,我们都在北京,会来看你的……”   田芮笑主动给江曼丽倒酒,也给自己满上一杯:“丽姐,这是最后一杯,喝完了你就去上课,孩子们还等着呢。”   “好。”江曼丽站起身,同学们纷纷跟上,“敬你们的未来。”   “敬未来!”   宴席散了,江曼丽要直接赶去实验楼,便吩咐田芮笑回办公室取个东西给她送过去。   田芮笑拿着钥匙回到办公室,开了灯,打开柜子翻找。蓦然间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一个样貌斯文的男子站在门外,正看着她。田芮笑主动问:“您好,找江老师吗?”   男子谨慎地站在门外一步远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端详这间办公室,生怕惊扰了谁。他扬起嘴角时,却给人一种易近的幽默感:“江老师在这间办公室吗?”   “对,她现在不在。”   “她……去哪里了?”   “她晚上有实验,去实验楼了。”   男子嘴角微敛,温平地问她:“你是她的学生吗?”   “对,江老师带我毕设,我们今天刚答辩完去聚餐,她吃完了饭直接就去上课了。”见他一动不动,田芮笑主动问:“您要进来坐着等她吗?”   男子一怔,生怕冒犯那样犹豫着,摇了摇头。他注意到办公桌上的奶茶包装,问:“她还是喜欢喝奶茶吗?”   “是啊,超喜欢的,每天拉着我们凑单点外卖,实在没人喝,就一个人要两杯。”田芮笑笑答。   男子眼带黯然,笑起来却很真实。   田芮笑找到了东西,关上柜门:“我得走了,给江老师送东西过去,您需要我给您留门吗?”   他摇摇头:“不用,我这就走了,谢谢你小同学。”   他转身离去,田芮笑接着锁门下楼,走出学院楼时,她不经意回头一看,竟看到他站在江曼丽办公室的窗台下,抬头遥望。   田芮笑有一种直觉,她拿出手机给庄久霖发消息:我觉得我好像……见到何医生了。   庄久霖不久后回:为什么?   田芮笑:就在丽丽办公室里,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长得很斯文,笑起来又很幽默。   庄久霖当即回:他在哪里?   原来那就是何扬,庄久霖和江曼丽的发小,江曼丽的爱人。   田芮笑回复之后,庄久霖没再做声。她将东西送到江曼丽手里,只字未提,回到宿舍却始终心有不安。到了晚上十点,江曼丽下课了,她决定过去看一眼。   田芮笑在实验楼下看到了庄久霖的车,顿时一愣,跑上楼。   实验室的同学已经走光了,教休室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等走近了,田芮笑听到一阵争吵……   “你如果尚有廉耻,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是庄久霖的声音,沉稳有力,不怒自威。   “臭小子,你给我滚。”是何扬。   “你以为是在跟谁说话?”庄久霖满是鄙夷。   江曼丽开口了,田芮笑从未听见她如此颓丧:“别吵了,烦死了,都给我出去。”   庄久霖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   他坚持:“我送你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江曼丽说:“你先回去吧。”   一阵静默后,庄久霖迸出了几分愠怒:“江曼丽,你就喜欢这么卑微?趴地上趴了十年都不够清楚自己被别人当成什么?”   何扬的声音也大了:“你说什么呢?别在这自以为是了!”   江曼丽完全不弱于他俩:“你骂他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骂他?”   何扬:“曼丽,我没有……”   庄久霖:“厚颜无耻。”   “庄久霖,你别太过分,我和曼丽的事轮不到你管。”   “是吗?”庄久霖轻蔑地道。   接着,田芮笑听见江曼丽高跟鞋的踢踏声,何扬暴躁的声音随之跟来:“庄久霖!”   田芮笑猜想,是庄久霖直接拉起江曼丽就走。接着里头激烈升级,庄久霖不带脏字却能把人骂得火冒三丈,两个男人很快发生肢体碰撞,她听见江曼丽喊起来:“你们两个干什么?你们给我住手!都别闹了行不行!”   紧接着一道闷响,江曼丽吼道:“你怎么能打他!他年纪这么小——庄久霖!你们住手!”   想必是庄久霖回击了,江曼丽的劝架毫无效果。   田芮笑整个人慌了,一个冲动推开了门,见到两个大男人扭打成一团。她跟江曼丽一起上前竭力将两人分开,混乱之中田芮笑被一股力量推出,撞到身后仪器架,吃痛地“啊”了一声。   三个人终于停下,庄久霖看见她之后,疾步过来将她扶起:“怎么样了?撞到哪里?”   庄久霖震怒地看向何扬,刚要过去,田芮笑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别……别……”   江曼丽也着急:“笑笑没事吧?伤到哪了没?”   田芮笑摇摇头,接着扯庄久霖的胳膊:“先走吧,好不好?求你了……”   江曼丽跟着道:“你快走,走啊!”   田芮笑不等他回答,绕到另一边,拽着他往外走,庄久霖没有反抗。   回到车里坐下,庄久霖首先检查她:“撞到哪里了?”   田芮笑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笑:“真的没事。”   “对不起,”他紧抱住她,“对不起宝贝。”   她记得她看见他脸上有伤,伸手抚摸着他:“我看看,你伤哪了。”   左边下颚微微红肿了一块,不细看难以发现。田芮笑气得想哭:“这么大人了还打什么架?”   “男人之间能用拳头解决的,就别开口。”他好理直气壮。   “我知道你担心丽丽,”田芮笑双手轻捧他的脸庞,眼带疼惜,“但是都这么多年了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好好沟通才能解决问题。”   “没什么好说的,”庄久霖依旧轻蔑,还不忘一并否认,“担心?我怕她将来又连累我给她收尸。”   他听见她扑哧一笑,低下头来。田芮笑习惯地轻蹭他的鼻子,她好喜欢这样:“丽丽以前说过,你小时候很毛毛躁躁,我现在信了。”   庄久霖脸色很难看,不说话。田芮笑贴着他,分享着他的气息,又说:“其实他们两个都很爱护你——‘你怎么能打他?他年纪这么小!’你看,丽丽潜意识里还当你是小弟弟。”   庄久霖冷哼一声:“自以为是。”   真的好傲娇一男的哦。但又,这么可爱。   田芮笑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庄久霖很快反客为主,更热切地吻着她。   “庄先生好棒哦,一天之内拿到两朵小红花了哦。”田芮笑说。   “还剩十五朵。”他记得清清楚楚。   “不要替女人做任何决定,女人的上帝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田芮笑最后说,“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即便将来谁会后悔,那也是没有遗憾的后悔。”   过了良久,庄久霖沉了口气,道:“知道了。”   第二天,田芮笑一天都没有见到江曼丽。   巡展当天一早,田芮笑就起来挑选衣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把自己打理一遍。看着她洗头洗澡完毕,做加温蒸发的同时,又给自己的腿打磨砂膏,齐苑看出来了:“全套护理,你这是有约会?”   “嗯哼。”田芮笑的鼻子能翘上天。   “哇塞,笑笑上一次这么整,还是校庆上台演讲的时候。”   第一次陪他出去见人,能不隆重点吗?   田芮笑给自己选了一件鹅黄色小背心搭配白色短裙,腰间露出细细的一截,把该露的露得淋漓尽致。她换完衣服,齐苑又砸砸嘴:“心机婊,专门穿鹅黄这种死亡颜色让你的皮肤白得发亮。”   “没办法,谁让人家天生就白呀。”田芮笑在全身镜前得意地扭屁股。   齐苑是真的好奇了:“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看来此男定非凡品。”   庄久霖两点过来接她,她从上午九点就开始准备。   接到他电话时,她刚把头上的丝巾系好,再挂上耳环,匆匆出了门。   下楼时,路过女生纷纷侧目:“田芮笑真的好日系啊,太可爱了……”   可爱到庄久霖一见到她,忍不住就想吻过来。   “不要,”田芮笑推开他,退到最远处,“刚涂好的唇釉,不准给我弄没了。”   他抱怨地哼了口气,踩油门上路。   开展的设计师是庄久霖本科时的朋友,巡展到北京,特意邀他到场参观。   庄久霖下车后,田芮笑还在整理包包,等她一抬头,他已为她打开车门,将手递给她:“来。”   她好喜欢他说这个字,她愿意陪他去任何地方。   田芮笑挽着庄久霖的胳膊,步入展厅。   一进门,他们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庄久霖感觉到田芮笑扶着他的手微微一颤。   伊恩站在不远处,满眼惊愕地看着亲密的两人。 第29章 Chapter 29   在京英商就那么个圈子, 都不用六度原则,最多二度, 谁还能不认识谁?伊恩出现在这里太正常了。只是, 田芮笑全然忘了他也在北京。   田芮笑无措之间,庄久霖的手已经落下去, 牵住了她的。她抬头, 他也在看着伊恩。先主动牵她的手,现在又微微调转身子朝向——他想过去跟伊恩说什么?!   庄久霖刚迈出半步,那边有人叫住了伊恩, 他回过头,朝更远处走去与友人汇合问好。紧接着, 这边也有人注意到了庄久霖:“嘿!Jude——你可终于来了!”   留着齐肩红发的男子热情地迎上前来, 这便是设计展的主人了。庄久霖称呼他Tom, 然后偏头介绍道:“这是Hanna。”   田芮笑一怔,她记得她只在入职浦越填表时写过自己的英文名, 之后从没有人叫过。   汤姆跟着向她问好, 什么也不多问。或许在这里, 只有伊恩真正关心她与庄久霖的关系。   一阵寒暄后, 汤姆迎来了新的客人,便让庄久霖随处走走。   往展厅里走,他们遇见了很多人。庄久霖一一为她介绍,跟他一起去过剧院的知名钢琴家,常跟他踢球的脸书工程师,常约他出海深潜的科学院博士……田芮笑毫不怯场, 礼貌得体,落落大方。   只是她发现……她没有任何标签来介绍自己。   她也发现了庄久霖不时远眺四下,可偌大的展厅展品错落有致,来客人头攒动,他似乎寻觅无果。   田芮笑直接问出口:“你在找伊恩?”   庄久霖收回目光,微微低头——她脚上十一厘米的高跟鞋终于让她捱到了他的耳根。他说:“我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然后呢?她想问出口,可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庄久霖带田芮笑继续逛展,走了半圈又碰上了汤姆,他打趣道:“别把你的女孩抓得这么紧,我这儿就这么大,你丢不掉她的。”   庄久霖浅浅一笑,还是没放开手。   随后,汤姆转向田芮笑:“汉娜是不是很喜欢那盏灯?”   汤姆使了个眼神,田芮笑知道他所指,微笑道:“你真厉害,把加湿器和台灯结合起来,可以360度旋转的LED灯太有创意了,作为装饰也非常独特,看起来像一轮日食。”   汤姆双手一拍:“噢!我喜欢这个比喻,汉娜,你真棒!谢谢,真的谢谢!”   庄久霖低声问:“刚才白色那个?”   田芮笑答:“对呀。”   “你可真够不称职的,”汤姆奚落道,“汉娜刚才看了那盏灯很长时间,你竟然没有发现。”   庄久霖眉头微蹙,要是在浦越,那些下属们该提心吊胆了。他不咸不淡地道:“紧抓她的手不放,防的就是你这样的眼睛。”   汤姆笑起来,田芮笑也一起笑。   “能气到Jude真让我有成就感,”汤姆恣意地说,“那我可要让你更不安了——汉娜,喜欢那盏灯,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啊……谢谢,但这样不好,这是你的巡展作品,”田芮笑看了庄久霖一眼,像个征求家长同意的孩子,“真的谢谢了,我很荣幸,但这样的好作品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收下吧,”庄久霖替她做了主,“回头转手卖掉汤姆大师的作品,能落个好价钱。”   汤姆哈哈大笑:“Jude,你和以前一样,还是这么刻薄又有趣。”   许是上帝有心,直到观展结束,他们都没有再见到伊恩。   回程路上,田芮笑说:“那盏台灯你拿回去吧,汤姆是你的朋友,你留着。”   庄久霖一声浅笑:“是送给你的,小朋友。”   然后他问:“明天做什么?”   “明天本来希未要来帮我拍毕业照,然后她说家里有事,改到后天了,”田芮笑看着他,“怎么了?”   庄久霖冷哼一声:“明天江曼丽和何扬到家里来看爸爸,他刚刚回国,希未很久没有见他了。”   “这样啊,”她笑了,“希未比你们小那么多,也跟你们一起玩?”   “小时候家里管得严,只有何扬敢偷偷带她出去玩,她从小就爱跟着他。”他好像有点生气。   “哈哈哈哈……”田芮笑笑出了声,“你们三个这么有意思啊。”   庄久霖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无法接受自己被归类为“你们三个”。这互相嫌弃的样子,倒是和她跟方也蒋纯一模一样。   庄久霖先带田芮笑吃饭,再送她回学校。   吻别之后,他沉着嗓子说:“晚上我约了人谈内蒙清洁能源的项目,不能陪你散步了。”   他听起来内疚极了,田芮笑习惯地蹭蹭他的鼻子,笑言:“你去忙,忙完早点回去休息。”   “好。”   田芮笑下车之后,听见庄久霖落下了车窗,她回头,听见他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明知故问:“什么?”   他好委屈:“我今天表现得不好吗?”   田芮笑佯装认真地想了想,说:“一般般咯。”   庄久霖叹了口气:“好吧。”   等她上了楼,看见他的车缓缓退出校道,她往他的微信里敲了一句话:“第五朵了哦,庄先生加油呀。”   过了将近半小时,不知道他在哪间茶室落了座,才终于回了一个转圈圈的表情包。   田芮笑在宿舍里发出爆笑,齐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她决定下次问他,这是从哪偷来的表情包。   次日周末,田芮笑不出意外地接到了伊恩的电话,要带她出去吃饭。   田芮笑就这样不做任何准备地出了门。她相信伊恩想问的那些,她自己也给不了答案。   “在深圳的时候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伊恩开门见山,“当时我只顾着爸爸,回过头来才有所反应,他很注意你。”   田芮笑心下一颤,顿生欢喜。她还未追问过,究竟庄久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多看了她——噢,她现在不该走神。田芮笑一时语塞,草草应:“我当时不知道。”   “那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伊恩问。   “我刚从浦越离开的时候。”这是实话。   伊恩一笑:“噢,可真是完美的回答,我猜他告诉了你浦越不准上下级产生恋情的规矩。”   田芮笑看懂了他的表情:“伊恩,你不相信我?”   “笑笑,你知道我是在不相信谁。”   田芮笑眉眼间带了几分愠怒:“你们是合作伙伴,你在生意上那么信任他,凭什么……”   伊恩掐断她:“正因如此,我才更清楚那些在生意中特别值得信任的人在感情上是什么样。”   她一声冷笑:“是什么样?”   伊恩沉了口气,缓缓道来:“笑笑,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你动心,对不对?他能够全方位地捕捉你的一切信息——我是说生物信息,察觉你的一切,知道什么时候该哄你开心。相信我,这种敏锐的嗅觉,和他发现商机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他战无不胜。”   田芮笑一时无言:“所以呢?”   看着她近乎执拗的眼神,伊恩往后一靠,无可奈何:“笑笑,我了解你有多么善良单纯,他会让你看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却无法识破他任何谎言。”   然后,他说出了那句她听过无数遍的:“他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全世界都要来警告她吗?   田芮笑心慌意乱,气恼又沮丧。她放在桌下的手紧攥成拳,像是自言自语,却很有力量:“伊恩,你才不了解他,你们都不了解他……”   就当她自大吧,她相信自己对庄久霖来说,有那么些特别。不凭她的身材脸蛋,也不凭她是他妹妹之友、挚友之徒,她仍这样义无反顾地认为。   没有人见过他对李阿姨的温柔,她见过;没有人见过他修老旧的电灯,她见过;没有人见过他双膝跪下为爷爷洗脚,她见过;没有人见过他冲动地为姐姐挥拳打架,她也见过……   所有人都警告她,庄久霖这样的男人不会舍得用心追求一个迟迟不肯跟他上床的女人,可她无数次在昏暗幽静的深夜里,在他逼仄封闭的车上,见过他克制到极限的模样……   甚至他也警告她:“宝贝,如果我直接去敲你的门,别犹豫,一定不要再理我。”   田芮笑抬头直视伊恩,用力地说:“你们一点都不了解他。”   伊恩当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最劝不得,转而问:“你们发生关系了吗?”   他用的“sex”这个词,田芮笑打了个激灵,突然崇拜起中文的含蓄和矜持。“……没有。”她答,看着伊恩显然不信,补充道:“真的没有,我承认他很想,我也很想,但我没有做好准备,他从未强求我任何事。”   “那么,你还打算继续准备?”   “……”哦老天,伊恩也算家人,她实在不习惯这么直接与家人谈性/关/系。   伊恩重新坐直,正色庄容道:“笑笑,你是个特别的女孩,你懂事而天真,身材和脸蛋也会让很多男人着迷,可是——原谅我这么说,他见过的女人,比你以为的还要多太多。”   田芮笑无法反驳,听他接着说:“我只希望,有一个人对你全心全意,雯很爱你,她不希望你受伤。”   谁都是为了她好,谁都太爱护她。   田芮笑垂了眼:“你告诉她了吗?”   “没有。”   “你别告诉她。”   对面没做声。田芮笑抬起头来,眼神陡转凌厉:“伊恩,当初姐姐要嫁给你,家里人并不是完全同意。”   伊恩一怔,笑出了声:“小女孩长大了,懂得威胁人了。”   他终于答应:“好,我不会告诉她,但我希望你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做正确的选择。”   田芮笑沉默久久,最后说:“谢谢你,伊恩。”   结束了跟伊恩的谈话,第二天见到来学校帮忙拍毕业照的庄希未,田芮笑心乱如麻。   事实上,一直不对庄希未坦白,是因为田芮笑认为这理应由庄久霖来说。可现在,田芮笑打从心底希望谁也别知道,她实在听够了那些劝说开导,甚至决定和下一个来劝她的人翻脸。   “谁都希望你好,不想让你跳火坑。”方也这样说。   “可是……目前来看,我觉得他挺好的。”蒋纯由衷地说。   方也没接话,过了片刻,两个姑娘一齐看他:“你居然不说话了?”   “好吧,我承认,”方也看起来像背叛了自己,“我也这样认为。”   田芮笑忍不住确认:“你也认为目前庄久霖挺好的?”   方也看向别处,她们知道这是默认。   蒋纯最后恶毒地说:“以前都是我失恋了找你哭,你还没找我哭过呢,赶紧让我体验一把。”   田芮笑没想到,庄希未带了一个人来帮她拍毕业照——魏迪生。   “这我老大,说来拍美女,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庄希未站在魏迪生身旁,高到他肩头。   庄希未只在脖子上挂了个单反,剩下的器材都让魏迪生扛着。他轻轻一笑,实在俊朗:“你好,我是希未的学长。”   庄希未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而爽快,但她连触碰一下魏迪生的衣角都不敢,真正的好兄弟不会如此——譬如田芮笑和方也。   田芮笑穿着黄色领子的学士服,走遍燕大的每个角落。   她注意到,除了给她拍照,魏迪生的眼睛很少离开庄希未。   一直拍到下午,田芮笑请庄希未和魏迪生吃了顿饭,送他们离开学校。   妹妹前脚刚走,哥哥来了。   田芮笑接到他电话时已过九点,他今天一天忙得连她昨天发的微信都没回,便让他直接回家休息。庄久霖说:“路这么顺,我不停下来太不合格。”   真是够巧的,从浦越到万邦公馆再到燕大,恰好是一个直角路线,燕大直接往西北便是和园。   田芮笑穿着一双人字拖,依着庄久霖的胳膊,走在校道昏黄的路灯下。   庄久霖问:“昨天干什么了?”   田芮笑想了一下,决定说:“伊恩带我出去吃饭,跟我谈了毕业的事。”   庄久霖直接就说:“他想让你去英国。”   田芮笑默认。接而听见他说:“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帮你联系UCL的老师。”   田芮笑停下步子,庄久霖也跟着停下,侧过脸,她正深深地望着他。然后问:“你希望我去吗?我是说,离开北京,去别的地方。”   庄久霖并未犹豫:“宝贝,这是你的未来,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道。”   “你希望我离开北京吗?”   “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   路边池塘里偶然听见鲤鱼戏水,远处学生们的喧闹像是浪潮,在这一刻,所有声音都与田芮笑无关。   她倾尽全力看着庄久霖,还是问:“你希望我离开北京吗?”   她的手还被他庄久霖裹在手心里,他也注视着她,如墨的眼眸依旧深奥,但她独能看懂的那一部分,是彻彻底底的温柔。   然后他说:“不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庄久霖   给各位朋友解答一下   我不爱说话是对别人   对女朋友不是   我保持距离是对别人   对女朋友不是   总之我不随便   但对女朋友随便起来不是人   觉得我没有安全感   是因为你hold不住我   完毕   。   也许明早有加更   9点可以来刷一下,没有就到晚上。 第30章 Chapter 30   虽然有脑子的男人都不会说出相反回答, 田芮笑还是傻傻地愣了。而后,她轻飘飘道:“干嘛不希望, 摆脱了我这种让你浪费时间玩傻乎乎的游戏的臭丫头, 你就可以去找别人啦。”   庄久霖嘴角一勾:“找不到比你傻的了。”   “干嘛要找比我傻的?”   “不然怎么看得上我。”   田芮笑错开他的眼睛往前走,看着那双眼睛, 太容易让自己投降。她踢着大步, 愉悦地说:“那我还等着去看看满大街的汤姆赫兰德还有托比瑞格波。”   “然后你会发现他们大多数都不喜欢女孩。”   “喂……”田芮笑不得不回头看他,“你真的好毒舌哦。”   庄久霖单手揣着口袋,跟在她近侧。他忽然就说:“你去年考了人大?”   田芮笑被杀个措手不及, 脚下一软,声音也跟着弱了:“希未告诉你的?”   庄久霖不否认。这么说, 他也一定知道她弃考的原因了。   他们终于提起了这件事。这样也好, 哪怕是他先问起, 她也根本不知如何开口。在他面前好像所有的失败都是那么不堪和可笑。   田芮笑红着脸,步履不停地朝前走, 突然被他一把捞回, 重新跌进他怀里。庄久霖注视着她:“所以, 田同学才会在雪地里大哭?”   她嘟嘟囔囔:“你怎么还记得……”   “永远也不会忘。”   “好吧, ”她开始坦诚,“实习和答辩都结束了,我是该决定了。”   田芮笑轻轻推开庄久霖,朝前走去。“我报了下个月的GMAT,伊恩也帮我联系了写推荐信的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说, “交论文之后,我会开始准备一部分材料,等GMAT成绩下来提交申请。”   这些想法,都在跟他开始之前,即便之后有过犹豫,她仍继续准备着。她没有因他而打乱自己的计划,调整人生的方向。   但他让她想成为更好的人,让她一直听从安排的二十年人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要。   或许他这样的男人注定难以匹配,但至少,要配得上他的垂青啊。   她听到庄久霖在近侧问:“想去什么学校?”   她当然不会说出真正的答案。即便她拥有一份不错的background,绩点4.65,雅思8.0,三段公费海外交换,联合国开发署实习,若干国家级比赛和奖金,SCI两篇……以及刚刚拿到的绝对足金的浦越资本实习。   遇见他之前她没有追求过什么G5藤校,但现在,她无法也必然不能再把目标定在他之下。   田芮笑漫不经心地道:“等GMAT成绩吧。”   庄久霖问:“毕业之后待在北京,还是回家?”   田芮笑回头:“你想让我在哪?”   他站到她跟前,她又不得不仰起脖子看他:“我当然希望你在北京。但如果你回家,我会去看你。”田芮笑微怔,又听到他接着说:“如果你去了英国,我也可以去看你。”   田芮笑眸光一颤,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庄久霖扣紧她的腰,比她更热烈。   谁也不能指望一对约会不足一月的情人能许下更多承诺,哪怕他真的说了什么,她也不信。但她至少相信他此刻所言,确切是他所想。   “庄先生。”她无力地唤。   “嗯?”   田芮笑沉了口气,说:“考研报名在十月,offer十一月就会下来,即便是过了,我仍然还会参加十二月的考试。”   “这样是对的,”庄久霖像听取工作汇报那样认真,“要让自己拥有尽可能多的主动权。”   “所以……”   见她迟迟不说,他问道:“所以什么?”   田芮笑咬了咬嘴唇:“所以我还得跟陆璟多沟通,可能也还会跟他见面,听他指教。”   庄久霖皱起眉,田芮笑巴巴地看着他,等待批准。   “你可以问我。”他还是不肯松口。   “好嘛。”她甜蜜地答应。   庄久霖补充要求:“不准去学校以外的地方。”   “咖啡厅也不可以啊?”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咖啡厅?那看起来太像约会了。   “好嘛。”田芮笑乖乖答应。   这是庄久霖的第六朵小红花。   ……   趁着还在学校,田芮笑去向合作过项目的老师要证明,以备申请材料。   找到江曼丽时,她紧张兮兮地走进办公室,江曼丽却完全没问她当夜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后来又和庄久霖怎么样了。   反倒是给了她一个重磅消息:“我订婚了。”   田芮笑瞪大眼睛:“跟……何医生?”   江曼丽缓缓点头,田芮笑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妩媚。她着实吓到:“这么快呀,他不是刚刚回国吗?”   从小扎在男孩堆里长大的江曼丽,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是何扬和她在办公室碰见时告诉她的。江曼丽说:“是啊,一别八年,还要让我再等下去?”   “那,你原谅他啦?”   江曼丽看向别处,过了很久才说:“或许根本就没有怪过他吧。”   田芮笑笑起来:“恭喜你呀,一定要幸福到老哦。”   江曼丽瞪向她:“死丫头,什么到老,能不能说一直幸福美丽?”   “好嘛,一直幸福美丽。”   两人相视而笑,江曼丽又说:“八月你在不在北京?”   “嗯……应该是在的。”   “我八月生日,顺便带订婚一起在家里办趴,”江曼丽冲她摇手指,好不客气,“八月好多娃娃都放假,我找你来给我打杂哦。”   田芮笑粲然而笑:“当然好啦,那你可得穿得好看一点。”   ……   方也即将出国比赛,提前办好了离校。临行前日三人聚餐,田芮笑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田芮笑果然没让我们失望啊。”蒋纯说。   她这一开口,引来二人一致的目光,异口同声道:“那你呢?”   六月底毕业之后,蒋纯必然不能再住宿舍,在北京又没有房子,该如何备考成了问题——这也是往届生考研的困扰之一。   方也说:“你绝对不能回家,在家没人看着你,我才不信你能学习。”   蒋纯小声说:“学长也不让我回家。”   “哦,合着是听了学长的话,要光我说还没用了是吧?”   一旁田芮笑揶揄道:“亲都亲了还学长,啧啧。”   蒋纯做了个鬼脸。   田芮笑又说:“你还是别回家了,暑假是分水岭,要把握住。”   “学长也是这么说的 ……”热恋期少女三句不离对象。   方也谈正事一向没表情:“那你就留在北京。”   “对呀,”田芮笑接话,“不是说了跟我一起住吗?咱俩每天一起学习,相互监督。”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蒋纯冲她眨眼,“现在可不行了,可不敢打扰你和你庄先生。”   “我们又……”田芮笑脸红了,“没有……”   “你不会打算这半年都没有吧?”   田芮笑不敢说话。奶爸方也肃正地道:“想什么呢这都?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学习你还想重蹈覆辙?”   方也给田芮笑敲了一道警钟。   “你说的对,”田芮笑承认,“GMAT和申请学校还要分走我一部分精力,可能我真的不应该……而且我还想……”   她没继续说下去,两人同时问:“想什么?”   想换目标院校。   田芮笑摇摇头:“没什么,安心复习吧。”   蒋纯说:“我已经在找房子了,家属院和学校附近的都在看,找到了就搬过去,下半年待在学校复习。”   田芮笑想起来:“宿舍不是可以租床位吗?比租房子要便宜很多,我有个认识的学妹出国交换了,给你问问?”   蒋纯摇摇头:“等她回来还得搬,太耗费时间了。”   方也总算说了句软话:“没几天就要离校了,我们也帮你找找看。”   “好。”   ……   毕业的这一天,宿舍最终还是没能把人聚齐。四号床已通过实习留用单位,提交论文之后匆匆走了。齐苑和保研的三号床挑好了研究生宿舍,这几天陆陆续续把东西了搬过去。   离校前夕,宿舍里只有田芮笑一个人在打包行李。   庄久霖到外地出差,安排了肖硕过来帮她搬东西,可他没想到她的行李竟多到他所有的车都装不下——当然了,豪车制造商的初衷可不是为了塞这么多东西,设计的所有舒适性都只为了坐在后座的尊贵车主。庄久霖只好给她叫了个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的卡车开到楼下时,齐苑往窗台下一看,说:“你男朋友可真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   田芮笑愣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庄久霖为她的——男朋友。   真好听啊,男朋友。   最后一件行李搬走时,三个女孩相视一眼,谁也没说煽情的话。因为怕一开口,就忍不住了。   “反正都在北京,等你去了人大,不还是隔几条街嘛。”齐苑安慰着她,也安慰自己。   “嗯,”田芮笑将她们两个左拥右抱,“等我考完试了,找你们吃饭。”   “好呀。”   “走啦。”   “路上小心。”   谁也没说出那声再见。   第二天就是GMAT考试,将近四小时过去,田芮笑拿到了自己的分数——730分。   田芮笑松了口气——总算是达标了G5的门槛,她可以申请他的UCL了。   接下去的时间,准备材料让田芮笑忙得焦头烂额,一连几天后,她才发现她和庄久霖的微信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告诉她,他去澳洲出差了。   几天的空落把她的思念一点点放大,澳洲已是凌晨,她仍忍不住给他发了一句:好想你哦。   没想到,庄久霖不久后打来了电话。接通后,田芮笑率先说:“还不休息哦……”   庄久霖低哑地道:“飞机延误了,还有半小时登机。”   “直接回北京吗?”   “嗯,放心吧小朋友,我一定赶到。”   田芮笑迷迷糊糊问:“赶到什么?”   电话里静了会儿,传来一声浅笑:“后天过生日,不记得了?”   “……真的哎。”她真的忘了。   “注意休息,时间还早,慢慢来。”他知道她在忙什么。   “好,”她也嘱咐,“那你登机后不许再看别的了,好好睡觉。”   “知道了。”   “要听话哦。”   庄久霖无奈一叹:“好。”   挂了电话,北京也接近凌晨。田芮笑听他的话,放下电脑就去洗漱,睡前她特意查了查航班,他大约会在中午到达。   晨起时,田芮笑照惯例给芮娴发消息,芮娴告诉她,今天有台风预警,她暂时不去医院了。   田芮笑即刻想到庄久霖的航班……她给他发去消息,他很快回:已经备降上海了,准备换别的航班回京。   她刚要傻傻地应答,随即反应过来:上海那边也刮台风啊,出港航班应该也要取消的。   庄久霖不再回复。   一直到了日落,庄久霖都没有任何消息。田芮笑以为他已经搭上了回京的飞机时,一查才知道,上海至北京、天津的航班全都取消了。   晚上,她又给庄久霖发微信:你今天待在上海吗?   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回复。   入睡前,田芮笑升起一丝不安,给他打了电话。   庄久霖挂了,给她回微信:信号不太好。   田芮笑:在酒店吗?今天还忙哦?   他又不回了。   关了灯,田芮笑辗转难眠,一遍遍打开微信等他的回复。她随手点开朋友圈一刷,突然就刷到了Anna的动态:   “跟着老板在台风天开车从上海回北京,刺激!”   田芮笑猛地一颤,点开她配的小视频,暴雨摔打在行进的车窗上,轰隆隆的风声震耳欲聋,车灯被淹没在能见度极低的路面里……   ……天呐。   田芮笑整个人懵了。   ——他非得赶回北京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起晚了实在写不完   发完这章还继续写   二更凌晨发   姐妹早上再看吧。 第31章 Chapter 31   田芮笑当即给庄久霖打电话, 一连三个他都挂了,原来他竟想瞒着她回到北京!   怕他真的没信号, 田芮笑特意给他发短信:我知道你高速路上!接我电话!   过了片刻, 她的手机亮起庄久霖的来电。田芮笑竭斯底里道:“你干什么啊?飞机和高铁都取消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你北京人没见过台风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台风能把树连根拔起啊?”   电话那头的风雨轰隆作响,她带着哭腔的吼声仍被车里人听得清清楚楚, Anna和邱恒连气都没敢喘, 谁都没见过有人敢把庄久霖骂成这样。   庄久霖低沉地道:“对不起,宝贝,你别哭好不好?”   风雨将他的声音挤兑得缥缈, 更是让田芮笑害怕,她边哭边喊:“你到哪里了?”   “准备到南京。”   “你从南京出去, 就待在南京等台风过去。”   庄久霖解释:“我走的不是沿海那条沈海高速, 走了靠里的京台高速, 快到安徽边界了,台风没那么……”   田芮笑打断他, 凶巴巴命令:“你从南京出去, 哪也不许去!不然你就是再回来, 我也不要理你了!”   Anna冲开车的邱恒挑了挑眉, 忍不住偷笑。而邱恒,默默冲她使了个“订酒店”的嘴形,已然预见到了老板不敢不从的结果。   果然,两人听见庄久霖无可奈何地答应:“好,我就去南京。”   “你要是不去,继续乱跑回来, 我会知道的。”田芮笑又奶又凶地威胁他,Anna快憋不住笑出声了。   庄久霖叹气:“好,到了酒店告诉你。”   挂了电话,风雨声消失在耳边。田芮笑查了查上海至北京的车程,一千三百多公里,马不停蹄也要二十个小时。她接着看新闻,台风正在浙江肆虐,即将北上进入江苏……她不敢想象他在这样的深夜在高速路上狂飙会造成什么后果。   田芮笑往枕头砸了一拳,边哭边骂:“这个神经病……”   好生气啊,但也,好幸福。   收到庄久霖消息时已将近凌晨两点,他给她发了酒店定位。田芮笑拨了他的电话,他那头彻底安静下来,可她的哭腔未消:“洲际我住过,那栋楼特别特别高,有快一百层……”   她现在就像惊弓之鸟,什么都怕。   “傻丫头,别乱想,”庄久霖轻轻一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田芮笑质问道:“为什么一整天都不回我?”   “让你知道的结果,你现在看到了,”他好无奈,“也怕赶不回去,让你失望。”   “你是不是准备回到北京骗我说是坐飞机回来的?”庄久霖不敢吱声,田芮笑继续吼,“你从哪儿弄的车?”   “……租的。”   “这种时候还有人敢租车给你开到北京?”   “……我没说。”   “你——”田芮笑绞尽脑汁骂他,“Anna姐和邱恒也跟着你,你怎么能不为他们考虑考虑?做这么危险的事还把下属搭进去?”   庄久霖当然不会解释他本想自己开车回京,Anna和邱恒说什么也不同意才跟了上去。他老实任骂不还嘴:“是我考虑不周。”   田芮笑骂够了,却仍抽搭搭地喘着气。庄久霖心头一紧,柔声地哄:“宝贝,不要哭了好不好?对不起,我不该乱来,我一定待到台风过去再回去,嗯?”   没想到,她越哭越大声。坐在沙发上的庄久霖一下子站了起来,无措地徘徊着:“宝贝,别哭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了……”   这是田芮笑第一次为庄久霖而哭。   她好累,也好难,所有人都来警告她离他远点,她也清醒地保持着与他的拉锯,不让他在心里那么重要,可他一次次地冲击着她筑起的防线,让她觉得……她真的在他心里。   她尽力说服自己把他排得远到可有可无,他却让她对他的欲念愈加失去控制……   他还在哄她,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变得那么焦灼无措。田芮笑好不容易止住了抽泣,认真凶他:“扣花!你的小红花全扣了!”   只可惜,她的小奶音真的无法提任何气势。   田芮笑听见庄久霖重重地叹了一声,开口时绝望极了:“好。”   好不容易等她骂完,庄久霖才终于小心翼翼地说:“生日快乐。”   “一点都不快乐!”田芮笑肆意任性,“今年我不要过了!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吃,就待在家里!”   “好好好……”   虽然舍不得挂,但念他折腾了一天,她只好让他早点休息。   电话断了,她才看到微信里堆了一长排的生日祝福。原来从命令他去南京的那通电话到现在,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等了两个小时,什么也不做。   田芮笑整夜辗转难眠,一夜过去,新闻滚动播发着满目苍夷的街景,折断的树木,震碎的玻璃,倒灌的洪水,翻涌的泥石流……以及不断攀升的死亡和失踪人数。   直到一早外卖又送来庄久霖给她订好的早餐,她才又稍稍安心了一些。   “Anna和邱恒吃完早饭去观景层看台风了,”庄久霖在哄她开心,“你知不知道他们多激动,这里的人看他们跟傻子一样。”   田芮笑痴痴地笑:“这不就跟下雪的时候你们北方人看我一样么?”   “今天什么打算?”庄久霖问。   “叫了几个朋友到家里来吃饭,希未也来。”   “你做?”   “才不是,叫了火锅外卖。”她甜软地问:“庄先生什么时候做饭给我吃?”   庄久霖笑了:“我做饭很一般的。”   “可是希未说,你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做饭。”   “好,”他温柔地拉长音,“回去给你做。”   然后,他听见他的小姑娘在电话里傻笑起来。   庄久霖订的玫瑰和蛋糕先火锅一步到了,等田芮笑的朋友们见到满屋子的玫瑰花时,一齐质问:“你什么时候在外面有狗了?!”   田芮笑回避着庄希未的目光,闲闲地道:“还没点头呢,让他先努力努力吧。”   谁都知道追她的人多,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反而没引起姐妹的好奇心。   拍照,吃饭,说笑,打闹,有朋友送来红酒,她们便举杯痛饮。   酒过三巡,聊天内容也变得深沉了些。之后庄希未独自去阳台醒醒酒,很久都没有回来。   田芮笑拿着一块点心寻了过去,直接塞进她嘴里,才问:“怎么了?头晕啊?”   庄希未嚼着点心,明明很甜,她却想哭。她缓缓地说:“他下周去美国。”   田芮笑往窗台外望去,轻轻地说:“你知道吗,你们来帮我拍照的那天,他的眼睛很少离开你。”庄希未不说话,田芮笑又问:“你是不是一直让他以为,你把他当成兄弟?”   庄希未惊讶地看着她:“笑笑真的什么都知道。”她低下头:“可他也把我当成兄弟。”   “你确定?”   “……不确定。”庄希未拿出手机,打开与魏迪生的微信对话,递给田芮笑。   田芮笑才翻了没几页,肯切地道:“这怎么会是兄弟?这种语气不要太明显好吗?”   “可他什么也不说,”庄希未扯出一个干涩的笑,“或许他才是对的,他说过他想留在美国,就算现在说了也没什么意义,谁知道他去了美国之后会遇见谁呢。”   田芮笑什么也说不了,谁都有权利选择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庄希未呢喃着:“他太好了……”   “希未,你也很好。”田芮笑笃定地告诉她。   ……   庄久霖坐最近一班飞机回到北京,是晚上十一点。   即便是被台风困在酒店,他也要远程办公一整天。电话里,田芮笑奶凶奶凶地命令:“快回去睡觉!”   “知道了。”他好愿意这样被她管训。   明天是周末,她便问:“你明天干嘛……”   庄久霖给了她期待的回答:“陪你,田小姐给我这个机会吗?”   明明在偷笑,她却嘴硬:“那要看去哪里咯。”   “带你去骑马放风筝,好不好?”   “哇——”田芮笑没忍住惊叫,“放风筝?真的?我好多年没有放过风筝了。”   庄久霖浅浅一笑:“早点睡,明早十点我去接你。”   “好~”   翌日,田芮笑一早起来,又给自己弄了个全套护理。她还是挑了一套小背心搭短裙,想起要骑马,才换成一条宽松些的短裤。   庄久霖准时接到了她。“去哪里哦?”她问。   “你和希未去过的那间马场,我在那里有一匹马。”   “哇,那里的草地特别宽广,我上次还说,等到春夏的时候一定特别好看,”田芮笑顿了顿,想起什么,“你……不会就是希未牵来拍照的那匹白马吧?”   庄久霖一笑算是回答。   庄希未啊庄希未,为了装成贫民窟女孩,可真是面面俱到。   到了地方,经理和教练一同前来迎接,把庄久霖带到他的马的专属饲养棚。那白马一见到他,竟哼着气凑近了一步。   “它记得你呢?”田芮笑很是惊喜。   “还算没有忘恩负义。”庄久霖伸手给它捋了捋毛。   “它叫什么名字?”   “Susan。”   “是个女生?”   “嗯,”庄久霖抬眼看她,“Susan受训比其他马要严格,你就骑着她。”   “好哎,”田芮笑兴冲冲地向她打招呼,“Susan,我已经有五年没有骑马了,要是有哪儿弄你不舒服了,你可不许蹬我。”   庄久霖手里抓了把草准备喂马,忍不住拿其中一根敲了敲她的脑袋。   两人分别牵着马,缓缓往场地走。田芮笑铆足劲儿一跃而起,稳当地在马背落座,Susan像是迎接她那样兴奋地嗷了几声。   田芮笑往后一看,庄久霖也已上马,举手投足从容优雅,犹如一位就要外出狩猎的王子。   “走。”他对她说。   田芮笑回过头,“驾”一声令下,缰绳扯动,马蹄拔地而起,朝前奔去。   马背上一双身影一前一后奔向草原,在明媚的蓝天下,潇潇洒洒。   田芮笑从来没有笑得像今天这样开心,比她拍过的任何一张杂志照都要真切洒脱。   等到了下一个驿站,庄久霖对她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们把另一匹马留在那里,两人同骑Susan,控制权交到庄久霖手里,他利落老到地掌握着马儿前行的步伐,每一步都十足稳健。   田芮笑扶着他的手背,安心地靠在他怀里。   Susan,一直跑下去吧,去天涯海角也可以,只要有他在。   庄久霖将田芮笑带到一处起伏的山丘,草地上寥落地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正被风吹折了腰。   庄久霖下了马,伸手接她:“来。”   接着他取下挂在马背上的风筝,对她说:“这里是风口,很适合放风筝。”   “好哎。”她开心得昏了头,只会说这两个字。   两人站到山坡上,田芮笑试了几次都没办法让风筝爬起来。   “笨蛋,”庄久霖上前,从背后分别握住她的手,挥动起线,“来——跑!”   一双交叠的人影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奔跑起来,那只风筝步履蹒跚地跟在两人身后,很快随风而起,缓缓飞入空中。   “哇啊啊啊——”田芮笑兴奋地跳了跳,一抬头,被庄久霖压下来的唇吻住了。   风声渐嚣,只够两人听见彼此厮磨的喘息。   庄久霖放手环住她的腰,将风筝留在她手里,勾着嘴角说:“在我停下前,不准让风筝掉下来,不然就要罚你。”   他收拢双臂,她的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再度被他占据唇舌。   田芮笑乖乖地抓着风筝线,每每感觉到它在下落,便奋力抬起。她的手不时胡乱挥舞着,身体却被他禁锢着不动,脑袋也被他缠着,连睁眼看一眼风筝都不行。田芮笑觉得自己傻透了。   等到庄久霖终于舍得放开她,一抬头,那只风筝还挂在天上。   “小朋友真棒。”他撞了撞她的额头。   日落时分,两人离开马场,回到市区吃了晚饭,夜色已深。   两人从餐厅出来,坐进车里,庄久霖关上门准备系安全带时,偶然侧脸,看见他的小姑娘正仰着脖子望他,一脸索要亲亲的撒娇相。   庄久霖放开安全带,伸手揽她入怀,吻得难舍难分。   他抓在她肩上的手用力一攥,断开了这场热吻。田芮笑伏着他心口,他的心跳得好快,她也一样。   终于,她听见他贴着她的耳根,滚烫的声线勾燎着她:“宝贝,跟我回去,好不好?”   田芮笑埋头藏住笑脸,问:“去哪里?”   “天禧台,就在浦越附近。”庄久霖很肯定。   车里静了下来。他耐心地等待着她。   田芮笑深深吸了口气,说:“你那里……有没有卸妆水。”   庄久霖如释重负般沉了口气,声线都锐利了几分:“路上买。”   作者有话要说:  骑马和放风筝那里   在我的脑海里是很绝美的画面   所以写得很慢很慢   边想边写 第32章 Chapter 32   要在周六晚的东三环找个停车点, 简直难如登天。天禧台周围商场诸多,可一查车位皆是爆满。   “小区楼下有没有便利店?”田芮笑不得不问, “我去便利店买吧。”   这个问题为难了庄久霖:“……我一般从地库直接开车走。”   哦。   田芮笑从地图上确认了小区的确有便利店, 庄久霖才终于往天禧台的方向开。   田芮笑到收银台付钱时,看见了架子上显眼的五颜六色小盒, 从前她还以为那都是香烟。   见她一直盯着, 收银姐姐问了句:“还买吗?”   “……”田芮笑回过神,红了脸,“不用了。”   田芮笑回到车上, 庄久霖把车缓缓驶入地库。   这处位于CBD中心的高层住宅,是浦越旗下最尖端的地产之一, 入则静谧, 出则繁华。从园林到户型设计皆由全球名师掌舵, 三进式入户与专属电梯确保了极强的私密性,甚至为避免狗仔骚扰, 一度拒向明星出售。   车子开进敞亮的地库里, 田芮笑倾身过去, 轻轻依着庄久霖肩头, 她的心扑通乱跳,不知怎的就问:“……会痛吗?”   庄久霖嘴角一弯,手从方向盘摘下,扣住了她的,道:“我会注意。”   他的手好温热,她不敢再说话了。   庄久霖牵她的手进电梯时, 感到她在微颤,便尝试让她放松一些:“给你准备了惊喜。”   田芮笑抬头:“是什么?”   “生日礼物。”   “对哦……”光顾着担心他回北京,都忘了他还没送她什么礼物。   楼层到了。   大门一开,玄关灯光感应亮起,田芮笑走在庄久霖身后,深吸了口气,迈步进门。四百平米的大平层,270度全景落地窗,揽尽北京的繁华与绚烂。   但此刻更吸引她注意的,还是随处可见的礼盒,粗略一看已有十只。田芮笑诧异地看他:“怎么有责么多?”   “盒子上都有编号,按顺序看看。”庄久霖这样告诉她。   田芮笑开始寻找第一只礼盒。她在客厅地毯上发现了巴掌大的一号盒,揭开一看,是一对婴幼儿尺寸的银手镯。   庄久霖温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祝田芮笑小朋友一岁生日快乐。”   田芮笑难以置信地回头,眼底泛起泪光。庄久霖扬了扬下巴:“快去找第二个。”   第二个礼盒放在茶几上,是一对刀叉,两岁的田芮笑要开始学吃饭了。   第三个礼盒在沙发上,全英文版的童话故事,三岁的田芮笑开始学英语。   第四个礼盒立在壁柜上,一座精致的地球仪,四岁的田芮笑第一次出国旅游……   她明白了,一岁只会爬,所以放地上;两岁会走路,够得到茶几;到了四岁,恰好够得到壁柜……   她五岁开始学小提琴,他送了一架手工小提琴;六岁要上小学啦,他准备了一只漂亮的书包;七岁开始臭美,于是得到了有一屋子裙子的芭比娃娃;八岁的水彩画拿了少儿金奖,他便用画框裱了起来;九岁被送到球馆学羽毛球,所以拿到了一只轻盈的羽毛球拍;十岁爷爷过世,她陪爸爸回家乡守孝,他给她准备了一套彝族服装……   到了十一岁,入学霍格沃茨一年级,她收到了一支魔杖。   “龙的心脏,雪松木,十一英寸,”庄久霖揣着口袋走近她,“上回到英国出差帮你挑的。”   田芮笑的视线被泪水覆盖,看不清他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庄久霖轻敲她的鼻子,浅笑道:“才看了一半,快去找十二岁的。”   十二岁是本命年,田芮笑找到了一只精工细制的祈福虎符;十三岁的礼盒在全身镜前,开始学跳舞的田芮笑收到的是一双芭蕾舞鞋;十四岁初中毕业汇演她扮灰姑娘,于是得到了一双水晶鞋……   到了十五岁,上高中的田芮笑搬离父母自己住,一个人的卧室太宽敞,他买了一只三米高的大熊陪她;十六岁,正值期末考的她错过了喜欢的泰勒斯威夫特到上海开Red Tour,所以得到了一张《RED》原版专辑……   十七岁的田芮笑要去北方上大学啦,庄先生为她准备了足够塞得下她的三十寸行李箱;   十八岁的田芮笑开始研究妆面,收到了Tom Ford全套口红;   十九岁她决定去打耳洞,礼盒里便是一对镶着珍珠的耳坠;   到了二十岁,田芮笑已经拍了不计其数的写真和杂志,他悉心将那些照片的高清尺寸收集好,做成了一本写真集……   最后一只礼盒放在落地窗前的一座高脚桌上,庄久霖有时会端一杯酒到这里俯瞰城市,供他随手放下杯子用。田芮笑打开礼盒,一条玫瑰金钻石项链嵌在里面。   一双手从她腰后滑至身前,庄久霖的声音从耳后拂来:“生日快乐。”   田芮笑泣不成声地转身往他身上挂,庄久霖低头缠住她唇舌,吻得用尽全力。   吻到情浓,庄久霖将田芮笑往沙发后一推,躁动的胯撞向她……田芮笑心头一震,奋力抵开他,声音断得不真切:“先……先洗澡……”   庄久霖已然听不见,一把扯落她上身那点可怜的衣料,手掌寻到她腿根欲要将她抱起来。田芮笑突然撞进他怀里,紧紧地环着他的背,几乎是哀求道:“先洗澡,好不好?”   她的脸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过了好久,才听到他暗哑的声音:“好。”   庄久霖将主卧的浴室让给她,关门出去用外面的浴室。   卧室以米灰色为主格调,灯光结合了人工光与自然光的交融,生出一种朦胧的暧昧。田芮笑绕着屋子来回踱步,尝试让自己冷静一些。   庄久霖不常来此,屋里少有他的随身物,衣帽间里齐整的西装皆未拆标。全景落地窗前置了浴缸,细看落了层薄灰,她想,他一定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躺在那享受。   庄久霖已为她调好水温,她却拧回冷水,寄望冷水能平复她灼热的体温和疯狂的心跳。   她反复洗刷自己,处处细致,想给他最好的一切。   田芮笑足足洗了一个小时。她将庄久霖给的男式浴袍穿上,松垮得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至少是男式的,能否证明他从未在这里为哪个女人做过准备?   田芮笑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双手摸了摸脸,冲这一小时的冷水竟丝毫降不下来她的体温。   摸到门扳手时,她深深呼吸,说服自己打开了门。   越过衣帽间,田芮笑看见庄久霖穿着浴袍,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他回头时,她手心一紧,看着他朝她摊开掌心,道了声:“来。”   因为这一个字,她真的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近了他。   庄久霖接到了田芮笑微凉的小手,抬到唇边吻了吻,道:“好香。”   田芮笑胡乱地找些话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半小时前。”他另一只手在倒酒。   “会喝醉吗?”她傻傻地问。   “不会,”他将一杯猩红色的酒递给她,手上一扯,让她近了几分,“就算喝醉了,你怕什么?”   田芮笑接过酒杯,想不到任一个字来应付他。   酒杯轻碰,一饮而尽。   庄久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四处一扫,目标落在书桌上。他牵着她的手过去,这时她才发现,她竟想不起来自己的手机和包都放在哪里了。   也好,这个夜晚,全宇宙都别来打扰她。   庄久霖接起来:“喂?”   “哥。”听到庄希未的声音,田芮笑吓得屏住了呼吸。她说:“快十二点了,你还不回来?”   庄久霖不疾不徐:“还在加班,直接在这边住了,帮我告诉爸爸一声。”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嗯。”   庄久霖放下手机,告诉她:“是希未。”   田芮笑重新被纳入他怀抱范围,他身上的浴香让她的脑子更加迷乱:“你常常来这里吗?”   “加班超过十一点,一般都会来。”   天禧台在浦越以南,万邦公馆要往北。田芮笑倏然想起来:“可是,那次一点多的时候,你不是要回和园吗?”   庄久霖勾唇一笑,猛地扣紧她的腰,让她贴上他的身体:“你说,我是为了送谁回家呢?”   下一秒,他终于抛去一切耐性,嘴唇攻城略地地压了下来。   她的体温攀升到了极限,被他抱上了床。   她如一朵妖冶的红玫瑰向他全然展露之时,听见他恶魔一般地低语道:“宝贝,你好美……”   然后他俯身下来,让自己的脸成为她视线里的一切,让自己的味道将她彻底包围,让那种一生只此一次的痛覆盖她所有的感官。   北京凌晨的微光映照下,她柔弱的哭喊和吟哦彻夜萦绕他的耳际,让他在这个夜里,一次又一次地发疯失控。   欲/火最盛之时,田芮笑微微睁眼,对上庄久霖狂妄张扬的脸,似乎在赤/裸/裸地向她宣告,斯文和优雅都是他嗤之以鼻的伪装。   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在这个夜里,彻彻底底地拥有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评论冷静一点   真的冷静一点   冷静一点   uncut相关的评论我全删了哈   求你们低调一点   真的 第33章 Chapter 33   下半夜, 庄久霖把田芮笑从浴室抱回床上。她慌忙躲进被子里藏住自己,庄久霖无奈一笑, 转身就要走, 听见她在身后问:“我要出去拿点东西。”   庄久霖回头,看着她身上惹眼的吻痕连绵延入被褥遮盖之下, 说:“我帮你拿。”   田芮笑摇摇头:“你帮我找件衣服。”   庄久霖往衣帽间看了一眼:“给你拿件衬衫?”   “那些都是新的, 我不要,你去拿你昨天穿的那件。”   “那件有点汗味。”   田芮笑努努嘴,晃着他的手撒娇:“你去拿。”   庄久霖看了她一会儿,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出去。   给她取来了衬衫, 庄久霖去浴室里善后。   田芮笑闻了闻衬衫, 傻笑着给自己穿上。找到手机, 才知已过五点。   庄久霖回来时,看到田芮笑坐在软榻上抱着那把小提琴, 左手压弦, 右手指头抠弦, 当吉他在弹《月半小夜曲》。庄久霖举着毛巾擦头发, 坐到她身边。   “我看到闻牧朗老师的印章了,”田芮笑动容地望着他,“闻老师很少出手,一年到头也做不了几把琴,你怎么会拿得到?”出自这位制琴大师之手的小提琴,要价绝不低于十万。   庄久霖寥寥一笑, 不打算作答:“试试看?”   “这个点,没关系吗?”   庄久霖煞有介事地往外看了看:“要是有人投诉,回头我就去查负责玻璃选材的人。”   田芮笑扑哧一笑,跃跃欲试地拾起琴弓。明明刚才就急着抹好了松香,却等到他批准才敢。   她架琴上肩,左手压弦,右手运弓,拉响第一道音符。房间里回荡起一曲降B大调《月半小夜曲》,婉转延绵,清耳悦心。田芮笑动情地站了起来,踱步到落地窗边,游刃有余地拉弓柔弦。   屋里只开了盏地灯,银灰色的夜幕下,女孩半隐在夜色里的脸如痴如醉,庄久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一曲终了,庄久霖鼓起掌来。田芮笑转身立正,双手束在背后,乖乖讨问:“还行吗?”   庄久霖将她抓到腿上,轻轻撞她的鼻子,不会说太多漂亮话,却真心实意:“我的小姑娘好厉害。”   他低下头来,在月光下与她深吻。   庄久霖这疯魔般的一夜,让田芮笑没有力气说半个字,她却有话想问。四岁去日本旅游,五岁学琴,九岁练球,十岁爷爷过世,十四岁扮演了灰姑娘,这些她都曾对他说起。可……   “你怎么知道我八岁那张画拿了奖?”田芮笑勾着他的脖子。   庄久霖还不愿离开她的嘴唇,贴着她轻轻道:“百度搜你的名字,有获奖名单。”   八岁是2006年,网上的确有记录,就是……“那么舍得翻呀?”田芮笑知道现在搜自己的名字,铺天盖地都是杂志拍摄。   “你没有搜过我?”他听起来像在计较。   “搜过,”她巴巴地说,“只有披露信息,冷冰冰的,没什么不一样。”   庄久霖无奈地沉了口气,手掌从她的腰落到腿根:“还觉得我冷冰冰?”   相视之间,田芮笑预料到了下一秒要发生什么。   庄久霖将她抱起时,她怯弱地问:“天快亮了,你睡一下好不好,不累吗……”   他身体力行地向她诠释了他到底累不累。   田芮笑混身酸痛地昏睡过去时,远处高耸的央视大楼已被晨光映照通亮。待她迷迷糊糊醒来,往身旁一捞,却落了空。她当即清醒,偌大的卧室只剩下她一人,空荡得她害怕。   “庄先生……”她下意识这么喊,急得快哭了,“庄先生……”   她抓过手机给他打电话,没过去几秒房门便被人打开,庄久霖上身赤/裸着出现了,健硕的臂和硬朗的腹肌线条分明。他疾步过来:“怎么了?”   等他走到床沿,田芮笑支起身来抱住了他:“我还以为……”   庄久霖故意逗她:“以为什么?”她不说话,他好好地哄:“宝贝,我刚跑完步洗了个澡,叫人送了食材过来,准备给你做早饭。”   田芮笑泪盈盈地抬起头:“几点了?”   “快八点。”   他说过他平时六点起,跑步,吃饭,然后才去上班,算来正是时候。即便是这样的一夜过后,仍严格遵守这变态的作息。   田芮笑不说话了,却紧抱着他不放。   庄久霖坐下来,轻轻摩挲她裸露的背,道:“你现在放假了,我还要上班,以后你常常会早上醒来见不到我,要乖一点,好不好?”   以后,会常常……   田芮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缓缓松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又或者,不敢说出来。   庄久霖吻着她的发顶:“你再睡一会儿,早饭做好了我叫你,嗯?”   田芮笑抬头看他:“你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   “想喝粥。”   “好,”他低柔地应,“给你煮粥。”   “你会吗?”她鼓起脸,“北方人不爱喝粥。”   庄久霖佯装若有所思:“这就要努力一下了。”   田芮笑终于乖乖躺回被窝,庄久霖就要起身离去,却被她的小手缠住。他回头,她问:“你今天去干嘛?”   庄久霖毫不犹豫:“哪也不去,陪你。”   “真的啊?”她睁大清亮的眼睛。   庄久霖心头一颤,倾身吻了吻她:“好了,快睡吧。”   田芮笑点点头,就此安心闭眼。   虽然筋疲力尽,但她怎么也睡不着了,闭目养神到了九点多,掀开被子起身。   洗漱时,她才看见自己身上一瓣又一瓣的红。她穿上他的衬衫,走出卧室寻他,然后就见到了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庄久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掀开砂锅看了看,调节火候。   他被两条细胳膊从后缠住了腰,后背也被柔软的身体贴紧,接而听见她问:“做什么呀?”   庄久霖一笑:“给你做海鲜粥,再煮个十分钟就好。”   田芮笑吻着他肩胛:“庄先生什么都会。”   “出去读书就得会呀,”庄久霖学着她可爱的语气,而后又沉下,“希未什么也不会,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嫁出去。”   虽然能让庄家点头嫁出庄希未的人家,必然不会让她沾染家务,可,他越来越像一个哥哥了。噢不,是她越来越了解他了。   田芮笑嘟囔道:“我也不会。”   庄久霖侧过脸:“我会就可以了。”   她心下一颤,怕自己更冲昏头,刚要找些话说,就看见了他颈肩鲜红的三道划痕。“天啊……”田芮笑踮起脚尖,惊呼道,“是我抓的吗?”   庄久霖回头煮粥,低头却瞥见她十指精致的美甲:“指甲留这么长。”明明是抱怨,听来却宠溺。   “之后复习每天都要写字,等这次卸了之后,下半年就都不做了。”她好委屈。   “等你考完试,我陪你去做。”庄久霖握住她的手。   “好哦,我记住了。”   粥即将收火出锅,田芮笑乖乖去洗碗筷,给他把粥盛出来。   “过去坐。”庄久霖安排道。   田芮笑小跑到饭桌上,期待地望着他,像只等开饭的小狗。庄久霖给她的碗里倒了大半的螃蟹,愧疚地道:“煮的时间不够长,味道可能会差一些。”   “才不会。田芮笑她洪亮地说,看起来比他更自信。   庄久霖落座之后,一连拨了几个电话。听见他转交安排几项事宜,田芮笑才知道他今日原本也排了满档的行程。   等他挂了电话,她可怜巴巴地说:“你不用陪我的。”顿了顿,她决定加一句:“我会等你晚上回来。”   “是我想陪你,”庄久霖比哄幼儿还要温柔,“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只有一次。”   “我好像红颜祸水哦。”   “你就是。”他刮了刮她的鼻子。   饭后,田芮笑收拾桌子。刚刚关上洗碗机,回头就听见庄久霖接了电话,似乎是拒绝了什么事,没几句便挂了。她走出客厅,问:“怎么了?”   庄久霖放下手机:“保洁,来收垃圾。”   “怎么不让保洁上来?”   庄久霖抬头冲她一笑:“不想被打扰。”   她好无奈:“这才几秒钟的事。”   庄久霖缓缓起身,过来抱住她:“一秒也不行。”   然后她被他抱进卧室,继续昨夜未完的狂爱盛宴。   一连一周过去,田芮笑都没有离开这里,只回了趟家取来笔记本和书,白天庄久霖上班时她在家学习,晚上迎他回家,与他缠绵到不死不休。   欢爱竟是这样欲仙欲灭。在庄久霖无数次将田芮笑带到巅峰之时,她发自肺腑地想,就让她烂在这个深夜吧,就烂在他怀里。   ……   蒋纯幸运到找到了燕大家属的房子,租了月租三千五的次卧。她奶奶身体不好,毕业典礼后保证回家两周就来北京学习,恰好期满这天,她打电话给田芮笑求表扬:“我已经到学校啦!”   “真乖。”田芮笑不冷不淡地道。   “哎呦,这说话语气,都跟某人一模一样了。”   田芮笑脸一红,跟他待了一周,还真的学了几句。   刚好将近中午,两人约到蓝色港湾吃饭。一见面,蒋纯迫不及待问:“他什么尺寸?”   田芮笑左顾右盼,心虚地拿手做了个比划。蒋纯捂住嘴:“天呐——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现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穿平底鞋了,”听起来像抱怨,田芮笑的表情却很得意,“根本走不了路。”   蒋纯贼兮兮地凑近问:“你这一周用了几盒啊?”   田芮笑被她问得一愣。蒋纯看明白了:“你他妈没用?”   情浓忘我,她真的全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蒋纯鼓起掌来:“您这是准备带娃读研究生啊,人大明年得出通稿了,最美带娃研究生。”   田芮笑被她说得心乱:“我……不是有什么安全期吗?我大姨妈刚完才……”   “那这都一周了,安全期也该过去了,”蒋纯又认真又戏谑,“一会儿记得买,瞧您这位的尺寸,你就得买特大号。”   田芮笑没搭话。   关于隔不隔着那层的区别,方也和蒋纯都说过不少,成年人了,谁还没点了解呢?   她闷着一口气,说不上话。   ……她不忍心啊。 第34章 Chapter 34   蒋纯陪田芮笑从药店里走出, 看着她把药盒收进包里,忍不住说:“田芮笑, 你真没救了。”   “也许吧, ”田芮笑并不否认,关上包, 冲她笑得依旧灵动, “你们说的啊,只要别让他感觉到,就好。”   别让他感觉, 你太爱他。   走向地铁口的路上,田芮笑问:“吴浩然暑假不在北京, 谁给你教专业课?”   蒋纯翘起鼻子:“那也可以远程嘛。”田芮笑白了她一眼, 她好好说:“放心啦您, 我再学渣看这两本书还是没问题的。”   “好,等我把申请材料准备好, 就去找你一起自习。”   蒋纯鄙夷道:“我才不信呢。”   “放心吧您, ”田芮笑复刻她的语气, “孰轻孰重, 我拎得清,如果他知道我因为他耽误了学业,他也不会那么喜欢我了,你信不信?”   蒋纯好是佩服:“你们学霸对感情都这么理性的吗?”   田芮笑没有资格再作答。如果真的理性,包里那些药又算什么呢?   虽然她吃饭期间一直在做功课,查到的皆是肯定回答, 才决心去买的药。但蒋纯仍不放心:“体质因人而异,大多数人吃了都没什么,可也有少数人有副作用的……”   田芮笑认真告诉她:“放心吧,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我会停药的。”   ……   Anna敲开庄久霖办公室门,把一份材料递给他:“庄总,这是刚刚改好的,您看看。”   庄久霖接过来,低头审阅。   等待时,Anna瞥了眼他右颈,一周前那里落了道浅短的划痕,没几天便消愈了。Anna忍不住端详他表露的肌肤,还真的在左颈探到了蛛丝马迹,且比这更甚——一个太明显是齿印的红肿,而且,还很新鲜。   在西装规制、面目凛严的庄久霖身上看到这样的痕迹,等同于发现老艺术家去拍了AV。   庄久霖顶着那道抓痕上了一星期的班,下属们也不太懂也不敢问,诚然划痕太好解释了,随便磕着哪里都有可能。   昨夜,趴在他怀里的田芮笑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说:“这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被抓的。”   庄久霖笑:“你想要多明显?”   于是,她张开嘴,往他左耳根下结结实实地吮咬下去。   “没有问题了。”庄久霖阖上文件,递了回去。   Anna回过神来,双手接过,鞠躬后退了出去。没走两步她便停下,再三犹豫,还是回了头:“庄总……”   庄久霖抬眼看她,镜片后的那双眼不怒自威。   Anna没有很快开口,庄久霖就这样直视着她,等待她在他沉默的逼问下开了口:“庄董他……前两天问过您。”   庄久霖垂眼拾起笔,目光投入桌上的文件,陈述般道:“什么事?”   又是好一阵,Anna才说:“问您最近,有没有跟谁走得近。”   庄久霖重新看向她。两人都知道这个“谁”特指女性。   从前庄久霖压力过大的时候,也曾多日住在别处不回家,庄徐行并未特意追问。而现在,人之将逝,心眼和顾虑也变多了。   Anna主动接着说:“我说我不太清楚。”   “知道了,”庄久霖开了口,“谢谢。”   Anna很清楚,这声道谢是为了她的隐瞒。她婉婉一笑,语气轻松许多:“我冒着生命危险背着庄董来给您通报,该给我涨工资了吧。”   庄久霖眼皮子一垂,她赶紧逃亡:“我出去了出去了……”   傍晚下班,庄久霖回到天禧台公寓,才入玄关就听见他的小姑娘急促地小跑过来,像只小鹿那样蹦起来勾住了他的脖子:“你这么早回来啦。”   庄久霖搂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头发:“今天事情少一点。”   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田芮笑抬起头,兴冲冲地说:“我今天问了妈妈几道菜的做法,去买了菜准备做晚饭,可是我不知道你下班这么早,还没有开始诶。”   庄久霖好不忍心,收回原先的话,浅浅一笑:“来,我陪你做。”   庄久霖摘下领带,松开两颗纽扣,解下袖扣将袖子挽至手肘,进了厨房。   进门前,田芮笑拦了他一下,羞答答道:“你不要太期待哦,我不会做你的松露牛排,鼓汁鲍鱼,红酒鳕鱼,椰汁鸡,只敢从家常菜入手……”   这过去一周里,都是他亲自下厨填饱她的胃。庄久霖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把家常菜先做好,就是我的期待。”   庄久霖到岛台查看田芮笑买的菜,有虾、排骨、冬瓜、还有……“空心菜?”他抓起一把绿油油的青菜问。   田芮笑喜出望外:“你居然知道?很少有北方人知道的。”   “香港也很常见。”   “也是哦,那你吃过啦?”待他点头,她松了口气,“我还怕你不习惯。”   他一笑:“你今天做多少,我吃多少。”   田芮笑预备做一道冬瓜排骨汤,一道蒜蓉虾,一道净炒空心菜。她先从需要火候最久的排骨入手,简单将排骨煮去血水,切开冬瓜,一齐煲进锅里,加入水、盐和姜片,封盖开火。   “就这样?”庄久霖一怔。   田芮笑无辜地点点头:“妈妈经常做这个汤的,要煲个一小时。”   庄久霖无奈地沉了口气。他早该料想到的,比起北方人偏好的复杂酱料,广东人吃得很清淡。   接着开始捣鼓虾。田芮笑坚持做最复杂的活,安排庄久霖给她剁蒜,自己负责切开虾背去线。   “啊——”一声惊叫兀起,田芮笑缩回左手,右手的刀哐当掉下。   “怎么了?”庄久霖立即过来,抓起她的手,血正从破开的口子溢出。他毫不犹豫地张嘴含下,保持着一阵为她止血。   田芮笑傻傻地看着他。她以为这个傻乎乎的桥段被电视剧用到又烂又俗,可真的发生到了自己身上——哦,去他的烂俗,这真的好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庄久霖放开她的手指,确认血止住了,才说:“好了。你别弄了,我来。”   田芮笑还敢逞强:“不要嘛,我来做,我会注意的。”   庄久霖一把夺过她的刀,毫不商量地将她挤到一边,边切边数落道:“笨蛋,第一次做就挑战刀工,你直接做个清蒸虾不就好了?”   “哦。”她什么也不敢说。   田芮笑处理五只虾用了二十分钟,庄久霖用五分钟搞定了剩下的十几只,摆虾上盘,将爆好的蒜蓉撒上,待到蒸好,也不过十五分钟。等把空心菜炒好,排骨汤也出了锅。   “能吃吗?”田芮笑眼巴巴地盯着他。   庄久霖细嚼慢咽,忍不住哼笑:“有天赋,小朋友真棒。”   “哇哇哇——”她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庄久霖真的一口不落地吃完了那桌子菜,连汤都喝到见底。   晚饭结束,田芮笑将厨房善后,出去见到庄久霖站在落地窗前。她从身后抱住他,做了好一阵准备才敢启齿:“今晚……一起泡澡好不好?”   庄久霖侧脸一笑:“房里窗前那个?”   她点点头。   “从你第一天来我就想了,”庄久霖转过身来,凝着她的眼神永远那么望眼欲穿,“但,宝贝,今晚……”   “嗯?”   “我得回一趟家。”庄久霖开了口。   田芮笑一怔,而后缓缓点头:“你一周没有回去了,是该回去……”   庄久霖抱紧她,揉着她的脑袋:“爸爸有事要跟我谈,事情完了,明天我再陪你。”   田芮笑摇摇头:“你先顾庄董,我不要紧,这几天把材料做完,我也要开始跟蒋纯一起去上自习了。”   “好,”庄久霖嘱咐道,“好好学习。”   田芮笑笑出了声,抬起头来:“真的好像教导主任哦。”   “你走吧,”她又说,主动松开了双臂,“早点回去,庄董现在得早点休息。”   庄久霖注视了她良晌,抬表看了眼时间,毅然将她横抱起来,走向卧室:“还有时间。”   ……   庄久霖换上新的衬衫,重新把领带打得规整,才迈出公寓大门。   回到和园,阿姨迎上前来:“先生回来了,老先生已经吃过晚饭了,想吃什么?阿姨去给你做。”   “谢谢阿姨,我在公司吃过了。”庄久霖顿了顿,问:“妹妹呢?”   “妹妹出去了,还没回来。”   “爸爸在哪?”   “在书房。”   庄久霖走向书房,敲门进去,见到正在抄经的庄徐行。   庄久霖站得笔直,恭敬颔首:“爸。”   庄徐行将手上的字写全,才缓缓抬眼。绝症夺去了他的精气神,让他看起来消瘦而疲弱。庄徐行轻咳两声,道:“还知道回来。”   庄久霖走近:“爸,明天再抄吧,吃了药今天早点休息。”   “一日延一日,我怎么抄得完这一百遍?”虽然病态,语气却不减威严,庄徐行收回目光,重新执笔。   “您还是休息重要……”   “休不休息,我都这样,”庄徐行全神贯注,一撇一捺都很遒劲,“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日前,庄徐行到寺里拜佛,许诺抄经百遍,为子女祈福。   庄久霖自知劝不动他,欠欠身便要退下,转身时被庄徐行叫住:“等等。”   庄久霖回头,毫无防备地,就听见庄徐行直截了当道:“你最近跟一个女孩在一起?”   有了Anna的先前预报,庄久霖面不改色,承认道:“是。”   庄徐行停笔,看向他,斯文的语调里透着威厉:“年纪那么小,还在读书,喜欢到处拍照,还是个模特——你可真行。”   不许沾染娱乐圈女人,这是庄家的高压线之一。庄久霖从未顶撞过父亲,但他认为这有必要解释:“她只是兼职去拍几张杂志,没有过多交涉。”   “行啦,我都知道,”庄徐行搁了笔,从书桌后走出,“她爸爸在深圳之前是个人物,要不是金融危机,今天他的名字会更响当当。”   庄徐行很少肯定什么人,这一点,庄久霖继承得很透彻。他这一句,意味着田芮笑的出身背景通过了他的审查。但是。   “我怎么跟你说的?”庄徐行提了几分气,“小太多的姑娘要不得,只能差个五岁以内,你是不打算听,还是想等到了结婚再说?”   庄久霖低着头,愈发谦恭:“爸,我明白你是出于什么考虑,但她并不是那种女孩。”   庄徐行一声讥笑:“你爸在你这个年纪,比你还信誓旦旦,总以为自己掌控得了一切。”庄久霖不做声,庄徐行继续说:“这个问题我绝不会松口,你想自己做主?等我死了你再自由。”   “爸……”庄久霖抬头,眼神黯淡,最终一叹,“……我知道了,对不起,爸。”   庄久霖要出门时,又听见庄徐行在身后说:“别怪爸查你,你回京以后从没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爸时间不多了,只能趁现在教你不犯错。”   庄久霖手心一紧,道:“我知道了,爸。”   庄久霖回到卧室,一眼看见田芮笑发来的微信:到家了吗?庄董怎么样?   他锁上房门,给她打去电话。接通后,田芮笑慵懒地道:“喂……”   庄久霖开口含笑:“在泡澡吗?”   “才没有,洗了个澡,在敷面膜。”   “没有我,就不想泡了?”   田芮笑听得耳朵发痒:“是啊,浴缸那么大,没有你的话,好浪费哦。”   庄久霖沉沉一笑,声音更低几分:“床比浴缸还大,没有我你怎么办?”   “怎么办好呢?”她听起来快哭了。   “把大熊抱过来陪你吧。”   田芮笑笑了:“其实我回家啦,现在在家里。”   “嗯?为什么?”   “你不在,那里太大了,我好怕。”虽然知道不该,但是她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庄久霖没有马上接话。良久,田芮笑听见他沉了口气,道:“宝贝,下周我要两天休假,周五带你去度假,好不好?”   电话里静了阵子,爆出一声欢天喜地的:“真的?”   “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听你的。”关于去哪里,只要跟着他的方向,她永远奋不顾身。   庄久霖说:“去凉快一点的地方避暑,好不好?”   “好哎。”   见她这么甜蜜,他也不自觉带笑:“你再看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出国的话,明天我就要找人办加急签证。”   田芮笑说不出别的字:“好哎。”   道了晚安,挂下电话。   田芮笑迫不及待地打开日历——哦,该死,今天怎么才周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看情况,可能不更,0点前不更就不更了~   打个预防针   笑笑的主线是成长   必然要经过不理智不成熟   如果谁一开始就面面俱到   那还用得着成长吗?   (我知道肯定有人要说啥恋爱脑了,   她21岁就这样,   如果你25岁再遇见田芮笑,   她一定不会被你这样说) 第35章 Chapter 35   躺下后不久, 田芮笑就告诉庄久霖:我们去近一些的地方吧,来回四五天, 我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路上。   庄久霖回复:好, 想往北还是往南?   田芮笑:想去日本,可是去日本的话, 我成天就想逛街出去玩。   庄久霖想也不想就回:那就不去日本。   田芮笑脸颊一热, 傻傻地笑了。   她决定说:去云南好吗?自从爷爷过世,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去了。   庄久霖回:好,我在那边有房子, 带你去看看。   田芮笑放下手机,欢喜地闭上了眼睛。   周一到周五简直度日如年。到了周五, 庄久霖上午还要上班, 田芮笑打包起两天前就收好的行李, 等他午后过来接她。   “阿姨要去度假咯,这几天你就没有肉肉吃咯。”田芮笑又给地库的猫咪送了两盒罐头。她用手扶住嘴, 压低声, 得意忘形地道:“悄悄告诉你, 是跟上次来慰问你的老板去的。”   两只猫吭哧吭哧埋头吃肉, 哪怕她说的是上帝也没猫在乎。   肖硕载着庄久霖到万邦公馆接田芮笑。即便有司机,他还是下车亲自把他的小姑娘的行李箱抬进后箱。当田芮笑看见她二十寸登机箱旁那只A4纸大小的手提包时,惊道:“你就拿这点东西?”   庄久霖压下箱门:“够了。”   几件衣服,一台笔记本,男人的行李好简单。   “云南也很干燥的,不带护肤品吗?”她提醒他。   “你带不就行了。”他好不客气。但这种与他共用生活用品的感觉, 好棒呀。   起飞之后,庄久霖主动问:“过年也不回爷爷家?”   田芮笑摇摇头:“那里实在太穷了,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了,然后把老人也接了出去,没什么亲戚在那里了。”她苦笑一下:“爸爸曾经想给那里修一个小学,可是连老师都招不到。大二的时候我去那里做过支教,村里的孩子们都集中到镇上上学了,周末才能回家。”   庄久霖说:“就和淖尔村一样。”   田芮笑依着他的肩,点了点头。   “其实……”她忽然出声。   “嗯?”   “爷爷最后那几年,是爸爸开拓业务最忙的时候,除了过年回去一趟,都没什么机会见到爷爷,”田芮笑半垂着眼,“爸爸一直想把爷爷接出来,可爷爷说什么也不愿。”   “老人都不愿离开乡土,”庄久霖说,“我们也是在爷爷生病之后才把他骗出来的。”   “什么病?”   “阿尔茨海默。”   “这样啊……”怪不得那时见到爷爷,他说话磕磕绊绊,反应也很迟钝。   田芮笑望向窗外延绵的云海,浸入回忆:“我爷爷身体挺好的,老了也没生什么病,只是年轻时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不然他那么爱玩的人,一定会跑遍全世界吧。”   庄久霖一怔:“什么战?”   田芮笑回头看他:“越战。”   庄久霖凝着她的双眼泛起光:“我爷爷是抗美援朝老兵,得病之后再也记不清现在何年何月,但你只要问他是哪年上的战场,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1951年。”   “真的啊?”田芮笑一瞬间红了眼眶。   庄久霖轻轻一笑,牢牢地扣住她的手。   田芮笑问:“庄董的病情……爷爷知道吗?”   庄久霖摇摇头:“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儿子,这样……也好,爸爸不打算告诉他。”   田芮笑像只猫咪一样蹭了蹭他的肩,庄久霖低头,看见她乖巧而真挚的眼神。他知道,这是她表达安慰的方式。   庄久霖吻了吻她的发顶:“要不要睡一下?”   “不困诶。”   “我怕你之后就没有机会睡觉了。”他面不改色。   “哦,”田芮笑弹起身来,往另一头靠,“那我睡了。”   三个半钟的飞行,来到彩云之南。车已经在机场等着了,到达目的地将近八十公里,行车需要一个多小时。   浦越在抚仙湖畔开发了一片度假区,成群别墅依山而建,坐享三百六十度湖景。而别墅群里位置和户型最优的那栋,老板不出意外给自己留了下来。庄久霖就要带田芮笑去那里。   远远地眺见湖面时,天边尽头晚霞已染得橙紫相融。   庄久霖驱车沿湖岸行进,果然在视野极佳之处向右一拐,进了度假岛大门。像这样定位在度假功能的房产,多是富人的闲置,除了节假日外,这里常年是一座空城。即便如此,从大门到岔路,处处设岗检查,保安定时巡逻,毫不掉以轻心。   田芮笑将车窗降到底,尽情享受干净的风,忽而她朝窗外一指:“哇!那边的花园做得好棒啊!有点像以色列那个巴哈伊空中花园。”   庄久霖一笑:“工程师的设计理念就是空中花园。”   “这么用心哦,都可以做一个景区了。”   “二三期工程在建一个度假小镇,以后会对游客开放,所以公共部分都算景区。”   “真的好棒啊,”田芮笑回头看他,“是你想的吗?”   庄久霖点点头,田芮笑忍不住挨过去亲了亲他。   两人来到一幢两层小楼前,庄久霖把车开进车库,取下田芮笑的行李箱,牵着她的手进门。挨着的其他人家院门都长了草,他们这儿却很平整。上阶梯时,庄久霖告诉她:“我已经让保洁来过了,还给我们准备了辆电车,白天要是想出去可以开。”   “好哎。”   进了门,打开灯,四下敞亮。卧室在二楼,放好了包,田芮笑拉开落地窗走出去,又是一惊:“哇?这里有游泳池。”   庄久霖从身后抱住她:“刚刚消毒蓄水的,想试试吗?”   “你又没告诉我,我没带泳衣……”   庄久霖咬了咬她软糯的耳垂,道:“我是说,试试在水里做/爱。”   田芮笑身子一热,侧脸迎他的唇:“会被看见的……”   他笑:“你怕了?”   “等一下啦,让我拍这个晚霞……”庄久霖开始吻她,田芮笑从他的怀里挣脱,举起手机,“这个晚霞好好看。”   等她拍完,看见他还站在那里,她小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恶作剧般地问:“抱我好不好?”   庄久霖托着她的腿将她抱起,她的脑袋搭在他肩头,一只手将手机举到尽处,对着镜头吻他的脸颊。照片定格下,甜蜜的女孩亲吻着英俊男人的侧脸。   庄久霖听到阵阵快门声,田芮笑不停地指挥他:“来这边一点,这里光线好……我再试试这个角度……你转个圈好不好?”   庄久霖心甘情愿陪她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怎么转?”   “原地转就好呀,”田芮笑专注盯着镜头,“我喊开始哦——开始!”   镜头里,田芮笑搂着庄久霖的脖子,以两人为轴,四周三百六十度旋转起来,虚幻得缥缈,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她和她最最真切。   庄久霖尽职尽责地转了五六圈,等田芮笑喊了停才算完。   “给你看。”她还没从他身上下来,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点开刚才拍好的视频。   “不拍我的脸?”他听起来像在抱怨。   田芮笑好笑地撞了撞他的鼻子,说:“最好的我都不炫耀。”   然后她主动吻上他的唇。田芮笑的腿缠在庄久霖腰身两侧,她清楚地知道他哪里在汹涌。   “这么喜欢拍照,拍点别的好不好?”庄久霖扯着嗓子道。   看着他灼烧的眼神,她知道他一定在谋划一个放肆而可怕的事情。还不等她作答,庄久霖已将她抱进屋里,却没朝着床的方向,而是……墙上那面巨大的全身镜。   庄久霖在镜子前放下田芮笑,将她整个人调转方向,直面镜子。她就这样从镜子里看着他的唇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的手粗暴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很快,她看见自己变得衣不遮体,恍惚地回神过来,“啊”一声别开了脸。   “宝贝,看看自己。”庄久霖开了口,叫着宝贝,语气却不容违抗。   田芮笑顺从地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潮红的脸,花掉的口红,不整的衣物,还有……他为她“遮羞”的手。   “想不想拍下来?”庄久霖也在看着镜子,双手不规矩地蠕动着。   田芮笑违心地抗拒:“不……”   “真的不?”   “好羞耻……”   她看见他张扬地扯起唇角,命令道:“拍下来。”   田芮笑纵容地举起了手机,对着镜子匆匆摁下快门。   庄久霖近一步逼她:“你不是喜欢拍视频吗?”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丝惊慌,和一丝……兴奋。   庄久霖放开一只手移向后,接着田芮笑听见他身上金属扣开落,拉链划开的声音……她哀求地抬头看他:“真的要吗……”   庄久霖已经压下她的腰,抵上了她,却控制着她的上半身足够她清清楚楚地看着镜子。他绅士地请求道:“嗯?好不好?”   田芮笑抬起手机按下视频时,他的力量从后撞入。镜头和镜子里,男人带动着女人,田芮笑举着手机的手剧烈晃动,和他的频率一致……   等到田芮笑终于能按停止,视频录制了超过二十分钟。   “喜欢吗?”两人还站在镜子前,庄久霖攥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田芮笑不敢说话。他再度逼问:“喜欢吗?”   过了良久,她不得不承认:“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uncut   wb   评论冷静一点   。   只记得上战场那年这个   是主持人大赛一个记者采访时发现的老兵   我看了很感动   决定给他一个故事 第36章 Chapter 36   田芮笑被庄久霖抱进浴室, 她趴在他肩头低吟,没来由地就想问:“还去游泳吗?”   庄久霖故意反问:“这么想游泳?”   “……想跟你在水里做。”她豁出去承认。   “宝贝, ”庄久霖将她在淋浴房放下, 她要倚着他才能勉强站稳,“那张床今晚够你受了。”   至于那些泳池、浴缸、沙发、露台……他们还有四天时间。确切来说, 还有九十六小时。   庄久霖是个言出必行的商人, 说要她今夜受不了,落实起来就只多不少。天灰蒙蒙亮时,庄久霖不知是第几次从田芮笑身上出来, 待他为她擦拭干净,她已经趴着枕头睡着了。   第二天, 他们一步也没离开这间别墅, 把沙发、饭桌、浴室和墙糟蹋了遍, 转眼又见到了湖对岸初升的朝阳……   就和她给他的第一个周末一样。只是那整整一周,她都难以容纳他而咬着牙忍痛, 现在, 她才慢慢地适应了他, 开始全心全意地享受这种原始而野蛮的愉悦。   第三天, 田芮笑醒来时身边半张床已空,她捞过手机一看,已将近中午。她双腿酸痛得动弹不得,可太急于找他,她一把掀开被子起来,脚一沾地, 整个人结实地栽倒下去。   ……原来小说里下不了床的描写真的不夸张啊。   田芮笑撑着自己起来,想要揉一揉膝盖,却看到那上头印了好几团这两日生出的淤青。   如厕时,她痛得双腿发抖,揪紧了拳头。   下了楼才看见,庄久霖在院子里游泳。田芮笑本想出去看他一眼,可想到他第一天说的话,毅然转身去厨房准备午饭。   保洁给他们准备了一座充实的冰箱,待庄久霖上岸,她已经做好了饭等他。   “想不想出去走走?”吃饭时,庄久霖问。   田芮笑不想承认自己走路困难好让他得意,硬着头皮答应:“好啊。”   “走慢一点。”出门没几步,她就提醒他。   庄久霖看出来了,果然面露戏谑:“不舒服?”   田芮笑在墨镜后瞪了他一眼,扶着自己的草帽,连他的手都不愿碰。   庄久霖横到她面前,背对着她:“来。”   “干嘛?”   “我背你。”   “才不要。”   她刚要绕过他,就被他一把拉近,抬起她双腿将她背起。   “才不要原谅你。”田芮笑仍气呼呼地说。   “我不值得原谅,”庄久霖正经得仿佛在主持一场会议,“我还会继续对你犯错。”   田芮笑怔了怔,嘴角倏而上扬,搂紧他的脖子,可怜兮兮地商量:“那今晚……少一点好不好?不是说要出去逛逛嘛……”   庄久霖严谨地问:“少是多少?”   “……不要超过三次。”   “不带早上?”   “……带早上!”   “带早上四次。”   听起来像买菜讨价还价。田芮笑狠狠地咬了咬他的脖子,无奈又甜蜜地妥协。   庄久霖背着田芮笑往山上走,沿路给她介绍项目规划。一期项目开盘当日即售罄,二三期正在加紧建设中,等他们走得远了些,就看见了山后一片片半成的水泥楼。   远远地瞧见几个衣着朴素的人站在工地附近,其中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虽说拍照并无不妥,但作为老板,庄久霖警惕地走了过去,近了一听,却是他听不懂的方言。   见到两人过来,有人拉了拉拍照的人,示意他动作快点,接着一旁有人脸色难看地嘀咕了几声。   “他们在说彝族话,”田芮笑突然说,“而且在骂人。”   庄久霖问:“骂什么?”   “少数民族的语言你别问是骂什么,反正是骂人。”似乎有所预感,田芮笑从他身上下来,主动走近了那几人。   两人穿得很休闲,理所当然被当成业主或游客,没有引起那些人的警惕,他们就这样看着两人走到了近处。田芮笑动了动唇,试了几次才想起发音,问:“你们在干什么呀?”   听到她讲彝族话,几人戒心全无,开口向她说道。   庄久霖看见田芮笑皱起了眉,等他们说完,她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否该现在就让他知道。庄久霖过去揽住她的腰,问:“怎么了?”   田芮笑咬着嘴唇犹豫,还是开了口:“他们是山后头的村民,度假村施工阻断了进村的路,几个村子都受到影响,要想出来得多走十公里路。”   庄久霖面色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村民能听懂普通话却说不好,回答之后由田芮笑翻译:“去年年中。”   庄久霖眉头一折:“那就是三期建设刚开始的时候,过去了一年有过什么沟通吗?”   村民告诉他们,这一年间他们几次上门找人,一开始被相关人员接待过,承诺会向上反映解决问题,可几月过去没有回音才知这不过是敷衍。之后几次上门他们都吃了闭门羹,随着工程扩大,路断得越来越彻底,到了今年年初,村民们不得不绕行十里出行。   村民们都很善良,曾有一次因找不到管事的,气急败坏闹到工地里,可又不忍心为难那些不过是领着微薄血汗钱到这做工的工人,最终自行离去。   他们终于不得不决定上告政府,这才喊了几个人今天出来,拍些照片整理罪状。   庄久霖听完,脸色难看得可怕。   如同你在双十一血拼之后会调侃自己被马爸爸骗走了钱,村民们气愤之词多是在骂:“这个黑心的老板!为了赚钱就不管别人死活!”   庄久霖主动靠近一步,嗓音放得很低:“我想请问,你们能不能证明你们确实曾经找过施工方,确认他们知道这个情况?”   村民们并不聪明,骂骂咧咧:“怎么证明?他们都当作不知道!不然能到今天吗?”   “有没有打过电话?去过办公室?知不知道之前找过的负责人是谁?”   大抵是看他贵气而产生了类似官官相护的偏见,村民们对庄久霖显得有些抵触:“你这是什么意思?还赖我们说假话?我们没事找事?你去看看那条路,你去问问这里哪个本地人不知道?”   田芮笑站到庄久霖前头,横在他和村民之间,柔声细语地解释:“那些人很容易找理由推脱责任,如果不能证明确实找过他们,他们可能会推说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不耐烦地道:“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这些人一年来几天就走,跟你们说了关你们什么事?”   庄久霖郑重其辞:“我希望你们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我一定尽早帮你们解决。”   村民们皆是嗤之以鼻,摆了摆手看向别处。   田芮笑比庄久霖还着急,她急着想说些什么,可多年不说彝族话,发音实在困难。她试了几次,才终于说出一句不地道却很认真的话:“你们相信他,他不骗人。”   长得可爱又会说彝族话,天然就给了他们一些安抚。沉默蔓延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村民开了口:“我这里有上次给他们打电话的记录,是一个姓梁的主管……”   庄久霖牵着田芮笑的手,跟着村民们往山后走,亲眼看见了那条截断的路。他细细盘问从施工伊始到村民几次反映情况的过程,询问之严谨,好些问题要村民几人核对之后才能确认。时间隔得太久,几次上门的村民也不一样,有些情况还需要他们回去再合计。庄久霖二话不说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请他们一定尽早答复他。   最后,尽管庄久霖不开口,田芮笑还是主动请求村民们暂时先不要向政府反映,给他们一点时间处理。   村民们也很为难:“多久?”   田芮笑自作主张道:“……两周。”   下山时,庄久霖脸色沉冷,却仍不忘要背他的小姑娘上背。田芮笑摇摇头:“没事,我和你一起走。”   庄久霖沉了口气:“宝贝,谢谢你。”   她笑:“谢我什么?”   他不想说更多:“谢谢你陪我。”   田芮笑靠着他肩头:“不怪我擅自承诺?”   庄久霖浅浅一笑:“我答应你,一周之内落实解决。”   一迈进门,庄久霖接连拨了几个电话。田芮笑到厨房切水果,不时抬眼看他,看着他从始至终波澜不惊的面色和语调,却让电话那头的人心惊胆战。   到了日落时,家里迎来了几位客人,进门时皆是卑谄足恭,等到庄久霖喊他们坐下,几人挺直腰板,敛住呼吸,生怕多呼一口气都惊了龙颜大怒。   田芮笑在厨房准备晚饭,他们谈话之前,为首的人看了田芮笑一眼,不见庄久霖有意让她回避,才开口向他报告。   这是田芮笑第一次见到庄久霖训斥下属,从前在25楼,他待谁都宽和温平,谁犯了错也不计较。   他就那么坐着,气定神闲地喝着茶,说话语气也无半分起伏,却让那几人呼吸困难得仿佛产生高原反应。   最后,庄久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嗒”一声轻响,几人却惊得像是听到了阎罗拍板。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周二我走之前,给我一个结果,”庄久霖站了起来,往厨房走,“不送。”   屋子里清静下来。   庄久霖坐在饭桌一角,抬眼一看,他的小姑娘背着双手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的声音陡转温柔,“我刚才太凶,怕我了?”   田芮笑摇摇头,笑着跑到他腿上坐下:“才不怕你。”   “快吃饭。”庄久霖拍了拍她的屁股,让她乖乖下来。   田芮笑刚一起身,就听见他说:“吃完了饭,陪我游泳。”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急事 二更半夜或明早09:00发   有uncut   度假就是要快乐一点 第37章 Chapter 37   庄久霖匆匆吃完饭, 给田芮笑留了句话,就上楼继续处理断路的事。   庄久霖匆匆吃完饭, 给田芮笑留了句话, 就上楼继续处理断路的事。   田芮笑上楼时,听见他正温声细语地讲着电话。她从身后抱住他, 耳朵贴着他后背, 共鸣般地听着他的声音。电话里的人操着难辨的普通话,庄久霖却听得十分耐心,想必是回去合计情况之后给他打电话的村民。   庄久霖握着田芮笑的手, 平和缓慢地答复电话。他待常人一向温和,却也仅停留在温, 将柔独留给她。   田芮笑听完了电话, 等他挂了, 她宽慰道:“村民说的和刚才那几个主管过来说的一样,至少他们没有再推脱隐瞒了。”   庄久霖侧过脸:“对不起。”   “怎么了?”   “陪你出来还要处理事情。”   “那你应该感谢我呀, ”田芮笑双手搂他更紧了些, “陪我出来才让你发现了这样的事。”   庄久霖半开玩笑:“不怪我是黑心老板。”   田芮笑睁着大眼睛看他, 摇了摇头。不凭那些主管见到他时的失措, 仅凭她相信他。   庄久霖一笑,放下手机:“我们去游泳。”   田芮笑眼睛一塌,秒怂:“真的要去吗?”   “怕水里不够床上舒服?”   “才不是!”   他又是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来。”   庄久霖先一步下楼,田芮笑脱下衣服,围一条浴巾过胸, 才跟着下去。   夜色已深,院子里亮了盏灯,光线不浓不淡,恰好暧昧。走出门,田芮笑抬眼看见庄久霖从这头扎进水中,转眼就从泳池尽头浮出了水面。   田芮笑站到泳池边,看着他缓缓游到自己脚下,还是说那个字:“来。”   虽说泳池位置设计得既能观景,又保证隐私,但……这毕竟是在室外啊。她又怯怯地问:“真的好吗……”   庄久霖的嘴角勾得玩世不恭,一个跃起上岸,将田芮笑拉进怀里,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抱着她跳进水里。田芮笑还来不及尖叫便被他堵住了唇,浴巾也在入水时散开。   世界陷入暂停,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把她的唇舌扣得太紧,一滴水也没漏进去。接吻本就耗氧,他们就这样没有供氧却又消耗地吻了将近一分钟,连呼吸的本能都遗忘。   庄久霖将田芮笑托出水面,她挂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她推开他,自行向前游去。庄久霖紧随而来,问她:“来比看看?”   好歹持有AOW级潜水证,田芮笑翘着下巴应战:“来啊。”   一圈下来,她触壁出水时,看到庄久霖已经在那等了很久的样子。   田芮笑愤愤不平:“再来!连续十圈!”   庄久霖什么也没说,默默调好位置就绪。   田芮笑搏了命地游,最后一圈到了终点,她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堵人墙,接着被一双胳膊抱住。田芮笑抬头浮出水面,见到庄久霖浅笑着俯视她,好像一位等待美人鱼的王子。   “输了。”他说。   “哦。”她没好气地应。   庄久霖低头下来:“那我要罚你了。”   田芮笑被他一个翻身抵在池壁上,他的吻从她颈间顺着水珠下落的轨迹滑落,就这样落进了水下。田芮笑感觉到双腿被他抱起,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惹她浑身一颤,她下意识伸手下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酥痒细细密密地传遍全身,她失控地想抓紧些什么,双手在水中一顿扑腾之后,一边揪紧了他的发,一边扶着池壁勉强支撑自己。   他在那里好久了……久得她有些害怕,可他还在惹她发疯。   庄久霖终于站起了身。他的呼吸没有太明显的起伏,至少不比事中休憩时剧烈,原来潜水那么长时间都不比上她来得耗费体力。   轮不到田芮笑一句担心,庄久霖将她往后一压,甚至都不需要低头确认。   横在两人身体间的水被频繁而快速地挤压,田芮笑仰起脖子,望见几颗寥落的星星,她想哪怕此刻星星砸了下来,她也不要他停下。   庄久霖逐渐加重了喘息,田芮笑勾着他的脖子,摸到他背后因兴奋而凸起的肌肉。   夜太静了,田芮笑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他偏偏要逼她失控。她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不知道这会被今夜的风带到多远的地方,让多远的人听见。   若是那样,至少有人证明,她的确与他在这个夜里,就在天幕下不管不顾地缠绵。   ……   田芮笑将头发洗净吹干,出了浴室,看见庄久霖手握酒杯靠在沙发上,眺窗外的夜。   田芮笑姗姗走近,一坐下就闻见浓重的酒气,问:“怎么突然喝白酒?”   庄久霖收回目光,一把将她捞到腿上:“以后都坐这里。”   触到他发烫的胸膛,田芮笑问:“喝多少了。”   “半杯。”   “那你要倒头就睡咯。”即便是田镇南海量,也捱不过一杯白酒。   庄久霖当然不会承认用意,戏谑道:“想不想试试?”   “才不要。”   “好久没有见到田同学喝醉了,”庄久霖将杯底残余的酒饮尽,放下酒杯,“什么时候喝醉了再唱歌给我听?”   唱歌绝对是田芮笑丢人的事,她红着脸拒绝:“才不要……”   “求你了宝贝,就一句。”   “我从来不唱歌给别人听的。”   他一笑:“我不是别人。”   庄久霖对着她双眸,耐心地等着。田芮笑心头一动,张了张唇,下意识就哼:“so it’s gonna be forever,or it’s gonna go down in flames.”   我们也许成为永恒,又或许惊鸿一瞥。   歌声落下,田芮笑倒希望自己已经喝了那杯酒。庄久霖看着她,眼中情意比夜色更浓,声线却还是那么淡漠:“好好唱还不错啊。”   田芮笑刚要说什么,庄久霖滚烫的唇便缠了过来。这一点也不突然,她在他腿上坐下那一刻,他的身体就在澎湃,在呐喊,或许连这半杯白酒也不需要,她就是他不折不扣的催/情/剂。   庄久霖居高临下地进行到半,田芮笑伸手寻摸他,哀求道:“抱我……好不好?”   他钟情这样全景俯视她,细细欣赏她沉沦的模样。她却害怕这样遥远的距离,想要被他完完全全地包围,要他的怀抱成为她的全世界,而不仅仅是那一寸交缠。   庄久霖俯身下来将她抱紧,读心一般地耳语道:“我在这,宝贝。”   田芮笑将他缠紧,不愿他再离开半分。   之后庄久霖将田芮笑抱去洗澡,没忍住在里面又来了一次。玻璃壁持续三十分钟“哐哐哐”震响,田芮笑几度痉挛,张嘴想哭,嗓子却早已干哑。   出门时他们商量了什么来着?哦去他的,谁知道呢。   湖对岸的天色又露出了肚白,田芮笑每日都能等到这一幕。   庄久霖喝水回来,见到田芮笑裹着被子,背对他躺在一头。她的小腿裸露在外,他本想为她拉下被子,却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的脚。   庄久霖说服了自己没有顺着她的腿吻上去——再等等,至少等到天亮。   庄久霖躺下时,听见身旁小姑娘嘟囔着:“其实你想了很久了吧?”   他倾身过去,将她圈在怀里:“嗯?”   田芮笑半回身,抬头看他:“你想上我,想了很久。”   庄久霖坦荡一笑:“是,第一次吻你就很想,怕吓坏你。”   田芮笑立即反应过来:“如果真的就是那天,你也会像之前那样,第二天之后一个月都不找我?”   “不会。”他答完,她没做声,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然后他说:“我会从第二天开始一直犯错,在办公室里就忍不住脱你的衣服,然后被董事会开除……”   田芮笑又兴奋又后怕地捂住了他的嘴,娇嗔嗔道:“你别说了……”   庄久霖抓过她的手,翻身躺下,田芮笑就这样落进了他的胸膛。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她好喜欢事后这样贴着他聊天。田芮笑决定问一个矫情又任性的问题:“你就真的可以整整一个月不理我,一点点联系都不想有。”   “怎么会不想?”他的手掐住她的臀,声音跟着一道发狠,“那段时间我的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   她明知故问:“存来干嘛?”   “你说干嘛?”   “我不知道。”她故意得欠打。   庄久霖抓住她的手往被子里一放:“你说干什么?”   田芮笑收回手,笑得又羞赧又得意。   “宝贝,如果连我都不守规则,我还拿什么让别人信我?”他说。   “我知道,”她吻了吻他的心口,“我就是,想为难你一下。”   女人热衷于从过去的蛛丝马迹里挖糖,知道了那些,好像就提早从那时起得到了他。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舍得说这样无聊的话了?谁让他的小情人还是一个小朋友呢。庄久霖轻轻一叹:“还有什么想为难我的?”   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等她缓缓抬起头来:“为什么找我?” 第38章 Chapter 38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庄久霖说了一个避重就轻的真话:“想帮你多拍照片啊,你不是喜欢男友视角的照片吗?”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庄久霖说了一个避重就轻的真话:“想帮你多拍照片啊, 你不是喜欢男友视角的照片吗?”   田芮笑别过脸不看他:“谁说一定要你拍。”   “是我只能给你拍。”庄久霖扣住她的手背。   田芮笑不说话,显然知道他在敷衍。她知道很难从他那得到彻底的真话, 他会如实告诉她他去做了什么事, 见了什么人,但关于他的心,他封得固若金汤。   或许是她还不够格吧。想想她又期盼听到什么呢?脸蛋身材?聪明乖巧?多才多艺?这是谁都能看得到的, 哪怕他真这么说,也不是她想要的。   庄久霖的胸膛笼罩下来, 嘴唇低到田芮笑耳边, 道:“你让我无法抗拒。”   田芮笑眨了眨眼, 回头看他时含情脉脉:“哪里无法拒绝?”   田芮笑如愿见到庄久霖骤变嗜欲的眼神,他低头吻住了她。从前是他撩得她挠心挠肺, 到了床上, 她一言一笑一眼神都能让他发疯, 让他变回没有心智的野兽。   碍事的被子被一把扔开, 露出两具缠绕翻滚的身体。她伏在他身上时,他开口问:“想不想试试在上面?”   田芮笑烧红了脸:“那你教我。”   庄久霖往床头一靠,将田芮笑抱起与自己赤诚相对。开始之前,他才终于像个得逞的骗子那样承认:“会很痛,宝贝。”   田芮笑倏然一怔,已然无法反悔。   田芮笑自认不是一个多么热衷于性/爱的女人, 但现在,她愈发地迷恋这种时刻,贪的不是情/欲,也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在这一刻,他的世界完完全全地,只有她一个。   上午田芮笑醒来时,破天荒地看到庄久霖还熟睡在自己身边。她爬起来端详他的睡颜,轻微鼾声随他胸膛起伏,放任了两日不剃的胡子冒出尖渣,在他的嘴唇碾过她身体时扎疼了她,但她好喜欢。   就连睡着了,也是一副凛厉端谨的模样。   田芮笑凑上去咬了咬他的鼻子,嘴角,下巴,喉结,锁骨……不时因自己的任意妄偷笑。她抓过床头的手机,调到前置摄像头,剪下与他亲密的这一刻。   庄久霖一觉睡到中午,睁眼时感到身上附着着温软,果不其然,很快他就听见他的小情人说:“醒啦?”   他搂紧她,问:“几点了?”   田芮笑咬了咬他的鼻子,似乎对此永远不腻:“快一点了,我做了午饭,还热着。”   庄久霖微微一怔。他的睡眠一向很浅,可今日却沉稳得连她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了都不知道。是一连消耗了太多体力,还是跟她在一起让他得以抛去一切,安心睡一个好觉。   今天风和日丽,吃过午饭,庄久霖从车库推出那辆小电车,载着田芮笑沿湖兜风。   “你以前骑过这种车吗?”田芮笑从后环抱着他。   “没有。”他答。   “那怎么会开?”   他好理所应当:“这种车不是直接就能上手吗?”   为了证明这个观点,庄久霖发了狠拧下电门,车子加速冲进风里,风声在他们耳边嘶鸣得愈加嚣张翻沸。田芮笑举起手机,靠在庄久霖肩头,露出自己全脸和他的下颚及耳根,录了一段小视频。她一个字也没说,弯得夸张的嘴角足以说明一切。   日落时回到度假村脚下,两人选择在附近的农家乐尝试晚饭。   店老板带两人去选鱼和菜,庄久霖挑了一条从湖里打捞的土著鱼,接着把选菜的任务交给田芮笑——北方人看什么绿叶子菜都是青菜。   “这是什么?”庄久霖疑惑地往一只篮子里指。   篮子里的开着一簇簇鲜黄色的菜花,根茎青绿细长,花瓣上生着丝丝茸毛。田芮笑好笑地解释:“是瓜花。”   “什么瓜?”   “南瓜苗的花。”   庄久霖诧异地看着她:“这也能吃?”   “可好吃了,我妈妈超喜欢做的,”田芮笑晃着他的手撒娇,“我们就吃这个好不好?”   庄久霖有所保留,但当然不会拒绝她。   云南的做法有所不同,在瓜花外裹了层面粉下锅炸开。上菜时,田芮笑告诉他:“我们家里吃得比较清淡,一般都拿来煮汤。”她夹着一朵送到他嘴边,庄久霖一口咬下,她满眼期待地望他:“好吃吗?”   庄久霖脸颊微动,客观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淡漠的脸,田芮笑好心安慰:“不喜欢咱们再点别的,吃不惯就不吃啦。”   庄久霖看向她,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真的好吃。”   田芮笑放心地笑起来:“是吧?真的好好吃哦。”   他不擅作过多表露,但愿意用她希望的方式回应她。   吃过晚饭,晚霞还撑着一缕余晖,两人停车在空中花园附近,下来牵手散步。   没走几步,庄久霖接到庄希未电话。她倒也没什么事,看书看累了,给他打个电话解闷,虽然他并不是一个会哄人的哥哥,但并不妨碍她滔滔不绝。   十分钟的电话,庄久霖说了不到一百个字。   庄久霖收了手机,田芮笑开口问:“希未回学校了?”   “早该回去了,她心静不下来,在家看不进书。”庄久霖说。   “她只是想多陪陪爸爸。”   庄久霖沉了口气:“我知道。”   田芮笑仰着脖子看他:“我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希未去哪里读书都是跟你商量,让你决定?”   庄久霖迟了几秒,说:“她懂事开始爸爸就一直很忙,都是我在管她。”   “那……你又是谁管的?”   庄久霖看向她,她在笑,眼神却很认真。然后他说:“爷爷,我小时候跟爷爷住到了初中。”   “所以你小时候才会那么毛毛躁躁,”田芮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般惊喜,“爷爷奶奶都很宠小孩子的,想玩多久玩多久,想买什么买什么。”   庄久霖嘴角一扬,算是承认。   “其实我并不太了解他。”庄久霖突然说。   隐隐猜到那是谁,但她还是轻轻应一声:“嗯?”   “我懂事起就很少见到他,后来出国读书跟他交流就更少。”   田芮笑决定换一个称呼:“叔叔这样的人,注定在工作和家庭上很难两全。”   “我回国工作之后曾想过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证明,我可以把工作做好,也不耽误陪家人,”庄久霖苦笑一下,“然后他就给了我一纸诊断书,告诉我我想多了。”   田芮笑鼻尖一酸,湿了眼角:“很少有人一直都做正确的选择,我爸爸从前也为了工作忽略了很多,他没有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也没有带我去过一次医院。后来……我们搬家了,搬进一个很小的房子里,我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才终于有了很多很多坐下来跟他说话的机会。”   她搂紧他的胳膊:“我听希未说,叔叔现在常常去看爷爷奶奶,入夏之前还带他们出去走了几天,他一定也很后悔之前没能把更多时间放在家人身上。”   庄久霖一直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前方,接着,他听见田芮笑毫不犹豫地说:“所以,如果你还有这样的休假,如果你周末不太忙的话,别陪我了,回去陪叔叔吧。”   庄久霖心头一震,低头看她。那最后一抹夕阳已藏进了山里,也藏起了她眼底的痛惜,她嫣然地看着他,告诉他,她真的心甘情愿。   庄久霖停下脚步,一把拥她入怀,几次吐息,似乎在克制着忍下什么不该的话。   然后他说:“宝贝,我也需要你陪我。”   这是庄久霖能给她的,最认真的情话。   这是庄久霖能给她的,最认真的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有棘手的事要处理 万分抱歉   这几天会补更新 时间夜半或上午 不用等   评论全部发红包 第39章 Chapter 39   田芮笑整颗心都塌了, 酸意挟着委屈涌上:“我……我是说,你在空闲时间多陪陪叔叔, 然后……然后可以在自己的时间里……陪我。”   她听见庄久霖笑了, 吻着她的头发问:“什么是自己的时间?”   “……睡觉时间。”   庄久霖稍稍起身,借着灰亮的路灯, 窥见她脸上浅粉色的羞赧。他发力压下她后腰, 她撞上他微微鼓起的胯,听他发狠道:“学坏了。”   田芮笑妩媚地看着他:“你教的。”   夜里微凉,出门时田芮笑只穿了吊带短裤, 庄久霖早早带她回了屋。   田芮笑要洗头敷面膜,两人分开洗澡。庄久霖进去时, 她才终于拿起手机看一眼, 跟他在一起真是彻底让她忘了还有外界的存在。   朋友圈提示消息的红点变成了省略号, 预示消息超了百条。田芮笑又忘了自己发了什么,点开一看, 原来是湖边骑车的那段小视频。   视频里, 公路和湖泊迅速后退, 男人占据画面左下角三分之一, 下颚和脖颈线条刚硬紧实,挺硬的胸肌和宽厚的肩隐在灰色POLO衫下。女孩耳后别着一条松散的长辫,碎发被狂风吹乱,她对着镜头甜蜜而安静地笑着,在视频结束之前,悄悄地吻了吻男人的脖子。   227点赞, 189评论。大多数人都在呐喊——女神终于有人了!要么就是对着那半个男人的身子福尔摩斯般地分析推理,最终结论——反正肯定帅破苍穹吧!   Anna点了个赞,暗搓搓附言:司机车技如何?   庄希未也点赞留评:人大小哥???   除了家人以外,田芮笑只屏蔽了江曼丽,她认为相比起她,庄希未没有那么敏感。果不其然。田芮笑像个使坏成功的小孩一样偷笑,摇摇头道:“不知道你哥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你没看出来,还人大小哥……”   堆成长排的未读消息里,有一条来自陆璟:原来最近出去玩去了。   田芮笑回:偷个几天懒,回去就学习。   陆璟:别的不行了,好歹还当你师哥,尽职尽责督促你学习。   田芮笑轻轻一笑,回了个:谢谢师哥。附宋民国表情包。   陆璟是个很有分寸的男生,懂取舍,知进退,田芮笑衷心相信他的人生定会一帆风顺。   消息还没回完,庄久霖出来了。田芮笑进去之前,庄久霖问:“要不要喝点酒?”   她不得不承认,昨夜他微醺之时荷尔蒙爆棚,性感得要命,之后也更……久得让她受不了。她欣然答应:“好啊。”   可在田芮笑洗完了身子,冲洗掉洗发膏正要打护发素时,浴房门被人打开,她吓着回头,视线全然被庄久霖挺拔的身体挡住了。   田芮笑被庄久霖抵在玻璃壁上,水流从他后背冲刷而下,将两人融为一体。他吻她的脖颈时,田芮笑问:“你是不是先喝酒了……”可明明他的嘴里没有一点酒气。   庄久霖抬头起来,语气凶恶得像个流氓——他现在的行为的确是流氓:“我们在一起,不就是让我随时可以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氤氲缭绕的浴房里,田芮笑被庄久霖吻得通体胀热,他放开她……   田芮笑背后紧贴玻璃壁,揪紧了他的头发。他真要命啊,能为她带来世上最美妙的感觉……   玻璃壁响得比上次更震天动地,还好楼下没有住人。   终于等到他完事,庄久霖抱起田芮笑直接就想出去,她挣了挣:“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吹头发……”   庄久霖很关切地问:“你还站得住?”   “……要你管。”田芮笑没好气地瞪他,从他身上下来,抓着扶手勉强支撑自己。   她在镜子里看见他勾唇一笑,走人了。不得不说,那模样实在是得意忘形。   田芮笑出去时,庄久霖靠在床头用电脑。见她钻进被窝,他主动展开手臂,揽她入怀。他在看刚刚收到的材料,浦越计划入股内蒙一家清洁能源公司,合同已敲得七七八八了。   田芮笑趴在庄久霖怀里,娇小的身子完全不妨碍他敲键盘,他也不避讳,就那么让她看着他电脑里任何内容。她问:“是跟开发署合作的计划吗?”   “也可以这么说。”庄久霖这样答。   “那还有别的原因咯?”她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脖颈,亲吻他凸起的喉结,“李阿姨是你什么亲戚呀?”   敲键盘声止了,庄久霖搂住她的腰,开口道:“是我母亲的发小。”   田芮笑稍稍抬头:“所以,淖尔村是阿姨的家乡?”   “嗯,”庄久霖说话时喉结颤动,田芮笑爱死了这样与他共振的触感,“她来北京读书,在北京工作,后来嫁给我父亲。她一直都在从事扶贫工作,尤其是对家乡,浦越扶持的灵韵慈善基金就是父亲为母亲设立的。”   “天啊,这么浪漫呀……”田芮笑欣羨地喊,起身看了他一眼。   庄久霖嘴角一扯,不像是认同这句话,但她不打算追问。他继续说下去:“后来母亲在回乡扶贫的路上出了车祸,那年我刚到英国,等我回到的时候,看到她已经……被安葬好了。”   田芮笑听见他低低地沉了口气。她起身看见他别着脸,不想她看见他此刻的眼神。她凝着他说:“所以,李阿姨就永远留在了那所小学,也把你当成她自己的孩子。”   庄久霖回过头来,轻轻应了声“嗯”。   “是不是阿姨的工作也顾不上你,所以你才去爷爷家。”田芮笑的小脸皱成一团。   庄久霖看着她比他还委屈的脸,忍不住捏了捏:“怎么了?觉得我是个缺少母爱的变态?”   “噢,你的确是变态,但不是阿姨的错。”   “哪里变态了?”   “哪里都变态。”   两人相视一阵,情不自禁地吻住彼此。   “明天回去之后,好好看书,趁这段时间几个工作收尾,我也有很多事要跟爸爸谈。”庄久霖拥紧了田芮笑。她在他颈窝里点了点头,他知道她期待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有空我再陪你。”   他看见他的小姑娘仰起脖子笑了,甜蜜地“嗯”了一声。   这是这趟旅程中唯一关灯的夜晚。田芮笑看着庄久霖伸手关掉了那盏台灯,前几日她一直在那道暖光的照拂下,被他一次又一次疼爱到天亮。   “庄先生……”入睡前,田芮笑唤他。   “嗯?”他的手臂环在她腰间。   “没什么,”她蹭蹭他的肩窝,“就想听你应一声。”   “宝贝,”庄久霖柔声细语,“我在。”   田芮笑安心地枕着他的怀抱,闭上了眼。   上午,度假区主管如期到场向庄久霖汇报,与村民的各项协谈已陆续开展,今天就开始动工清理路面,保证原模原样地恢复村民正常出行。之后不久,村委会代表特意给庄久霖打来电话,连声道谢。   “浦越的管理体系还是存在一些问题。”庄久霖正在收拾行李,人还没回去大脑就已复工。田芮笑有预感,他又要给自己找一堆事,出几趟差了。   午后他们出发去机场,庄久霖接了个电话,挂下后需要找一个号码,路上信号太差无法用Siri,便把手机丢给田芮笑,让她把唐总的电话找出来。   “密码?”田芮笑问。   “320905。”庄久霖答。   田芮笑翻开他的通讯录,直接按字母“T”,恍惚反应过来自己也在这个区间里。可T区号码寥寥,一眼就能看见全部,找到了“唐总”,她都没有看见自己。   田芮笑拨了号码,把手机递给庄久霖,等他挂了,她软糯糯道:“我的备注是什么?”   庄久霖再把手机给她:“自己看通话记录。”   她接过手机,输入320905,顺带问:“是爷爷的生日?”   庄久霖“嗯”了一声。   他真的是个很爱家的男人。   田芮笑打开通话记录,翻了好几页,才看到那上面出现她毫无备注的十一位数字。她抬头问:“你不记我哦?”   “背得住还记什么?”庄久霖手握方向盘,专注前方。   “那,还背了谁的?”   “你,爸爸,希未,爷爷奶奶。”   田芮笑傻笑起来。她刚要关上他的手机放回去,就看见左上角信号跳转成了4G,接着顶上冒出一条微信,她就瞥了那么一眼,整个人猛地一震——   婉晨:爱你「心」   田芮笑双手发颤,默不作声地关掉了屏幕,放回手机。这一刹间,心痛、质问、愤懑、懊悔排山倒海涌上心头,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如果现在就说有人找他,想必他不会搭理。   “怎么了?”庄久霖察觉她的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度假五天刚好五章   明日回京   不要慌   洒点狗血   你就能收获一个手足无措的追妻庄老板 第40章 Chapter 40   田芮笑双手发颤, 默不作声地关掉了屏幕,放回手机。这一刹间, 心痛、质问、愤懑、懊悔排山倒海涌上心头,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如果现在就说有人找他,想必他不会搭理。   “怎么了?”庄久霖察觉她的失神。   田芮笑看了他一眼, 明明几小时前还最最亲密的男人, 怎么此刻就那么遥远了呢?她轻轻一笑,说辞顺理成章:“在想你休假几天回去,是不是会更忙?”   庄久霖捞过她的手, 十指紧扣:“陪你也在我忙的范围里。”   田芮笑尽力不让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等到了机场,安检后来到贵宾厅候机, 两人在沙发上侧对坐下, 庄久霖才有空看一眼手机。沙发足够宽, 庄久霖也给她留了一半位,但她想……看看他的表情。   田芮笑看着他连上网, 打开微信, 翻看消息……脸庞始终不起波澜。她早该想到的, 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从外在让人捕到漏洞?   庄久霖挑了条重要的消息给人回电话, 之后便放下了手机,抬头看他的小情人。   田芮笑被他一把拉近,他搂着她的腰问:“怎么坐这么远?”   她很乖:“看你要处理事情,不想吵你。”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时间就都是你的。”   田芮笑埋头进他怀里,避免他看出她敷衍的笑。   跟她在一起时, 庄久霖的确和她一样,几乎不看手机。他也不设静音,意味着不惧任何避讳她的来电。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何尝敢主动给他打电话?在他不回消息时敢有任何近一步举动?   或许那位“婉晨”,也是这般如等待被翻牌的妃嫔,等着被他眷顾罢了。妞一个个泡,在她田芮笑身边时间就都是她的,也并不妨碍他全然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啊。   起飞之后,田芮笑借口困了,匆匆戴上蒸汽眼罩就睡,生怕他发现她发红的眼眶。她胡思乱想时,一股熟悉的气息迫近,庄久霖的嘴唇覆盖住她。他们坐在头等舱第二排,他靠外,将她堵在里面吻到天荒地老都没人看见。   田芮笑没有回应他,装作刚刚醒来,嘤咛着:“你干嘛……”   庄久霖嘴角一扯,虽然看不见,但她想象得到他寡淡的笑意:“我不吵你了,睡吧。”   他坐了回去,顺带牵上她的手。   田芮笑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把眼泪逼退。是啊,毕竟他从未说过与她是什么关系,她又何从默认自己被他当作唯一呢?   这一路田芮笑都在从回忆里掘地三尺,试图挖出一个细节佐证她的猜想,可一无所获。她想起伊恩的警告——他会让你看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却无法识破他任何谎言。   回到北京,肖硕来接机,车子驶入高速,奔流的汽车和浅灰的雾霾共同宣告他们二人世界的结束。庄久霖先送她回家,等到了万邦公馆,夕阳已沉,街景被调成高饱和色调。   肖硕率先下车,却没动,他知道老板要亲自起身,去后箱给他的小情人提行李。庄久霖关上后箱,伸手抱住田芮笑的时候,肖硕转头坐进了车里。   庄久霖抱她抱得好紧,仿佛除她之外一无所有。他在她耳边低语:“床上没有我,别不习惯了。”   她本该回一句什么“没有我枕着胳膊,别不习惯了”,但她说不出口了。是啊,的确可以没有她,可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别人。“终于可以随便打滚了,”她轻快地说,“我巴不得呢。”   庄久霖轻轻一笑:“好,看你高兴几天。”   庄久霖就要放手时,田芮笑扯了扯他的腰,仰起脖子望他。在她楚楚的目光下,她如愿被庄久霖低头吻住。她知道自己好贱,但至少在今天,他还是那个时间都给她的庄久霖。   田芮笑猛然回神,不想让他觉得她太舍不得。她抵开他的胸膛,说:“回去啦。”   “好。”他放开了她。   田芮笑拖着行李回到家里,失神地开门、脱鞋、走路、坐下……身上残存的绞痛和随处可见的淤青让她更觉得自己可笑,她无数次拿起手机往庄久霖的对话框里打“婉晨是谁”,却又最终删去……   田芮笑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偶然一次打开微信,看见庄久霖突然发来消息:怎么不发镜子前那段?   想必他已看了她的朋友圈。那么他是不是已经检查完了所有未读消息,看见了婉晨的那句“爱你”,又给她回了什么甜言蜜语呢?   心口突然绞痛,田芮笑连打字回复他的力气也没有,更不知道要回什么。   和园庄家大宅二楼左手边的卧室里,庄久霖反复播放着田芮笑发的小视频。嚣张的风声持续不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一段多长的风景,而他不过是想多看几眼他的小情人甜蜜的笑靥罢了。   他也看见了庄希未那句评论,田芮笑给她回了一个「抠鼻」。   庄久霖浅浅一笑,随即听到阿姨来敲门:“先生,晚饭做好了。”   庄久霖到书房请庄徐行,跟他一道过去用餐。今天不是周末,庄希未还在学校学习备考。   庄徐行率先说:“你妹妹决定考新闻,你看看联系一下学校领导,找人吃个饭。”   放在以前,都不用他说,庄久霖必然会主动打点。可他想到某个小姑娘今年同样也参加考试,他不想背叛她。他说:“爸,希未难得有自己的追求,放手让她自己试试吧。”   庄徐行皱眉:“你妹妹为了爸不愿出国读书,要是不能保证她一次考上,你爸怎么放心?女孩年纪耽误不得,别多折腾几次。”   “爸,”庄久霖停了筷,坐得很直,“国内研究生不比国外申请制,再怎么样也必须要过线。再说,希未也很聪明,找了不少考上的人做指导,我们应该给她一些信任。”   “爸等不到她毕业了,至少得看着她入学……”   “爸,”庄久霖往他碗里夹了块炖鱼,“等明年希未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带上爷爷奶奶,一起出去旅游。”   庄徐行拗不过他,不再多言。   父子俩夹菜、咀嚼的动作都很斯文,餐厅里安静下来。庄久霖专心低头吃饭,庄徐行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竟廖无几次像这样好好地看着他的儿子。   儿子长得并不太像他,他的鼻子没那么高,脸型也没这么硬朗,他更像他妈妈……   庄徐行抬起头,望向不远处苏韵的画像,忽然说:“你妈妈忌日快到了,今年我跟你回去一趟吧,我怕我等不到明年清明。”   庄久霖动作一顿,闭了闭眼,道:“您身体不适合坐那么远的车,就别劳动了,妈知道的。”   苏韵过世那年,庄久霖十九岁,但此后每年清明,他都坚持从国外回来,亲自把祭祀打点得妥妥当当,没有一次疏漏。而庄徐行在这十二年间去看她的次数包括入葬那年,也不过三次。   过去十年里庄徐行并未过多愧疚,直到他得了病时日无多,在数个回望人生的深夜,竟才恍觉此生最大的歉疚是自己的妻子。   哪怕他没有爱过她,或许她也不爱他,但她履行了一个好妻子的所有义务,他却没做一个好丈夫。   一顿饭末,庄久霖说:“我刚刚收到几份半年报,有几个地方还需要跟您商量,您再喝点汤,我先过去煮茶。”   等庄久霖起身,庄徐行忽然开了口:“出去玩一趟还有时间看财报。”   放在以前,庄久霖会直接走人,可现在,他耐心地应答:“公司的事不会有任何耽误,您放心。”   庄久霖回头时,又听见庄徐行说:“出去这么多天,也该够了吧。”   过了良久,庄久霖才转头道:“我跟她没到那种程度。”   庄徐行低头喝汤,没在看他:“那最好。”庄久霖站着等下文,汤勺撞了瓷碗几回,庄徐行才又道:“那你是不是也该认真找个结婚对象了。“   庄久霖像个应付父母唠叨的孩子那样,懒懒地应了声:“知道了。”   来到茶室坐下,煮上了水,庄久霖把手机翻出来看。这种感觉并不熟悉,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想等着谁给他回消息了。   一排未读微信里,没有一个红点是他想要的,拉完了未读,连着就是她的对话框,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他那句:怎么不发镜子前那段?   庄久霖点开右上角设置,将“置顶聊天”一栏划成了绿色。   事实上,田芮笑是真没有打算再回复他。可一查邮件,竟看到了CFA出了成绩。   她如愿拿到10A,位列全球前10%。她只好把邮件截图给他发过去,很快收到他的回复:田同学很棒。   这让田芮笑恍然想起,跟他在一起的这五天,她没有听到任何特别的消息提示音。至少,她看到“婉晨”那条时没有任何提示。   而这一丝丝欣慰感,却让田芮笑觉得自己更贱了。   庄希未约田芮笑第二天吃饭,蒋纯打趣道:“你跟她哥哥同时不见人同时回北京,还发了半个身子,这都没猜出来,这女娃娃也真是神经大条。”   田芮笑不知道自己什么语气:“也许人家根本不觉得我和他能联系起来吧。”   不出意外,见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庄希未都在追问视频里那个男人。   这是田芮笑第一次体会暗搓搓地炫耀他:“很帅啊……快一米九吧……留学的……就上班……”她尽可能模棱两可,生怕庄希未突然对上号,只可惜庄小姐的心思实在不细。   田芮笑用拷问学习进展打住了她的追问,庄希未老实汇报:“每天七点起啦,现在都在看专业课和英语,我以为学新闻就是写写新闻稿,没想到要背的东西那么多?我的天啊,咱们这种理科生多少年没背书了。”   “我去年背经济学也很痛苦,来回背了七八遍,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田芮笑说,“你有找到考同专业的同学吗?考研切忌孤军奋战,那样太容易丧失斗志。”   在高考之前,读书是必然的事,父母老师社会都告诉你,你要学习,要高考,要上大学,这是所有人的必经之途。可考研仅仅只是一种选择,没有人再来要求你期盼你一定要考上,或许你也并没有拼死一搏的信念,大不了哪天累了,把书扔掉投简历找工作去。   考研不过是跟自己做一个浪漫的约定罢了,哪怕失约了好像也不要紧。   “有啊,”庄希未兴冲冲道,“而且我发现考新传的一大半都是跨专业诶,我还以为我的基础会差很多。”   “不考数学的专业报的人都很多。”   “相应地,就业比有数学的专业差很多咯,”庄希未一笑,“你说的对,什么事都有利弊,都要取舍。”   田芮笑低头一笑,道:“说实话,我考金融就是为了好就业,我没什么理想,但我还是希望有理想的人能够坚持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就学什么。”   “我知道,我以前也是,”庄希未敛起笑意,“学新闻是我自己做的第一个决定,我知道你所说的会没有斗志,因为真的没有人会来鼓励你,甚至大家都觉得我考不考得上无所谓,反正我不用愁工作不用愁没钱花。”   田芮笑点了点头,听她接着说:“正因为别的都唾手可得,这一件事我才一定要做到,这是我唯一能够付出能够努力的事。”   田芮笑好欣慰:“希未,你真的变了很多。”   庄希未不禁夸,红着脸说:“其实我也没想到,这次最支持我的人会是我哥。”   田芮笑结实地一愣,才问:“怎么说?”   “我爸刚告诉我,他让我哥找找学校老师,但我哥说想让我自己努力,”庄希未很是感怀,“他真的很懂我到底想干什么,我就是想做一件自己的事而已。”   一个大胆的问题猛地冲上心头,田芮笑来不及抑住,便纵容地溢出了口:“希未,你觉得什么样的女生才配得上你哥哥?”   “啊?”庄希未好笑地道,“我不知道诶,他前女友都分手八百年了,现在说不定都换口味了。”   田芮笑夸张地好奇道:“哇?前女友什么时候?”   “他在美国的时候了,就是那种很欧美范儿的女生,喝酒蹦迪样样第一,”庄希未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还挺吃她的颜的,还说等着我哥带她回来一起玩呢。”   田芮笑很小心地问:“那怎么分手了?”   “我哥后来去香港了,她就留在美国,异地了一年多她每个月飞香港找我哥,坚持不下去了,”庄希未摇摇头,眼神骤黯,“分手太正常了,异地能有什么结果。”   田芮笑知道她想起了魏迪生,可她现在全无心思安抚:“都是女生去找他吗?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要跟男朋友对等一点,至少他也来几趟吧。”   “我哥太忙了,去香港两年一次也没回北京。其实我真的还挺喜欢那个姐姐的,但没有办法,”庄希未叹了口气,“我哥是那种很明确的人,他其实可以在美国工作,如果是别人都会选两全其美的,但他就按照自己规划的选,谁也不为。”   太是了,在庄久霖的世界里,自己才是第一位。   虽然是这样,田芮笑却想起来他在校道路灯下的承诺:“如果你回家,我会去看你;如果你去了英国,我也可以去看你。”   是他曾经也向那个女孩如此许诺却食言了,还是他现在没有那么忙了?反正不会是因为……她田芮笑有多特别。   虽然都在三环边上,但从万邦公馆到燕大并不方便。为了帮蒋纯拿下暑假这个攻坚期,田芮笑每天坚持坐地铁倒公交,去学校陪她上自习。   “你真的是中国好闺蜜诶。”蒋纯不得不说。   “我谢谢你今天才知道。”田芮笑笑里藏刀。   田芮笑自律性极强,手机就在桌上摆着,不用关机也不用关流量,一旦钻进书里她就一下午不抬头。蒋同学在这样的压力下,终于熬过了三天不能看手机的日子。   这天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间,两人走到图书馆楼下,蒋纯才掏出手机。她怏怏道:“手机它怎么突然就不香了?”   “那是因为你开始养成习惯啦,”田芮笑欣慰地说,“很多人考研就拿个只能打电话的老人机,相信我,如果找你的人连电话都不舍得打,那多半是屁事。”   蒋纯小鸡啄米地点头:“很有道理。”   走了好一段路,田芮笑才把手机拿出来。庄久霖两点多发来一张照片,她送他的那只杯子放在他办公桌上,咖啡正冒着腾腾热气。   田芮笑没有那么开心。其实她并不想憋着,她这几天几乎不回他消息,她一直在等他发现她的失落,问一句“宝贝怎么了”,好让她质问那条微信。可她又意识到——可恶,他一定以为她不回消息是在专心学习。   田芮笑收了手机,什么也没回复。   到了晚上九点,两人从图书馆出来,道别回家。蒋纯租的家属院离校门不远,她就陪着田芮笑走到校门再折回。北京那么孤独,能多陪一段是一段。   “其实你不用来看着我,来回路上花那么多时间。”蒋纯真心过意不去。   田芮笑搂紧她的胳膊,说:“我可不是真的为了看着你。”   蒋纯停下脚步,看向她:“我知道。”   她是想给蒋纯一些力量,也需要蒋纯给她力量。她知道蒋纯的压力比她大很多,同学们都毕业了,她一个人在北京,一个人在学校,除了田芮笑她谁也不认识。   “等吴浩然开学回来,就轮不到我陪你了。”田芮笑愉快地说。   蒋纯笑着将她往校门一推:“走啦,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消息。”   田芮笑一转身,打开亿通行之后,不自觉地想起庄久霖。从前这个点她毫不怀疑他在加班,可现在……她一个冲动,打开拨号键盘输入十一位数——她同样没有存下他的号码。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叫做突击查岗。   接通声持续了很久,才听到那头有人说话,田芮笑“喂”了一声。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女人尖锐而急切的喝斥:“小姑娘,我说你年纪轻轻能不能自重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连当小三都不配……”   电话那头有人哄笑,田芮笑没听清后面的话,匆匆挂了电话。   这番话没有由头,她首先怀疑自己打错了,赶忙翻开通话记录。   她将那串号码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   刚走出不远的蒋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她愕然回头,看见田芮笑双臂抱着自己,缓缓弯下了腰……   ……   蒋纯给方也开门,他走进客厅,将一袋炸鸡放在桌上,开口就吼:“哭什么哭?你还不再打个电话问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田芮笑抱着自己坐在沙发角落,幽怨地瞪他:“你是要我再被羞辱一次?”   方也不怪她把气撒自己身上,在沙发上坐下,重重叹气:“可你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吧?你他妈被人睡了五天回来发现自己是小三就完事了?”   “方也!”蒋纯着急地掐了他一把,“妈的,你这张臭嘴能不能放干净点?”   看着田芮笑被他刺激得又冒出了泪水,方也心一揪,声音也软了:“田芮笑,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要问清楚,好歹你跟他妹还有江老师都那么熟,他不至于敢这么……”   “有什么不敢的?”田芮笑苦笑一声,笑泪混合得好难看,“我前几天一直不敢说,我怕你们笑我,从云南回来那天,我看到有个女的给他发微信,说‘爱你’……”   方也和蒋纯相视一眼,无言以对。方也愤愤道:“你让他说清楚,道歉,别这么不明不白,你不找江老师至少也要告诉她妹,看看她哥是怎么对她朋友的!”   “希未跟他亲兄妹,江老师看着他出生,我才是外人,”田芮笑声泪俱下,“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她们会夹在中间为难,从此以后跟我尴尬到不敢再联系。”   “操!”蒋纯忍不住了,“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田芮笑把脸埋进掌心:“两个人的事别连累别人,如果我是你和吴浩然的中间人,你会不会想连累我从此让我对你内疚?”   蒋纯无语凝噎。她总是这么懂事理,明是非,总是这么冷静,这么能忍!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很久,方也的声音打破沉默:“田芮笑,忘了他吧。”   ……   肖硕将庄久霖送到家,他在玄关听阿姨说,庄徐行已经睡下了。他想起他的小情人要他在自己的时间去找她,他当即就要转身出门,却听见庄希未喊了声:“哥。”   庄久霖回头,看见庄希未从客厅出来,一怔:“今天周末?”   “对呀,”庄希未冲他笑,“你去哪里啦?”   庄久霖睨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有事。”   等庄久霖消失在楼梯拐角,庄希未挠了挠头,问阿姨:“我怎么觉得我刚才被他瞪了?”   庄久霖回到卧房,单手松开领带,另一只手拨出田芮笑的号码。才接通一秒,就听见里头传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他放下手机去洗澡,出来之后再打给她,回应如一。   他打开微信,点开置顶对话,往上敲了一行字:给谁打电话这么久?   按下发送的一瞬,左边弹出红色感叹号。   庄久霖愣住。   所以她的电话不是正忙,而是……他被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今晚也双更   37uncut别忘了看 第41章 Chapter 41   庄久霖皱起眉, 确认与田芮笑的最后联系停留在他发的那张咖啡杯。他试着再打一次电话,又试了短信和FaceTime, 均无法接通。   真是莫名其妙。庄久霖盯着她的微信对话看了很久, 手指决然移向右上角,几次点击辗转到醒目的“删除”二字, 按下, 弹出确认框:删除联系人?   庄久霖的手指在距屏幕一厘米处停滞久久,最终将手机往桌上一摔,烦躁地扯开领带。   田芮笑把方也安排在次卧, 入睡前,蒋纯倚在门边问他:“你还回家吗?”   “研究生哪还有假期回家。”方也调完空调, 回头一看, 蒋纯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保研到清华后, 方也就到清华跟着导师做毕设,之后出国比赛回来, 还是直接回学校实验室干活。明天他还要回学校, 蒋纯也要回学校, 只是他们再也无法在同一个车站下车。   “行啦, ”方也冲她扬了扬下巴,“赶紧回去睡,那个哭包等着呢。”   蒋纯回到卧室,田芮笑裹着蚕丝被缩在床角。蒋纯收拾好过去,人还没躺下,就看见她一跃而起, 像个炸毛的猫咪那样嚷:“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机拍照,从来不用他的了,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存我的号码了,他的理由都好完美,照片在我手上让我放心,不存号码是因为烂熟于心……其实只不过是不想让谁发现罢了!”   蒋纯突然挖到细节:“可是……你在他脖子上留过吻痕啊……”   “……”田芮笑竟一时语塞,懊恼地砸了砸枕头,“所以他那整整一周都只跟我在一起,这样就没有别的女人看见了啊,你知道他要找一个理由消失多容易吗?只要他说他忙就没有女人敢怀疑!”   蒋纯用片刻沉默缓冲她的气势汹汹,才说:“其实……”田芮笑立马看过来,她却又说:“……算了。”   田芮笑几乎是埋怨地看着她。蒋纯知道她其实很想听到有人为庄久霖辩解,无论那多没有逻辑,都能为她燃起一丝可怜的希望。女人永远是最不肯放过自己的人。她还是决定说:“其实我觉得那个女的语气没有很凶,不像是正室的语气,有点像是开玩笑……”   田芮笑现在全无理智:“开玩笑?他随随便便让别的女人接他的手机说这种话?当时他人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旁边有好多人在笑?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就坐在那里?”   蒋纯觉得屋子实在太亮了,亮得助长了她的气焰,她转身关了吊灯,留一盏暖橙色壁灯,才说:“可如果是我当场捉奸,哪还有耐心劝小三自重啊,早就问候她全家了。”   这简直是个妙招,田芮笑冷静了许多:“你别说了,前面那条微信又算怎么回事?这两件事如果只发生一件我都不会这么绝望,我有这么无脑吗?我一直都在找机会问他那条微信,可两件事接连发生了,我没有办法解释。”   “可是你还想等他解释。”   田芮笑心虚地看了她一眼,自嘲道:“可我就连编都编不出一个让自己相信的解释。”   蒋纯知道她今夜注定无眠,不着急一时半会让她说完,轻轻说了声:“躺下吧。”   这漫长的一夜,田芮笑哭肿了眼睛。她知道如果庄久霖想找她,他有无数种办法,最简单直接的,就是来敲她的门。   但将千人万人踩在脚下的浦越掌舵人,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一连三天,庄久霖每天试着给她打一个电话,看自己是否被她移除黑名单。三天时间,足够把女人的矫情消磨殆尽,让她开始想方设法再掀一潮引他注意。   但田芮笑什么也没有做。蒋纯说的对,她别的不会,唯独忍耐登峰造极。她可以在夜里哭得撕心裂肺,也绝不做出一点让自己掉价的事。   难得到了一个没有应酬的周五,被堵在高架上的庄老板,终于得闲想起来,自己还躺在小情人的黑名单里。庄久霖拿出手机,里头没有一点涟漪象征他和她亲密的存续。老实说,庄久霖从未遇到过这种境地。   他没有考虑太多,给田芮笑拨了第四个电话,依然被冰冷的忙音所拒绝。眼看东三环就要到头,庄久霖沉了口气,对肖硕道:“去万邦公馆。”   肖硕颔首听从,预备转换车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庄久霖这样吩咐,就在昨天夜里,他同样接老板下班,同样是在这个位置,老板下了同样的指令。却在他换车道的前一秒收回:“算了,回和园。”   为庄久霖开了五年车,肖硕第一次见到老板犹豫。   车子开到万邦公馆附近,肖硕放慢车速伺机停靠时,不经意往路边一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肖硕微微怔住。即便是个大老爷们儿,他也迫不及待想看庄久霖接下来的反应,提醒道:“先生。”   庄久霖抬头看他,顺着他眼神看去……眼神骤沉。   田芮笑和方也一起从超市出来,方也手上提了两大袋刚买的菜,田芮笑两手空空,踩着一双人字拖悠闲地踢着腿,与方也有说有笑。庄久霖注意到她穿着一条松垮的家居短裤,他曾几次亲手将那条裤子从她腿上扒下,独享她的纯情。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灌木丛后的黑色奔驰,一对青春身影渐走渐远,不知他们说了多么好笑的事,田芮笑往方也肩上一靠,笑得前俯后仰。   肖硕忍不住窥了一眼后视镜……倒也不意外,庄老板这样处变不惊的人,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够得着他动一下眉头。只是肖硕莫名觉得呼吸变得有点困难……   “走吧。”他收到一道不咸不淡的指令。   “是。”肖硕重新调转了方向盘。   一周听起来只有七天,实际上竟有10080分钟,604800秒……别问田芮笑怎么知道的。   她什么也没有等来,没有任何陌生来电接听后是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出其不意的敲门声。只有她一个人在深夜百转千回痛彻心扉,将关于他的每一个记忆排列组合剥茧抽丝。   她想起来了,并不是他找的她,是她自己,都是她贱,是她没羞没臊地跑去高尔夫球场找他,才会有那之后错误的拥吻。可他说什么来着?他说想等她实习结束忍不住了,分明他也早就……   一周七天,六十万秒,田芮笑都在这样无聊的分析辩驳中折磨自己。   蒋纯终于说:“你找点别的事做吧,先别看书了,你这样能看什么呢?”   田芮笑收拾好电脑和书,决定回一趟家。飞机降落之前,她删掉了有关庄久霖的最后一张照片,纵容泪水汹涌而下,祭奠那个可怜而可笑的自己。   田镇南出院回家了,他现在已经可以慢吞吞地作一些基本表述,芮娴每天都在帮他训练行走。在田镇南和伊恩的共同努力下,加上用尽对冲和信托,保住了田家最后的颜面。田镇南想过慢慢积累东山再起,不曾想一日轰然倒下,后半生连妻女的生活都保障不了。   “这样挺好的,”芮娴倒是每天乐呵呵地煲汤,“现在全家吃喝都靠妈妈,你不知道妈妈多有成就感,你爸以前老觉得我长不大,什么也干不了,现在好了吧?看看是谁没日没夜地照顾他?”   “妈妈……”田芮笑没做任何准备地开了口,“我不想在北京待了,我回来复习好不好?就在家里,你上班的时候我照顾爸爸,我还可以帮你做饭,我现在会煲汤了……北京的房子我们卖了吧,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感觉到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芮娴更温声道:“那你研究生是决定去国外了?”   田芮笑说不出话来。直到这时,她竟还舍不掉与他共享一座城市的空气和蓝天。   田芮笑趴在芮娴腿上大哭,芮娴理所当然认为女儿是为爸爸妈妈痛心,她又怎么能想到她宝贝了二十年的女儿竟被一个男人把心摔成了碎片呢?   “还是回北京看书,有同学在,氛围好一点,”芮娴揉着她颤抖的肩,“在家你总要分心的,妈妈可以照顾好爸爸,再说你姐姐过两个月就要回来了,嗯?”   田芮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深圳待了多少天了,她刻意不去数日子,每天找很多事做,约朋友,看电影,健身打球,练琴跳舞,下海冲浪……她每天都笑得很开心,没有一点间隙胡思乱想。   可她仍觉得,自己只是一具会笑会玩的行尸走肉。   偶然一天,她看到江曼丽在朋友圈发了婚纱照,她和何扬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后来她曾和庄久霖再聊过他们二人,其实他谁也不偏爱,若是江曼丽负了何扬,他同样会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   田芮笑给江曼丽点赞后不久,江曼丽就发来消息:小美女~这周六准备一下,来给我当服务员哈。   田芮笑一愣,才想起来之前她的确说过,她要在家里办派对,要田芮笑过去打杂。   ——庄久霖一定也会去。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田芮笑的心怦怦乱跳,无法说服自己摒弃那点羞耻的希望。   “丽姐,不好意思,我回深圳了……”   田芮笑握着手机删删改改一个小时,终是没有将这句话发出去。   到了晚上,蒋纯发来消息:你丽丽的生日暨订婚派对也叫了我去打杂。   田芮笑有些意外:她什么时候看见你了?   蒋纯:这几天我都在学院实验室上自习,她见了我几次,知道我跟你连体婴儿,就把我叫上了。   田芮笑还没说什么,她又接着问:你回来吗?   屏幕接连出现蒋纯的消息,她不喜欢打标点符号,一句句发:堵五毛你会飞回来,两个世交的订婚某个男的怎么可能不去?你是不是还准备给自己打扮得美若天仙?   田芮笑觉得自己跟条狗一样卑微。   明明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他的另一半床说不定已换过几张面孔,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凭什么要惦记她这个傻乎乎的臭丫头?   女人要是管得住自己,上帝早就该下岗了。   ——别勾引他,这是最后的底线。空客330冲入云霄时,田芮笑命令自己。   田芮笑没有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穿了最规矩的学院风连衣裙,立领系扣,短袖遮肩,裙摆及膝,连耳环都免了,扎一个普普通通的丸子头,踩平底鞋出了门。   她搭十号线往西与蒋纯汇合,继续北上。   江曼丽和何扬的婚房也在西山群,主要考虑到方便江曼丽上班,也正因为靠近学校,她才放心把孩子们叫过来打杂。   同学们到得最早,江曼丽人气实在高,一听她结婚,后宫群的姑娘以及在读和毕业的门徒纷纷簇拥而至,数下来有十几号人头。大家从上午开始忙碌,布置房子,装扮庭院,生火烤串,准备酒水……一直忙到下午才弄出了派对的模样。   四五点钟宾客陆续光临,有他们家族至交、学校老师、各界好友,以及……   庭院门口又传来一阵闹腾,蒋纯和田芮笑正在摆香槟塔,正对门口的蒋纯捅了捅田芮笑的肩,她心下一震,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她先回头,江曼丽扭着腰从楼上下来了,欢天喜地地招呼:“我的庄小弟哟,可算把你这尊佛盼来了——还有亲爱的婉晨妹妹……”   田芮笑重重一震,无法克制地回了头,一眼对上庄久霖沉冷的俊颜。   以及站在他身旁窈窕美艳的女人。 第42章 Chapter 42   婉晨开口时, 庄久霖收回了目光。   田芮笑也背过身去,余光中女人上前托起江曼丽的手, 道:“曼丽姐, 何扬哥,恭喜你们呀!一定要百年好合哦!”   田芮笑很确定, 这就是那天她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婉晨看似与庄久霖年龄相仿, 体态丰腴,妆感凌厉,典型的美国女人范儿。   江曼丽与她相拥:“好久不见了, 这次回来多待阵子,陪姐说说话。”   田芮笑有答案了。   江曼丽夫妇将他们带往客厅, 一行人欢闹叙旧, 唯独不见庄久霖的声音。   摆完了杯子, 田芮笑匆匆离开屋子,蒋纯跟了上去, 走到后院没人的地方才对她说:“你庄先生刚才一进门首先就看你。”   蒋纯看着她抽搐的脸庞, 受不了了:“你他妈倒是笑出来啊!我知道你想笑!”   “好吧, ”田芮笑败了, 捂着脑袋低头偷笑,“我是不是不该笑?这样好贱啊……”   “你还知道!”   田芮笑冷静地抬了头:“婉晨是他们的朋友,应该常年生活在国外,这样的话说‘爱你’好像没什么毛病……”   “我也看出来了,”蒋纯双手抱胸,“可她为什么要说你自重啊小三啊什么的?”   田芮笑心里有一个最坏的猜想, 蒋纯替她说了出来:“不会他真的有正室,找你玩点刺激被发现了,甩锅你勾引他,所以他朋友就劝你……你别哭啊!我错了我错了……”   蒋纯抓住她的手,她摇了摇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咱们干完活,就早早走吧。”蒋纯什么也不想再说。   田芮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派对就要到点了,同学们忙得热火朝天,田芮笑无心再理会客厅里那个男人,只是来回有意绕路,避免在他面前出现。   日落之前,宾客陆续到齐,各项工作也已完备。何扬将所有人召集到客厅,田芮笑注意到,庄久霖坐在嘴边的位置,身边挨着一位男士,与婉晨并不近。   一座两米高的蛋糕旁,江曼丽一袭抹胸白裙,小鸟依人地挽着何扬的胳膊。   何扬笑得随性又不失气度,面朝全场扬声道:“在座的都是我和曼丽的至亲好友,感谢你们一路见证我们走到今天,感谢你们不远万里为我们庆祝……”田芮笑以为他要继续抒情下去,谁知话锋一转,他表情变得更夸张道:“大家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咱们这个婚一辈子就结这一次了,再有下次,谁都别来,都记住了啊!”   “哈哈哈哈……”全场爆发哄笑。而某位老冰块,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直到今天,田芮笑才终于明白,江曼丽何以爱了何扬这么多年。他们二人的性格完美契合,何扬幽默而从容,洒脱而沉稳,完完全全驾驭住了同样爱玩爱闹却又深谙事理的江曼丽。   而庄久霖……他此刻的表情,很像陪着父母走亲戚十分不耐烦的熊孩子,阴沉着脸坐在角落,看什么都没兴趣。在何扬和江曼丽面前,他真的很像个弟弟。   仪式开始了,有人点上蜡烛,有人过去关灯。而田芮笑……架起了她的小提琴——绝不是庄久霖送的那台!她还要脸!这是她自己的!   江曼丽早就钦点田芮笑负责演奏,她拎着琴走出人圈,还好关了灯,庄久霖的脸隐在暗处,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把持得住。   田芮笑架弓上弦,拉响一曲生日快乐。烛光摇曳,所有人都专注于江曼丽幸福美满的笑容,只有沙发边上那个没有表情的老冰块,从始至终注目着那个拉琴的小姑娘。   一曲结束,欢呼如浪潮起势,江曼丽和何扬一起吹蜡烛,田芮笑和所有人一起为他们鼓掌。   分完了蛋糕,大人们在屋里喝酒聊天,孩子们在庭院里烧烤说笑,一派热闹。   客厅里不时传出阵阵哄笑,架势犹如夜宵摊上猜拳输掉的醉鬼,院子里有同学感慨:“没想到这些各界大佬平日里高高在上,跟熟人聚到一起是这么随便啊,哈哈哈。”   这个“随便”,显然不包括庄久霖,他依然全程面瘫。   江曼丽给在座一一敬酒,轮到庄久霖面前,她一把勾住他的肩,喝到微醺嗓门也大了几分:“庄小弟,别怪姐啰嗦,叔叔都悄悄跟我说了好几回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弄个老婆出来?”   庄久霖极度嫌弃地别开脸,与她碰杯匆匆饮尽。   另一头婉晨发话了:“人家庄老板彩旗飘飘,可美着呢。”在座有人发笑,都是几位常常一起聚的朋友。婉晨冲庄久霖挑眉:“我说老弟,上回那个小演员我后来去查了查,真挺漂亮的,我都后悔把话给你说绝了。”   江曼丽加入八卦局:“什么小演员?谁呀?”   “名儿我给忘了。”庄久霖睨了婉晨一眼想让她闭嘴,接着有人附和:“叫谢蓉!”   “哎对了对了。”   “谢蓉啊,我有点儿印象,是挺好看的姑娘。”江曼丽看了庄久霖一眼,后者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有了听众助兴,婉晨继续绘声绘色:“隔三差五找庄小弟,这不上回我回国聚一块的时候刚好碰上,看他不忍心,就帮他使个坏赶人家走咯。“   有人应:“庄老板这么怜香惜玉啊。”   “他可不是怜香惜玉,”江曼丽颇受其害地发言,“他嘴巴毒起来那叫一个可怕,他真纯粹是懒得说。”   “不愧是曼丽姐啊,”婉晨接着说,“我也是服了那个姑娘,庄小弟这么高冷都还扛得住不依不挠。”   “你使什么坏了?”有人问了重点。   “我直接对电话说我是他老婆,你有话跟我说。”   “这狠了点儿吧阿晨!”话虽如此,众人却在哄笑。   “简单直接高效啊!哈哈哈哈……”   庄久霖给自己倒了点香槟,事不关己地坐着,好像他们打趣的主人公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婉晨双手一拍:“还没完呢!我刚挂不久她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这个毅力我还真的是很佩服的,就没忍心破口大骂,说了句‘小姑娘你要自重啊,你当小三都没资格的’……”   “你这后半句没有破口大骂,但杀人无形啊……”又是一片笑声。   远处落地窗外姗姗飘过一个袅娜的身影,田芮笑把烤好的肉串拿过去分给大家,开心得溢出眉眼。庄久霖就那么看着她,恍然才发觉,她的小脸其实有点肉肉的,很可爱。   一道声音带了他的名字:“我说庄老弟,这快一个月了人家还找你没?要是还找,考虑一下,那是真漂亮啊……”   庄久霖稍迟几分回神。别的他不知道,他的小姑娘是真的快一个月没理他了。   倏忽间仿佛通了道电流,庄久霖莫名想起,正是那天饭局结束,他回到家里,知道庄徐行睡下后本想去找他的小姑娘,结果庄希未横了出来,他不得不回到卧室,一给她打电话,无缘无故地被拉黑了……   庄久霖急看向婉晨,后者被吓得一怔:“干嘛?”   他当即起身去洗手间,在走廊上翻开手机。通话记录被公务电话挤爆,他快速地翻了很多很多页,才终于回到划开裂痕的那天。   果不其然,那里连着两个未备注的号码,开头三位数竟然一样,难怪婉晨一眼看错……   庄久霖不动声色地黑了脸。然后点开那两个号码其一,新建联系人,指头按了四次,输出一个——笑。   十点过后,开始有同学向江曼丽道别,这个点回到学校收拾一下就该门禁了。见田芮笑不动,蒋纯提醒她:“走吧。”   田芮笑沉默久久,深吸了口气,答应:“好。”   两人一道去向江曼丽道别,田芮笑全程刻意避开某人目光,笑意嫣然地跟江曼丽拥抱道别。   前脚才出大门,蒋纯就说:“他刚才一直在看你。”   “那又怎样。”田芮笑忍着没哭。   “田芮笑……”蒋纯好不忍心,“如果今天他还不找你,你就接受这个事实吧。”   离开的同学陆续上了叫来的车,蒋纯一看她们叫的车还有三公里,对她说:“咱们往出走走?”   田芮笑失魂地点了点头。   蒋纯挽着田芮笑的手,沿着别墅群间的小道往前。接近九月的北京夜里微凉,楼房里亮着疏疏落落的灯火,望不到头的路空荡寂寥,蒋纯打趣道:“住这儿没车连出小区门口都困难……我想啥呢?住这的人能没车?”   田芮笑笑不起来。蒋纯叹了口气,转头看她:“我不是安慰你,我觉得他会解释的,刚才……”   话音未落,后方有车灯射来,引擎声渐行渐近。蒋纯回头看了一眼,顺带推着田芮笑往里一些,可她竟发现那辆黑色奔驰正缓缓减速……心底升起预感,蒋纯扯了扯田芮笑:“姐,把握好,我走了。”   田芮笑还没反应过来,蒋纯已经跑远了。她回头一看,黑色奔驰已驶到她面前,车窗落下,出现庄久霖冷峻的脸庞。   夜里很静,只有车引擎微微聒噪,两人无言地看了片刻,庄久霖开了口:“上来。”   田芮笑转身就走。她头好痛,她一个晚上都在忍着不哭,她真的累了。   她听见身后车门打开,接着是一阵迫近的脚步声,不紧不急,却很用力。终于她被一双紧实的胳膊拦住,人被带着转了一圈,跌进她久违的怀抱。   人到近处,庄久霖的声线低哑下来:“宝贝,跟我回去。”   庄久霖抵着她额头,带了淡淡酒气的温热吐息扑向她的脸。真要命啊,她多少次这样听着他说甜言蜜语,听着听着就沦陷了。   田芮笑一边挣开,一边笑道:“真的想说什么,用得着到今天吗?”   庄久霖没敢太用力,一个不留神让她脱手而去,田芮笑没走两步就被他拽了回去,整个人牢牢被他圈住。田芮笑第一次听见他这样急切地对她说话:“我都知道了,那天你听到的是人是吕婉晨,我们很多人在吃饭,前面有个人给我打电话,吕婉晨帮我应付掉,那个号码跟你的开头都是186,她一定以为又是那个人打来的……”   这也是田芮笑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这个解释太戏剧,田芮笑一时失措,倔强地望着他不说话。   庄久霖双臂收了收,抱她更紧:“真的是这样宝贝,两个电话挨得很近,她刚挂一个你就打了过来,搞得我也以为……”他无奈地沉了口气,田芮笑看见他脸上几分愠怒,却又不知该对谁。   田芮笑跟上了他的思路,绵软地问:“之前给你打的人是谁?”   “一个演员……谢蓉,”庄久霖想起他们刚才提过,“那之前几天不知道是谁带来饭局,把我的电话透露给她。”   “哦,”田芮笑不咸不淡,“她很漂亮的,身材特别好,你应该会喜欢。”   庄久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你够了。”那双眼睛真挚得仿佛发自肺腑。   她鼻尖一酸,竭力遏住了。田芮笑,别这么快认输,你这一个月没在等他,他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她暗暗给自己打气,愈加漫不经心地道:“随你便。”   庄久霖知道这不是原谅。他重重沉了口气,无可奈何:“宝贝求你了,你要我怎么做?嗯?”   “什么也不要,”田芮笑失神地低着头,“你放开我。”   他怎么可能放?她知不知道他在多少个夜里想要揉碎了她?庄久霖耳语般唤:“宝贝……”   “所以我拉黑你你就不需要一句解释了?”田芮笑突然抬起头,楚楚地望他,“既然这么可有可无,何必过了这么久专程来解释呢?”   庄久霖抿唇不语。的确那几道忙音和那个红色感叹号在一瞬惹怒了他,从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给他甩脸子。可他没想到,红色的“删除”二字出现时,他的心竟揪得无法下手。   “我以为你在闹脾气。”他承认。   轮到田芮笑不说话了。她知道,他庄久霖绝不会去哄一个无缘无故作的女人。她好气也好苦:“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无理取闹?”   “那你告诉我,那几天你跟谁待在家里?”   他的眼神骤变阴沉,田芮笑有些吓到:“蒋纯和方也。”   庄久霖:“……”   他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低头用力地吻住了她。这股霸道而热烈的气息久违得让她想哭,唇舌绞碰厮磨的美妙冲溃她所有感官,让她就此沉沦。   几只萤火虫围着紫灰色的路灯,努力想拖住夏天的尾巴。灯光映下一双交叠的人影,相拥相缠,难舍难分。   庄久霖好不容易放开田芮笑,闻着她甜味的吐息,恳求道:“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田芮笑还在喘气,没有任何表示。   庄久霖将她往自己身上压了压:“好不好宝贝?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过了好久,她才终于轻缓地点了头。   庄久霖搂着她往车上走,为她打开副驾,等她坐好才关门过去。   车子才开动起来,田芮笑就倾身过去,依住庄久霖的肩,他一手开车,一手与她十指紧扣。这荒诞的一月让人心累,谁都不想再多说。   车子驶过幢幢别墅,田芮笑就那么依着他,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喘息。   蓦地,庄久霖吐了口气:“受不了了。”他放开她的手,调转方向盘,车子一头扎进岔道,田芮笑问了声“去哪里”他也不答。   很快,车子开进一个黑暗的角落,庄久霖换挡停车,解安全带的同时,转头对她说:“去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们的评论   仿佛班主任改作业   有优秀课代表   也有阅读理解不及格   同学们互相抄抄作业 共同进步哈 第43章 Chapter 43   庄久霖搂着她往车上走, 为她打开副驾,等她坐好才关门过去。   车子才开动起来, 田芮笑就倾身过去, 依住庄久霖的肩,他一手开车, 一手与她十指紧扣。这荒诞的一月让人心累, 谁都不想再多说。   车子驶过幢幢别墅,田芮笑就那么依着他,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喘息。   蓦地, 庄久霖吐了口气:“受不了了。”他放开她的手,调转方向盘, 车子一头扎进岔道, 田芮笑问了声“去哪里”他也不答。   很快, 车子开进一个黑暗的角落,庄久霖换挡停车, 解安全带的同时, 转头对她说:“去后面。”   太久太久没听见他说话, 田芮笑竟就顺从地下了车。她关上后排车门时才恍然想起, 她这一个月辗转反侧时想了一万句话要与他拉锯。   庄久霖留了空调,开门关门来到后排,不忘锁车。黑暗中,田芮笑瞥见到他看了过来,接着她被一条胳膊用力一拽,人倒进他怀里, 他的嘴唇从顶迫近,田芮笑别开了脸。   庄久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声音沉到唯她听见:“还生气?”   “没有啊,”田芮笑似笑非笑,“只是觉得反正一个月了你都无所谓,那现在也没什么呀。”   他在忍:“真觉得我没什么?”   她坐在他腿上,紧压着他的胯,她当然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她在黑暗中与他对望:“我不知道,我什么也看不到。”   庄久霖放在她肩上的手用力一攥,预示着他已忍到极限。直到这时田芮笑才发现,原来她日复一日记下了他这么多不经意的习惯。“我去找你了,”他一开口,她便一惊,“刚好碰见你到超市买菜,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方也。”   田芮笑愕然失色。方也只有最开始那三五天在她家,所以他真的在那几天里找过她吗……她知道让一个男人看见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就如同她看见那条“爱你”时一样……“他们只是来陪我吃饭,”她也好好解释,“蒋纯一直都在的……”   庄久霖什么都不想再说:“我可以吻你了吗?”   田芮笑一愣,他的唇已压了过来。庄久霖几乎是惩罚般地连啃带咬,手上还没做什么,唇舌就惹得她吃痛低吟。他凶狠地质问道:“想不想我?”   “不想。”田芮笑无需考虑。   “真的不想?”庄久霖将她一条腿抓到腰另一侧,“真的不想?”一边问,一边伸手,田芮笑听见“嘶——”地一声,还来不及尖叫,他已扯出一块蕾丝破布。   田芮笑被他箍着动不了,仍答:“不想。”   庄久霖的动作还在继续……田芮笑痛苦地倒在他肩上,双手揪紧他的脖子。   他还不肯放过她:“想不想我?”   “……不想……一点也不想。”   “想不想我?”   田芮笑在他耳边哭嚎,痛得不得不咬他的脖子,终于认输:“……想……好想啊……”   她听见他胜利般的哼笑,像个赚得盆满钵满的赌徒,她忽然想起他在喧闹的客厅里冷漠了整晚的模样,谁能想到轻世傲物的庄久霖会因为逼问到女人的一句话笑得如此没有气度?   密闭狭窄的车里喘息起伏,庄久霖稍稍将田芮笑推开,双手伸向她端正的衣领……   田芮笑也想学他把他的衬衫撕烂。庄久霖看出来了,嘴角一扯:“宝贝,我那一屋子衣服,留给你慢慢撕。”   田芮笑任性地道:“我就要撕这个。”   “乖,等下回去你全剪烂了都行。”明明车里开了冷气,他还是燥热难耐。   最底一颗纽扣在她手中开落时,他迫不及待地继续下去……   车在那里停了超过一个小时。   庄久霖找到一件备在车上的西装外套,递给田芮笑。他起身去前面开车,田芮笑就坐在后面,真空走路简直是要命。   车子缓缓倒退时,田芮笑往前一挨,轻轻搭在他肩头。等庄久霖平稳地开车上路,他摘下右手将田芮笑的手压在心口,无可奈何地道:“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田芮笑喘息未平,但理智尚存:“哪个女生听到那样的话还能冷静?没有比那个词更羞辱女生的了。”她猛地转头对他:“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也许你现在还在骗我?也许你真的有别人我才是……”   “乱来。”庄久霖攥了攥她的手,没让她把话说完。他波澜不惊的两个字就轻轻松松让她闭嘴,而后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泡两个女人?我都不知道能找什么时间陪你。”   田芮笑耳根一热,紧挨着他呼吸车里浓烈的事后味道。他太厉害太厉害,不需要发誓,也不要什么论据,就那么说着她就信了。   田芮笑突然问:“吕婉晨又是谁,从云南回来那天我看见她给你发微信。”   “小时候我们一起学马术,后来他们家移民去了美国,”庄久霖按顺序作答,“发了什么?”   “说爱你哦,”田芮笑看着他,行使质问权,“你们之前在说什么?”   “我哪里记得,”他好无奈,拿过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田芮笑接过手机,输入320905,一开微信,竟一眼瞧见置顶处自己的头像。她心底一陷,红了眼眶。真没出息啊,轻轻松松就被收买了。   庄久霖还问:“找得到吗?”   田芮笑一边翻,一边嘟囔:“干嘛不删我。”   “说实话,有想过。”庄久霖直言不讳。田芮笑一惊,抬头看他,听他接着说:“宝贝,两个人要相互尊重,知道吗?”   田芮笑乖乖地挨上他的肩,失而复得一般道:“知道。”   他的最近对话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只有一个私人对话来自庄希未。田芮笑顺手点开,发现几乎都是庄希未在唱独角戏,他真的好不喜欢回微信。她只好打开列表,定位到“W”,点进吕婉晨的头像时顺带一说:“备注这么亲哦。”   庄久霖似乎没听懂:“什么?”   田芮笑点到她资料界面——哦,好吧,她微信名就叫婉晨。两人对话寥寥,向上一滑就到了那天。原来是商量给江曼丽的订婚礼物啊,她发了几个东西问他意见,他取了其一,于是她回:爱你。没下文了,就这回事。   田芮笑锁了屏,放回手机,庄久霖不忘问:“说什么了?”   她摇摇头,吻了吻他的肩:“没什么。”   田芮笑吸了吸鼻子,伸手抽一张纸,庄久霖问:“还痛不痛?”   “痛……”她难以启齿,“……为什么还会痛?”   “谁让你一个月不找我?”他听来有点幸灾乐祸。   “你笑什么?”   “我笑了?”   “就有。”   庄久霖索性弯起嘴角,承认道:“我高兴你没有去找别人啊。”   田芮笑歪着脑袋看他:“你怕我去找别人?”   他点头:“怕。”   “一点也看不出来。”   “到家你就知道了。”他好淡定。   田芮笑一阵汹涌,甚至怕脏了他的车。   庄久霖将田芮笑带到天禧台,刚一进门,她人就被他推到墙上,他用自己高大硬朗的身体发了狠地压住她,好像要她钉死在墙上才算完。   从玄关到卧室,衣物从外到里掉了一路,庄久霖发了疯地对她,全无往日温柔。田芮笑已经站不住了,他却选择让她站在镜子前,支着她的腰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一遍又一遍地问他:“还敢不敢逼我发疯?还敢不敢?”   整整一夜,她都不再敢说出任何他不想听的字眼。   “我想喝水……”不知是第几次之后,田芮笑趴在床上彻底无法动弹。   庄久霖打来水喂她喝完,往床头一靠,田芮笑斯德哥尔摩症般地蜷缩进他怀里。她耳根贴着他的心,共振地听着他说:“宝贝,以后有任何问题不要自己憋着,一定要跟我沟通,知道吗?”   田芮笑无力开口,只好点点头。   庄久霖像个召开会议的领导那样反复啰嗦:“沟通才能解决问题,你想想在公司里如果他们也因为什么事产生怀疑却不提出来,管理还要怎么运作下去?我怎么知道问题出哪里?整个机制从上到下如果每一层都……”   田芮笑挣扎着爬起来,好笑地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她知道他事事讲究效率和进度,实在无法理解不探索解决方案的矛盾。她乖乖地望着他,像个小学生望着教导主任那样。   庄久霖压下她的身子,轻轻地咬她的嘴唇。在这个夜里,再要他吻她千百回也不够。   田芮笑终于重新向他撒娇,嗲软地对他说最做作的话:“其实也好啊,庄先生那么忙,要应付的女人那么多,我先搁置一阵,不耽误庄先生别的。”   至少今夜,庄久霖不敢惹她:“你从哪给我找的那么多?”   “我这里这么闭塞知道的就有谢蓉啊,崔暖暖啊……”她看似漫不经心,却在研判他的眼神。   庄久霖眉头一皱:“崔什么?”   “庄先生好无情哦,忘女孩子名字这么快,”田芮笑努努嘴,“那我的名字先生打算记多久?”   庄久霖眯了眯眼,她记得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动作。然后他说:“到底是谁?”   田芮笑不得不拿过手机,上网搜半年前的那条八卦,找了好一会儿才递到他面前。田芮笑盯着庄久霖愈发迷惑的双眸,问了声:“她叫什么名字?”   轮到她开始害怕他说出什么她不想接受的真相,她试着说:“庄总的一夜情忘得这么干净呀。”   庄久霖都笑了:“强行给我安排一夜情?”   看出他是真的一头雾水,田芮笑开始解释:“那你不知道这个发出来之后,这个女的在微博上发了个声明说跟你只是朋友没有别的关系?”   庄久霖的表情真的很像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什么声明?我看看。”   十八线的八卦实在不好找,田芮笑乱翻一通才找到截图。庄久霖看了之后,竟然笑了:“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来告诉我?”   田芮笑很清醒:“那她为什么拉你的胳膊,坐你的车?”   庄久霖往别处一看,认真地给她想答案:“为什么拉我胳膊,我承认出去吃饭这样的女人不少;为什么坐我的车,我需要问问肖硕。”他看回她眼中,继续回答她最在意的问题:“但我向你保证,我没有跟她上过床。”   田芮笑心头一颤,佯装不在意:“其实上了也无所谓啊,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你跟别人在一起我管什么。”   “宝贝……”他的语气可怜兮兮,“回北京以后,我只有过你。”   他的眼神真挚得,仿佛要为她上天揽月。她知道等明天蒋纯知道了这番话一定会嗤之以鼻——你也信?但她信,她真的信,信不信都不影响她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不选择信呢?   田芮笑伸手抚摸庄久霖眼尾细纹,听他突然问:“觉得我老了?”   田芮笑着实被逗笑:“干嘛啦……”   “有没有?”他很认真。   田芮笑主动起身,柔软的唇从他耳根流连向下,她还很疼,但就这一刻,她无比想要他:“你自己感觉看看……”   庄久霖被她吻到发烫,翻身压下时,脑海中她和方也一双青春烂漫的身影倏然一逝,紧接着第二个画面,是庄希未那条评论:人大小哥???   是啊,他身下的小姑娘只有二十一岁,谁都以为她就该和一个能随时给她甜蜜和陪伴的年轻人在一起。   田芮笑看着他轻蔑地笑了笑,问:“怎么了?”   他没有任何回答地沉下了腰。   这不是今夜的最后一次。   下一次开始之前,田芮笑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样抱着他说:“今天周末,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这里……”   好奇怪啊,她竟然在哄庄久霖,她竟然在哄那个不可一世的庄久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来由地感觉到……他有些不安。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区别,是她不安时唤他一声,听到他回应足矣;而男人,一定要立刻马上证明正拥有着她才肯罢休。   起伏至深时,庄久霖忽然对她说:“宝贝,叫叫我。”   “亲……亲爱的……”田芮笑只剩耳语的力气。   “叫我的名字。”   她看着他居高临下的俊颜,叫不出口。   庄久霖用身体逼了逼她:“叫我的名字。”   田芮笑张了张嘴,好没有勇气。   很快,她在他身体力行的诱哄下,唤出那声从未有过的称呼:“霖……”   很快,她在他身体力行的诱哄下,唤出那声从未有过的称呼:“霖……”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这章是我最期待的剧情之一   我和你们就像笑笑的朋友   其实我们和蒋纯方也的态度差不多   对现阶段她和庄某的感情抱有意见   但是蒋纯方也更客观一些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未来会在笑笑的生命里何去何从   在他们的世界里,庄某是独立的个体   而在我们的世界里,庄某被打上男主的身份   认为他必须爱女主对女主好,所以我们比蒋纯方也更生气。   我话就不说得太明白了哈。   。   月底了冲个业绩,本章发88红包~ 第44章 Chapter 44   这一天周日, 庄老板破天荒睡了个懒觉。   田芮笑体力尽失,困得闭眼即睡着。可每当翻身, 她都会被下身那种要命的刺痛痛醒。不知在痛与累中睡了多久, 她偶然睁眼,庄久霖英挺的侧颜占满她整个世界, 脖颈上顶立的喉结让她多次在被他逼到失控时都想一口咬掉。   庄久霖喘息很重, 不太优雅,刚好够男人。田芮笑探出两根手指,扮作小人一步步踏着被子跳上他的手臂, 沿着他裸露的肌肤,踩到他脸上, 调皮地跺脚。   被她这么一闹, 往时他早就醒了。见他不动, 田芮笑微微噘嘴,支身凑近他, 从他喉结下嘴, 慢慢往上咬, 轻轻唤他:“庄先生?庄先生?快中午啦, 老板不能赖床哦……”   “你今天没有事哦?不用出去?”她将他的头圈在臂弯里,轻轻摩挲他的脸。   庄久霖毫无动静,连呼吸起伏都没有变化。田芮笑顿生不安,加重语气晃了晃他:“庄先生?庄先生?”   竟然连晃都晃不醒!田芮笑心头警铃大作,慌了神大喊:“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醒醒好不好?醒醒啊……霖……”   害怕到了极点,她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   终于, 庄久霖脑袋一颤,吐了口气。田芮笑混着眼泪笑了:“你怎么了?怎么睡这么沉?”   庄久霖仍闭着眼,轻轻握住她的手,声线淡得一掐就断:“宝贝,我头痛犯了。”   “什么?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痛觉随着清醒加剧,庄久霖眉头紧皱,面庞微微扭曲,连字音都发不全:“你帮我找找止痛药好不好?”   “好,我现在就去!”田芮笑一把抹掉眼泪,掀开被子跃起。   脚一着地,她整个人摔了个结实。那里撕裂般擦痛,她痛苦地揪紧地毯,咬着牙重新站起来,就这样什么也不穿地在屋里翻箱倒柜,别说止痛药了,就连避孕套也是真的没有。   田芮笑绝望地回到床榻,痛心地看着庄久霖:“家里什么也没有,我帮你叫医生好不好?”   庄久霖只余一半意识:“我需要止痛药……”   “好,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田芮笑找来手机,搜索附近药店,谢天谢地小区门外就有。她急忙出去找寻昨夜掉落的衣服,捡起后才想起……裙子被他撕烂了。她还是将裙子穿上,从衣帽间里找了件衬衫套住上身,连洗漱都免了,直冲门外。   一路出去,田芮笑遭到各色注目。天禧台住户皆是名流,非富即贵,端庄体面,像她这样不修边幅就出门的……干了十年的保安大哥绝对是第一次见。   买到了药,田芮笑又是跑着回去。她在电梯里哭着抱住了自己,好疼啊……疼得冷汗直冒……   喂庄久霖吃了药,她扶他躺好,等药物起效。然后她支着墙走进浴室,坐在马桶上查看自己……刚才怎么没想起来给自己拿点药……罢了,她绝不敢开那个口问要什么药。   田芮笑出去时,庄久霖已起身坐在床沿。   “感觉怎么样了?”她惊慌地抱紧他。   庄久霖轻轻摇头:“没事,老毛病了。”   “去看过医生吗?”   “看过,没说什么,精神压力过大,让我多休息。”他说笑般地回答。当然是说笑,庄久霖哪里来的资格多休息?那些被人仰慕的光鲜亮丽,不过是藏住了看不见的代价罢了。   田芮笑紧紧地抱住他,心被撕成千千万万片。   “没事了宝贝,别哭,”庄久霖轻轻拍打她的背,“别哭好不好?”   “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这样……”   庄久霖轻轻哼笑,像是捡了个便宜:“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没有你有多难了?“   田芮笑抬头看他,哭花的小脸露着无措。庄久霖又用那样真挚得不顾一切的眼神注视她,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宝贝,你在我身边,让我好了很多。”   这是一句彻彻底底的真话。   田芮笑全然沦陷地扑进他怀里,庄久霖像哄婴儿那样轻轻摇着她,道:“答应我以后乖一点,嗯?”   她哭着点头,仿佛许下一桩誓言般义无反顾。   虽然是周日,但庄久霖还有亟待处理的公务不得不出门。田芮笑坐在床上看着他更衣收拾,听他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唠叨“出门的话注意安全”。   田芮笑没好气地说:“你要我怎么出门啊?”   庄久霖看向她皱巴巴的小脸,接着瞧见了她刚刚脱在床尾沙发的,他的杰作。他勾唇:“一会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拉紧领带,他又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斯文端谨的庄久霖。他转过身,看见他的小情人还在那安静地望着他。庄久霖提步过来,倾身将她圈起,道:“家里没有吃的,得自己叫外卖了。”   “嗯。”   “晚上还不知道怎么安排,我提前给你电话。”   “嗯。”   似乎是对他昏迷不醒那一幕心有余悸,田芮笑的眼神很乖很乖。庄久霖撞了撞她的额头,一如从前数次道别前说:“等我回来。”   她笑起来:“好。”   庄久霖出门了,田芮笑终于舍得眷顾一下自己的微信。抬头就见蒋纯的消息,最近一条刚发来不久:您起床了吗?   上面连着一张照片,田芮笑点开一看,竟是蒋纯昨夜偷拍她和庄久霖拥吻的照片。田芮笑瞬间烧红了脸,往对话框里狂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蒋纯回:高段位就是不一样啊,接个吻都把我看得血/脉/喷/张。   田芮笑反复点开那张照片,虽然她离得有些距离,夜色也减弱了像素,却也难掩他的急切热火。   蒋纯又发来消息:您昨晚睡得好吗?   田芮笑淡定回:也就被日了七八次吧。   蒋纯:你这么积极干什么!我他妈又没想知道!滚!   田芮笑心满意足地躺下打了个滚,给自己订了个外卖。   午后有人给她打来电话,说是按庄久霖吩咐过来送衣服,确认她在家。田芮笑期待着庄久霖会给她选什么样的衣服,开门之后见到一行五六人,一齐向她欠身:“您好田小姐。”   身着制服的一行人推着大箱子,浩浩荡荡地进门。田芮笑被邀到沙发上,他们从箱子里请出一件件衣服,为她讲解介绍。他们既备了大牌成衣,也备了设计师品牌,若她喜欢,今天量了尺寸,等衣服做好了再给她送上门。   想到之后几个月要闭关学习,田芮笑挑了几件成衣,问:“刷卡还是转账?”   几人皆是一怔,为首的顾问笑盈盈道:“庄先生都负责好了,小姐放心。”   私人顾问服务是早就签好的,但每次所选定的衣服还要单独支付。田芮笑继续说:“我就付刚才选的那些,按标价来吗?”   几人面面相觑,首席最后拿了注意,给她报了一个价格。   庄久霖回到家时,田芮笑刚好把煲好的汤端上桌。“你回来啦,”她稍稍被烫到,手往外一弹,仍不忘抬头冲他笑,“我问了妈妈做什么汤对头痛好,试了试天麻炖鸡,快来尝尝。”   庄久霖浅浅一笑:“就来。”   庄久霖卸下随身物,解下领带,过去时田芮笑已盛好饭等他。   “干嘛要自己付钱?”庄久霖落座后就问。   “那不是我买衣服吗?”她在装傻。   “出门前不是说好了我赔给你吗?”   “我留了六件,那个经理少收了我很多,”田芮笑嫣然一笑,“打折部分刚好够你赔的一件啦。”   庄久霖无奈地道:“跟我算这么清楚?”   田芮笑坚持:“只是我自己的东西呀。”   庄久霖很清楚她的意思,便直言:“干嘛不花我的钱?”   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田芮笑有些无措:“……我又不是没有。”   她不想让自己跟他看起来是那种关系。   庄久霖不绕弯子:“我的女人不花我的钱,那我赚钱干嘛?”   被逗笑加上羞涩,田芮笑笑出了声,急忙辩解:“我不是……我真的不是高兴……”她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收起笑意,看向他:“你说的哦,我下次记住了。”   庄久霖也知道,这不过是应付之词。   田芮笑看着他低头喝汤,忍不住又问:“干嘛想给我花钱?”   “想跟你建立多重关系,精神上,肉/体上,物质上,”庄久霖抬起头来,这话说得三分戏谑,七分真心,“让你离不开我。”   田芮笑永远也不希望他知道,单单第一项,就足够她离不开他了。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薄情:“我很渣的,就算真的都有,还是一样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庄久霖寥寥一笑,语气翻手为云覆手雨地从容:“试试看吧。”   晚饭结束前,庄久霖最后说:“我现在希望你去英国了。”   田芮笑问:“为什么?”   “英国学费比较贵,我交得开心一点。”   “哦。”田芮笑收碗起身,背过身去才偷偷弯起嘴角。   晚上,两人挨在沙发上,庄久霖用电脑办公,顺便带田芮笑看财报上的信息,教她如何从那些复杂的数字中分析背后的逻辑。她学得也很快,不仅与他思维同步,还能举一反三,提出探讨。一晚上下来,庄久霖竟听她提到了几个他从前忽略了的细节。   感觉耽误了他不少时间,田芮笑主动从他怀里起来:“我不吵你啦,你看你的。”   她离去前,庄久霖提醒道:“先去洗澡吧。”   田芮笑看了眼时间:“还早,我等下去。”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庄久霖催了她三次,她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不要,”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田芮笑下意识往后躲,“今晚我要早点睡。”   庄久霖沉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宝贝,陪你到晚一点,我得回家。”   田芮笑一愣:“为什么?”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不能让庄徐行看出他找她太过频繁,道:“爸爸最近不太舒服,睡前我得看看他。”   她哪里还敢留他:“那你快回去吧。”   庄久霖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甩开电脑,朝她身上压过来,执行离开前的必须程序。   “不要,不要啦……”田芮笑避开他的吻,“已经快十一点了,你快点回去,叔叔身体不好哪里熬得住那么晚不睡?”   好有道理,但他还是不肯放手。田芮笑抵着他的胸膛,与他抗衡,眼角溢出不遮不掩的故意:“不要不要不要,你快点回去。”   庄久霖好沮丧地问出口:“为什么?”   田芮笑像个耍赖的孩子:“你得早点回去。”   看她认真推他的力道,她今夜是打定主意拒绝他了。庄久霖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她。   离开前,庄久霖才想起来什么,打开手机递给田芮笑。她接过来一看,是肖硕给他回复的消息。原来他真的把那几张照片发给了肖硕,问他崔暖暖怎么回事。   “先生,那天崔小姐和您一起从里面出来,崔小姐喝醉了拉着您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后来您让我把她送回家了。”   田芮笑称心如意地给他还了手机。庄久霖问了句:“满意吗?”   她得寸进尺:“一般般咯。”   看着她又任性又无赖的样子,庄久霖搂过她吻了吻,最后道别:“早点睡。”   田芮笑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开了这间屋子。   ……   庄希未给自己规定了周日和周一休息,周日在家,周一可以错开上班族出去玩。好久不做陶土了,她约田芮笑一道去练练手。   “顺便给我爷做个啥吧,他生日快到了。”庄希未说。   田芮笑差点脱口而出“也是哦”,因为她见过庄久霖320905的手机密码。   田芮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跟他偷情。   距离陶艺馆还有几步时,庄希未猛地刹住了脚。田芮笑顺她视线看去,不远处一个雍容俏丽的妇人从豪车上下来,在助理的陪伴下朝这边走来。   “靠……”庄希未急忙扯着田芮笑往回走,“别让她看见我,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田芮笑暂压疑问,跟着她快步离开。   田芮笑帮她回头查探那个妇人的位置,确认她进了一家店,才拉着庄希未停下:“她进去了。”   庄希未低着头往回走,心有余悸:“这也太倒霉了吧!”   “是谁呀?”   庄希未犹豫了一下,答:“我爸前妻。”   “啊?”田芮笑一脸吃瓜看着她,“你爸……有前妻啊?”   “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跟我哥都还没出生之前。”   田芮笑试着问:“那你躲她干嘛,你们跟她又没什么交集。”   庄希未叹气:“我爸恨死她了。”   “这样啊……”田芮笑拿不准是否可以问原因,只好说,“她看起来好年轻啊,不像叔叔的同龄人。”   田芮笑万万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说到了重点。   “就是因为年轻,她比我爸小十岁,”庄希未直接就说了,“那时候我爸在忙公司,她在外面找了别人,所以后来离婚了,分走了我爸一半财产。”   田芮笑震惊得说不出话。浦越竟然被人分走一半财产今天还能这么如日中天,要是没这档子事那岂不是更了不得了?!   她们终于来到陶艺馆,进门前,庄希未最后说:“所以我爸就觉得年轻女人都不靠谱,只是为了贪图财产,老提醒我哥,不准他娶比他小太多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搞43解锁搞了一天耽误了点时间   改了八百遍还没给我解   累了 第45章 Chapter 45   之后整个下午, 庄希未都在说考研复习,田芮笑不用动脑就能应答, 刚好避免了被庄希未看出她一直在走神。   “我前两周才开始看政治, 才听说北京地区政治分析题还会压分?”庄希未问。   田芮笑点了点头:“想来北京的人太多太多了,北京政治很少有高分, 你可以去看看那些高分考生, 380、390的总分,政治也很少超过70。”   考研满分500,政治和英语两门公共课各100, 两门专业课各150。其中政治包含50分选择题和50分分析题,众所周知, 得选择题得天下。   “加上北京压政治分析题, 我认识的政治上75分的几乎都是考北大的, 因为北大很看重公共课,”田芮笑说, “其中一个78分的选择题满分, 说明分析题只有28分, 差不多被扣了一半。我去年政治考了71分, 同样也是分析题28分——所以我大胆认为,分析题30分大概是北京政治的极限,高分只能从选择题上拿。”   庄希未皱眉道:“群里有些同学都开始做分析题了,我的进度是不是太慢了?”   田芮笑轻轻一笑:“我去年也花了不少时间做分析题,到最后发现所有答案都在肖四里,相信我, 考前一周开始背就够了。”   “群里有个二战的学姐也是这么说的,但因为她去年没考上,大家好像都不太相信,”庄希未顿了顿,急忙补充,“不过她政治和你一样分数都很高,这门课肯定是学得好的。”   庄希未也慢慢学会察言观色了。   人生中少有承上启下的阶段,大四这年首当其冲。昨天还是象牙塔里傻乎乎的小孩,理所应当地受骗上当得罪人,可就在你走出校门的那一天,你就要圆滑世故,要八面玲珑,全世界除了父母,没有人会再原谅你不谙世事的“单纯”,没有人会再把你当作小孩。   田芮笑正在拉高陶土,预备做一只花瓶,道:“你自己看着办啦。”   从陶艺馆出来后不久就是分别的路口,一转身,田芮笑就给蒋纯打电话,把关于庄徐行前妻最后的话告诉她。   “……”蒋纯心领神会,“所以他就是想跟你玩玩而已。”   田芮笑没做声。   “好啦,你不是也没想那么远吗?”蒋纯决定安慰她,“你又不是没这个准备,只不过今天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证据而已。”   田芮笑说:“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我也以为我会高兴的,恭喜你终于看清了他的本质,”隔了段空白,蒋纯才说,“可是丽丽订婚那天的事,让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点认真……”   田芮笑不得不承认,她也这样以为。尤其是庄久霖问出那句“觉得我老了?”时,他眼中丢失的从容她永远也忘不了。所以她才那么想让他立即占有她,让他知道——我是你的。   总要有人为这场无言买单,蒋纯开了口:“那你……”   “不怎么办,”田芮笑主动接话,“真跟他提起来,好像我逼着他娶我似的,那也太婊了吧?”   “……那,你看着办。”   没有人能为你的人生拿主意。   但至少,田芮笑拿到了一个日后主动提分手的筹码。   田芮笑比自己以为的要在意这件事。之后在多个庄久霖伏在她身上沉沦的时候,在全心享受他给的酣畅淋漓之余,她心底某处总漏了一块。   在庄久霖将她环绕在浴缸里,陪她俯瞰流光溢彩的北京时,她却不敢质问自己——留在北京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在庄久霖让她慢慢欣赏夜景的同时,在水下夺了她最刺激的感官,让她生出一种同时拥有了他和北京的虚荣。可次日清晨他衣冠楚楚地从她的床上离去时,她忽然才明白过来,他比北京更难以拥有。   九月五日这一天,蒋纯陪着刚刚开学来京的吴浩然,庄希未则跟着她的好哥哥一同去给爷爷祝寿。   晚饭过后,窝在家里飘窗上的田芮笑,看见庄希未往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全家福。前排依次坐着奶奶、爷爷、爸爸,庄希未和庄久霖站在身后,除了庄久霖,所有人都在笑。看惯了他在会议室里威风凛凛地位居中央,到了家里,他也不过是别人家的孩子而已。   这是庄希未第一次发全家福,或许因为她知道,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照片一发,点赞评论成指数暴涨,庄久霖轻轻松松斩获绝大多数注意。   “这就是传说中的你哥?这他妈也太帅了吧!”   “你缺嫂子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那种?”   “这气场哪个女人hold得住啊……”   “嫂子报名在哪?我去排个队!”   田芮笑与庄希未共友诸多,这些评论大半落入了田芮笑眼里。她将只收了小部分评论的截屏发给庄久霖,附言:庄总好厉害哦「可爱」   晚些时候,庄久霖才回复:你现在知道我看希未发你照片的感受了。   的确,庄希未无论是在朋友圈或微博发她的照片,评论画风也是如此。   就当她踢翻了醋缸,田芮笑续对他说:我跟希未的共友都是美女哦,那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还是北影的,签了华谊,人又美又温柔。她还特意找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她真够客观的,找的是粉丝精修的高清红毯照。   过了好一阵子,庄久霖才回:zhao cao le?   “我的天……”田芮笑刷红了脸,捂着嘴往墙上砸了一拳。这是庄久霖第一次这么,下/流。   田芮笑不知道回什么,截屏向蒋纯求助。结果蒋纯回:你死定了……   田芮笑抱着一丝幻想:他应该很晚才回家,而且车上还有他爸和他妹,他不可能到家了还出来……   接着给庄久霖回:我睡了,明天去学校自习。   庄久霖没了动静。   到了将近十二点,田芮笑洗了澡,关了灯,才躺进被窝不久,就听见外头传来门铃。她吓了一跳,披了个丝袍,抓上手机出去。   田芮笑在猫眼里见到了庄久霖英俊的脸庞,这是他第一次来她这里。她提了口气才打开门,屋里没开灯,他从明入暗的一瞬,像是翩翩君子堕落成了恶魔。   田芮笑明知故问:“来干嘛……”   庄久霖步步走近,门在身后关上,他一把勾过田芮笑的腰:“你说干嘛?”   田芮笑被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围拢起来,找些闲话消磨他的欲/火:“喝酒了谁开车?”   “肖硕开。”他也陪着她闲聊。   “叔叔和希未也一起回来吗?”   “嗯。”   “那一起回家,你还出来……”   田芮笑被他压得更紧:“那是谁逼我不得不找借口出来?”   两人嘴唇几次擦碰,却没人主动把吻奉上,心照不宣地用矜持助推后劲儿。   “庄先生是不是走错门了?”田芮笑温柔地为他整理松开的领口,温婉而笑,“把哪个逼你的美女记错成我了?”   庄久霖嘴角一扯,发烫的手撩开丝缎:“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田芮笑揪紧他的肩,隐忍地吟了一声,这力气却远远比不过他。两个人就这么站在玄关,他的身体是她唯一的倚靠,他动作越狂,她越是只能抱紧了他。   田芮笑奋力扬起脖子去够他的嘴唇,可就算踮了脚也碰不到她。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若不是每次他低头,她的身高竟无法主动吻到他。   田芮笑不得不认了输:“吻我好不好……”   庄久霖不紧不慢道:“我还没确认是不是走错。”   她最后那点可笑的矜持,终于在他的挑拨下溃散离析:“才不是……是我要你来的……”   “你要我来干嘛?”庄久霖爱极了这样逼问她。明明他更滚烫更迫切,可他就那么巍然地站着,除了右手别无动作。   抓不得咬不得吻不得他,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那三个字……   在她交出回答的一瞬,庄久霖低头吻住了她。他的舌头塞进来搅动她的,她发脾气般地合上了齿关……   “还敢咬我。”庄久霖哼着闷气,脸色狂得可怕。田芮笑被他抱进卧室,狠狠往床上摔:“我看看那边是不是也咬得住。”   这个夜晚让田芮笑决定,永远不再惹喝了酒的庄久霖。   起床之后,田芮笑为庄久霖系领带,装得好歉疚:“是我害庄总第一次穿没洗的衣服上班了。”   庄久霖好理所当然:“下次我带几件换洗的过来。”   “我什么时候说还要留你了?”   庄久霖抬手看了眼表:“我还有半个小时。”   “好好好,是我留你……”田芮笑瞪了他一眼,赶紧把温莎结拉紧,气恼地甩手,“你走吧。”   庄久霖没让她离开怀抱,压着她的嘴唇说:“宝贝,后天陪我出差好不好?”   田芮笑一愣:“去哪里?”   “富国岛。”   一阵考虑后,田芮笑弱弱地说:“这样不好……我不想让Anna姐他们……”   “浦越资本的人都不去,”庄久霖说,“这个项目不由他们负责。”   她这才答应:“那好。”   放手之前,庄久霖浅笑着问:“不愿让别人知道跟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最近尿性严重   二更还是一早看   明天按时更新,一定。   这章发88红包。 第46章 Chapter 46   田芮笑眸光一动, 心也跟着颤抖。   让别人知道什么呢?知道跟他这样情人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吗?噢不,她和他悬殊的差距会让99%的人直接认定前者——那1%是她自己。   片刻对视之后, 田芮笑垂眸为庄久霖整理衣领, 道:“我在浦越本来就不够格,我不想让人说闲话。”   庄久霖将她的手压在心口, 半开玩笑道:“怪我找你了?”   “怪你找我的时候, 我不够好。”她发自肺腑。   庄久霖轻轻一笑,抱紧了她:“宝贝,在我这里已经够了。”   ……   出发那日, 肖硕来接田芮笑,将她单独送到机场。田芮笑落座后排, 老实说这让她有点不习惯, 她只有在那种时候才会被庄久霖要求坐到后排。   上路时, 肖硕提醒她:“田小姐,系安全带。”   “不好意思, ”田芮笑拉过安全带, 又说, “叫我小田就好了。”   肖硕一笑:“好, 小田。”   “他……怎么过去?”   “先生和公司其他人一起去机场,会在那里等你的,你放心。”   话音刚落,田芮笑就接到庄久霖电话:“出发了吗?”   她乖乖应:“嗯,刚刚上路。”   “好,我在机场等你。”   收了手机, 田芮笑问:“他好像比我快,我们赶时间吗?”   肖硕又是一笑:“先生给我的任务是安全送你到机场。”   见他年纪长不了庄久霖几岁,田芮笑便问:“除了帮他开车,你还在浦越做事吗?”   “我读书不好,没这个水平在浦越做事的。”肖硕一句一笑。   “那他怎么会认识你?”   肖硕迟了阵子,缓缓道来:“我妹妹是浦越管培生,刚上班不久我们爸就被查出白血病。我们妈很早就过世了,爸拉扯我们到大也没什么积蓄,我又没什么本事,妹妹也刚上几个月班……”   田芮笑说:“入选浦越管培生的都是清华北大,还要经过层层筛选,你妹妹好厉害呀。”   “咳,妹妹肯用功读书,我比不上。”   肖硕很憨实,虽说文化不高,却谦虚有礼,想来能被庄久霖看中,的确有一番过人。刚才的话不好追问,田芮笑等着他主动继续说:“先生知道这件事以后,拿了一笔钱出来帮我们爸治病,我和妹妹都不愿白拿,妹妹想用工资慢慢还,先生就问我愿不愿意来帮他开车,这样也算还了他的恩。”   肖硕叹了口气:“说是还恩情,先生又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真不知道我们哪来的运气碰上先生这么个大好人……”   田芮笑一阵动容,道:“他不轻易帮人的,一定是因为他觉得你和你妹妹都很好才会帮你们,所以能遇到他,首先还是因为你们自己是好人。”   肖硕又笑了:“谢谢你,小田。”   望见航站楼的时候,田芮笑就做好了下车准备。肖硕却没有要停车的意思,径直越过航站楼,一直开到边上一座低矮的候机楼前。田芮笑还在发愣,肖硕已下车为她提行李。   一下车,抬眼就见邱恒带着酒窝的笑脸:“你好小田。”   “……”田芮笑懵了,“……邱总好。”   不是说了浦越资本的人都不去吗?!   邱恒伸手去抓她的行李:“进来吧,庄总在里面了。”   田芮笑懵得都忘了谢他,但没忘回头跟肖硕道别。肖硕冲她颔首示意,她也轻轻挥了挥手,好像听完了他的故事,他就是她的老朋友了。   商务机楼流程简单,查过证件就算畅通无阻了。坐上摆渡车时,邱恒说:“庄总本来是在候机楼等你,临时收到了一些材料,就到飞机上坐着谈事情了,你别见怪。”   田芮笑摇摇头:“那我还耽误你出来接我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邱恒一笑。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谨慎乖巧。   摆渡车开到一架湾流G550面前,邱恒领田芮笑下车,在地勤引导下上了舷梯,走进舱门。   棕色沙发四下分布,三四人正围着最宽的那座开会。听见空姐鞠躬问好,庄久霖抬起头来,对上田芮笑的眼睛后不再挪开,就那么迎着她过来。   其余几人的注意力随老板聚过来,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田芮笑走近——天哪,她绝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场景……老实说,她觉得自己很像帝王与大臣商议国事时闯进来状告后宫琐事的嫔妃。   此行不止这些人,其余人乘坐客机,这里的都是高管。路上邱恒已向田芮笑简单介绍了几位身份,田芮笑一一向他们鞠躬:“杨总、夏总、周总。”   偏偏要漏掉某人。但某人最积极:“过来坐。”   田芮笑主动往后:“我坐里面,不吵你们开会,打扰了……”   田芮笑乖乖坐到最里的角落,几人在前面继续开会。谈公事的庄久霖又变得威仪凛严了,听惯了他伏在她耳畔亲昵,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庄久霖好凶。   他们在讨论度假村要任用谁操刀室内设计,几人各持己见,说辞都很充分。   在邱恒又一次表态之后,另一位青年发话道:“邱总选中的这位无可挑剔,用他百分百放心,他的所有作品都很完美,但有些过于模板化了,更适合大城市,而非定位在度假的酒店。度假图的不是到哪个城市出差匆匆睡一觉,而是享受休息的过程,对住宿环境有更高的要求。尤其是这种遥远的海岛,旅客大老远飞一趟图什么?不就图享受到别的地方没有的吗?”   青年将手中平板转向众人,继续道:“这位大师以专注细节著称,把享受做到了极致,我认为更适合做度假酒店。”   田芮笑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直觉他就是那位被庄久霖从对家挖来的杨磊。   五个小时的航程,田芮笑不知不觉靠着沙发睡着了。迷糊中她感觉被人抱起,睁眼时已被她最熟悉的男性气息所包围,庄久霖还差一步走进卧室,田芮笑匆匆往外看了一眼,所有人都自觉避着目光。   田芮笑收回目光,声线转瞬嗲软:“干嘛……”   庄久霖将她放到床上,关了门,道:“在这好好睡,还有两个多小时。”   田芮笑扯住他的手,仰着脖子看他:“你哪弄的飞机啊?”   庄久霖迟疑了阵子才说:“买的。”   “……”   他急忙汇报一般地补充:“本来也没有考虑,这段时间出差实在频繁,年初我生日的时候爸爸才建议的。”   田芮笑说:“那你之前飞国内还坐客机。”   庄老板好老实:“短途城市坐客机就行了,专机主要是赶时间,或者去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富人并非挥霍无度,而是要统筹兼顾。   田芮笑吐了吐舌头:“哦。”   “笑什么?”   她这才从偷笑转为咧嘴笑:“笑你可爱呀。”可爱得,像个乱花了钱向妻子认错的丈夫。   庄久霖好无奈。每当这种他搞不清她逻辑的时候,他才终于感受到自己和小姑娘的代沟。   “你出去吧,”田芮笑主动放手,“别让他们等太久。”   “好,”庄久霖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乖。”   到达富国岛已是黄昏,下了飞机,庄久霖单独带田芮笑上了一辆车,车门关上了,她才敢羞答答地埋头进他怀里:“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庄久霖好无奈:“为什么?”   “谁知道你专门开一辆飞机全都是你的人,搞得我好明显啊……”田芮笑认真说,“偷情这种事本来就要偷偷摸摸嘛。”   庄久霖一笑:“谁说我们是偷情?我跟你正大光明。”   田芮笑抬起头,庄久霖挨过来啄了啄她的嘴唇。她才笑嘻嘻道:“我是说,这样对你不好,我宁可自己坐飞机悄悄来就算了,那么多人看着……”   庄久霖揉着她的头发,浅笑道:“好,一会到了酒店有人来接风,晚饭我就不陪你了,你直接先回房间,想吃什么自己看着办,嗯?”   这让她感觉轻松了很多:“好。”   刷开房门时,暮色已沉,深橘色的夕阳从窗外洒进松石绿的房间,将人勾往窗台外延展的私房花园。跟在身后的礼宾对田芮笑说:“花园里的塔楼可以安排晚饭,需要的话请通知我们。”   田芮笑站在门边往塔楼看去,用餐时一面是花园,一面是一百八十度海景,浪漫至极。不知某人能分多少时间给她,可不可以陪她在这吃一顿饭。   田芮笑独自到餐厅吃了晚饭,再到私人海滩上转了转,回到房间洗完了澡,才听见门铃响起。确认了是他,她才打开门,跃起勾住他的脖子。   田芮笑吻着庄久霖的脖子,让他的味道灌满她呼吸:“喝酒了?”   庄久霖一手抱她,一手关门:“很臭吗?”   “有一点哦。”   田芮笑被他抵在墙上:“那我也把你变臭好了。”   “等一下啦!我都给你放好浴缸水了……先洗澡嘛……唔……”   等那缸水凉了,庄久霖都没去洗澡。   庄久霖洗了澡过来躺下,床另一头的小姑娘立刻滚进他怀里,他拍了拍被子,将她裹好。   田芮笑张了张嘴,却没成音节。庄久霖主动问:“想说什么?”   “……其实,我觉得杨总挺有道理的。”她开了口。   庄久霖低头看她:“怎么知道那是杨磊?”   “直觉,你跟他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田同学好聪明,”庄久霖刮了刮她的鼻子,“那田同学说说看,怎么有道理?”   “你知道现在很兴网红打卡吗?很多自媒体都专门跑到最特别最极致的地方拍照,发到自己各个平台,这些意见领袖的影响力非常强大,很多景点、酒店、街道、餐饮店,都是这样火起来的,”田芮笑说,“这些被选中的网红地点,都是要在那个地方最最出彩,出彩到可以作为地标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哦这个酒店在那个岛上。”   “好看的海滩千篇一律,有趣的酒店就可以加入作为竞争力。人们旅游只是为了分享风景吗?不是的,住什么酒店也是被分享的对象,有人想显摆自己有钱,有人想显摆发现好地方的能力,有人想显摆自己有追求……”   “你没有这个习惯,但拍照发朋友圈微博小红书抖音什么的,绝对是大多数人出来旅游的操作顺序,”田芮笑支起身来与他对视,“我可以做一些报告给你看,更多人分享的都不是海滩,而是住了什么好看的酒店,吃了什么好东西,甚至酒店里有什么好服务。”   庄久霖足够耐心地听她说完,轻轻撩开她脸颊边碎发,浅笑道:“我知道,杨磊在建议书里都有提到,他做得很完备。”   田芮笑一怔:“可是……”   “可是我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想采纳他的意见,更偏向邱恒?”   田芮笑默认,看着庄久霖往枕头一靠,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杨磊被我挖来这里做事,太顺着捧他会让他……你们年轻人喜欢用飘来形容。”   田芮笑迟了一会儿才说:“所以你故意冷落他,可他已经背叛了原东家,也没有下家敢接盘,他要想获取你的信任,只有想办法做得更好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庄久霖习惯地敲了敲她的鼻子:“小朋友好聪明。”   好可怕的男人,但她好喜欢。   “那……”田芮笑都忍不住帮杨磊问了,“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信任他?”   庄久霖专注地凝着他的小姑娘,语气散漫得仿佛无关紧要:“还要等一个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  ball ball各位姐妹不要在comment提到lock哈 第47章 Chapter 47   青白天光将松石绿房间的一角一隅渐渐复原, 田芮笑睁眼时,恰好看见几只白鸟从窗外一闪而逝。   她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粗实的胳膊将她环绕在怀, 沉昀吐息从她耳后阵阵扑来。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总之不会是他严苛生物钟里自然醒的六点。   田芮笑捞过床头手机一看, 愕然瞪眼, 当即转身叫醒庄久霖:“庄先生!快八点了!你不是七点半要起吗?你快起来!”   庄久霖烦躁地叹了口气,放平身子一躺,似乎没有睁眼的打算。田芮笑爬到他身上, 尽责履行叫醒服务:“你快起来啦,老板怎么可以带头赖床?你从来不赖床的!”   庄久霖闷哼几声, 似乎在抱怨:是谁害他赖床的?   田芮笑继续聒噪, 毫无防备地就被他翻身压住, 一条腿正被他掰开。“不行,不行啦……时间不够了!”田芮笑在他身下挣扎, “真的不行!”   她的抵抗只会催生他的欲望, 田芮笑索性缠住他的腰, 胳膊用力一抱, 将他的头压在颈窝里,认真说:“要是你一个人多睡一会儿就算了,但他们都知道我在,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因为女人耽误了正事,好不好?”   庄久霖不动了,过了半晌, 他转头吻了吻田芮笑,道:“小朋友好懂事。”   庄久霖听话地起了床,洗漱更衣时顺便告诉她今日行程,要忙至落日方归。他系衬衫扣子时,问:“要不要去看看?规划地划了一座悬崖,很适合做极限跳水,建成之后你应该会喜欢。”   田芮笑拿着领带靠近他:“不去了,你带着我显得不正经,这样不好。”   她正帮他系领带,庄久霖搂住她的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乖,那你好好玩,注意安全。”   庄久霖走了,田芮笑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扎了辫子,全身打上厚厚的防晒霜,才敢出门。她在岛上漫无目的地逛着,去码头小店吃了海鲜,去网红秋千看了看,去坐了跨海缆车,计划如果下午还有精力就去深潜。   只是从前的旅游都是朋友成群结伴,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出来玩。看到成双成对的恋人牵手从身边路过,两个人恣意地享受时间流逝,她好生羡慕。   一个偶然,田芮笑和一个德国小哥搭了伴。小哥不知已流浪了多久,从泰国离开时打开地图,不经意看见了边上的富国岛,拎上背包说走就走,下一站去哪?明天睡醒再说吧。   见她举着手机自拍,小哥主动提出帮她拍照。田芮笑走进镜头里,对着的不是他的脸,连凹造型摆笑脸都兴致索然。她选了其中一张照片加好滤镜,往朋友圈发,酸溜溜地写下:怎么不是你。   庄久霖一整天都没信儿,晚上当然会有饭局,田芮笑接受了小哥共进晚餐的邀请。   会议结束后就到了晚饭时间,短暂的休息间隙,庄久霖打开微信看了看。他的小姑娘很乖,一天都没叨扰他。回完了微信,他顺手点开朋友圈看看。事实上,从前他甚少有这项安排,可因为一个小姑娘,他愿意一点点尝试她的习惯。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发的照片,她站在海边的秋千上,海风带起长裙,画面唯美,她却没怎么笑。还有那句:怎么不是你。   接到庄久霖电话的时候,服务生正给田芮笑上菜。坐在对面的小哥看着她突然变得欣喜若狂,等电话挂了,她支支吾吾难以启齿,最后连连道歉并为这顿饭买单。   “没关系,你快去吧,”小哥宽容地笑了,“告诉告诉你的爱人,再不多陪你,哪天可就被人拐跑了。”   田芮笑走得有些远了,急匆匆上了最近的摩托车赶回酒店。回到房间,房门敞开着,有服务生往来端菜,有人迎她进门,径直将她带往花园里的塔楼。   夕阳半沉,海面明暗交辉,庄久霖就在这样的画幕前冲她微笑,道:“来吃饭。”   田芮笑在长桌对面落座,脸上笑意难掩:“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们不安排吃饭吗?”   庄久霖不打算说实话:“晚上没什么事了。”   最后一道菜上来,两人一起动了筷。庄久霖问:“让谁帮你拍照了?”   “路上偶遇的德国小哥,他也是一个人出来玩,”田芮笑嘟囔道,“我们本来要一起吃饭的,你突然才告诉我,害得人家把他丢在饭桌上,好对不起人家哦。”   也是一个人出来玩?也?她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却无法给她陪伴。庄久霖低头夹菜,想也不想就说:“删了,吃完饭玩我陪你去拍。”   “吃完饭天都黑了,哪里还看得见哦?”   “那也不行。”   感觉他在认真,田芮笑甜甜地应了个:“哦。”随即才反应过来:“晚上你真的没有事?”   庄久霖抬眼看向她,笃定道:“晚上我就陪着你。”   “那我们去散步好不好?”   “都听你的。”   田芮笑心满意足地低头吃饭。   到了饭末,庄久霖接了个电话。对方语气急促,连着说了好长一串,田芮笑看见他微微皱眉,语气依然平稳:“你别着急,你联系机场管制,安排最早的时间坐我的飞机回去。”   田芮笑一愣,专注地看着他。庄久霖很快再开口:“别说这么多了,赶快去办,明天我会安排。”   电话挂了,田芮笑问:“怎么了?”   庄久霖放下手机,沉了口气:“邱恒刚接到消息,他家里失火,父母被困,还在救援。”   “天啊……”田芮笑愕然失色,“那他赶紧回去吧!”   “他已经去联系机场了,”庄久霖迟了一秒,站了起来,“宝贝,我去看看他。”   田芮笑跟着起来:“我跟你去。”   来到邱恒房间,那里已有其他两位同事。他刚联系好机场,转头见到庄久霖进来,冲过来几度向他跪下:“庄总,谢谢,真的谢谢,我……”   “别说那么多了,”庄久霖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其他东西不用管,拿好护照就走吧。”   “我的电脑就留在这里,里面有明天全部的材料,对不起您……”   “你不用管,我来安排,”庄久霖肃正地看着他,“快走。”   邱恒什么也不带地就冲了出去,田芮笑匆匆瞥见他苍白的脸和发红的眼,乱了方寸的步伐眨眼消失在门外。   两位同事还在哀叹:“怎么会有这种事!”“又正好是夜里,老人家都在。”“唉,但愿邱总回到的时候已经有好消息了……”   庄久霖还站在那里,一言未发。终于有人向他开口:“庄总,那您看明天邱总的事交给谁……”   过了阵子,庄久霖才说:“先把他的电脑给我吧。”   庄久霖坐下来看邱恒的电脑。富国岛项目由邱恒全程跟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细则,所有数据、合同、合作方联络都经过他手,没有他在会议上根本进行不下去。可浦越不安排闲差,钦点了谁跟着就都有重任,各司其职,缺一不可,无论把邱恒的工作分给谁都很为难……   听着几人商议许久也没个头绪,一直不做声的田芮笑开了口:“让我来吧。”   庄久霖和旁人一起抬头,看着田芮笑从角落里走来过来,站直了身子说:“你们都有自己的任务,我什么也没有,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开会还有十二个小时,我可以把材料看完。”   旁人哪敢说话,一齐看向庄久霖。   庄久霖注视了她片刻,道:“有一些复杂的资金数据你可能没有学过。”   田芮笑一惊,倔强地说:“你可以教会我吗?”   屋里静默了良久,他终于开口:“好。”   庄久霖拿着邱恒的电脑,带田芮笑回到房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忘了方才出去散步的承诺。   庄久霖将明日所需材料发到另一台电脑,和田芮笑同步翻看。她从头细看,他重点找她可能不熟悉的东西教她。   屋里的气氛整晚都很紧张,两人不时交谈,不时写写画画,更多的时候各自沉默地盯着电脑。田芮笑敏锐灵活,过目不忘,悉数记下了那些错综复杂的数字和人物关系,碰到难处也只需要庄久霖提点一句便明白。可到了夜里一点,她也看了不过二分之一而已。   庄久霖起身走近她,将她圈在臂弯里:“宝贝,别看了,休息吧,我都已经看完了,明天我自己可以掌握。”   田芮笑摇摇头:“你是领导,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怎么能把邱恒的任务都揽下来呢?他要在你谈话的时候兼顾别人,你要怎么□□做到?”   “这些都是小事,”庄久霖将将她的手从键盘上摘下,“去睡觉吧,我不想给你负担,相信我,嗯?”   田芮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要她相信他,可是他呢?不想给她负担,可她想替他分担啊。无论他是真的心疼她熬夜,还是不信她可以胜任,她都绝不能放弃。   田芮笑从他掌中收回手,端着电脑就要起来:“我今晚去邱恒那里,我得跟你分开,不然你看着我就唠唠叨叨。”   她的眼神告诉他这是决定。庄久霖沉了口气,站起身:“好,我去那里,你留在这里看,好不好?”   庄久霖在她额心吻了吻,最后说:“有问题随时找我,我陪你。”   庄久霖很了解她,之前抠出来讲解的已覆盖了她所有知识盲区,这后半夜下来,田芮笑没再遇到任何阻碍。   天亮之前,她终于把所有材料看完,记熟,并且预演了一些可能会产生的对话。   但还有一件事。出来度假她带的衣服都没个正经,她连夜想办法找到了一套白衬衫和西装裤以及小了一码的高跟鞋,终于在日出之后,完备地站到庄久霖面前。   与会人员都已就绪,田芮笑跟在庄久霖身边,对着他深邃的双眸,轻轻一笑:“走吧。”   整场会议下来,田芮笑完美衔接,毫无纰漏,会议伊始所有人见到她时的犹疑,通通随着会议推进化为了信任。   此行所有安排在下午两点结束,庄久霖的湾流G550已送完邱恒归来,五点他们就启程回京。   田芮笑始终跟在庄久霖身边,同他一道恭谨地应付各方,干练利落,毫不怯场。   一行人站在酒店门口拖拖拉拉地道别,等来了一列车,庄久霖坐进中间一辆,田芮笑跟在他身后钻进了门。   车门封上的一瞬,庄久霖看见他的小姑娘脸色霎时垮掉,哇一声号啕大哭。   “怎么了?”庄久霖顿然失色,拥过她哭花的小脸,“怎么回事?”   “我的脚,我的脚好痛啊啊啊……”田芮笑委屈得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抽搭搭地道,“这个鞋不合脚,好痛好痛啊……”   庄久霖将她的脚抬到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脱掉鞋,又惹得她撕裂般地疼。田芮笑看着自己满是破了水泡的脚,哭得更凶了。   她就这样穿着不合脚的鞋,忍着一次又一次被磨破皮的疼痛,保持了一整天的笑容。   等到了机场,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老板从车里把一个恸哭的小姑娘横抱下来,走进了机舱。   起飞之后,庄久霖和田芮笑坐在同一座沙发上,他抱着她的脚,一处一处地为她贴创可贴。   田芮笑终于不哭了,挨着庄久霖的肩,问:“邱恒怎么样了?”   庄久霖说:“消防员到得及时,他父母都被送去医院了,没烧着哪里,但缺氧太久还在抢救。”   他话音落下,没听见她搭话。庄久霖低头一看,竟见到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她花了整个通宵准备这场会议,实在是累坏了。庄久霖心头一紧,抱起她送进了卧室。   回到北京已是深夜,肖硕前来接机。   “到了家赶紧休息,别玩手机了,好不好?”庄久霖像个家长一样唠叨。   田芮笑乖乖点头,却把自己更深地嵌进他怀里。明明缠绵了两天,怎么临到分别又不舍得仿佛才刚刚见面。   下车之前,庄久霖问:“能不能走,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田芮笑摇摇头,把脚放进一双拖鞋里:“我换鞋就好,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别吵着叔叔。”   车开到万邦公馆,肖硕悠闲地往后一靠,习惯地看着庄久霖下车,打开后箱给他的小姑娘提行李。   两人依偎着吻别,庄久霖说:“小朋友今天好棒。”   “庄先生终于舍得表扬我了?”她听起来气呼呼的。   “我什么时候不舍得表扬你了?”   “我在浦越的时候你从来就没有,”田芮笑认真向他讨要说法,“有一次在Anna姐办公室,你看了材料以为是Anna 姐写的,说写得好,Anna姐说是我写的,你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庄久霖竟释然般一笑,道:“你倒提醒了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了。”   田芮笑捶了他一把,庄久霖收住她的拳头,好无奈:“怎么还生气。”   “气你的理由总是这么无懈可击。”   “也没有啊,”他半垂眼,遮住了眼底那道难懂的光,“要是你问我,为什么把你当成我的,我答不出来。”   两人安静地注视了彼此一会儿,田芮笑轻轻推了推他:“你回去吧,不然叔叔担心。”   “好。”他终于放开她。   确认她进了小区大门,庄久霖才收回目光。   一上车,肖硕的眼神就变了:“先生……”   庄久霖系安全带:“什么事?”   “您……带小田去富国岛,庄董知道了。”   庄久霖不做声,看着肖硕将手机递过来。那是浦越的内报,贴了几张此行的照片,其中一张庄久霖西装革履地步入会议室,紧随身侧的,是田芮笑窈窕的身影。 第48章 Chapter 48   照片里跟在庄久霖身侧的女孩一身西装, 扎着高马尾,行色严谨, 举止大方, 很难让人想象她只是一个应届本科生。   ——好配啊。庄久霖盯着手机屏幕,嘴角不禁一弯。他迟迟不放下手机, 看了一眼又一眼。   等到肖硕终于接过还回来的手机, 他从后视镜中一瞥,后座男人已恢复冷冽面容。   她说要替邱恒出席会议时,他就料到了此番结果, 他有心阻拦也正是因此。可她当时那双倔强的眼睛,她一定以为他是不信任她。   庄久霖往后一靠, 抬声道:“回去吧。”   肖硕应了声“好”。   回到和园, 庄家大宅灯火通明。阿姨过来迎接时, 压低声相劝:“一会儿跟你爸多说几句好话。”   庄久霖领了好意,让她接过包, 提步走进客厅。庄徐行手捧文书坐在沙发上, 听到有人走近也不为所动, 庄久霖立在边上, 喊了声:“爸。”   庄徐行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我还以为,你晚上都不回来了。”   庄久霖面无表情:“富国岛所有合同都签好了,后续走一段流程,一个月内到位开工。”   庄徐行缓缓抬头:“邱恒家里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邱恒跟了你很久,多抚恤抚恤吧。”   “我知道。”   庄徐行收回目光,重新看进文书里。庄久霖声线很低:“那您吃了药, 早点休息。”   客厅里静了一会儿,庄徐行在庄久霖转身之前开了口:“你就没别的话说了?”   阿姨在不远处的墙后紧张地看着他,庄久霖迟了很久才动唇:“邱恒晚上八点收到消息走的,小田连夜看完了材料顶他,不然第二天的会很难进行下去。”   庄徐行摘了眼镜,抬头直视他:“你不用跟我说她多会做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能入你的眼,光凭一张好看的脸当然不行。但你告诉我,公司是不是从明天起要规定机密材料可以随随便便给外人看了?”   “事出紧急,不会有下次。”   “呵,不会有下次,我告诉你接下去会怎么样,你会因为她这次的优秀表现开始重视她,给她看更多的文件,问她更多的意见,”庄徐行厉声质问,“你敢告诉我你在她那里没有用电脑办公?你敢告诉我她靠近你的时候你不让她看你的电脑?”   庄久霖默不作声。他的确在许许多多个夜里,让田芮笑就坐在他的腿上,和他一起看着电脑;他也许许多多次将一打文件丢给她,让她整理出他需要的部分;他还用浦越许许多多个实例教她公司管理运作,投资方案,以及各种金融衍生品的杠杆操作,甚至包括那些让他封为传奇的关键……哪怕这些都不是她主动问起,可在她卧在他枕边的许许多多个时候,他不知不觉地就想教她。   庄徐行继续说:“接下去,你会觉得她又懂你的心,又能在工作上帮你,你会把她带进公司,让她做你的助理,把越来越多的权力分到她手里。你要是真找一个花瓶我就不管了,最可怕的女人是既漂亮又聪明的!”   庄久霖开了口:“爸,我知道孟阿姨当年就是这样一步步伤害了您,但并不是所有女孩都是这样的人。”   庄徐行一声哂笑:“我怎么听说有个男同学常常出入她家,她还和那个一起实习的男生走得近呢?”   楼梯间远远地传来脚步声,爷俩却没人抬头。庄希未听到了楼下的争吵,下来恰好就听见了这一句。她悄悄走近角落里的阿姨,问:“我哥怎么了?”   阿姨摇摇头,不多说:“你在这里劝劝,让先生说两句软话,这么晚了,别让老先生熬着。”   庄希未点点头,阿姨便离开了。   庄久霖沉默地站在沙发旁,庄希未走近时,又听见庄徐行恨铁不成钢地斥:“你爸当年比你现在还自信,自以为掌握得了一切,看透了商场上那么多老谋深算的狐狸,区区一个女人我还不懂?结果呢,她拿着从我这积累的情报又从那个姓王的那里敲了一笔,让浦越之后多年处处受制于那个姓王了,你爸花了多少年才摆平?你以为你收服了一个杨磊就一笔勾销了?你现在后人乘凉乘久了,就不知道你爸前人栽树的苦!”   商场几十载沉浮,庄久霖这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庄徐行见了无数,谁说他当年不是这样过来的?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一步步踏入他曾经摔过的陷阱?   庄久霖凛然而立,嘴唇抿成直线。   庄希未听懂了,她的好哥哥这是在外面惹了什么让爸爸不接受的桃花了?他不是忙得跟一只上了发条的机械表一样吗?不是忙得好几个周末推了陪她去玩吗?哪来的时间泡妹?   庄徐行又是一哼:“别以为你爸真的老了,别总想着这世上有多少掌控得了的新规矩,我告诉你,老规矩才是最不会出错的!”   庄久霖听够了,看了看别处,道:“我会按您的要求谈婚论嫁的。”   语毕,他转身就要走,庄徐行在身后喝道:“你给我站住。”   庄久霖立住了。一旁庄希未跟着一惊,爸爸很少这样啰嗦,看来他的意见……不,是要求,看来这次他要求得很坚决。   “上次我以为你会有分寸,给你空间处理,可这次她还出现在身边,甚至你还让她担了这么重要的责任,我才不得不说你,”庄徐行盯着庄久霖倨傲的侧脸,疾言怒色,“你还给她看了多少东西?你还打算继续给她看多少?”   庄久霖没动。庄希未赶紧过去俯身扯住庄徐行的胳膊,温声道:“爸,您别这么着急,都这么晚了,咱们吃了药就该好好睡了,我再帮你劝劝哥,好不好?”   庄徐行给足他面子,沉了口气,收回目光:“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想听就算了,反正再过几天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爸……”庄久霖和庄希未同时开口。   庄希未带了哭腔:“胡说!现在不是好着吗!”   庄徐行脸上怒意顿消,紧握她的手,揉了揉她的肩。   庄久霖无力地闭了闭眼,终于开口:“我知道,您放心吧。”   庄希未将庄徐行劝回房间休息,上楼去敲庄久霖的门。他卸了领带靠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脸上英气不改。   “我听爸说,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提起了,你一直不当回事,他才那么生气的,”庄希未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你跟谁好了这么久啊?该不会周末跟我说忙都是骗我,其实是陪女朋友?”   她还真说对了。   庄久霖懒得多说:“你回去睡吧,我喝完这杯就休息。”   “你别让爸现在受刺激,医生都说了要让爸尽可能轻松,”庄希未又红了眼眶,难过地道,“大不了你就骗他,陪他开开心心过完,以后你再……”   庄久霖急看向她,神色肃正:“庄希未,不要抱有这种想法,你要么答应了就永远遵守,要么在那之前说服他。”   ……妈的,被哥哥喊全名比被爸爸喊还恐怖。庄希未缩了缩脖子,立时起身远离他:“好好好,我说错了,那你好好想办法,别让爸生气了。”   庄久霖敛了神色,再一次赶她:“你回去吧。”   唠叨两句作了结尾,庄希未回了房间。拿起手机,一眼看见田芮笑给她发来几个区分政治易混淆知识点的窍门。她回复道:这么晚还学习。   田芮笑回:并没有,群里爬楼看见,顺手发你。   庄希未往床上一趟,心烦意乱地给她发:我爸刚把我哥骂了一顿,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庄希未绝没有想到,隔着屏幕的另一头,田芮笑混身一震,颤巍巍地回:为什么……   庄希未:听起来好像他女朋友比他小很多,我爸一直在说他当年怎么样来劝我哥。   田芮笑双手发冷,连呼吸都急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庄希未接连发来的消息:我爸不能接受的年纪那不是跟咱差不多吗?他不会这么过分找个十□□岁的吧?我还听见我爸说什么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最可怕,天哪,能连我爸都这么夸,那个女生一定很棒。   田芮笑不知道自己该喜该忧。以她的立场,她应该跟着庄希未一起猜测那位“很棒的女生”,可她克制不住着急知道这场责骂的结果。她回:那你哥什么反应?   庄希未回:我哥很孝顺的,他从来不会违逆我爸,最后答应了会处理。我感觉他好像有点舍不得的样子,上来就悄悄劝他可以忍过这段时间,然后被他骂了。   田芮笑问:他骂你什么?   庄希未:他说我不能骗爸爸,这样良心不安,答应了就要遵守。   庄希未没有加上后半句的原因,是她认为庄久霖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女人费功夫跟父亲较劲。可她不知道,这截断的半句话,让屏幕那头的好闺蜜一瞬崩溃,潸然泪下。   手机屏幕上的泪水迅速积成一滩,田芮笑试着抹干净,却又有新的眼泪不断砸下。——他是对的。在将逝之人面前做样子,等着在他走后翻脸不认,庄久霖怎么可能这样大逆不道?   很快,庄希未心照不宣地给她发了这句话:我哥是对的,这样不行。   手机从手中滑落,田芮笑仿佛耗尽气力,无法再回一个字。   田芮笑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茫然地睁着眼。对面居民楼的灯灭了一盏又一盏,不知已过去多久。   门铃就这样突兀地炸响,田芮笑猛地抬起哭红的脸,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她很确定那是谁,而他也给了她如愿的答案。   门“哐”一声关上,将光亮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庄久霖带着酒味的气息灌进她嘴里,她被他压在墙上,吻得疯得仿佛隔了多年之后突然重逢。   “怎么哭了?”他吻到了她发腥的泪。   田芮笑决定告诉他实话:“希未告诉我了。”   庄久霖不再说一个字,抱起她走回房间,至少在这个夜里,他还要给她最极致的感官之享。   短短数月,她成了他戒不掉的瘾,让他愈发贪婪地索取一次又一次极致。他承认他不舍得,不舍得她的温软,她的柔情,她在他耳边俏皮地唤他,庄先生。   夜到最浓时,情也最浓。   田芮笑抱着大汗淋漓的庄久霖,贴着他发烫的耳根,轻轻道:“等天一亮,你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最后加了500字,可以清缓存再看看,不看也没关系。   好些姐妹喜欢刷评论看,为了姐妹们请不要潜水啊啊啊!   (也为了狐狸) 第49章 Chapter 49   庄久霖剧烈的喘息持续了一阵, 腰身升起,往深了送, 全当没听进她刚才的话。   他送她的那只大熊靠坐在墙角, 耷拉着脑袋,很自觉地避着床上的画面。   下半夜, 田芮笑从浴室出来, 看见庄久霖坐在她的梳妆台前,不客气地用着她的护肤品。“我饿了。”她可怜兮兮地说。   庄久霖抬头:“家里有什么备着吗?”   她不客气地吩咐:“你去看看。”   庄久霖站了起来,身上只挂着条紧妥的平角裤就要出去。田芮笑拉住他:“穿衣服, 夜里太凉了。”   九月北京夜里已很冻人,可他身上燥火未消, 说了句“不用”。田芮笑不让他走:“穿衣服!”   庄久霖妥协一半, 穿上了西装裤才出去。他检查完她的冰箱和厨房, 找到了一袋面粉,和一支塑封未拆的擀面杖。他皱了皱眉, 决定一会儿问问是谁给她买了这玩意儿。   田芮笑吹好头发, 看见庄久霖扔在沙发的衬衫, 给自己穿上, 荡一双光洁的腿出去找他。她从身后抱住他,看见他正将面揉成团,问:“做什么哦?”   “给你做碗面。”他答,手上动作干净利索,毫不怠慢。   “来得及哦?要多久?”她完全没有概念。   “很快的,再等等, ”庄久霖浅笑,接而示意边上的长棍 ,“谁给你买的?”   她笑:“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自己买的?”   “那你说说这个叫什么?”   “……”田芮笑真的不知道,老老实实承认,“不知道……”   庄久霖好笑地扯了嘴角:“擀面杖。”   “哦——我想起来了,蒋纯说偶尔想自己做面条吃的时候用,”小迷糊恍然大悟,“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我拿了番茄鸡蛋,冰箱里还有点菜,你看看还想加点什么。”   田芮笑放开他,打开冰箱,想起来还有一块冷冻的鸡胸肉。她把肉拿出来解冻,听庄久霖在一旁随口一碎:“这么晚还要解冻。”   “我们南方人吃粉吃面一定要带肉的,”她很执着地打开了热水,“西红柿鸡蛋面在我家根本就没有生意,你会破产的,庄老板。”   庄久霖轻轻一笑,由她去。   他揉好了面,盖上湿布饧发十五分钟。田芮笑放好了水,又过来往他身上粘,离一秒都不舍。庄久霖听见她在身后笑,问:“笑什么?”   田芮笑用下巴戳他的肩:“我记得某人说过,要是他直接来敲我的门,就叫我再也不要理他。”   “好啊,那你赶我。”   她嘴角渐渐收敛:“或许我真的该再也不要理你。”   庄久霖顺手拾起刀和西红柿,对半切开,淡淡道:“你跑不掉的。”   “这么狂哦?”   “让你跑了,我就疯了。”   田芮笑歪着脑袋尽量看见他的脸:“庄总肯定转头就忙下一个了,哪有时间疯哦?”   庄久霖一笑:“干嘛老想我找别人?”   “那不然呢,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他的声音里带了股狠劲儿,“除了上班,我的时间都给你了,还没什么大不了?”   田芮笑心底一阵涟漪,却掀不起彻底的浪。女人啊女人,任凭男人转了十八弯变着花样说再多甜言蜜语,始终听不到那直白的三个字,那就什么也不是。   她双手缠他更紧,却说着远离他的话:“你去找别人吧,找一个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不会让你为难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的话在跟了他之后她已说了好多好多次。   “好,”庄久霖想也不想就说,“给你做完面,我早早睡觉,早上早早出门,找到了第一个告诉你。”   话音刚落,庄久霖摘掉了她的手,远离她去取那块鸡肉。他慢条斯理地把鸡肉放上砧板,左手扶肉,右手执刀,“咚咚咚——”的剁板声成为了冷空气里唯一的声音。   下一秒,“哐”地一声,庄久霖泄愤般地丢了刀,一百八十度转身,对上身后小姑娘发红的眼眶。他一个箭步过去拥她入怀,发了狠撬开她的嘴,又是惩罚地连啃带咬,嘬得疼哭了她。他把田芮笑抱上饭桌,恩赐般低头吻她,同时将一段蕾丝从衬衫底送到她膝盖前,让蕾丝自主滑落出去。他双腿够长,站在桌沿刚好。没人再去在意他的面发好了没有,就当他们专程来这里欢/爱。   庄久霖全程俯视田芮笑哀求到失控的脸,咬着牙问:“能不能乖一点?嗯?能不能?”   结束之后,庄久霖淡定地提上拉链,用水抹了把脸上的汗,取来发好的面团,撕开擀面杖塑封,一点一点把面擀平。   一对细胳膊再次从身后缠上来,她又变成了可怜的斯德哥尔摩重症患者。庄久霖勾唇,逗她:“还不够?”   “不够,”田芮笑当即就说,“怎么也不够。”   “吃完了面,我们还有时间,”庄久霖给她任务分散她的注意力,“去帮我打杯水,我渴了。”   她听话地松了手,转身去找水。   田芮笑等着热水烧开,给他和了杯温的过来,走进厨房见到他正将面皮等距切开,总算有了点面条的样子。她倚着橱柜看:“切完就好了吗?”   “嗯,煮一会就好,”怕她又变成人形挂件,庄久霖又安排差事,“去洗碗筷,把桌子擦了。”   “哦。”田芮笑乖乖走开。   夜里实在凉,洗好了碗筷,田芮笑回屋添一件毛衫。才出房门就闻见厨房飘来的香味,等她走近,看见庄久霖已盛面出锅,端到了桌上。   两人一同坐下,田芮笑迫不及待捞起一大口,埋头吃得吭哧吭哧。   “小心烫。”他提醒她。   实在太好吃了,他无论做什么都好吃得无与伦比。田芮笑抬头,没来由地就问:“你在国外的时候,常常跟女朋友一起做饭吗?”   “你是说哪个?”   “……喂?”   庄久霖笑了:“在英国很少,去了美国多一点。”   “为什么?”   “本科的时候厨艺不精,女朋友不愿吃,后来进步了一些,”庄久霖斯文咀嚼,咽了才补充,“再一个,在美国的时候女朋友比较能吃辣,跟我口味合。”   田芮笑一愣:“我没见过你做辣的。”   “因为你不爱吃啊,”他像答废话一样好笑,习惯性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喜欢偏甜的,什么叉烧,烧鸭,所以我就做甜的。”   “哦,”明明心里很甜,她却要摆臭脸,“那跟我吃饭你还将就咯,那你去找一个跟你吃饭合口的嘛。”   庄久霖毫不犹豫:“吃饭可以将就,人不可以。”   她真的想好好酝酿一个他给不出满分回答的问题。   田芮笑嚼完一口面,忽然想起庄希未的话,又问:“是后来坚持飞香港一年多找你的那个?”   “嗯。”   “所以,你离开前也有承诺会去看她?”田芮笑注视着他。   “没有,”庄久霖很干脆,“我知道我不会再回美国,她也不会再回中国,离开前就说了分手。”   可她还是坚持了一年多月月在太平洋两岸往返。庄久霖啊庄久霖,你可真让女人难以舍弃。——但不包括我。田芮笑倔强地想。   哪怕再往前半个月,她也不敢这样直接打听他的前女友,她怕他说出甜蜜得令她嫉妒的回忆。可现在,谁知道她怎么就有了足够的底气,无论听什么都觉得不如自己。   “所以……”田芮笑不知哪冒上来的开心劲儿,冲他笑着,“有没有谁先跟你说分手的?”   庄久霖把面咬断,抬头,嚼完了才答:“你啊。”见她一脸错愕,他好心提醒:“你刚才不是说,天亮了就让我走吗?”   她又不笑了。庄久霖拉过她的手:“还要不要我走?”   没有女人能拒绝他那双眼睛。田芮笑说:“我不想为难你。”   庄久霖扣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就如同这夜之后,他也不愿离开她一步。他说:“给我点时间。”   田芮笑心头一震。“不然我回家吧,”她认真地说,“我回深圳,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庄久霖斩钉截铁地看着她:“我不准。”   这一刻田芮笑猛然意识到,他依赖她。   “其实……”田芮笑低头吃面,顺带藏起自己的笑靥,“考研倒计时一百天已经开始了,最近我也不想让你来找我……”   她没听见人说话,一秒两秒过去,她突然被一只胳膊拉起,抬头时人已被他带往卧室。她试着挣了挣:“我的面……你干嘛……”   庄久霖沉入之前,越过他的肩,她看见了窗纱缝隙间透进来的一丝灰白。   庄老板又赖床了,还赖得心甘情愿,难舍难分。   到了快中午,在田芮笑的驱赶下,庄久霖才不得不起来。昨夜她已拿了双男士拖鞋给他,为了气他还说是给方也的。到了现在,她跟着他起床,一一给他取来牙刷和剃须刀。   庄久霖拿着明显是全新的牙刷,故意问:“又是给方也的?”   “对呀。”田芮笑倚在门边看他。   “他用过?”   “我刚刚把刷头换了。”她面不改色。   OK,他接受这个游戏。   庄久霖剃须时,突然想起来角落里瞥见到的滑板,问:“你会滑板?”   “不会,”田芮笑知道他在问什么,答得好大方,“前男友送的。”   庄久霖转头看她,很迷惑:“你不会还送你?”   “因为他最喜欢滑板,所以把最喜欢的东西送我啊。”   庄久霖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会儿,决定问一个没有气度的问题:“为什么跟他没有?”   田芮笑听懂了。为什么没有?一来当时只有十八岁,上床对她来说太遥远。二来……田芮笑看着庄久霖剃干净的半张脸,道:“不够喜欢。”   庄久霖挪开剃刀的那一刻,田芮笑想扇死自己。他转头看着她,脸上的得意简直不要太张扬:“噢,那对我就是……”   “……因为你无耻!”她说完,愤愤地走了。   等庄久霖出来,看见田芮笑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折腾一夜,她打算睡到下午。庄久霖走到她床塌边,她赶忙又翻身过去,他从身后圈住她,轻轻一吻:“好好睡,我去上班。”   庄久霖起身,去找昨夜穿来的衣服。刚把衣服抓起来,就听见他的小姑娘制止,他回头,见她气呼呼地爬起来,打开衣柜,取出一套西装给他。她本想让他穿着臭衣服去上班,终究还是不忍心。   庄久霖好笑地问:“什么时候买的?”   当然是那天他说以后还要来留宿之后第二天啊因为第三天她就跟着他去富国岛了啊笨蛋笨蛋笨蛋!橘子&&   田芮笑把领带甩给他,重新钻回被窝。庄久霖不紧不慢地放下衣服,坐到她身旁,好好哄:“别生气了,你生气,我都不敢穿了。嗯?宝贝,别生气了。”   能这样放肆做作地对他撒娇生气,好幸福啊。   田芮笑背对着他说:“你喜欢的那个设计师店,我也去了,订做要好久,等做好了我再去取。”   “好。”他知道这是原谅,倾身吻了吻她,才敢起来更衣。   皮带上腰,温莎结打好,他又变回了那个孤高倨傲的浦越当家。   庄久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黑色卡片,放到田芮笑床头,道:“那家店老板熟我,回头我打个电话让他记我名下,你拿我的卡去付尾款。”   “好嘛。”她不拒绝。   他补充:“卡你留着,我陪不了你,出去玩的时候拿上。”   田芮笑忍不住笑:“你养我啊?”   庄久霖俯身笼罩住她,沉声道:“田小姐给我这个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   这章狐狸全程姨母笑   甜得有点晕了 第50章 Chapter 50   转眼又是周末, 庄希未约田芮笑去逛街,添置一些换季的衣服。田芮笑在微信上回她:庄小姐, 你让人送上门选不是更省时间吗?   庄希未巴巴承认:这不是想见你散散心嘛……   田芮笑知道庄希未也很依赖她。一来, 只有她能听她念叨她的哥哥和爸爸;二来,只有她和庄久霖打从心底支持她考研, 尊重她所付出的努力。   田芮笑有时觉得好笑, 自己怎么就被这兄妹俩都缠上了。   出门前,田芮笑问:“你打算买什么?”   “就买那种穿着耐脏,方便去图书馆的, ”庄希未很明确,“随便找个商场就好了, 穿好看的衣服往图书馆一坐简直如坐针毡, 稍微磕着哪都要重新调整坐姿, 多麻烦啊。”   田芮笑表扬道:“有觉悟。”   两人折中约在西直门。进商场之前,庄希未扯住了田芮笑, 眼神看向一处:“那不是蒋纯吗?”   田芮笑顺着看过去, 蒋纯挽着吴浩然的胳膊, 正从一家宾馆出来。田芮笑还在发怔, 听见庄希未说:“她有男朋友啦?果然你们美女不缺男人。”   蒋纯全然没有注意这一头的目光,幸福地依着吴浩然,一双身影渐渐走远。   她果然没有听田芮笑的话,在这之前告知她。或许她认为,田芮笑也并没有在给庄久霖之前让她知道——尽管她并未要求过,但作为闺蜜, 这是对等的。田芮笑好难过,气自己,也气她,原来什么姐妹情深都敌不过男人的甜言蜜语。   看出她沮丧,庄希未好好劝:“你别想太多了,蒋纯不傻,你先别往那么坏了想,其实她可能是认真考虑过的。”   “我是真的理解不了第一次接吻就提开房的男生,”田芮笑犹豫之后,决定说,“你知道我男朋友怎么说的吗?他说他第一次吻我也很想,但不想吓坏我。”   “可是……”庄希未斟酌着措辞,“蒋纯之前也有男朋友的……”   “有过男朋友就不用被珍视了吗?”田芮笑迸出愠色。   庄希未知道她不是针对自己,接着劝:“可是她才是最了解她学长的呀,就像你也最了解你男朋友,你想想如果换做是她到现在还反对你们,你是不是也很为难?因为你是相信你男朋友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朋友。”   庄希未说的没错,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对她和庄久霖的感情真正放心。   “是我过于担心了,”田芮笑承认,“她现在一个人在北京,只有我和方也,压力特别大,我不想她因为别的耽误了。”   “蒋纯没问题的,你就是想太多!”庄希未好热情,“燕大陕西省第一名诶,说句不客气的,比你还厉害呢,人家底子在那儿!”   田芮笑破愁为笑:“这么一说,好像是哦。”   两人在餐厅相对坐下,庄希未像是期待已久那样望着她:“既然你提起来了……所以到底是谁呀?”   看着她贼兮兮的眨眼,田芮笑当然知道她问的方才那个“我男朋友”。田芮笑放在桌下的手一收,她不想说谎,只好语焉不详:“上次不是都跟你说完啦……”   “那好歹让我看看长什么样嘛,”庄希未撒娇道,“我看看哪个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男的能得到田女神啊?”   田芮笑嘴角一抽,怕是更不敢说实话了:“他也很优秀,或许该他的朋友觉得我才是拯救了银河系的。”   “你是不是……”庄希未还在笑,眼神却失落,“你是不是怕我跟说那个189一样说三道四的。”   不是她提起来,田芮笑都忘了,冬天时她们去泡温泉,庄希未斩切地给她的男朋友定了标准:“至少要跟我哥一样帅吧!”——这真是个神奇的世界。   “希未,现在还不是时候,”田芮笑说实话,“等到了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的。”   庄希未退了回去,露出无比期待的想象。她一定不知道,田芮笑比她更期待她知道真相的反应。   之后去买衣服,田芮笑也拿了几件内搭。两人一同过去结账,轮到田芮笑时,她从挎包夹层里取出一叠卡片,像发牌一样找需要的那张。前一张刚刚滑过,一旁庄希未立刻说:“哇?你有黑卡了?”   田芮笑已刻意遮掩,却还是被她看见了。心虚当即,连借口都欠妥:“不是啦,会员卡而已。”   “好像哦。”庄希未当然不会存疑。   收银柜姐悄悄一笑——阅卡无数的她当然不会看错,谁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   前脚才避开追问,后脚却差点露馅,心虚之人当然不会意识到这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田芮笑慌乱地找话题转移注意:“月底就要预报名了,你确定学校了吗?”   “确定啦,就报中传。”庄希未挽着她去下一家店。   “很难的,中传是全国报考人数最多的学校。”   “是很难,他们很多本科生都考不上自己学校,”庄希未歪着脖子,元气满满,“其实自己想一想,我好像也没那么垃圾,我拼一拼又怎么了?   田芮笑被她逗笑了:“你终于知道了,你很优秀的宝贝。”   “我发现你最近怎么开始喜欢喊人宝贝了?”   “……”   “不过确实要拼尽全力。”庄希未说。   庄希未在对比之后报了一个由往届第一名的学生办的辅导班,庄徐行病危前她摇摆不定,决定报班时课程已过半,她发现自己竟已编到了四百多号。她告诉田芮笑:“这只是其中一个机构而已,还有其他那么多机构呢?我保守估计我这个专业有一千人报名。”   田芮笑问:“招多少个?”   “三十左右。”   田芮笑不多说:“你加油。”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庄希未迟疑道,“我们建了个小群,每天一起打卡学习,按师哥教的方法来写论述题,但是……我之前拍照不是认识很多他们学校的嘛,有考上的就告诉我师哥有些套路太老了,给我教了一些新的方法。”   田芮笑点点头:“确实需要按前沿调整一下。”   “他们让我别告诉群里同学,自己知道就好了,我本来还觉得挺内疚的,到了昨天……”庄希未松了口气,“群里有个同学决定换学校,不考中传了,这才把她知道的一些消息告诉大家……哇靠,我这才相信,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藏着掖着啊。”   考研是一场拼信息量的战役,只能靠自己尽可能多地搜集线索,比别人获取多一分胜算。   “确实最好不要说,名额一共就那些,真的就是这么残酷,”田芮笑承认,“考研不公平的事太多太多了,你这根本不算什么,高考才是最公平的考试,没有之一。”   等庄希未买够了衣服,田芮笑多啰嗦几句:“考试不到一百天了,今天把衣服买好了,尽量别出来逛了。你还有一些课,再加上七七八八的事,真正剩下的时间真的很少。”   “我知道……”庄希未有些发愁,“但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我妈忌日快到了,”庄希未顿了顿,田芮笑沉默着听她继续说,“往年都是我跟我哥去看她,我爸说今年一起去,可是我哥说他身体不好,不让他去了。”   田芮笑听出来了,他们父母感情并不好。她说:“叔叔确实不适合跑长途,你哥会安排好的。”   “可他也不想让我去了,说我时间紧,今年不去没什么,等到清明节再去。”庄希未很失落。   “希未,听你哥哥的话吧,”田芮笑语重心长,“只要你心里挂念着妈妈,她一定能感受得到。想想你要是今年没有考上,你爸爸和哥哥明年还要更操心,对不对?”   庄希未乖乖点头,田芮笑说什么都让她觉得有道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冲田芮笑一笑:“你说话真的越来越像我哥了——噢,我姐。”   逛到下午,两人在地铁分别。田芮笑回到家刚过五点,放下东西就给庄久霖打电话。他接得很快,声线醇厚低沉,仿佛在她枕边醒来:“宝贝?”   田芮笑一秒变嗲:“你在干嘛?”   “刚开完会回办公室,怎么了?”   “没什么,”她靠着墙,身子扭扭捏捏也不知道给谁看,“就是想行使一下给你打电话的权利。”   庄久霖笑了:“好,那我也履行接你电话的义务。”   两人一起笑了。   “今天跟希未逛街,她告诉我,阿姨忌日要到了,”田芮笑说,“你要去内蒙吗?”   “嗯,下周就去了。”   “在哪里呀?”她刚问完就有了答案,“淖尔村?”   庄久霖轻轻一笑:“对,妈妈和李阿姨都是那里土生土长的。”跟她在一起久了,他也学得她两声第一调的发音。   “所以你对那里很熟悉,你每年都回去,对不对?”   “对,”庄久霖顿了顿,又说,“其实……那天也是李阿姨的生日。”   田芮笑一愣,很清楚他所说的那天,是指他母亲的忌日。她有些惊诧:“怎么会这样……”   “那年妈妈要过去视察一项扶贫工作,因为刚好阿姨生日,妈妈就赶在那天回去,”庄久霖平淡陈述,“所以这么多年来阿姨一直很内疚,每年这一天都很痛苦,我必须过去看看她。”   “好,”田芮笑温然一笑,“内蒙已经很冷了,你要带厚衣服哦。”   “知道了。”   她又问:“今晚加班吗?”   “不加,我把开会的材料看完就行了。”   “那有没有饭局?”   “还没见安排。”   “哦。”   田芮笑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着什么,接着听见电话里男人声线一沉,道:“宝贝……我得回家陪爸爸,你乖乖看书,好不好?”   “我知道,我没有要你……”她违心地说,“晚上我要整理单词,都怪你,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好多单词我总忘了写‘r’?”   庄久霖一笑:“好,怪我。”   偶尔跟他说英语,她不知不觉地就学着他讲英音了。   挂断之前,田芮笑终于鼓足勇气,道:“我……陪你去……好不好?”   “嗯?”他没反应过来。   “我陪你去给阿姨扫墓。”   “宝贝,我不想影响希未复习,也不想影响你。”   田芮笑说不出话来,在电话里扭扭捏捏呜呜哝哝了一阵,庄久霖好笑地问:“真的想去?”   “想。”她可怜巴巴。   他无奈地答应:“好,那你这几天好好看书,不要想我,好不好?”   求完了人,转脸就嚣张:“谁想你啦!臭不要脸!” 第51章 Chapter 51   庄久霖放下手机, 往落地窗外一眺。在火/药味甚浓的关头又一次带她外出,等于宣告与庄徐行作对。但他想赌一把, 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堵什么……   Anna敲门进来了, 把整理好的会议材料交过来,接着汇报一些事项。等她说完, 庄久霖点了点头, 道:“邱恒这段时间不在,辛苦你了。”   Anna试着敲击:“庄总如果需要,可以再找一个助理。”   庄久霖戴上眼镜, 垂眼翻阅文件。从前Anna绝不敢这样寻他开心,但自从来了那个小姑娘,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从老板脸上看到更多表情。她又说:“上次在富国岛接替邱恒, 很多领导知道了都很惊讶, 感叹真是后生可畏。浦越一直更看重个人能力,对于特别突出的个人, 学历是不是可以适当放宽……”她当然知道庄老板不在意这个, 不说反话怎么能刺激他说真话?   庄久霖抬了头, 索性陪她打哑谜:“想换老板了?这么巴不得我被赶走?”   Anna笑了:“庄总还真是舍不得啊, 宁愿自己被赶走。”   庄久霖被她说得一愣。在分手与退位之间,他竟下意识选了后者。   Anna不再多说,稍稍颔首,出去了。   说好不想他,田芮笑就真找法子不想。她可以在打开书本的一瞬全情浸入,但也不妨碍她合上书本后思他如狂。所以她只好一直看书, 填满所有空闲。   所有课本并排立在书桌一角,最靠边的几本去年已被她翻出了很深的折痕。田芮笑目光稍稍前移,抽出看了一半的《高级微观经济学》,翻到记号页,提笔投入。   书架上多了近一倍的新书,远超人大金融的考纲范围,尤其是微经和财务估值的深度。前者只能靠她自己刷题,后者么……还真要感谢庄久霖教了她。   看到夜里十点,田芮笑搁笔关书,拿起手机,看到庄久霖的微信对话还停在中午他发的一张午饭照片。这几日与他对话寥寥,这样的照片她也忍不住点开看了又看,就连猜想他为什么吃牛肉而不吃鱼肉都有了意义。   热恋期撞上复习冲刺期,真要命啊。她真宁可晚一些遇见他,在她成为想成为的人之后,在她不用因为这这那那而顾忌跟他在一起之后。   对话框里的字现了又消,跟理智打了一场惨烈的仗之后,那四个字终于胜利地发了出去。   ——我好想你。   明明只是打字又不是亲口说,怎么也脸红成这样……田芮笑丢掉手机,捂着脸进了浴室。洗完澡出来,庄久霖的对话框还未亮起小红点。   入秋之后北京加剧干燥,但为了省时,田芮笑放弃了抹身体乳。才往脸上打完厚厚的面霜,就听见外头响了门铃。走向门口时,她心里没有第二个答案。   庄久霖一身墨色西服站在门外,一手撑墙,一手揣兜,双眸英气得好像永远不会疲倦。   田芮笑上前勾住他脖子时,闻到了他外套上浓烈的女香。近到吐息拂面才发现他喝了酒,不知该说他海量,还是太优雅体面。   “不是说好了不来?”她微凉的脸贴着他发烫的脖子。   庄久霖浅笑:“那是谁让我不得不来?”   “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忍住不找你?”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田芮笑身上混着香甜的浴香和体香,庄久霖耐不住吻过来,她别开了脸,问:“刚才去哪了?”   “吃饭。”他答。   “噢,那又有美女给庄总投怀送抱咯。”   “是啊,还不止一个。”他好干脆。   “那她们离你有多近?”田芮笑搂他更紧,“有这么近吗?”   庄久霖将她往胯上一压:“还要再近一点。”   “再近就只能负值了。”   “差不多吧,不过那里人多,不好直接负值。”   他眼底明显戏谑,田芮笑遏住怒意,却没忍住加重了语气:“那干嘛不直接跟她们回去?”   庄久霖沉稳从容:“本来说好了,半路被你截过来了。”   “那我可真是坏了庄总的好事了,”她明显变了脸色,往他胸膛一推,“庄总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庄久霖没让她远离半分:“我是你想截就截,想赶就赶的?”   输了输了,斗不过斗不过。田芮笑瞪着他,发力用拳头抵开他。庄久霖哪里还敢继续惹他的小情人,放软了声线:“哪有什么美女,都是叔叔大爷。”   “噢,叔叔大爷喷女香哦?”她一声讥笑,往他肩头一凑,“我猜是黑鸦片。”   “是Anna,很吵的时候她挨着我说话,”他老老实实说,示意另一边,“你要不要闻闻看这边有没有?”   田芮笑脸色没半点缓和,面无表情地与他对峙。庄久霖扯下她一只手,摁着她手背握成型,让她感受他的迫切:“只有你能负值,宝贝。”   开门的那一瞬,她本想扑进他怀里就开始轰轰烈烈,可现在她实在是气不过。田芮笑反手拉住他,转身将他往卧室带。   庄久霖被田芮笑邀到窗前一座沙发,她家家具配套的法式风,布料蓝色蚕丝绒,边沿木料刷做旧金漆,庄久霖西装革履地往上一靠,田芮笑顺势坐在他腿上。   田芮笑与他隔着微妙的距离,慢条斯理地为他解开外套纽扣。她不急着继续,慢慢摩挲着他的衬衫,好像在钻研那是什么上好面料,道:“我好喜欢你穿藏蓝色。”   庄久霖毫不考虑:“我比较简单,我喜欢你不穿。”   田芮笑无视眼皮底下鼓起的裤料,双手沿着庄久霖衣领滑向后,勾住他的脖子:“有没有想我?”   “有。”   “什么时候?”   “每时每刻。”   谁都知道这是标准回答,田芮笑低头咬住他的喉结,继续问:“想我什么?”   “想你像现在这样,”他的喉结在她齿间震颤,醇厚的嗓音由骨入心,“要更骚一点。”   她在他颈窝里淘气地笑了,庄久霖不得不求:“宝贝,求你了,这是你给我买的衬衫,我不想撕烂。”   田芮笑终于开始解他顶上的纽扣,温软的唇相随而下。然后她的手一边反复,一边跟他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被她磨去大半耐性,庄久霖又一次推进度:“wanna taste?”   田芮笑心头一震,抬眼看他。庄久霖满意地看着她眼中的慌张,抓起她手腕将她往外一推,脚还没站稳,他的力道接着迫使她跪下。   田芮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精神错乱地决定戏弄喝了酒的庄久霖。   看着她的嘴唇被挤到变形,潮红的脸上口水与泪水混杂,庄久霖终于肯放过她,扶她起来推到床上。或许直到田芮笑明白他捡起领带的意图时,她才真正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买床头带柱子的床。   在双手失去自由后,庄久霖封闭了她的视觉。   就在田芮笑发誓要冲他发一顿脾气之后,凌晨两点,庄久霖伏在她耳边,暗哑的嗓音被无限放大:“宝贝,好好睡觉,我得走了。”   田芮笑惊慌地吸了口气。手腕和眼睛的束缚被庄久霖依次解除,她睁眼时,见他竟已起身找寻衣物,没有要再温存的打算。田芮笑抱着被子,委屈而呆滞地望着他。   庄久霖一丝不苟地将自己还原成西装革履的君子,声音也恢复沉稳:“爸爸起得很早,阿姨也不会骗他我没有回家。”   田芮笑又好笑又好气,明明他都三十岁了,又不是偷偷摸摸早恋的高中生,竟也害怕父母发现。   她抽搭搭地躺下来,用被子将自己裹严。很快他宽厚的怀抱隔着被子覆下,无奈万分:“对不起……再等几天,出去我再好好陪你好不好?”   可这样的偷摸只是一朝一夕吗?她在乎的只是这个没有他的下半夜吗?田芮笑差些脱口而出“你去找别人吧,找个你爸爸能接受的”……罢了,她不想拖延他在这里哄她。   “你这个骗子。”她咬着牙说。   “骗你什么了?”他笑。   骗了她的心啊。   直到庄久霖关门离去,田芮笑都没有回答。   ……   第二天,考研预报名开始了。研招网因被蜂拥而来的考生挤到崩溃,上了一年一度的热搜。蒋纯特意蹲守,第一时间报名以示决心,竟然还真走运地成功报上了。   当她把缴费成功的截图发给田芮笑时,田芮笑却冷冰冰地回:报了名就别去宾馆讲题了,教室图书馆实验室有的是地方。   蒋纯过了好久才回:你怎么知道……   田芮笑不多说:你好好看书。   又是过了一阵,蒋纯发来消息:好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你那个谁不是……不戴吗,你最好定期去医院体检一下。   田芮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吓得不轻:检查什么……   蒋纯:就去妇科,最普通的检查就OK,改天约个时间,我陪你去呗。   田芮笑直接给她打了电话,打头就吼:“你他妈倒是把话说清楚,这样没头没尾我很害怕啊。”   “哎呀没事啦,就是普通体检,有性生活就得去,也不会有什么大毛病的。”蒋纯在笑。   毫无经验的田芮笑根本没有任何概念。蒋纯细细跟她说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打消了她的不安。   “你呢?报上了没?”蒋纯接着问。   田芮笑看着电脑屏幕上蓝色背景的研招网,过了良久才开口:“还没想好。”   “反正你出国也稳了,就冲一把呗,到时候我还能出去吹牛,我闺蜜是……”   田芮笑不敢听她说完:“我再想想吧。”   电话挂了,她丢掉手机,重新看进电脑屏幕。   鼠标横在10001和10002之间,两边都是悬崖,但左边绝对摔得比右边惨烈。   田芮笑抬眼看向书架上那排多出来的新书,心怦怦乱跳。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终于把手放上触控板……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晋逼我学英语 第52章 Chapter 52   庄久霖一连几天都吃外卖, 晚上下班回家路上给田芮笑打电话,她小心地请示:“我明天给你做午饭好不好?找跑腿给你送。”   “你自己中午乖乖吃了饭就休息, 别耽误了下午看书, 我吃什么都行。”庄久霖答。   “我也给自己做啊,顺便多做一点而已, ”反倒是她可怜兮兮, “明天就做我第一次煲的那个排骨,直接放水就好啦,不花我时间的……”   这要他还怎么忍心拒绝。庄久霖叹了口气, 温声道:“好,谢谢田小姐。”   说是这么说, 田芮笑还是出去买了条鱼回来, 并且一大早就起来炖上鸡汤。炖足了五小时, 鸡肉酥软得一撕即裂,入口即化, 才放心装入餐盒。跟了他之后, 她样样都学着慢慢进步。   田芮笑把清蒸鱼和蒜蓉菜心一道打包好, 交给上门的跑腿小哥, 再三嘱咐:“麻烦拿稳一些哦,这个汤我怕洒了……”   看着订单上“浦越中心大厦”的地址,小哥揶揄:“这么舍得给男朋友做饭啊?”   田芮笑被这个词甜得红了脸:“辛苦了哦。”   门才关上,田芮笑就开始计时。哪怕运气再差遇上五个红灯,二十分钟也该到了。然后,他会接到一个声称给他送饭的电话, 他会不会笑起来?他会让谁下楼帮他取?可千万是个女的,她一定好奇死了到底是谁给庄总做了午饭……   田芮笑忍不住趴墙偷笑。想想就好幸福啊。   同样期待的还有跑腿小哥。田芮笑绝对是他见过的素颜最美的女孩子,他太想知道这样的女孩子男朋友长什么样了。   感谢三环一路绿灯,小哥骑着小电驴,紧赶慢赶来到浦越大厦楼下。写字楼中庭放了一排排专供职工吃外卖的高脚桌,那位男士今天可真幸福,不必挤到他们中间吃没有营养的地沟油。   小哥真的按照叮嘱,小心翼翼地托着保温盒。电话通了很久才有人接,他兴冲冲道:“你好跑腿,有人给你送了一份饭,下楼取一下。”   对方似乎一怔,从容斯文地开了口:“谢谢,请等一下。”   小哥满心期待地盯着电梯口,等到来了人,他大失所望。来人却和电话里的声音对不上,他问了手机尾号,对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他才知道——噢,原来是和自己一样的跑腿。   能在这样的写字楼里让人跑腿取餐,啧啧,果然美女的男朋友都不简单。   为了给庄久霖惊喜,田芮笑没有提前告诉他。可订单显示已送达之后的半个小时里,田芮笑都没有等到期待的来电。她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庄久霖接起后,匆匆道:“在开会,一会打给你。”   田芮笑不知道的是,那头会议室里,满座下属讶异相视——庄总在会议时有电话,从来都是直接挂断。   什么破会开这么久,耽误她心爱的人吃饭。田芮笑懊恼地想。   到了午后,庄久霖才给她回电。“刚回办公室,我现在吃。”他显得有些急促。   “怎么啦?开会还没谈完?”田芮笑问。   她听到他在喝汤,过了会儿才说:“之前谈的内蒙那个生态能源公司,原定下周签合同。”   “我知道,那个绿能。”   “对,”庄久霖顿了顿,道,“我们收到通知,他们原定要发的普通股全部都变为了优先股。”   “什么?”田芮笑跟着一怔,“可你说过这是定向的……”   庄久霖应了一声,继续在那边吃饭。田芮笑当即了悟,难以置信:“所以……他们是突然决定不让浦越参与经营决策了?为什么?”   电话里迟了一阵,才传来他寡淡的声音:“有人把浦越很久之前做的一个类似的失败项目透露给了他们,说浦越当时打着环保的幌子,之后工厂却为了谋求更多效益改变理念,还破坏了当地生态。”   田芮笑跟着迟了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十几年了,”庄久霖停了筷,轻叹口气,“当时浦越管理体系确实不够完善,大环境意识也不强,加上政府监管不严,这件事确实无可争辩。”   “等等,”田芮笑猛然反应,“有人透露?”   庄久霖笑了一声:“杨磊前东家。”   “……王总还没放弃针对浦越。”   田芮笑听见他的喘息几度升沉,似乎在犹豫。然后他自嘲般一笑,有些不愿地说:“当时我母亲一直在促成这件事,可不久后她过世,项目就慢慢变了样……本以为趁今年忌日赶上签约,也好扫墓时给她交代……”说到最后,他又是一声笑。   田芮笑很肯定,自己是唯一一个听到这番话的人。她知道他有多重亲情,只要有关家人,他多少的骄傲全都会服软。   她问:“刚才开会有什么结果吗?”   “还有一些时间,再过去谈谈吧。”   这是田芮笑第一次听到庄久霖没有半点傲慢地谈工作,他总是像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开局即胜利。签署绿能是浦越与联合国开发署合作的首个内容,事实上,生态能源与浦越主营业务相差甚远,浦越也没有能够支持技术管理的高层,庄久霖坚持参与决策,多半是想引入理念。田芮笑想,说到底,还是为了弥补母亲的遗憾吧。   “我不明白,”田芮笑说,“浦越带着联合国开发署这样的官方背景,他们居然因为那么老的一件事就起了疑心?”   庄久霖说笑般道:“也许还说了别的吧,浦越的坏话王总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难不成说你们唬弄住了开发署的人?”她也配合他开心。   “很有可能,你也知道当时过来签约的有外籍,不够了解中国,被我们三言两语给骗了。”庄久霖一本正经,逗笑了她。   听她笑完,庄久霖恢复认真:“这件事必须争取,首个项目如果做成这样,也很难给开发署那边交代。”   田芮笑乖乖说:“那我不吵你了,你快快吃饭,下午抓紧。”   “好。”   “等等,”她又突然想起,“这件事太诡异了,你是不是要留心一下内部的人。”   庄久霖直接说:“杨磊比你还担心自己,我已经找借口让他休息了。”   “就这么直接?”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庄久霖轻轻一笑,一如从容,“契机来了。”   ……   浦越的谈判团过去之后,没有带回来什么好结果。   苏韵忌日前一天他们出发去内蒙,当田芮笑在小区门口看见坐在驾驶上的庄久霖时,错愕地问:“你自己开?”   庄久霖下车为她抬行李,温声道:“回自己老家还叫别人。”   他真的好公私严明。   田芮笑坐进副驾,后知后觉:“那要是我不去,今年你就自己回去了?”   庄久霖拉起她的手,往手背吻了吻:“谢谢田小姐陪我。”   她笑起来,问:“那到了那边,住哪里?”   “旗上。”   “环境都很一般的,你也愿哦。”   “现在好多了,”庄久霖将车发动起来,“几年前那边还很落后,照那个住宿条件我一定不带你。”   田芮笑鼓起小脸:“我都住过小学里大通铺了,哪有那么讲究哦。”   “那不一样,”庄久霖认真开车,也认真地说,“现在我不能让你委屈。”   田芮笑看了他一会儿,趁着还没上主干道,飞快地挨过去亲了亲他的脸。   之前他带她去云南,去富国岛,去了之后都是二人世界,可现在,他要带她去见他亲如生母的人。这样的意识把田芮笑吓得不轻,她小心地问:“那,见到李阿姨之后,我……要怎么说?”   庄久霖接着就说:“我电话里已经告诉她今天跟女朋友一起回去了。”   全世界静了几秒。   他刚才说什么?女——朋——友?   田芮笑身体里炸开千百簇烟花,每次震响都是那声——女朋友。似乎是太久没见她说话,庄久霖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她强撑着翻江倒海之上的平静,“你……我……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   “说什么?”他真没明白。   “我是说……这样不好吧……”   等到了他真正给予的这天,她却变得无措了。   庄久霖一头雾水:“怎么不好?”   “不好解释啊,那我们怎么会认识,后来又怎么碰见,又怎么在一起了……”田芮笑知道自己在语无伦次。   庄久霖毫不犹豫地给了她答案:“在小学认识,我追你,追到了。”   她的心又一次被冲击得掀起滔天巨浪。这样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原来在他眼里,跟她的关系是这样简单。   “嗯~”田芮笑的语调上扬得过分,“好像是这样哦。”   初秋的北京渐渐被甩在身后,他们备了大衣放在一旁,等着进入已入冬的内蒙时加上。   城市的喧嚣渐退渐远,田芮笑对着前方笔直延伸的高速公路,平静地开了口:“我找到了绿能的一个高管,他上学时受过一个叫做苏韵的人的资助……她就是你妈妈,对不对?”   庄久霖轻轻一笑,点了头。   田芮笑转头看他:“过去谈判的人知道吗?可以找他做切口。”   “我也是刚刚才找到他的,”庄久霖看着前方,“等明天忙完,我就去找他谈谈。”   也是,她能发现的办法,庄久霖怎么可能没发现?田芮笑垂下头,双手相扣,来回滑动的手指将她的纠结具像化,为了这件事,她昨夜几近辗转到了天明。   “让我去吧,”田芮笑推了自己一把,抬头看他,“我去找他谈。”   庄久霖稍稍一怔:“你想去?”   “我以开发署代表的立场找他,比你于公于私的身份都要合适。”她很笃定。   庄久霖着实没有想到。的确,她还有一重名正言顺的第三方立场,作为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代表,见证了浦越一直的作为。   庄久霖的右手从方向盘摘下,伸过来扣住了田芮笑的。她盯着他俊朗的侧脸,等到了应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uncut已发 第53章 Chapter 53   六小时的车程, 两人轮流掌舵。庄久霖要田芮笑开半个钟就叫醒她,可她让他就这么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一早从北京出发, 中午到达旗上, 庄久霖熟悉地把车开进锣鼓喧天的街市,一一采购香烛纸钱、水果鲜肉。甚至还有店老板认出了他, 笑迎:“小伙子今年回来啦。”   田芮笑跟在庄久霖身边, 他褪去西装走在市井之间,会因为水果不够甜而换个摊子,因为香烛涨价太多而挑挑拣拣。看着他因为三十块的差价跟老板细细讨问, 好难与浦越中报上披露的他八位数年薪联系起来。   这样的感觉也不错。田芮笑提着大包小包跟上他时想。   按照内蒙习俗,毛头女孩不扫墓, 也就是未出嫁的女孩不能扫墓。每年庄希未跟着回来, 也只是在家里帮忙整理祭品、准备食物, 等着他们回来而已。   “你就跟希未一样,在家等我回来。”上车之后, 庄久霖对她说。   “好, 我在家做饭, 等你和阿姨。”田芮笑心满意足地答应。   两人先到酒店安顿。庄久霖拉着田芮笑的手上楼, 进了门,她才把包放下,对着镜子捋捋头发,就见庄久霖从身后抱上来,探出舌头舔她耳根。一跟她进入这种私密又封闭的空间,他就受不了。   “不要啦……”她阻止着他钻进来的手, “不是还要赶回去跟阿姨吃完饭……”   庄久霖看着镜子脱她:“还有时间。”   庄久霖探到田芮笑背后的金属扣时,一旁手机“叮”一声响起,田芮笑迅速看去,一边挣开他:“你让我看看短信。”她从没因为手机搁置他,庄久霖没放她走,她却没有解释地坚持:“你让我过去看看。”   田芮笑从庄久霖臂弯里出来,紧张地拾起手机。几秒钟后,庄久霖看见她惊喜地回了头:“陈彬答应跟我见面了,他就在这里,要我下午过去。”   庄久霖迟了迟:“你什么时候联系他了?”   “刚才路上,我说我人已经到旗上了,”田芮笑跳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动情地望他,“庄先生,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庄久霖搂紧她的腰,目光一沉,“但是宝贝,我真的不愿你耗费这么多精力,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地待在我身边。”   纵然知道她有才有能,但他最想要的,是让她做一只他豢养的娇贵快乐的金丝雀,他一个人去做那个顶天地扛风雨的英雄,就够了。   田芮笑依着庄久霖颈窝,眼帘半垂:“我也希望你开开心心,我不想再看见你犯头痛了。”   庄久霖稍放开她,对上她痛心得快哭了的双眼,吻了下来。   “……等、等晚上我回来啦。”感觉到再继续下去就要误事,田芮笑推了推他。   出门之前,庄久霖看见田芮笑取出联合国工作证装进了包里,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绿能的工厂就在回淖尔村的路上,驱车途中,庄久霖一再强调:“一定不能跟他到室内独处。”   “好嘛,”田芮笑傻乎乎地看着他,“真的好像教导主任哦——庄主任?”   庄久霖没有笑,更为严厉地道:“你把我设置成手机紧急呼叫。”   “你刚才说过啦,已经设好了。”   这是庄久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对她说话。   庄久霖将田芮笑送到门口,最后对她说:“谈不了就算了,别硬撑着,早点回来。”   田芮笑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吻了吻他:“总得给阿姨带份见面礼,是不是?”   庄久霖看着田芮笑出示证件后被人领进门,才把车发动起来。这里离淖尔村已经很近,很快车子开进小学后头小路,还没到门口,李阿姨就迎了出来,兴冲冲地左看右看,庄久霖知道她在期待谁。   车上最后只下来庄久霖一个人,他以一种连自己都不熟悉的语气开口:“阿姨,对不起……她临时去办点事了,晚上我再去接她过来。”   李阿姨有些失落,却在听完缘由后,立时转为欣悦:“这么懂事又能干的女娃娃,你从哪里找的?”   庄久霖看着她脖子上的围巾,给了她缓冲时间后,说:“是给您送这条围巾的姑娘。”   那一瞬李阿姨的表情,终于让庄久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像个对小女孩犯了罪的变态。   “人家还在上学呢吧!你啊你……”李阿姨担忧得好像田芮笑才是她的孩子,“你这个老油条啊,人家小姑娘跟着你得遭多少欺负啊?你把人家吃死了吧?”   庄久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用这个词形容。云端上待久了,听的都是优雅精美的马屁,要返璞归真的话——好吧,他确实老油条。   庄久霖希望自己看起来是中肯的:“阿姨,她……很聪明的。”   两人把东西从车后箱搬进门,围绕着田芮笑说个不停。   “特别漂亮,又很踏实,什么都肯做,”李阿姨细细回忆,“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娃娃。”   庄久霖坐在炉边暖手,浅浅一笑,没有多说。   李阿姨满是喜悦地凑近他:“带她回来,准备告诉你妈妈?”   庄久霖有点懵:“她也一直想再回来看看您和孩子们……”   “还跟阿姨不好意思了?”   “……”好吧,他承认,是有点儿。商场老道如庄总,也是第一次带女孩回家见长辈啊,还不许人没经验了?   李阿姨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他:“这是你第一次愿意带女朋友回来呀。”   庄久霖微微一怔,笑了声:“应该说,她是第一个说想跟我回来的人。”   “你以前都在国外,哪能让姑娘跑那么远呀,”话音才落,李阿姨就纠正了自己,“不过,也是,如果真的想跟你回来,多远都愿的。”   或许曾经某个女孩真的想过,但却没有对他说。庄久霖知道,她们畏惧他的高门大户,森严家规,只有田芮笑,跟他在一起时毫无拘谨,肆意妄为。   或许因为,所有人遇见的都是那个冷傲清贵的庄久霖;只有她,在他最温柔的姥姥家,遇见了最温柔的庄久霖。   庄久霖抬手看了眼表,计算着什么时候能过去把他的小姑娘给接回来。   田芮笑进入林场后,本以为要去的是一旁的办公楼或厂房,职工却带她上了摆渡车,越过楼宇,径直驶入沙漠深处。   一望无垠的褐黄沙漠上星罗棋布地点缀着绿意,绿色与日扩展,终将这里彻底变为绿洲。绿能公司在沙漠中圈起一块块地,以种植甘草治沙,由此带动的循环经济产业链给当地人民带来了巨大福祉,也产生了多项技术专利。   田芮笑问带路人:“陈总常常到林地里去吗?”   对方笑答:“是呀,一待就是一整天。”   摆渡车将她送到了地方,下了车,带路人示意不远处:“那位就是陈总了。”   田芮笑循着看去,沙地里站着一个男青年,内蒙大冷的天,他双袖挽起,穿一双塑胶水鞋,埋头在地里忙活。   “听司机说陈总常常亲自下地,一来就是一整天,”田芮笑走近了他,“陈总辛苦,是我打扰了。”   陈彬回头看向她,礼貌微笑:“你好。”   陈彬陪着田芮笑往林地里走了一段,随和地跟她聊天。“你们南方人啊在网上看什么大漠孤烟直,觉得很壮观,可知道我们小时候有多苦?”陈彬在笑,“早上起床一睁眼,全身都是沙子,每次吃饭,都是饭就着沙子一起吃。”   “我们老板姚总从小在这里长大,大学毕业后马上就回来,半辈子都在为改变家乡奋斗。你从旗上过来的那条公路,姚总争取了好多年,三年前才修好的。”提起老板,陈彬由衷尊崇。   田芮笑嫣然一笑:“陈总自己不也是吗,一毕业就回来,这么多年坚持亲力亲为下地实验,您也是很多人敬佩的呀。”   “办公室里搞不出农业,当然要下地了。”陈彬带她来到一片水田,向她介绍他们引以为傲的灌溉技术。望着焕然一新的乡土,陈彬感叹:“我们现在真的不算什么,都是后人乘凉而已,姚总在二十年前从无到有才是最了不起的。”   “陈总的家乡好幸福啊,有这么多愿意为家乡付出一生的孩子,”田芮笑同陈彬一道远眺,“从前资助您的苏韵阿姨,也是在北京毕业后,从事家乡扶贫直到故去。”   “我一直都叫她苏妈妈,”陈彬感怀地告诉她,“可能苏妈妈并不是很记得我,她帮助了很多孩子,我不算优秀,但是我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妈妈。”   田芮笑静了一阵,转头看向陈彬:“您知道,苏韵阿姨的丈夫是谁吗?”   陈彬也收回目光:“不知道。”   “是浦越的董事长,”田芮笑看着陈彬震惊的脸,接着说,“浦越这次跟绿能的合作,全程都是由苏韵阿姨的儿子策划负责的。”   陈彬愕然:“是真的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   “您应该知道,苏韵阿姨从来不给自己贴这些标签,庄总很了解她,当然不会打着她的旗号来做什么。”陈彬一时失言,田芮笑适时补充:“苏韵阿姨过世之后,浦越设立了一个灵韵慈善基金,您去过淖尔村吗?今年年初我们跟灵韵基金一起给那里的孩子送了很多物资,听校长说,这不是灵韵基金第一次照顾他们了。”   陈彬尚在追怀,田芮笑趁势而上:“您说小时候总是吃到沙子,可我知道其实最严重的是没有公路,耽误了沙漠里百姓们的医疗,还有孩子们的教育。所以,姚总一直都努力在沙漠里修更多的公路,可每次筹措资金都很艰难,一轮轮地跟政府和银行打交道,等到落实下来,一个孩子都能把初中念完了。”   “浦越跟联合国开发署签了合作,之后会把更多的国际目光带到这里,为这里赢得更多募资机会,”她略有停顿,再接着说,“比如我就知道,庄总接洽过以色列的技术团队,您也知道,以色列人利用层出不穷的先进技术把自己曾经一片沙漠的国家变成了绿洲,变成了农业大国。”   陈彬浅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资金技术上的好处,是任何一个母公司的义务,”田芮笑全神贯注,最后切题,“我想跟您说的是,浦越主营始终还是地产和金融,他们没有什么人可安插进绿能的核心技术团队,绿能始终都能保持自我。庄总看重的,是绿能一直坚持把生态产业扶贫结合的理念,想切身参与到这个环节中来。”   说最后一句话之前,田芮笑留够了俯冲,抬头冲远方一笑,像是见到了一位久违的旧友:“或许,这也是苏韵阿姨未完的遗憾吧。”   ……   庄久霖靠在车门外,看着他的小姑娘渐渐朝自己走来。他最先摸了摸她的手,然后一把抱紧了她:“手怎么这么冷?他们没有暖气吗?”   田芮笑故意逗他:“你不是不让我跟人家待屋里嘛,我就只好站在外面了。”   “那还待这么久,”他宠溺地训责,“说了让你早点回来。”   田芮笑抬起头,蹭了蹭他的鼻梁,嗲道:“我们回去吧。”   “好,来。”   “阿姨在家吗?”一上车她就问。   “在。”庄久霖系上安全带。   “那她问我了没?”   “放心,我跟她解释了。”   田芮笑没做声,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看见庄久霖转头过来,得逞般一笑,伸手一敲她鼻子:“阿姨骂我变态了。”   “真的啊?”田芮笑眉开眼笑,“阿姨也太会了吧!骂得这么精辟!”   庄久霖无奈地摇摇头,把车开起来。   知道他不会问,但她得主动告诉他:“陈彬给总部打电话了,今晚赶过去跟他们谈,我们等一等,好不好?”   庄久霖将她的手扣紧,应:“好,听你的。”   回到村里,李阿姨欢天喜地迎两人进家,拉着田芮笑的手不肯放下。田芮笑脱了羽绒服,脸颊红晕仍久久不褪,一定不是因为屋里太热的缘故。   李阿姨忍不住追问她和庄久霖相识细节,田芮笑原以为会难以启齿,毕竟她告诉蒋纯的大多数都是和庄久霖在床上。有了一个细细回想的机会她才发现,他陪着她散步过,做过饭,烤过饼干,喂过猫,打过球,兜过风,看过日出日落,听过风吹雨打……   也许是他大师级的性/爱能力让她只记住了肉/体/快/感,又也许……   此外,田芮笑还淘到了一个小秘密。   当她怪不好意思地对李阿姨说:“阿姨,围巾只是我一点心意,还让您记挂着还我,我……”   话音未落,庄久霖在一旁咳嗽了声,承认:“是我自己买的,阿姨不知道。”   当夜回城里的路上,田芮笑奶凶奶凶地质问:“为什么要骗我?”   他好不客气:“不然你怎么会收?”   “那为什么要送我?”   这让庄久霖迟了片刻,才浅笑着答:“也许那时候就已经在谋划怎么骗你到手了吧。”   饶是旗上最好的酒店也显得有些简朴,但这并不妨碍庄久霖疼爱她到天明。   翌日两人起了大早,掀开窗帘一看,雪下了一夜,外头已是银装素裹。   回到村里,李阿姨已经在做准备了。田芮笑拎着一个大袋子进门,双手奉到李阿姨面前:“阿姨,生日快乐。”   她准备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李阿姨穿上正好合身。   “我找村里人问了,”李阿姨高兴地告诉田芮笑,“你第一次来家里,应该去给小霖妈上柱香,只上香,不做别的就好。”   “真的啊?”田芮笑转过身就往庄久霖身上扑,“太好了……”   三人拎着东西,踩着积雪出门。   如果不是嫁给庄徐行,苏韵并不愿意留在北京,更不愿意长眠在北京气派却冰冷的公墓里。庄徐行让她回到她一生心系的故乡,为她修了一座体面的墓。   田芮笑点了柱香,按照自己的乡俗,鞠躬三拜。   ——阿姨,我叫田芮笑。她闭着双眼,在心里说。   ——阿姨,您知道吗?他最大的遗憾,是从来都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向妈妈撒过娇。因为他知道您不太喜欢他,所以开始学着倔强地冷漠,冷漠一些,就不需要妈妈的关心了。   ——阿姨,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努力完成您想做的事呐。   ——无论未来我和他能走到什么时候,我都愿他,一生无病无灾,安康喜乐。阿姨,您一定要保佑他哦。   离开墓地时,庄久霖问她:“你悄悄说了什么?”   田芮笑没反应过来:“什么?”   看出他们还想走走,李阿姨主动说:“小田喜欢看雪,你陪她在外面走走,阿姨回去给你们做饭。”   别了李阿姨,庄久霖牵着田芮笑的手往雪地里走,不忘追问:“你和妈妈悄悄说了什么?闭着眼睛那么久。”   “问阿姨小时候是不是给你吃了不爱笑的药,为什么你不爱笑呀。”她淘气地说。   雪还在下,一片一片落在两人身上。庄久霖扯了扯田芮笑的帽子将她捂严实,没有任何准备地就开了口:“爸爸离婚之后,对婚姻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但还很想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很快找人介绍,认识了妈妈。”   田芮笑认真地等他说下去。   庄久霖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妈妈因为专注扶贫工作耽误了自己,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爸爸认为她的学历和工作都很让他放心,提出结婚的时候也很明确,还向她承诺婚后会给她的慈善工作提供资金,妈妈因为这个才同意嫁给了他。”   所以,苏韵在结婚的时候就知道,庄徐行不会爱她。   “他们婚后聚少离多,妈妈生下我之后依然如此,频繁到贫困地区出差,所以小时候我一直跟爷爷住在一起。”庄久霖的声音淡如茶水。   田芮笑斟酌着问:“那,后来怎么会有希未……”   庄久霖沉默了很久,嘴角一扬:“说起来真的要感谢希未,妈妈不怎么爱我,却很疼她,有了希未之后妈妈就一直待在家里了。”   所以,你这么爱希未,是感谢她让妈妈回归了家庭,对不对?   田芮笑鼻尖一酸,挨紧了庄久霖。他说的这些,她猜出了七七八八,所以刚才作揖时,对苏韵道出了那样的祈愿。   “笨蛋,没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小孩,”声音一软,她又变回了台湾腔,“希未告诉我,你和她的名字都是阿姨取的,我去查过,你出生的那年内蒙持续旱灾,你出生的那个月突然开始降雨——你想想,北方二月份降雨是多么罕见啊?所以阿姨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久旱逢甘霖。”   她停下了脚步,手上一扯,让他转身对她,然后说:“你也是她生命里久等的甘霖呀。”   庄久霖凝视着她,说不出一个字。   对望之间,他手机来了电话。田芮笑看着他眼底跃起亮光,挂下后,扬着嘴角告诉她:“宝贝,你成功了,绿能同意继续对浦越发普通股,就在明天。”   “——真的啊?”田芮笑脸上瞬间绽开了花,跳起来搂住他脖子,开心地转起了圈,“哇啊啊啊啊啊——庄先生你太棒了!啊啊啊——”   庄久霖无奈地抱着她转圈,没有纠正她的打算。   田芮笑从他身上跳下,撒开腿冲进雪地里,像只没见过雪的熊一样撒欢儿地跳,呜哇呜哇也不知道自己嚷了些什么。   但那都不重要了,在这一刻,全世界只剩下了她的笑靥。   雪簌簌下落,庄久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心底一阵轰响,声势浩大得震动他整个灵魂。   他想,他已经完了。 第54章 Chapter 54   明日签署在即, 吃过午饭,庄久霖便带田芮笑赶回北京。   临别前, 李阿姨托着田芮笑的手, 珍重嘱咐:“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田芮笑不敢答应, 却听见一旁庄久霖发了话:“放心吧阿姨。”   庄久霖在车上开电话会议, 田芮笑掌舵了大半车程。回到北京已是日暮,街边银杏黄绿参半,等待着过些时日铺出一个金秋北平。   庄久霖晚上要回公司开临时会议, 从内蒙进京到浦越,路经万邦公馆, 他便先上去更衣。   田芮笑给他挑了一身灰色西装, 等他脱掉了衣服, 拿着衬衫过去为他穿上。她系温莎结的手法愈发娴熟,成型也愈加漂亮了。庄久霖将她的手压在心口, 主动承诺:“晚上开完了会, 我就回来。”   回?回来?田芮笑愣怔地看着他:“你要来我这里?你不回家?”   他裹住她的手:“陪你。”然后拥紧了她。   田芮笑将庄久霖送到门口, 看着他穿鞋开门, 仿佛站在火车站月台看着即将远行的爱人。   一到公司,Anna就迎上来,疾步随庄久霖往会议室走。汇报完了公务,她压低声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给开发署的感谢信也已拟好,应该已经传到庄董那里了。”   庄久霖难得朝她颔首, 说了声:“谢谢。”   庄久霖没吃晚饭就匆匆去了公司,田芮笑让人送了箱大闸蟹上门,等他回来再蒸上。   伊恩发来消息,提醒她英国的大学已经陆续开放申请了,要她注意心仪院校的开放时间。田芮笑打开电脑一查,好巧不巧,UCL正是今天。   田芮笑从抽屉取出齐全材料,打开网站,开始一项项填写。   缴费之后等待推荐人递交,整个流程结束,就到了夜里快十二点。田芮笑给庄久霖发微信:还没忙完吗?很快他回:刚从公司出来。田芮笑放下手机进了厨房,等他到了刚好出锅。   等她迎庄久霖进门时,见他怀抱一盒玫瑰,忍不住捂了嘴:“干嘛啦,好好的买花干嘛呀。”   他的怀抱拢了过来:“宝贝,谢谢你。”   她玩弄着他的领带,嘟囔道:“好客气哦,听起来像是不熟的人。”   “好,那我不说了。”   田芮笑闻见他身上的酒气,问:“又去哪里喝酒了?”   “在公司里,开完会,大家庆祝一杯。”他声音带了倦意,眼底却在燃烧。   田芮笑为他松开领结:“我蒸了螃蟹,你要现在吃还是先洗澡?”   庄久霖的唇压她更紧:“陪我洗。”   “我洗过了,你去洗,我给你看蟹……”   “求你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陪我。”   田芮笑还未作答,那盒玫瑰“哐”地应声落地,她被庄久霖抱进了浴室。   热水还未淌下,庄久霖的身体就已发烫。田芮笑为他打上泡沫,细细清洗,然后开水冲净,她的吻顺势随水流滑落,膝盖最后在大理石纹的地砖上跪下。   庄久霖低头凝神看她,扣住她后脑的手克制着不去发力逼她更近。尝过了几次,她羞耻地爱上了这种匍匐着安慰他的感觉,也慢慢不再像伊始那样犯呕。   感觉到下一秒就是极致,庄久霖推开了田芮笑,却在扶她起身时故意……花洒的水不断淌下,那些喷到她身上的痕迹很快融入水中,被冲了个干净。   田芮笑被庄久霖抱紧,她红着眼眶,抽搭搭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尝尝?”   他在笑:“想好好爱护你。”   她不得不承认,她已对他着魔到连这个也不想放过。   庄久霖关了花洒,穿上浴袍,田芮笑以为他直接要带她去厨房,却是被他抱上了床。她抱着他的头说:“你还没吃晚饭,先去吃东西好不好?”   他在吻她的脚趾,勾唇道:“宝贝的两张嘴要一起喂饱。”   以他的规格和能力来说,“饱”字真的很传神。   等到他们终于走进厨房,又蒸了一遍早已凉透的大闸蟹。田芮笑开了一瓶红酒,坐在庄久霖腿上,与他交杯对饮。   入睡前,庄久霖又去用田芮笑的护肤品。他抹眼霜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田芮笑悄悄将他之前给她的卡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动作轻得没一点声音。他背对着她就问:“给我干嘛?”   田芮笑吓得仿佛翻墙出去上网被教导主任抓现行的高中生,下意识背着双手:“什么给嘛,本来就是你的。”   庄久霖带着质问转身看她,她慌乱地补充:“你的衣服尾款已经付了,所以……”   “来。”庄久霖坐到软榻上,伸手邀她。   田芮笑乖乖过去,屁股刚挨着他的腿,就听见他说:“能不能让我在你身上多放点我的标签?”   她柔媚地望他:“你放得够多了。”   “不够,”庄久霖看起来有点严厉,他决定明确一些,“我很难陪你去做别的,能不能用我的卡让我好受一点?”   田芮笑心头一颤,勾着他的脖子,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想要性/爱。”   他毫不犹豫:“可我也想给你你想要的。”   两人对视了好久,田芮笑开口:“那要是可以的话,你会陪我逛街吗?”   “会。”   “会陪我看电影吗?”   “会。”   “会陪我去看救助站的小猫吗?”   庄久霖沉了口气,道:“等忙这几天,我找个时间,好不好?”   忙完这几天,没多久就是发了疯冲业绩的年底,接着就要赶年报,他的忙碌永无休止。但田芮笑还是心甘情愿地应:“好。”   每次庄久霖喝了酒,田芮笑就没想过自己能睡好觉。   晨起后她为他系扣子、系领带,声音含着没睡醒的迷糊:“要是叔叔知道了这次的事,你就说我死缠烂打,自己偷偷跑去内蒙找你。”   他配合着她,拉长尾音:“好,我保证说得一字不差。”   田芮笑没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懂事了,那明明是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她却这样残忍地逼他们父子不快。   可她真的好想知道,他为了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庄久霖一到浦越中心大厦,迎头就看见邱恒扬着一对酒窝。他关切地问:“父母怎么样了?”   邱恒答:“谢谢庄总,家父护住了家母,伤得重一些还在疗养,家母已经出院了。”   庄久霖说:“有需要尽管跟我开口。”   邱恒颔首领恩,接着说:“庄总,庄董来了。”   庄久霖一怔,看向他:“在哪?”   “在办公室,庄董安排了出席一会儿绿能的签署会议。”   庄久霖调头回了电梯,按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楼层。庄久霖进门时,庄徐行正在与几人谈话,他走近时听见:“……这些庄总都办得很妥当……”   见庄久霖过来,几人自觉加速结束对话,退了出去。门关上了,庄久霖才喊:“爸,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亲自办吗?”   庄徐行低头翻着文件,不咸不淡地道:“当然有了,来看看这个绿能的实力,不也能反映出撬得动它的人的本事吗?”   庄久霖不做声,庄徐行把文件一阖,抬了眼:“联合国的回信我看了,要是我在这个时候再说三道四,岂不显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小心眼?”   庄久霖道:“您教我公私分明,我一直都在恪守。”   “既然这样,咱们该谢就谢,别的还接着算了?”庄徐行激将诛心登峰造极,若换了别人,早就吓得直冒冷汗了。   “好,”庄久霖肩宽腿长,巍然似高山,“她陪我去给妈妈扫墓,的确属私,请问您觉得要怎么算?”   “你——”庄徐行一下子坐直了,锐利如鹰的双眼直勾勾瞪着他,“这就是你说要我不去的原因?宁可带你的小情人,都不肯带我去看你妈?你是直接不把她当外人了,还是把我当外人?”   这道坎在父子间横了多年,在今日被曲解的导/火/索引爆。庄久霖淡淡而笑:“妈妈的墓在那里立了十一年,您少了今年不去也没什么区别。”   庄久霖没什么表情,却字字刺心,庄徐行疾了言:“好啊,你是不是也记了十一年?早就等着来跟我算帐?”   来电铃声有心为他们调和,响得够是时候。   庄久霖取出手机,见到来电后缓和了神色,接听起来,道:“奶奶,怎么了?”   庄徐行看着儿子的脸愈发冷峻,像极了他年轻时遇到突发急事的反应。等庄久霖挂了电话,语气也跟着加了紧:“爷爷知道您生病的事,犯病了。”   ……   十月至十一月,是考研人焦躁期的峰值。大多数人都会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在无数次放弃与坚持的挣扎中迎接东升的朝阳,咬着牙跟自己做重复的约定——去把今天学完再说吧!   因为这是秋招和保研结果纷纷落定的时候,看着身边不断收到好消息的同学,有的保去了心仪的学校,有的拿到了优质的offer,而你却只能日复一日埋头走进图书馆,做一件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到底有没有结果的事。且一旦错过这个黄金期,如果落榜,也就错过了许许多多应届生独有的考试资格,比如国考,银行,各类央企国企……   田芮笑搁笔起身,舒了舒筋骨,去给自己打杯水。她倚着窗台,看小区里保洁正将满地枯黄的梧桐落叶扫做一堆。   庄希未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一接通田芮笑就听见她在哭,十足委屈地嚷:“书太难背了,为什么文科要背那么多书?要背马新观,背中新史,外新史,还要背传播学!各种人名生平代表作!我现在一看到人名就抓狂!”   “你别哭,你别哭……”田芮笑柔声细语。   庄希未像是憋了很久那样发泄:“我就是不会背!背了忘背了忘,我就是笨!我就是不配自己学习然后考试!我就该出国,让我哥随便给哪个牛逼的学校捐一栋楼把我塞进去!”   田芮笑看穿了她:“你怎么啦?谁又说你啦?”   被她一语道破,庄希未哭得更凶了:“我舍友保研了,我真心羡慕她恭喜她,结果她说什么‘保研对你又没必要,我们就算保研了也比不上你什么也不读’,我干什么了?我难道不是每天六点起床去图书馆?”   要是往日,早听惯了这些话的庄希未是不会在意的,焦虑当头,火上浇油罢了。   “希未,这些话过一会儿你就忘了,我知道你不会记着的,”田芮笑放慢语速,“我想跟你说的是,尽量少跟别人聊他们的近况,谁保研谁找工作谁出国,都不要知道,这会让你对自己产生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和动摇。”   对付急躁之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比嗓门,而是一降再降。庄希未果然有所缓和:“我知道,这几个月我几乎没有任何社交,除了跟舍友,基本就跟你说话了。”   若说自控力是考研的头号敌人,孤独绝对排得上第二号。   “我知道,”田芮笑轻轻一笑,“我也是,蒋纯也是,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别人聊天了,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干什么。”   电话里一阵沉默,田芮笑打趣道:“可能除了蹲监狱的,最与社会脱节的就是考研狗了吧。”   庄希未破涕为笑。   所以她也舍不得庄久霖,他给了她在这段封闭的岁月里无可比拟的力量,好像只要他还在,她就还在这个社会上活着,存在着,待有朝一日像他一样,重新有机地融入社会生活。   “至于背书背不下去,”田芮笑说,“你焦虑了,把解决焦虑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做事,每天做一点,划分进度,让自己看得见自己的努力。”   庄希未刚要说什么,临时改了口:“等等,我哥电话插进来,你别挂。”   “好。”田芮笑答应。电话里陷入沉静,她在这头猜想着庄久霖会找她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电话直接挂了。   田芮笑升起一丝不安,果然,十几分钟过后,庄希未才给她发来微信:对不起笑笑,我爷病发了,我刚挂了直接出来往那边赶,现在在车上。   田芮笑回:爷爷怎么会突然病发?   对话框里迟了很久,才出现庄希未的回复:我们一直把我爸的病瞒着他,他也不太能听懂,我奶每次打电话问病情就不怎么避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听懂了,听见我奶打电话,就晕了过去…… 第55章 Chapter 55   到了晚些时候, 田芮笑发微信问庄久霖:爷爷怎么样了?   庄久霖很久才回:情绪不太稳定,得二十四小时看着。   看看庄家现在, 奶奶同样年迈, 爸爸体弱,妹妹学业冲刺期, 庄久霖自己还扛着整个浦越……田芮笑含泪问他:顾得过来吗?   庄久霖没有再回复。   之后几天, 田芮笑都只能从庄希未那里知道情况。爷爷很不好,甚至糟透了,哭嚎疯喊傻笑轮番上阵, 碎碎念竟还成了最好的时候。庄徐行守了他很久,促膝长谈, 但爷爷并不能时时刻刻记住他, 掐着他的脖子问:“我儿子呢?我儿子是不是没了?”   奶奶终日以泪洗面, 庄希未陪了两天,被长辈们勒令回去学习, 可这种时候她还怎么学得下!   至于庄久霖, 庄希未告诉田芮笑:“哥这几天都是公司家里两头跑, 办完事无论多晚都过来。”   田芮笑问:家里不是还有阿姨吗?还照顾不来吗?   庄希未说:爷爷的事我哥都是能自己来就自己来的。   田芮笑跟着揣揣不安了几天, 却一条信息也不敢打扰他。   这天日落后,田芮雯打来电话,一接通就问:“笑笑,还顺利吗?你感觉怎么样?”   “挺顺利的,没出什么问题,”田芮笑答得保守,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等结果吧。”   田芮笑收到了第一个学校的面试通知,下午刚面完。老实说这几日她无心准备,没润色什么漂亮的回答,一股脑照实了说,自己也没什么底。   “好,”田芮雯叮嘱,“也还要再继续准备,等其他学校哦。”   “知道了。”   门口卖炒饼的小摊都快打烊了的时候,田芮笑听到了门铃。门打开后,她一头扎进来人怀里,亲吻他被夜风吹冷的脸庞。“怎么突然可以过来?”庄久霖关门时,田芮笑问。   “明早要去南京出差,回来准备点东西。”庄久霖将她托在半空。   “你刚从爷爷那里来?”   “嗯。”   田芮笑抬头,看着他染了几分倦意的神色,心如刀绞:“今天炖的汤还有,我给你热热好不好?”   “好。”   “那你先去洗澡。”   “好。”他看起来很乖。   庄久霖进了浴室,田芮笑去厨房伺候汤。等汤水沸腾了一阵,身后传来脚步声,田芮笑回头,看见庄久霖举着她的手机,脸上溢着隐忍的喜悦,道:“猜猜看你刚刚收到了什么?”   田芮笑心头一震,有所预感,但不敢说:“……什么?”   庄久霖把手机递到她手里,屏幕上亮着那封白纸黑字的英文邮件,右上角印着校名,左边抬头便是——Dear Ruixiao。田芮笑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头,对上庄久霖如教导主任般骄傲的眼神:“恭喜田同学。”   剑桥给了她第一个offer。   田芮笑迎接庄久霖覆下来的怀抱,趴在他肩头听他说:“这段实在太忙,都忘了问你申了哪里。”   “我也想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没想到下得这么快,提交到现在只有七天。”她语气很淡。   “怎么了?不开心?”他看出来了。   田芮笑搂着他的脖子,还是没有笑意:“也没必要很开心啦。”   庄久霖放她下来,看了她一会儿,道:“嗯。时间不早了,喝汤吧。”   喝完了汤,各自洗漱。田芮笑从浴室出来,庄久霖已经躺好,脑袋枕着一只胳膊,盯着天花板想事情。田芮笑走近了,听他说:“关灯吧。”   “好。”于是她关了灯才爬近他,钻进他敞开的怀抱。   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做/爱的见面。   “这几天你都不在城里吗?”田芮笑问。   “嗯,下班办完事就去爷爷那里。”庄久霖为她掖实被子。   “你好几天没睡好了是不是?明早还要早起,你不用来看我的……”   他一笑:“不习惯好多天见不到你。”   田芮笑爬起来,借着灰亮的月色看他:“是不是很累?”   庄久霖考虑了会儿:“亲我一下。”   她乖乖地低头下去,先轻轻一啄,再慢慢放力舔咬他上下唇。然后他张开嘴唇,带出温热的气息:“现在不累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像这样心力交瘁的时候,他最迫不及待来她身边。   田芮笑趴着他心口,问:“叔叔跟爷爷说好了吗?”   “或许爷爷已经忘了,”庄久霖苦笑,“但他记得刚知道的时候那种痛苦,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痛苦,但一直保持这种心情。”   “叔叔这几天一定也没有休息好,希未说他一直都在陪爷爷。”   “所以我一有空就过去替他,真的没时间回你消息宝贝。”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的……”她吻了吻他的喉结。又问:“叔叔……最近怎么样?”   庄久霖知道她的意思,长长地沉了口气:“刚刚看了医生,休养得不错,状态比较稳定,暂时没什么。”   “真的啊?”她惊喜地叫起来。   庄久霖看上去却没那么轻松。田芮笑敛了笑意,心领神会:“你是不是担心这次折腾会对叔叔造成打击,医生要他保持轻松的。”   庄久霖没做声。   北京还没开始供暖,被子之外寒气蚀骨,两人缠紧了身体互换体温,彼此取暖。   田芮笑的心跳在蔓延的沉默间悄然提速,她终于决定说:“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惹叔叔生气,听他的话,让他开开心心……”她忍着痛最终说出口:“我们分手吧。”   庄久霖还是不说话,安静得仿佛已沉睡许久。   如果她真的去了英国,明年秋季入学,哪怕庄徐行再好好调理也不会有什么奇迹能让他延寿过长。这么说,庄徐行前脚才走,她就跟着离开了北京。   这要他怎么忍受没有她的两年。   见他无言,田芮笑又解释:“我真的不值得让你跟叔叔闹矛盾,我心里好痛,如果叔叔因为生气你担心你身体变差,你也会后悔的,你要我怎么办,我……”   她话没说完,就见他排山倒海般翻起将她压在身下。庄久霖一言不发地吻她,起伏深重得仿佛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有她。   休憩时他埋头在她颈窝,听着她柔弱的喘息,他知道她哭了很久了。   庄久霖稍稍抬头,将田芮笑柔软的耳根含进嘴里,然后呢喃:“笑……”   田芮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没敢应答。接而听见他继续道:“别离开我。”   她的心跳几近癫狂,比他方才极速时更要震动心魂。庄久霖起来吻她,像一个俘虏那样恳求:“别离开我。”   田芮笑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神智:“……再叫我一次好不好?”   “笑。”他喘着重气,又唤一次,“笑……”   真动听啊,深情,真挚,眷恋,比那声暧昧宠溺的“宝贝”,动听千千万万倍。   在她低柔的哭声里,庄久霖用尽全力将自己往深了推,仿佛只要达到顶点,就能拥有她直到永恒。   ……   一天后庄久霖从南京回来,回到和园,看到庄徐行也在。   “你妹妹在楼上,”庄徐行道,“爷爷这两天好了很多,我想带他出去走走,天气这么冷也不好去哪,听你奶说你爷喜欢上次去的温泉馆,我们回来收拾一下准备过去。”   正说着,庄希未从楼上蹦了下来。“哥你回来了,”庄希未走到两人面前,“爸,这次去泡温泉我能带我一个同学吗?她跟我一块考研,最近也特别焦虑,而且她一个人在北京复习,成天自己待着,好久都没见到活人了,很孤独的。”   庄久霖已经猜到她在说谁了。   庄徐行有所沉吟,道:“你爷这个样子,怕是不方便顾别人,让人看了也不好。”   “就是因为爷爷呢,”庄希未坐到庄徐行身边,抱起他胳膊,“年初冬天的时候我同学也跟我们一块去过,爷爷奶奶都很喜欢她,她特别会哄老人开心。”   庄徐行感觉有哪里不对,问:“哪个同学?”   庄希未答:“笑笑,之前我跟你说过特别漂亮的,长得跟娃娃似的。”   庄徐行当即看向庄久霖,后者将一只手揣进西装裤袋,事不关己地看向别处。   庄希未的声音还在耳边:“真的,不信你问哥,爷爷奶奶都可喜欢她了。”   庄久霖转身就走:“我先上楼。”   他听见身后庄希未继续撒娇:“好不好嘛……”而最终,庄徐行不得不说了:“好吧。”   当庄希未把事情告诉田芮笑时,她盯着屏幕愣了足有十分钟,才敢动指头打字:你爸爸也去吗?   庄希未回:去,但不会一直都在的。   这事儿离奇得让田芮笑不知道摆什么心情合适。她只好先征求庄久霖意见,结果他不咸不淡地说:“是希未邀请你,你自己决定。”   那就……去了?   出发当日,庄久霖还有公务,肖硕先带庄希未去接田芮笑,然后接上爷爷奶奶一道先行。庄久霖从没一句交代,肖硕很自觉地跟田芮笑装作不识。   等到了下午,庄久霖忙完了,回家接了庄徐行,父子一起过去。   车上了路,庄徐行忍不住发了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绕过你妹妹泡人家同学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一早看。   女生节那天却更,忘了给大家发红包,本章补,评论都有。   。   害,南普又一次出现在了评论里。   我又一次解释这只是“南方普通话”的简称。   又一次有人说百科上写着是广西普通话。   那我得是又一次说:我也能给你编个湖南普通话福建普通话的百科出来。   。   我给你举个例子,   我同学告诉我陕西关中普通话和陕北普通话不一样,   关中陕南陕北的陕西话也不一样,   就哪怕是关中的咸阳西安渭南也有点区别,   我???   对不起,在我眼里都是陕西话。   。   再给你举个例子,   我现在告诉你,广州讲粤语,   梅州河源惠州讲客家话,   从化佛山清远云浮的粤语口音也不一样。   你是不是也问号脸,   是不是以后还觉得反正广东讲粤语。   。   理解了吗妹妹!   北方人真的不在乎你到底说什么普通话,   反正一听就是南方的所以就是南普! 第56章 Chapter 56   庄久霖瞥了一眼后视镜, 嘴角一抽,没做声。   难得父子俩手上没有任何事项地待着, 却没人说话。庄徐行永远也不会让庄久霖知道, 他在设想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以及自己一会儿该摆什么姿态。   这次他们订了一套四合院, 父子俩进门时, 一眼看见绕在爷爷膝前的田芮笑,爷爷正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当年战事,这些故事爷爷翻来覆去讲了一辈子, 家里人早就听腻了,只有没听过的田芮笑能耐心倾听, 适时捧哏。   “当时零下四十度, 我们都还穿着夏天的薄短袖, 每天都冻死一排排的人……爷爷那个连,战友好多都是南方来的, 爷爷我打小冬天就往结了冰的水里蹦, 能扛。有一回我们伏击在山头, 跟美军一个师对峙, 等天一亮,爷爷叫他们的时候,就没有人应了……”   田芮笑双手交叠坐正,像个看黑板的小学生那样望着爷爷:“可是美军还在对面,那后来呢?”   “呵!你爷爷是谁!”爷爷一拍大腿,神气十足, “39军机枪连庄定北是也!老班长给的任务,就是死我也得给他守住了!”   “那爷爷有受伤吗?”   爷爷羞愧得不愿承认:“一个不留神,给小洋鬼子往胳膊上打了个眼儿,太冷了啥感觉也没有,血都被冻住了,等我回到营地战友看见了,才把我拉去军医那。”   后半句话,在一旁的奶奶一字不差地与爷爷异口同声。奶奶摇摇头叹气:“你爷这话,我这辈子听了八千多回了。”   庄希未乐呵呵道:“我也就您零头,八百多回吧。”   还在门口的父子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的爷爷和女孩,他们已经有许久许久没有见到爷爷精神这么抖擞,口齿也这么清楚了。   田芮笑握住老人褶皱的手,眉头一折:“那爷爷后来胳膊有没有落下病根?有没有发痛不舒服?”   “好着呢,枪眼儿不深。”老人安慰着轻拍她手背。   “那真好呀,”田芮笑眸光一动,“我爷爷就没爷爷您这么神气了,他被地雷炸掉了一条腿,后来很多年一直都还疼呢。”   爷爷深陷的眼睛瞪到极限,急切得语塞:“你爷爷,你爷爷……”   “我爷爷是越战老兵,在离爷爷您很远很远的地方,”田芮笑笑着说,“爷爷您才是老首长,您比我爷爷早当兵二十多年呢!”   轮到爷爷对她好奇,认认真真发问:“你爷爷,什么兵?”   “说来不怕您笑话,爷爷以前是个开卡车的司机,只想去当个后勤,因为我们老家在边境,那些运输线路他最熟悉了,”田芮笑声情并茂地说着,“结果去了之后,部队里看他结实又机灵,就让他去当侦察兵了。”   爷爷肃然起敬,站不起来的双腿也立时并拢,挺直了腰杆,颤巍巍的手举到太阳穴边,嘹亮而流利地报出:“中国人民志愿军39军117师347团2营机枪连,庄定北!”   庄希未又和奶奶相视一笑,这串番号,爷爷至少说了八万回,家里人人都能背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田芮笑也直起腰板,飒爽地举起右手,认认真真回应道:“中国人民解放军昆明军区55军163师497团侦察连,田方文,见过老首长。”   屋里静得只剩温泉翻涌的声音。   爷爷含泪抓紧田芮笑的手,声线颤抖:“老同志好,老同志好……”   庄希未悄悄回头抹泪,这才看见了站在门边的两人,站起身喊:“爸,哥。”   田芮笑闻声回头,最先对上庄久霖双眼,紧接着看见了他身侧的庄徐行……她吓得差点跳起来,乖怂地开口:“叔叔好……”   谁也没发现,她竟直接忽略了庄久霖。   庄徐行还在盯着她,庄久霖开了口:“吃过饭了吗?”   庄希未答:“怕爷爷受不住就先吃了,我现在让他们送餐吧。”   “不用了,”发话的是庄徐行,“我跟你哥去餐厅里吃。”   说完,庄徐行转身出门,庄久霖自觉跟了上去。   父子俩在餐厅相对坐下,点完了菜,庄徐行清了清嗓子,道:“小田爷爷……还在吗?”   “不在了,在她小学的时候就病逝了。”庄久霖答。   “那她爸爸出生在云南边境,能出来也不容易。”   庄徐行惊异地看见庄久霖扬起嘴角,道:“她说老家那边后来还埋了很多很多地雷,每年都炸死很多牛羊,她爷爷打小就不让她爸乱跑出去玩,她爸就只好一股脑读书,所以才考得上北京。”   庄徐行不自觉跟着一笑:“那时候少数民族地区的教育还很落后,能出来实在不简单。”见庄久霖没有搭话的打算,又接着问:“那她爸爸现在……”   “去年年底得了脑溢血,现在正在康复治疗。”   第一道菜上来了,没人急着动筷。庄徐行说:“那几年好些个人找我帮忙度过难关,最后也没有撑过去,现在出国躲着的,出家信佛的,过苦日子自暴自弃的……小田父母能撑到现在也没有被列失信,是很了不得的。”   庄久霖寥寥一笑,用茶水为他过滤一遍碗筷,没做声。   沉默短暂地弥漫开来,等最后一道菜上齐,庄久霖先请庄徐行动筷。庄徐行没动手,也没说话。庄久霖知道,他在酝酿一个有关未来的决定,他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良久后,庄徐行长叹口气,道:“回去问问,她爸爸的病,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吧。”   庄久霖垂眸一笑,一边摊手邀他动筷,一边应了声:“好。”   到了夜里,庄久霖陪庄徐行在厢房喝茶,隔壁正房欢声笑语不断,田芮笑把爷爷哄得开开心心,让这一家人连着数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奶奶忍不住念叨几回:“小希这小同学真好啊,又乖又懂事,小希以后要多帮助同学,知道吗?”   爷爷心情乐呵,玩了一天也累了,乖乖同意早睡,庄希未和田芮笑便作别回了屋。   四合院一共四间屋子,爷爷奶奶合住,两个女孩合住,剩下两间给父子俩刚好。   庄希未这段时间身心俱疲,泡汤上岸之后,几乎是一沾着床就睡着了,留田芮笑独自辗转反侧——她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和他爸爸都在隔壁……   这次同意前来,她是有心要让庄徐行了解她的,可眼下这一晚上,连面儿都没见上多久。   还有……田芮笑睁眼看向近侧熟睡的庄希未。之前还能以她不问她便不说为幌子心安理得,可现在她和庄久霖就在她面前演戏,这已是不折不扣的欺瞒。   可明明是他的妹妹,为什么要她去开这个口,搞得她上赶子给人家当嫂子?   气恼之间,床头手机亮起,田芮笑捞过一看,庄久霖来信只有二字:过来。   田芮笑刷一下脸红了。什么啊……他怎么这样没羞没臊胆大包天!即便庄希未已睡着,她还是心虚得捂着手机屏幕回:有病,才不去。   屏幕转瞬就出现回复:过来,宝贝。   田芮笑一时找不到说辞怼他,刚要丢下手机,就又看见一行字:你再不来,我去敲门了。   田芮笑吓得翻身起来,穿上拖鞋,外套都顾不上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走出庭院,扑面寒气令她打颤,她提心吊胆地穿过院子,跟做了贼似的轻敲他房门。   门一瞬推后,一条胳膊拽她进门,门“铿”一声关上,她被庄久霖压在门后,吻得发了狂。哪对情人不爱这种偷情刺激?她甚至可耻地希望这间屋子的隔音糟糕透顶。   “你干嘛……”田芮笑矫情地推了推他。   “天气太冷,需要暖身。”庄久霖好理直气壮,抱起她上了床。   她偏等他坠入后问:“隔音不好怎么办?”   “怎么办好呢?”他顺水推舟,眼神一狠,腰也跟上,“——那就不好吧。”   田芮笑猛地往床单里一陷,主动捂了嘴才没让自己喊出声。   事后庄久霖将她圈在怀里,虽然贪恋他的体温,但她不得不挣开:“我回去了……”   庄久霖没放手,田芮笑掰了掰他铜墙铁壁般的胳膊:“我真的要回去,希未突然醒了怎么办?半夜起来上厕所怎么办?”   “她要是醒了不见你,会给你打电话的。”庄久霖没睁眼,他知道她带了手机。   田芮笑决定进一步问:“然后呢?”   “然后什么?”   “她打给我然后呢?”   “在我这啊。”他依然理直气壮。   田芮笑隔了一阵,语气不明地道:“你才不敢。”   她听见庄久霖在背后哂笑:“不敢什么?”她不作答,他接着说:“那你就不要走,在这待到天亮,等她起来。”   “不要……”她当即翻身求他。   看着她怯弱的眼,庄久霖质问道:“宝贝,到底是谁不敢?”   “我……”田芮笑心乱如麻,就要爬起来穿衣,“我回去了……”   庄久霖当然不会现在就放她走。   等她回到屋里,已是一个钟后。她不敢开水冲洗,怕庄希未听见;却又怕就这样躺到她身边,让她发现了庄久霖的味道……   浑浑噩噩睡到天亮,一早还是奶奶来叫门。   看了时间还不到七点,庄希未安慰她:“没办法,跟老人待在一起就得早起。”   两人洗漱去到正房,看见庄久霖已神采奕奕地坐在餐桌旁,正伺候爷爷喝粥。   庄希未喊:“哥。”   田芮笑只好跟着:“……哥哥好。”   庄久霖探向她,看见她用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故意留下的吻痕。   “爸呢?”庄希未问。   “让他多睡一会儿。”庄久霖专心看爷爷。   庄希未点点头,跟田芮笑挨着落座。庄希未拿出手机一看,惊叫起来:“呀!我没话费了!”她直接朝庄久霖摊手:“你手机给我,我交个话费。”   最先慌的是田芮笑,她开了口:“我也可以给你交呀。”   庄希未像答废话那样说:“我当然用他的钱交话费呀笨蛋!”   庄久霖似乎也犹豫了,但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庄久霖掏出手机那几秒之间,田芮笑几乎是毛骨悚然——他相册里那些视频和照片……她的手抖得厉害,迟迟不敢动筷。   ——等等?万一她用微信交话费呢?她一开微信就能看见他的置顶是谁……   庄久霖在递出手机的前一秒收了回去,说:“我帮你交。”   庄希未低头输WIFI密码,毫无意见,根本不知道电光石火之间,面前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   田芮笑松了口气,抬手拾筷。   这一天安之若素,爷爷赖上了田芮笑这位新玩伴,跟她一聊就没完。庄徐行还有事办,午前庄久霖便跟他离开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再过来。   庄久霖一走,田芮笑整个人自在得连呼吸都畅通了许多。   日落之后他便又过来了,这次庄徐行不再出现。田芮笑想给他们一家人留出空间,晚饭后便回了房间。   晚些时候庄希未才回来,两人一同泡汤,庄希未冷不丁来了句:“你跟你那个,有没有一起……”   热浴本就灼人脸红,正好替她藏了慌乱。田芮笑是真的难以说谎:“我……我泡够了,先上去。”   田芮笑起身穿上浴袍,又听见庄希未问:“他不在北京吗?你最近没跟他见面吗?为什么你都一个人在家啊?其实周末也可以偶尔在一起嘛。”   “我……他会来找我。”   “去你家?”   “嗯。”   “懂了懂了懂了!”   田芮笑换了睡衣出来,庄希未也已起身。她拿一支身体乳坐到沙发上,慢慢往腿上抹。庄希未从不远处探出头:“你不会等到去了英国还不告诉我吧?”   田芮笑动作一顿,缓缓抬头。她斟酌之后,道:“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庄希未见她肯松口,穿上衣服麻溜儿地奔了过来,往沙发上一窝:“你先告诉我——比189帅吗?”   她大概真的以为田芮笑是怕不合她期待才三缄其口。田芮笑认真点头。庄希未松了口气:“那不就完了!”   田芮笑的心狂跳不止,看似在抹身体乳,可若不是用动作分散注意力,她真怕自己被一眼识破。她说:“你就这点要求了?”   “不是啊!可你也得给我点方向吧!”   “那你……再猜猜?”   “猜?”庄小姐难得聪明一回,“我认识?”   田芮笑花了好大力气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你最希望是谁?”   她们共友诸多,田芮笑平日认识哪个帅哥也会与她分享,可选范围不窄。可田芮笑万万没想到,庄希未毫不犹豫就说:“其实希望是陆璟,但我觉得他性格不是你喜欢的,怎么说呢——还是像我哥那样比较稳重的适合你。”   哦,上帝,她的心在地震。   田芮笑极速地瞥了庄希未一眼,嘴唇仿佛被封死,说不出一个字。   为她掌镜几年,庄希未当然一眼识破她现在整个身体有多僵硬。菩萨仁慈地给庄小姐的脑袋挥了挥杨柳,庄希未整个人猛地一阵,不过脑就说了:“不会是我哥吧?”   田芮笑全然无心再继续表演涂抹,像是做错了错事那样看了庄希未一眼,这几秒钟的无言,足够让庄希未一跃而起,惊天地泣鬼神地吼:“——我操?!”   田芮笑是真的什么也不敢说了。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庄希未,说实话,她比谁都怕在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敷衍和勉强。   庄小姐的嘴角咧得夸张,音量没减半分:“他他他……你你你……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庄希未在这一刻调动自己所有智商:“上次来温泉他单独送你回家?还是你去浦越实习?”   “我在浦越的时候没有,”田芮笑抱紧了一只抱枕,从它那汲取力量,“之后他才……”   庄希未脑子里盘根错节的电线一一对上了信号,她终于意识到——天哪,她之前透露的那些信息,的的确确与她的哥哥完全吻合!   “啊啊啊啊啊——”庄希未捂着脑袋疯叫,然后抓起手机打给庄久霖。   “你干嘛啦……”田芮笑哭笑不得,却一动不敢动。   “让他过来给我解释!”话音刚落,电话通了,庄希未十分狂躁,“庄久霖!你给我过来!”   庄久霖发誓,这是庄希未从小到大最大胆的一次。   不久后有人敲门,门一开,庄久霖就看见庄希未恨得牙痒痒的脸。他徐徐进门,又看见了沙发上怂成一团的田芮笑,脸已经快烧糊了。   哦,看出怎么回事了。   果不其然,他猝不及防被庄希未狠揪了一把,接着是一顿拳打脚踢,夹杂着她的吼声:“你他妈居然背着我搞我闺蜜!你不是人!” 第57章 Chapter 57   庄久霖像一根木桩杵着不动, 任庄希未暴捶。田芮笑捂着脸坐在那里,她知道自己不该笑, 好吧, 但真的忍不住。   庄希未加特林般的痛骂在屋子里持续炸响:“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这么久?从冬天到现在又要入冬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等她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庄久霖不急不慢地发了话:“既然你知道了。”他走向沙发, 一把抓起田芮笑就往门口走。   “喂——”庄希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往前一步拦下,“你就想这么把人带走?也太过分了吧!你们给我坐下!”   庄久霖不动,田芮笑扯了扯他衣角, 他回头对上她哄劝的眼神,听话地坐了下来。两人紧挨着坐, 等着庄希未气呼呼地坐到侧面沙发上, “你们也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一起骗我!”庄希未击鼓似的捶自己大腿。   庄久霖面无表情:“有话快说。”   庄希未批/斗似的盯着两人, 一寸寸在记忆中掘地三尺:“哦,所以你周末说没空, 晚上不回家, 其实都是跟笑笑在一起?!”   庄久霖默认, 田芮笑却说:“这得核对一下, 可能有时候在别人那里哦。”   庄久霖回头看她,五指扣住她的手发力一扯,让她倒在他肩上。   “喂……”庄希未捂着快炸掉的脑袋,“你们不要这么过分好不好?我今晚吃得够饱了!”   田芮笑的脸染成绯色,听见庄希未又说:“天啊,所以笑笑朋友圈发的那个视频是你?你什么时候——哦, 你说要去云南出差,结果就偷偷带笑笑出去!”   庄久霖大言不惭:“去富国岛也带了。”   “……”庄希未懊悔地摇头,“我想起来了,笑笑那几天也不在,你们两个几次同时不在同时回来,我居然一点也没发现……该不会暑假的时候笑笑说回深圳那么久其实也是……”   “才不是,”田芮笑怏怏道,“那时候分手了。”   还不等庄希未反应过来,庄久霖开了口:“她单方面分手。”   庄希未问:“为什么啊?”   两人又对视起来,庄久霖说:“不重要了。”   庄希未像敲黑板划重点的老师那样拍着扶手:“你们给我看过来回答问题——谁先主动的?”   田芮笑和庄希未一样,期待庄久霖会说出什么答案,就见他淡淡地答了声:“我。”   田芮笑忍不住笑了。   “怪不得爸会那么说你……”庄希未像是被人敲了敲脑袋,顿然醒悟,“等一下,所以爸爸也知道——所以就我不知道!”   没人接这个话,她更抓狂了,继而意识到:“可是,爸不是不让你……”庄希未看了田芮笑一眼,“那我这次带笑笑来,爸会不会……”   “所以你去跟爸说啊,”庄久霖好不客气,“你比我有说服力。”   “喂?你骗了我这么久,上来就让我帮你办事?”庄希未转向田芮笑,陡转可爱,“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去说什么,”田芮笑的目光在两人间切换,“我不想让叔叔觉得你们都不听话。”   庄希未刚要开口,庄久霖先了一步:“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田芮笑愣住:“什么?”   “我想起来了,”庄希未说,“你当时跟我说,要么答应了爸就遵守,要么就说服爸——你说服他啦?真的啊!”   田芮笑更是惊愕……庄希未当时不是这样跟她说的。   话是庄希未问的,庄久霖却回头看田芮笑:“放心。”   看着亲密挨近的二人,庄希未怎么都不习惯。好奇怪呀,明明一直田芮笑都是坐她这边,跟庄久霖没说过几句话,怎么转眼就……“我还是不敢相信。”她简直匪夷所思。   “你想怎样?”庄久霖看向她,语气像个酷拽中二的校霸。   庄希未盯紧了他俩:“你们——亲一下?”   “什么啊……”田芮笑红了脸,傻笑着就要远离他。却被庄久霖再度拉近,他脑袋回头一压,一碰到她的嘴唇就把舌头塞了过来。   还不到三秒,庄希未疯了:“啊啊啊啊啊——”   田芮笑主动离开,看见庄希未捂着脸倒在一边,往空中蹬腿,还在胡嚷嚷:“够了!够了!你们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   田芮笑将大半张脸藏在庄久霖身后,羞得说不出话。庄久霖回了头,抿了抿唇咽下余香,才开口:“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   说完他就要带着田芮笑起身,田芮笑扯了扯他的胳膊,说:“你回去吧,我在希未这里睡。”   ——天哪!庄希未震惊地听着田芮笑甜腻的声音,她发誓认识她这么久从没听过!   庄久霖看着她不说话,很明显有意见。田芮笑拿下巴蹭蹭他的肩,比芝士甜,比棉花糖软:“你先回去啦,嗯?”   另一座沙发上的庄希未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早点休息。”庄久霖对她说,她点点头,他才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看着他还真打算就这么走出门,庄希未忍不住了:“喂?没话给我了?做样子都不用做了?”   庄久霖回过头,趁机又看他小情人一会儿,才说:“别盘问太细了。”   “你!做!梦!”她话没说完,庄久霖关上了门。   到门边送他的田芮笑上了锁,一转身就被庄希未喝斥:“你给我过来坐下!”   “哦。”田芮笑踏小碎步过去,往沙发上一坐,收腿上来抱住自己。   庄希未的脑袋被各种各样的问题挤爆了,她好不容易抽出一个,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谁说她不想娓娓道来呢?女孩愿意把自己的爱恋从头到尾对每个人说一千遍一万遍。田芮笑脑袋搭在膝盖上,甜蜜地笑着:“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告诉我他带你爸爸去美国复诊回来,自己出去了不见他人,我也很着急,我去一个高尔夫球场找到了他,我们待了一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吻了我。”   说到这里,庄希未喜闻乐见地捂住了嘴。然后她说:“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你给他打电话了?”   “我那时候没有他的电话,就那么去了,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那里,”田芮笑顿了顿,“因为之前我们去深圳出差,晚上他带我出去散步,告诉我他不开心的时候会去打高尔夫。”   “什么?那天之前还有故事?”庄希未惊喜地挑眉。   田芮笑同样惊喜,她好喜欢这样回顾跟他的一点一滴。她忽然想起来:“希未,我也话问你。”   “你说。”   “之前你告诉我,他答应了你爸爸会跟我分手,可刚才又说……”   “噢噢,因为我觉得……我以为我哥不会为了谁花心思说服我爸,我一直以为他会按我爸安排的人结婚,因为我爸之前也提过给他找对象的事。”田芮笑听得心惊胆战,庄希未急忙补充:“不过既然他都跟我爸说好了,我爸就肯定不会再想了,他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公公的!”   这个词更是把田芮笑吓得虎躯一震,轮到她捂住脸:“什么啊……”   时候不早了,田芮笑提醒她去洗漱,答应她躺下来再聊。   起身之后,庄希未还不停地冥思苦想,屁股一沾上床就开口:“那暑假为什么会分手?”   田芮笑轻轻一笑,学着庄久霖说:“不重要了。”   “他回来找你?”   “嗯。”   “哇……”   “哇什么?”   庄希未说:“我记得他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放假回来,有个女生追来北京,说找他复合,他一点都没心软,还是分手了。”   田芮笑问:“为什么分手?”   这得让庄小姐好好想一想了,毕竟已是十年前的事。或许在别人眼里庄久霖的一根头发都是珍宝,但庄希未真的只把他当哥哥,而不是什么名人贵胄。她终于说:“大概是女朋友有点作,喜欢炫富,我看过她ins,都晒的包啊,马啊,游艇啊什么的,跟我们家风差很多。”   田芮笑若有所思地点头,庄希未缓缓趴到枕头上,看着她说:“其实真的没想到我哥会喜欢你这种类型,我之前真的一点点都没有联想到。”   “那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   “就那种欧美范儿咯,他两任超过一年的都是这种。一个姐姐还有腹肌,另一个姐姐还是美黑,皮肤是那种古铜色,超酷的。”   “其实他也不是我想要的类型,”田芮笑复刻她的姿势,撑着脑袋看她,“我一直想找一个我姐夫那样的,爱笑,体贴,细心,亲切,才不是这样一个没有表情的老冰块。”   “那你喜欢他什么?”   “希未,你哥哥很难让女人拒绝。”   庄希未中肯地点了头:“倒也是。”   “但是其实我看见他那些光鲜亮丽的时候,就只是崇拜他而已,”田芮笑认真起来,“他有战略,有胆识,对自己又狠又严,为人宽和,对下属很好……这些都是别人崇拜他的理由,如果只有这些,那我也只和别人一样崇拜他而已。”   “那为什么?”   “因为他孝顺,重感情,有爱心……你知道他的司机肖硕的事吗?”待庄希未点头,田芮笑继续说,“我还看见他在乡下帮李阿姨修电灯,帮爷爷洗脚,也从你这里知道,他之前每年都亲自回来给妈妈扫墓……前几天我陪他回内蒙,看见他为了三十块钱跟老板争,我就觉得,那样的他我也好喜欢啊——哦,还有,他还帮丽姐打何扬你知道吗?”   庄希未忽然想到:“那曼丽姐知不知道……”田芮笑摇了头,她两条腿又蹬了起来,“你干嘛瞒我这么久……”   “谁知道他把我当成什么,”田芮笑嘴角一扯,“也许他只想玩玩而已,告诉你不是很尴尬吗。”   庄希未一时无言,她不敢为庄久霖承诺什么,只能说:“其实我哥已经单身好久了。”   田芮笑点点头:“他说他回北京之后只有我。”   “而且其实我最近有发现一些迹象,比如他经常不回家了,也不让我看他手机了,还让我给他买护肤品,他之前一点概念都没有,我骗他一套买下来两三万,他二话不说给我掏钱,”庄希未顿了顿,最后切题,“之前几年都没有的。”   田芮笑抓了重点:“你给他买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男士用什么好,打电话给Lamer和SKII经理问有没有男士,拿了两套。”   “那可真是太好了!”田芮笑捶床庆贺,“他以后再也不用用我的了!你知道他用起来多浪费吗?每次都倒整个手掌!我都快崩溃了!”   两个姑娘一同爆笑,庄希未从枕头里抬起脸,解决下一个好奇:“你叫他什么?”   “庄先生。”复述给别人只有平淡得仿佛商店柜员,毫无娇嗔。   “就这样啊?”   田芮笑想起来那个珍贵的时候:“有一次高/潮之前,他要我叫他的名字。”   庄希未迟了片晌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尖叫着滚了几圈,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是说女的很难高/潮吗?”   田芮笑好淡定:“希未,你哥哥真的好厉害。”   “所以怎么厉害?”   “你哥哥刚才说不要盘问太细哦。”   “讨厌啦!拿他压我!再也不是姐妹了!”   田芮笑无奈:“好好好,你问你问。”   庄希未闪着八卦之光的眼睛凑近她:“所以你们有多少次……”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有在记录,后来太多了就不记了。”   “我靠!”庄希未好后悔问了,“这避/孕/套的开支不少了吧?”   “一点都没有,”田芮笑躺了下来,侧对她,“他不戴,我吃药的,长期的那种。”   “啊?可以吗?”   “其实比戴/套安全,没有副作用,还能调节分泌,”田芮笑细说,“国外女生都用这种办法,但是国内好像普及得少一点。”   “妈耶,”庄希未也躺下来,望着古香古色的幔帐,“我什么时候能有这种烦恼啊?”   田芮笑笑着看她,问:“还有问题吗庄小姐?”   庄希未转头:“你困啦?”   田芮笑犹豫了一下,说实话:“我想去他那里。”   “——喂?”庄希未气得坐了起来,“你刚才明明说了陪我睡的,有了男人就不要姐妹了?”   “昨晚也是过去了又悄悄跑回来的啊。”   庄希未差一点就能气死:“——你们!”   田芮笑已经掀开被子起来了:“给我留门哦,天亮之前我会回来的。”   “谁要给你留门啊?一会儿我就把门锁了!让你在外面冻着!”任庄希未怎么暴躁,田芮笑把她的声音丢在了身后。   走到门边时,她听见庄希未喊:“等一下!”田芮笑回头,看见她一脸难以置信:“——我他妈还得喊你嫂子了是不是?”   田芮笑故意拉长尾音应:“诶。”   “田!芮!笑!”   不等她吼完,声音已被隔绝在门后。   庄久霖打开门,田芮笑扑进来抱住了他。他笑:“怎么过来了。”   “想你。”她说真话,真得带了哭腔。她迫不及待地吻他温热的脖颈,轻轻咬他的喉结:“好想你。”   庄久霖一瞬便如箭在弦,不再需要她的手或嘴作任何努力。   极致之时,田芮笑失了控地喊出来:“霖……霖……”   两个人都坐着,庄久霖抱紧了她的腰:“宝贝,以后都这样叫我好不好?”   只可惜,那两声呼唤,是她今夜最后的力气。   第二天吃过早饭便动身回城,肖硕过来接爷爷奶奶,庄久霖带两个姑娘,就此分道扬镳。   分别前,爷爷喊住田芮笑:“老同志!”   田芮笑回过头,爷爷撑着身子,笔直地给她敬了个军礼。她也尽量标准地站直,抬手回敬。   车上了路,庄希未觉得自己的存在无比多余,她佯装严厉地问:“我说你今晚还回不回家了?不——你以后还回不回家了?”   田芮笑抢先作答:“你回去多陪叔叔,我要看书。”   庄久霖才应:“好。”   庄希未往前一弹,指着他鼻子骂:“哦,合着现在只有女朋友的话管用了是不是?”   庄久霖理都不理她,田芮笑正笑着,手机来了电话。她接起来:“喂,怎么啦?”   车还在山里往外开,路旁很静,电话里尖锐的哭喊就这样溢了出来,庄久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庄希未也诧异地看着田芮笑骤变慌张的脸。   “你别哭,慢慢说……啊?!……好好好,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马上去……”   她一挂电话,庄希未就问:“怎么了?”   “蒋纯……”田芮笑竭力淡定,马不停蹄地找出方也电话,拨了过去,他几乎是瞬间接起,田芮笑厉声道,“你在哪里?蒋纯出事了!”   方也说:“我知道了,在过去,你在哪?”   “在车上,你快过去,快,我马上到。”   电话挂了,庄希未又问了一遍:“蒋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田芮笑表情复杂地抬起头,连呼吸都急促:“今天有个女的去学校找她,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她说她是吴浩然的女朋友……” 第58章 Chapter 58   话音落下, 车里静了阵子,庄希未才爆出惊呼:“天啊……”   前头庄久霖问了声:“她在哪?”   田芮笑声音有些发颤:“她说她跑了出来, 连家也不敢回, 方也先过去了,等他找到她再告诉我。”   “怎么会这样啊?”庄希未无法淡定, “那个吴浩然不是你们学校研究生吗?是吴浩然骗她了?她真的……她真的不知道吗……”   田芮笑被问住了。她斟酌之后说:“我相信她不知道, 但具体怎么回事,她刚才说得含含糊糊,我没有听清楚, 先找到她再说吧。”   庄久霖提醒道:“让她别冲动删了微信,保留记录。”   听他这么一说, 田芮笑赶紧又给蒋纯打电话。这一打得知方也已经找到了她, 她情绪很糟糕, 甚至不敢面对街上任何一个路人的眼光。“你去我家,你去我家, 我把密码发你微信, 你们先过去, ”田芮笑冷静地说, “我马上到,好不好?”   应答之后,她挂了电话。   田芮笑往后一靠,坐立难安。庄希未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先过去问清楚再想办法,我跟你一起去。”   “离考研不到两个月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这种事。”田芮笑攥紧了拳。   庄久霖再次强调:“从现在开始,你们跟他们所有的接触联系都要留证据,电话要录音,见面也要录音,别忘了。”   庄久霖将她们送到万邦公馆,最后嘱咐:“有事给我电话。”   庄希未着实愣住,为的他的温柔。可田芮笑无心多说,推着庄希未下了车。   回到家里,蒋纯和方也都在沙发上,蒋纯已哭成泪人。田芮笑一坐下,她就扑过来痛哭,断断续续地复原了事情经过。   蒋纯一早照惯例到实验室自习,不久后有个女生找了过来,让她出去。女生确认是她之后,当即挥手扇了她一巴掌,她惊愕又盛怒地质问,却接着被女生不由分说地骂不要脸。   “还装傻?贱也有个限度吧?”女生怒气冲冲。这时走道上有几个实验室的同学闻声出来,女生更是放开了嗓子吆喝:“都看看啊,你们学妹蒋纯用肉偿让直系学长帮她辅导考研,可真够光彩的!燕大女生真了不起啊!”   蒋纯震惊之余,看着走廊上人越来越多,脑子一片空白,撒开腿就跑了。女生唾骂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怎么着?当初你勾引别人男朋友的时候不是很得意吗?现在怎么脸皮薄了?我告诉你我就是刘姿惠!”   田芮笑立即问:“刘姿惠是谁?”   蒋纯压着心脏,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他之前、之前说是他前女友,我、我给你看过照片的……”   “那个整容脸?那你怎么一开始没认出来?”   “我不知道……她本人和照片不太像……”蒋纯抱着田芮笑继续哭起来。   方也开口了:“我到的时候她在给吴浩然打电话,他妈的那个人渣直接把她拉黑了。”   “啊……”庄希未愕然失色。   田芮笑警觉地问:“你呢?你删他了吗?”   蒋纯像是被提醒了当即掏出手机:“我这就删……”   “别!”田芮笑拦住她,“别删!留着证据!他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到底是怎么说的,跟那个刘姿惠说的出入在哪里,你要搞清楚!”   “留证据?搞清楚?让他滚吧,我再也不想知道有关他们的任何事……”   田芮笑接着劝她,伸手去夺她的手机。争执之中蒋纯连上了网,数条微信消息接踵而至,她打开微信,被满屏幕相似的内容吓住了——   “你怎么了?贴吧上有人发你和吴浩然,你快去看看!”   “我在微博看到有人发长文说你当三……怎么回事?吴浩然有女朋友?你快去看看,她还艾特了学校官博什么的,已经有快一百转发了……”   蒋纯盯着手机,全身发冷。田芮笑夺过她手机时,方也暴跳如雷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这男的他妈不是人!恶心的懦夫!”   “我也去,”田芮笑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蒋纯,“你手机我拿走了,你用我的跟我们联系,我们回来之前不许胡发什么东西,听见没有?”   蒋纯捂着心脏,痛到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   庄希未跟着两人一道出门,一进电梯她就忍不住了:“这算什么事啊?吴浩然到底什么意思?”   田芮笑沉着脸,好一会儿才说:“我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什么?”   田芮笑和方也对视了一眼,由方也说:“刘姿惠是吴浩然原来的女朋友,也许没有明确分手,或者根本没有分手,但他骗了蒋纯,脚踏两条船,现在被发现了,甩锅蒋纯是为了考研辅导勾引他……”   庄希未瞪大眼睛,气得语塞,好半天才开口:“其实……这种事我不是没有听说过,好像很多学校都会有……”   “我知道,”田芮笑眼中有泪,“这样的事的确不少,但我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人身上。”   三人打车到燕大,路上轮流给吴浩然打电话皆被挂掉。方也发了短信威胁道,如果再挂,他们就直接去找老师了,吴浩然这才捱不住回应。   他们约在学校一处僻静的花园,可惜了这铺满草坪的金色银杏叶,她们在这个下午将不会听到任何赞美之词。   萧瑟的秋风吹了足有半个钟,才看见吴浩然和刘姿惠踩着落叶走了过来。   刘姿惠比谁都更想说清楚,比谁都更想让蒋纯身败名裂,不用他们问,她自己就解释得一五一十。   她和吴浩然本科同校,在一起已有三年,最近透过蛛丝马迹察觉了他在北京有人,逼问之下吴浩然终于承认,蒋纯为了让他帮忙辅导考研,愿意肉偿。他先前几次推拒,并明说自己有女朋友,她却一直纠缠不休,甚至主动开房等他,他这才犯了错。事发之后吴浩然已向刘姿惠忏悔,并承诺再也不和蒋纯往来,看这样子,刘姿惠已然原谅了他。   田芮笑听完,摆了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问:“真完美,都是蒋纯勾引你,就这么摘干净了?”   刘姿惠瞪向她:“你什么意思?”   庄希未最坐不住,直截了当:“这个人在放屁!他根本没告诉蒋纯他有女朋友,蒋纯一直以为跟他是正常交往!什么勾引?明明是他先提开房的!”   吴浩然显得很无奈:“她就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方也曾和吴浩然打了很久的球,算是有些交情,最大限度维持体面,道:“你刚才说的这些,你说过有女朋友,是蒋纯主动提,这些有证据吗?”   吴浩然顺利接话:“她一直都来实验室找我补课,很多话都是当面说的……而且,她主动去开房,用的她的身份证,这点赖不掉吧。”   三人竟被他说得无语凝噎。   来时路上,田芮笑已翻完了蒋纯和吴浩然所有聊天记录,的确没有任何能直观证明蒋纯无辜的证据。甚至田芮笑看出了在这段感情里,蒋纯的确主动多于吴浩然,真的对质起来,蒋纯没有胜算。   不久后,田芮笑一声冷笑,缓缓道:“吴浩然,我小看你了。”   “你什么意思?”刘姿惠站了出来,简直比上午对着蒋纯还嚣张,“一直在这阴阳怪气,怎么着?要跟闺蜜共沉沦?做错了事也帮着死赖不认是吧?”   “我是觉得你好可怜,”田芮笑不紧不慢,眉眼含笑,“几句话就被骗了过去,你是不是准备原谅他继续恩恩爱爱?他的研究生还有一年半——哦对了,我听说他还准备直博,横竖三五年时间,你准备下一次什么时候又发现他劈腿,再听他找什么理由骗过去?”   “你——”刘姿惠先看看吴浩然,又瞪向田芮笑。她一定有所动摇,但现在一对三,她不能将吴浩然也归为敌对。刘姿惠调整呼吸,接着说:“你觉得他骗了我,你就这么确定不是你闺蜜骗了你?我怎么听说你自己在外面交了男朋友也没给闺蜜交代清楚呢?”   一旁庄希未听得惊了。老实说,在座诸位都是高考超六百分的人,没有人没脑子。   田芮笑一时语塞。这当然是蒋纯告诉吴浩然,吴浩然又告诉刘姿惠的。她没有想到,蒋纯真的也这么在意她隐瞒了和庄久霖的进展。   见她无言,刘姿惠翘起下巴,更是气盛:“回去问问你的好闺蜜,现在识破她的嘴脸还不算晚,你同情我?我才真是好同情你哦。”   方也做主结束了谈话,拉上田芮笑离开了学校。   “好气啊!”庄希未恨得咬牙,“就这么放过他了?这就算完了?看看那女的刚才气势汹汹那样我就来气!”   田芮笑过了很久才接话:“其实她的立场没有错,吴浩然那些解释逻辑完整,更没有在平时留下证据,她当然会把一切都怪罪在蒋纯身上。”   庄希未愣住:“笑笑……”   “她说的没错,”坐在副驾的方也不得不认同,“吴浩然把一切责任都推干净了,认错态度诚恳,从刘姿惠的角度来想,我们的确是一群狐朋狗友。”   庄希未缓了好半天,才回归重点:“这个吴浩然……真他妈绝啊……”   回到万邦公馆,方也主动做了这个转述的恶人。   蒋纯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一字一顿问:“他真的这么说的?”   几人残忍地沉默了。   蒋纯凄苦地笑了一声,缓缓点头:“他说得对,他跟我说在一起,说去开房,都是电话或者当面说的,我没有任何证据……原来他每次都找借口用我的身份证,是为了这个啊……”   庄希未忍不住悄悄问:“吴浩然学什么专业啊……”   “通信安全,”蒋纯大大方方地回答,“很好,逻辑严密,行动谨慎,滴水不漏,很学以致用嘛,难怪导师点名直博,你们说是不是?”   “你冷静一点,”田芮笑说,“我们今晚整理一下,先做个回应,不能任由他们在网上乱传。”   “回应?话都让他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蒋纯还在笑。   “事情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庄希未也开口,“怎么能让这种人就这样安然无恙地逍遥呢?我们可以告诉学校……”   方也阻断她:“蒋纯想考我们学校的研,这件事让老师知道,我们又没法澄清,真的很不利。”   蒋纯把脸埋进臂弯,田芮笑咬着牙说:“我去找丽丽,她会相信我们的。”   “对!”庄希未跟着附和,“我也去我也去!”   田芮笑坐到蒋纯身边,抱住了她:“你今晚先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咱们好好想想,我明天去找丽丽,好不好?”   蒋纯点了点头,躲进她怀里,泪往外流,痛往心灌。   可谁也没想到,还没等到明天,刘姿惠进一步出击了。   到了夜里,接连不断有同学难堪地给田芮笑发来各种链接、截图、聊天记录。先是贴吧蒋纯的帖子里出现了暗搓搓连坐田芮笑的言论:   “粘得跟连体婴儿一样,怎么可能不知道,电信姐妹花好恶心。”   “关系那么好,我合理怀疑某校花也私生活混乱。”   紧跟着就有四面八方的“知情人士”蜂拥而至:   “难道我是第一个知道某校花经常上各种豪车跟各种男的约会经常夜不归宿的?”   “什么某校花?毕业了的过气学姐好意思还给自己捆绑校花人设?直接大名田芮笑不怕你知道。”   接着满屏幕贴上了从各种地方抠来的照片,五花八门,有田芮笑进出数个别墅酒店,上下不同豪车,和谁谁约会吃饭,男的打了码,独留她的脸。   证据充分了,有人自告奋勇开了新帖——《清纯人设崩塌!你不知道的燕大女神田芮笑》   帖子就像一颗重磅炸弹,持续在首页前五飘了整整一晚,楼层越堆越高。   事实上,那些照片都有合理解释并能找人佐证。比如,某间别墅是他们之前社团活动租的,酒店是拍摄杂志后安排的;豪车出现了三辆,除了庄久霖的,潘亮和其他一位友人也曾来学校接过她;和谁谁约会?一位是陆璟,一位是伊恩……   可从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挖掘丑事,似乎是人们趋之若鹜的狂欢,谁都乐于插上一脚,推波助澜把事情越说越离谱,最后竟成了——她被多个男人包/养。   当然,田芮笑没有错信自己四年的好人缘,为她澄清说话的不少,却一一被人盖章“洗白亲友团”。   洗白这个词天然贬义,能洗成白的,说明本就是黑的,似乎给谁扣上了个“洗白”的帽子,人们就自然认定这个人之前是黑的了。   没有人不会对田芮笑的八卦感兴趣,富二代美女学霸,这三个头衔单拎一个出来都够做文章。谣言在极短时间内病毒式扩散传播,铺天盖地布满贴吧空间微信微博……   舆论的流程总是那么相似,下一步就是全方位开展人肉,一一曝光她的联系方式地址照片……   到了最后,她甜美清纯的脸蛋就成了原罪。   “对不起!”蒋纯哭着抱紧田芮笑,“真的对不起!我马上写声明,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田芮笑一言未发。手机持续炸响了一个小时后,早已被她关机扔掉。她全身发抖,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整个晚上。第一次经历网络暴力,她害怕,茫然,惊愕,也愤怒。   凌晨已至,蒋纯只好说:“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吴浩然,我认错,我背锅,我什么也不追究了,我求求他让刘姿惠收手好不好?”   田芮笑扶她起来,握住她的手,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了门铃。田芮笑和蒋纯警觉地对视,蒋纯先开了口:“不会是有人找过来了吧……”   田芮笑整个人猛地一震,脸色一瞬苍白。急促的门铃变成了惊悚电影里的背乐,持续在她们耳边炸响,却没人敢有任何反应。   门铃终于停下,外头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声如洪钟地唤:“笑笑?是我。”   田芮笑惊愕地捂住嘴。   是庄久霖的声音。   她一跃而起,踉踉跄跄地往外冲,开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摇晃的整个世界尘埃落定。她一头扎进庄久霖怀里,受了天大委屈地嚎啕大哭。   蒋纯跟了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也跟着落泪。   “好了好了,不哭了宝贝,”庄久霖搂紧了她,亲吻她的发,“我在,我在。”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她哭得更凶更痛,没一会儿就染湿了他整个心口。庄久霖给蒋纯示意了一个眼神,像抱婴儿那样将田芮笑托起来,关门出去了。   庄久霖在电梯里脱下大衣为她套上,重新抱紧她:“对不起宝贝,我今天有事回家晚了,到了家里才听希未告诉我……我打了你电话好久都没有反应。”   田芮笑哭得一喘一喘,呜哇呜哇只有他能听懂:“我好怕……我好怕……”   “不怕,不怕,”他发力紧箍住她,“有我在,嗯?”   闻着他熟悉的味道,田芮笑渐渐安定下来……   庄久霖带她坐上了车,开口就说:“那个刘姿惠,我去了解了,家里有点势力,网上那些东西她花钱找了人,你们学校贴吧发言的那些,很多都不是你们学校的人。”   田芮笑抬起头,泪盈盈地看着他:“你看了?”   庄久霖点头。   “你也觉得我私生活混乱吗?”她现在理智全无,不等他说什么,就又嚷道,“我私生活混不混乱,你最清楚!”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庄久霖抱紧她,亲吻她的泪。   他见过初夜时床单上盛开的那朵红玫瑰,他怎么会不知道?   “宝贝,你回去好好睡觉,明天一早起来,事情就都过去了,嗯?”庄久霖平淡地仿佛在说笑。   田芮笑看着他:“能怎么办?”   庄久霖抬了眼盯着某处,眼底折出狠戾的光,轻轻一笑,道:“既然要玩资本,我倒要提醒一下他们,资本由谁做主。” 第59章 Chapter 59   田芮笑怔怔地看着庄久霖, 关不住闸的泪水又淌了下来,哭声没了悲伤, 反而像个买不到糖果向父母耍赖的孩子。有他宠有他爱, 她才不要浪费撒泼任性的权利。   “不哭了好不好?”庄久霖将她的脑袋压到心口,“宝贝, 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田芮笑断断续续地开了口:“我好恨她, 好恨她……好不容易让叔叔接受我,如果他知道这些,一定会觉得他之前没担心错, 我就是一个坏女孩……”   “不会,不会……”庄久霖陪着她做牙牙学语的幼儿, 一遍遍重复, “爸爸是个明智的人, 就算他知道了,听完原委就好了, 别担心好不好?”   这些话没有给她半分安慰。不是每个听了谣言的人都会关注后续, 事实上谣言和澄清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不过是随意听来的谈资罢了。可从今往后, 在那些不知道后续的人眼里,她田芮笑永远永远被打上“私生活混乱”、“人设崩塌”的标签,甚至他们还会两级传播——“田芮笑啊,之前有人曝过她被包养”,让下一波不明真相的也只知道这里而已。   她真的好恨好恨,恨这样的无妄之灾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污点。一个完美的田芮笑才配得上发着光的庄久霖, 她知道他不在意,也知道他一定有完美的安慰来化解她的愤恨,但到底在她心里,对自己完美的骄傲,终究还是被打碎了。   田芮笑哭得梨花带雨,庄久霖只好抬起她的脸吻下,但愿借此分散她的注意力。没过一会儿,她的抽泣渐渐转为轻吟,胳膊勾住他后颈,回应他躁动的舌头。   夜里寒凉,两人交缠的唇舌间溢出阵阵雾气,带动彼此体温攀升。衣物一件接一件被扔到一边,庄久霖不耐烦地抱怨:“冷天真不好。”   “怎么了?”她傻傻地问。   “要脱太多。”就连这几秒都让他难耐。   窗玻璃渐渐被蒙上一层雾气,遮住了那里头的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庄久霖发力最狠之时,声音也变得凶恶:“你的私生活是很混乱,全都乱在我身上了。”   极致之后,田芮笑死死地抱紧了他,哭着喊:“你陪我好不好?不要走,不要走……”   庄久霖浅笑:“好,跟蒋纯说一声,我带你回去。”   田芮笑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蒋纯也很害怕,我不能丢下她,我得回去陪她……”   庄久霖从她发间流连到颈间,贪恋着事后余香:“宝贝,好好睡觉,什么也别想,明天就都好了,嗯?”   田芮笑点着头,又开始抽泣。   “怎么又哭了?”庄久霖拭去她滑落的泪,“不相信庄先生?”   “相信。”她乖得像小学生。   庄久霖把田芮笑送到家门才折回电梯。一进门,蒋纯出来迎她,她扯着鼻音说:“我去洗个澡。”   蒋纯秒懂:“哦。”   田芮笑沐浴出来,看见蒋纯已背着她躺下。其实她那些谣言都只是无中生有,看客散了便罢,蒋纯才是真真正正受了骗,遭了骂,挨了打,背下不清不楚的骂名。   田芮笑从身后抱住蒋纯,声音很轻:“别怕,我的姑娘,人生总要摔跤,早摔总比晚摔好,是不是?”   蒋纯的泪砸到枕头上,她控制着声线说:“考研报名还能改吗?”   “……”田芮笑不得不残忍,“刚刚过了十二点,今天是11月1日,31日是最后期限……”   “那我不考了,”蒋纯痛苦地摇头,“我不要再待在学校里,我一天也不要待,我要去别的地方,我要回家……”   “你别自暴自弃,他不值得,”田芮笑半起身将她罩着,“你这样只会让他更小看你,他看着你这副样子简直要笑掉大牙了你知道吗?”   蒋纯哭得头痛欲裂,说不出话了。   “你听我说,”田芮笑严肃起来,“你现在其实已经能上考场了,最后两个月只是查缺补漏而已,咬牙熬过去,咱们考一个高分,然后调剂去别的学校,好不好?哪怕不在北京,你调剂回西安,西安三个985,四个211,咱不去那对狗男女本科学校,可选的还多着呢。”   蒋纯点了点头,转身抱住了她。   今年冬天可真冷啊。可惜距离供暖还有半个月那么久。   田芮笑卸载了QQ和微博,留下一片太平的微信。这种时候她不得不开始相信星座——巨蟹座以人为镜,能从别人身上映照出自己是如何对别人。留在她微信列表的朋友无一人给她捅刀子,没有泄露她朋友圈里的任何信息,更是打发掉了前来打听的各路人马,认真为她解释澄清。   “遇见你们真是太好太好了。”凌晨四点,她发了这样一句话。   庄久霖是第一个点赞的人。原来他也没睡。或许他正连夜赶着为她处理这件事?那么她可不可以任性一次不叫他早睡,只等着天亮让他交一个结果?   她有。她有这个权利。仗着她是他唯一的宝贝。   天灰蒙蒙亮时,哭累的两个女孩才相继睡去,竟一觉睡到快中午。等田芮笑醒来打开手机,微信炸了——   “笑笑!楼主发帖子道歉了!你快去看!”   “原帖已经删了,每条对应的都有解释,特别详细!”   “楼主说自己是拿钱办事的水军,现在大家都去围攻那对狗男女了,微博都沦陷了你快去看!”   田芮笑好不容易点到了齐苑的消息,她发了几张截图,微博搜索有关她这件事的关键字均无法显示,要么全是毫无关联的内容。齐苑附言:资本下场,你男人牛逼。   蒋纯捧着手机欢乐地看狗男女微博评论去了,不时传来阵阵爆笑。可田芮笑心中尚有疑虑——到道歉这一步还能说是跟风兴起保留颜面,承认雇水军便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庄久霖是怎么让她束手就擒的?   庄希未的消息在最后,也是最早发来的,时间是早晨七点。   “笑笑,放心吧,我哥查到刘姿惠她爸是一个公司西北区副总,虽然不是浦越的,但翻了一层关系就找到人了。我哥刚才确定把她爸刚到手的项目拿走了,据说她爸因为这个项目有望升总经理,这可真是被她坑惨了!”   田芮笑把手机拿给蒋纯之后,蒋纯一字不差地吼出齐苑的话:“资本下场!你男人牛逼!”   之后蒋纯上蹿下跳,不停地模仿刘姿惠:“我他妈是惹了个什么神仙?这还能有这种操作?哈哈哈哈……”   解决了刘姿惠,该轮到吴浩然了。   一听她们要去找江曼丽,庄希未也主动跟上。她告诉田芮笑,她已经给江曼丽打过电话了,上午江曼丽有课,答应她午后再联系。   出门之前,田芮笑给江曼丽打电话。“我都已经知道了,”江曼丽叹了口气,“委屈你们了孩子,别着急,姐在呢。”   田芮笑忍不住哭着说:“丽姐,你真的好像我姐姐。”   “傻丫头,本来就是你姐姐。”   办公室不方便谈,江曼丽跟她们约在学校外一间咖啡屋。   按照新闻学倒金字塔结构,一见面必然先谈最新进展。得知贴吧微博盛况,江曼丽调侃道:“我怎么听说庄小弟也跟着掺合了?”   田芮笑脊背一凉,庄希未主动掩护:“那是我跟他说了嘛!”   要真盘算下来,这解释未免牵强,但江曼丽没多说。她难过地看向蒋纯:“你昨天跑出去没来得及收书对不对?我今天听说你的书都被刘姿惠弄坏了……”   蒋纯倒吸一口凉气,倒在田芮笑肩上又要哭。“不哭不哭,”江曼丽最先说,“不就是高数和电路吗?我那笔记多的是,你要多少有多少。”   田芮笑赶紧说:“对,英一的书我的全给你了。”   庄希未附和:“我也给你,政治我也可以给你。”   江曼丽长叹口气,缓缓开口:“蒋纯,这件事姐完全相信你,知道你委屈痛苦,也很想帮你讨一个公道。但是……你别怪姐,姐得告诉你实话。”   三人凝神屏息,听她继续说:“吴浩然成绩很好,刚发了一作,奖学金拿得又多,还是预备党员……像感情纠纷这种不触及法律法规的事,学校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届有一些比你还恶劣的情况,从来没听说有什么处理,该保研的保研,没哪样少。”   “丽姐……”   田芮笑刚要开口求她,被她掐断了:“我只能尽量去跟院里领导沟通,看看能不能在品德方面撤销他的预备党员。而且我只会说是由于他个人作风不良,不能提到他反咬你那些话,你还要读研,不能让老师们印象不好。”   蒋纯哭着点头:“好,好,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谢你江老师……”   只有庄希未敢说话,她愤愤不平道:“就只能这样了?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江曼丽好不忍心:“吴浩然的导师聂老师很看重能力和成果,一再夸吴浩然得力,这些私事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有科研成果能说话……我不得不承认老师的能力是有限的,做不到教学生面面俱到,那就专精一个,聂老师选择了一心提升学生的科研建树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蒋纯随即接话,“江老师对不起,我不想为难你的……”   江曼丽冲她轻轻一笑,凑近一些托起她的手,认真愧疚:“对不起小朋友,我也想为你做更多。”   田芮笑无力地闭了闭眼。她知道这已经是江曼丽能给出的最好结果,如果不是她,甚至连这点办法都不会有,吴浩然会依旧逍遥地做一个体面优秀的高材生。   我的蒋纯啊,没有人能替你做主,渣男也不会有报应,所有的苦只能你自己咽,自己后悔。这就是苟且又荒诞的人生啊。 第60章 Chapter 60   蒋纯甚至连学校都不敢进去, 田芮笑和庄希未去自习室打包了她的东西——那堆已经被刘姿惠撕得稀巴烂的破书,又从江曼丽里那拿了所有能用的书和笔记, 回来交给她。   神通广大的庄小姐总是能为她们带来一线消息:“狗男女分手了, 渣男被贱女她爸骂得狗血淋头,说他害了她女儿又害了他的工作, 哈哈哈哈……”   女孩们一起哄笑, 庄希未接着说:“还没完呢!渣男爸妈知道以后心疼儿子,给骂了回去,双方现在狗咬狗相互撕, 笑死我了!”   黄昏时分,方也以一拳将吴浩然打到流鼻血, 结束了这场可笑可恨的闹剧。   网上的看客散了, 可留给戏中人的痛又要多久才能够被磨灭?   蒋纯没办法在学校家属院住下去了, 可临近考试,她不可能对父母说实话让他们担忧。田芮笑让她搬过来跟自己一起住, 从网上订了张新书桌, 明天就能到货安装。   蒋纯坚持要给她交房租, 哪怕折一半也行, 两人僵持不下,田芮笑最后说:“你负责把菜买了行吧?”她这才同意。   “你真是高兴得太早了,”田芮笑挤眉弄眼道,“你知道这会儿大闸蟹特别肥吗?打明儿起我天天吃。”   晚上两人一起做饭,蒋纯几次提醒她做多了吃不完的,田芮笑都一笑而过。等最后一道菜出锅, 门铃也刚好响起,她才终于承认某人也来。   蒋纯怔怔地看着庄久霖拎着两杯奶茶进门,与田芮笑蜻蜓点水般一吻,给她面子没有过分地继续下去。   看着满桌色泽鲜美、香味诱人的菜色,庄久霖点了点头:“有进步。”   庄老板气场实在强,哪怕摘了领带挽起衬衫,像个捣蛋鬼那样趁田芮笑不注意偷吃,还是让蒋纯缩在一角不敢搭话。   田芮笑给三人打了饭过来坐下,蒋纯鼓足勇气,低头对庄久霖说:“对不起,这件事我连累笑笑了,真的很对不起……”   “你干嘛呀……”田芮笑拉过她的手。   庄久霖正在执勺盛汤,淡淡道:“好好学习。”   蒋纯忍不住悄悄对田芮笑说:“真的好像教导主任哦……”   整顿饭令蒋纯意外地轻松,或许因为庄久霖一开口对田芮笑说话,就温柔得令凛冬雪化;又或许是因为每当田芮笑看向他时,哪怕只是看着他吃东西,双眼都惊艳得仿佛他令星河失色。   我的笑笑,勇敢爱他吧,你值得,他也值得。   饭后庄久霖还有事要办,田芮笑当然送他下楼,好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两人在地库里拥吻,田芮笑被他半托起来,他很喜欢这样抱她。   “显得你力气大,还是显得你高?”她曾这样问。   “是显得你像小朋友。”他答。   运气真是够好的,那位罕见得让田芮笑都忘了还是邻居的邱恒,竟在这个时候开车回来,特意下了窗户打招呼:“庄总。”   田芮笑早就埋起脸了,庄久霖阴冷地瞪着他,摆领导架子吓唬道:“做完事了?”   邱恒好无辜:“您下午让杨磊接了我的事,我就回来了。”   田芮笑还被庄久霖抱在怀里,一动不敢动。庄久霖脸上大写的“你可以滚了”,邱恒接收到了信号,收尾道别开车走人。   等车声彻底消失,田芮笑才敢抬头:“你让杨磊回来了?你查清楚不是他了?”   “我一开始就知道不是他,”庄久霖扶了扶她的碎发,“只是让他以为我怀疑他而已。”   “所以……你让他两边不是人,只有死心塌地跟着你干出成绩才能彻底翻身?”不等他应答,田芮笑又说,“庄先生真可怕。”   庄久霖撞了撞她的鼻子,好乐意被她这样形容。   田芮笑脑袋搭在他肩上,委屈巴巴地说:“我要两个月见不到你了,庄先生。”   庄久霖说:“是五十天。”   “算这么准哦?”   “多一天都不行。”   既然蒋纯搬了过来,两人就做了考研之前不再见面的约定。   “我想你怎么办?”她快哭了。   “宝贝,好好学习,考完了试我去接你。”他难得没有甜言蜜语。   田芮笑抱紧他不愿放手,听他像个教导主任那样唠叨:“注意休息和饮食,适当锻炼,保持状态。”独没有所有家长都爱嘱咐的“不要熬夜”,他最清楚没有不熬夜的精英。   她还是问:“想你怎么办?”   “不要想我,”他听起来好无情,见她委屈得快哭了,心软补了句,“每天可以想十分钟。”   “好哎!”她简直是惊喜。   庄久霖静了一会儿,说:“等你考完试,我陪你去逛街,去看电影,去看小猫,好不好?”   “真的啊?”田芮笑睁大眼睛望他。或许别的女孩听了会不可思议吧,于她们而言这么平淡的事,在她这里却是莫大的惊喜。   庄久霖强调:“要好好考试。”   “好,我好好考试,”她忍不住确认,“等我考完,你陪我逛街,看电影,看小猫?”   庄久霖低头抵着她嘴唇,庄重许诺:“我答应你。”   ……   没有他的五十个日升月落,从早起刷题开始。   蒋纯住在次卧,田芮笑把自己的书桌搬到客厅,跟她的挨着一起学习。进入冲刺期,田芮笑将起床时间由七点半调为六点半,午休半小时,晚上零点睡。   按照人大金融历年分数线,考395分才算稳进,田芮笑给自己定的分值是政治70、英一80、数三130、经济学130,这样在复试中才不算危险。   自入秋时田芮笑做出一张85分的英语卷子后,除了隔天写两篇作文保持手感,她几乎不再看英语。而蒋纯进入了三刷英语真题的轮次,阅读错误从首轮7、8个到二轮5、6个。四篇阅读一共20题,每个两分,田芮笑要求她将错误降到5个以内才能稳上70分,便集中火力抓她的阅读。   方也一周过来给她讲一次数学,他悄悄跟田芮笑说过几次,蒋纯状态很糟糕,田芮笑只能叹气:“看出来了。”   工科和经管文法的分数有所不同,高难度的数学一和专业课很难考出经管文法动辄130、140的分数。可燕大电信类属双一流学科,对数学和专业课的要求还真就在130左右。十一月正是刷卷子的时候,从蒋纯几次结果来看,实在不够理想。   田芮笑只能一次次给她打气:“集中精力,咱们还有时间,别躁。”   这五十天里,每日重复着学习、吃饭、休息、学习……的循环,起早贪黑,隔绝外界。   期待的电影下映了,想买的衣服过季了,新晋火爆的口红色号抢空了,微博上更迭了无数条新闻八卦,新奇段子,网红名人……这些统统都与你无关,甚至走出考场那天你会发现,你还在用的梗和表情包已被淘汰至大清未亡时。   “为什么高三的时候这么能集中精力没想着玩呢?”蒋纯天真地问。   “因为高三的时候你没有拥有过这些,你连手机都没有。”田芮笑答。   学累了,相互吐槽也是一种解压。田芮笑给庄希未发一叠叠堆满算式的草稿纸,庄希未给她回整页整页的成排汉字,田芮笑惊道:“这啥玩意儿?”   “论述题啊!一门课三题,一题1500字!”   “就这些?”   “才不是!前面还有别的题,反正一场考试得写六七千字。”   “……文科好可怕。”   白天不懂夜的黑,庄希未也瑟瑟发抖:“数学简直反人类。”   庄久霖给田芮笑送过几次炖汤——让肖硕送的。为避免她太开心,他执意说是阿姨做的。庄先生啊庄先生,你可知你的小姑娘有多熟悉你的手艺?   北京开始供暖之后,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期间田芮笑陆续收了几封其他学校的offer,却迟迟等不来她最想要的那一个。   ——别着急。她安慰自己。至少没有拒信,她还能再等。   考试在即,两人都面临新的问题。   蒋纯户籍迁至学校,可以在燕大考试。可九月报名时她还有房子,根本没操心订酒店的事,谁能想到……现在,房子也退了,酒店也早就被考生订满了。而田芮笑找伊恩开了张工作证明,得以留在北京考试。报名选好考点之后她就订好了酒店,就在学校里。   蒋纯最后只能订一间直线距离两公里的套房,考前一晚,两人都收拾东西准备过去。   万万没想到,庄久霖打来电话,说要开车送她。田芮笑大惊失色,一口拒绝,他却很执着:“我不放心。”   那时是下午两点,庄久霖说了等他六点下班后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田芮笑急得上蹿下跳。   蒋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无情,可真的好好笑:“要不你跟他说实话呗,也没什么啊……”   “不行!绝对不行,”她很坚决,“我没有他那样的底气……”   “反正你有剑桥了。”蒋纯知道她不爱听这个,立时补充:“好啦,别干着急了,赶紧看看还能不能换别的酒店,就中关村附近,这样他看不出来。”   田芮笑顿时醍醐灌顶,果然人在急躁时拿不出主意。   庄久霖按时到了,田芮笑和蒋纯上车后,他首先就问:“哪个酒店。”   田芮笑报了地址,果然他没有任何疑问。田芮笑和蒋纯相视一眼,松了口气。   先把蒋纯送到,再继续北上。   田芮笑订的酒店位置非常微妙,北上南下几乎等距。少有考研生奢侈住五星级,实在订不到别的了,才发帖寻研友拼住标间,所以哪怕时间临近,田芮笑还是订到了大床房。   庄久霖帮她把行李拎进门,像教导主任那样啰嗦了几句早点睡别迟到调闹钟,转身就要走了。   田芮笑扑上去咬住他的嘴唇,几乎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他变得不安分的身体。一别两月,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她主动献吻?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吻你了。”庄久霖甚至不敢抱她太紧。   田芮笑抱了他一会儿,两人都没有继续做什么的打算。然后她说:“后天晚上要陪我。”   “好,早早做饭等你。”   庄久霖走了,田芮笑后脚出门,先去燕大拿她的电驴,往北开了六公里去学校看考场。   隆冬十二月,骑车狂风吹得脸疼,但比起早上打不到车以及堵车风险,骑电驴还是最为保险。   虽然肖四已经背了三遍,但考前一夜没人睡觉已成规矩。十一点时田芮笑给自己灌了罐红牛,往群里发了句:我开始了。   庄希未响应:我估计两点能背完。   蒋纯跟上:我努力三点前。   之后的夜里……   蒋纯:谁给咱发一下人类命运共同体咋写?   庄希未:你他妈背完了?   蒋纯:还差思修。   田芮笑:build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mankind   庄希未:报,01:36,还有人在吗?   蒋纯:那个世界之中国太难背了,我他妈抄材料再瞎编吧。   庄希未:害,谁不是呢。   蒋纯:老田睡了?   田芮笑:我在查缺补漏选择题。   庄希未:……   蒋纯:……   蒋纯下一次冒泡是两点半,田芮笑过了好久没动静,庄希未说:“我才是陪你到最后的女人。”   早晨六点,田芮笑才冒了出来:我醒了……   三人分别起床洗漱,收好书包,从酒店离开。   早晨七点的北京还算冷清,街上没什么行人。田芮笑吹着冷风,骑着小驴,紧赶慢赶来到校门,随着三三两两的同学沿校道行进。   田芮笑在考场外停了车,考生在黄线外站得满满当当,捧着卷子念念有词的,抓着包子豆浆吃的,少有相识的人交头接耳。   这就是考研,没有人督促,没有人陪伴,你要把自己打点妥当,独自走进战场。   老师终于放了警戒线,考生们往楼里鱼贯而入。   关机之前,田芮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庄希未说:提前恭祝各位研究生。蒋纯说:谢谢中传硕士。   田芮笑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鼻尖一酸,敲字: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工科跨考金融,数学不到130复试真的会被怼。   “你一个工科生数学怎么这么差?” 第61章 Chapter 61   考完英语是下午五点, 田芮笑从考场出来,迎上一片灰蒙的天。骑着小驴往校门走, 一出屏蔽区就接到肖硕电话:“小田, 先生让我过来给你送饭,我已经到酒店门口了。”   田芮笑把电门拧到底赶回酒店, 从肖硕手里接过保温盒, 才闻着味道,她便说:“不是他做的呀?”   肖硕解释:“先生去香港出差了,刚走不久, 饭是家里阿姨做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还没通知我。”   要是明天回不来,岂不是陪不了她了?田芮笑跟肖硕道了谢, 沮丧地回了房间。   田芮笑正考虑着几点找他合适, 就接到了田芮雯电话:“笑笑, 回到酒店了吗?姐姐今天到北京,正在你姐夫这边。”   田芮笑满心欢喜:“你来看姐夫吗?”   “也看你, ”田芮雯也在笑, “明天等你考完, 姐姐带你出去吃饭。”   “好哎!”开心得她都忘了还要等某人。   吃过晚饭, 夜幕已落,田芮笑试着给庄久霖发:到香港了吗?   他回得很快:准备降落,到地方打给你。   准备降落还能用网,看来是坐着他的湾流过去的。女孩心思总是敏感,明明能用网却一直没给她消息,她又问:那刚才在干嘛。   庄久霖回:没干嘛, 怕你在看书,不敢吵你。   田芮笑轻轻一笑,回:好嘛,那我看书,你到了打给我。   考完不过问不讨论,三人都抓紧时间投入明日科目的复习。   不到一个钟,手机响了起来。周遭已经静下,电话里只有庄久霖温厚的声音:“宝贝,我到了。”   即便不对着他人,她也习惯性撅嘴撒娇:“住酒店吗?”   “有房子。”   “在哪里哦。”   “这次来加列山道,好久不来了。”   哦,听出来了,房产不止一处。田芮笑问:“靠维港还是靠海?”   庄久霖答:“靠海。”   “哦,”她挑挑眉,“爸爸带我看过那里的房子,落地窗都做一百八十度的,露台周围都有林荫遮蔽,无论在哪里一边欣赏海景一边做/爱都好爽哦,难得过去一次,不找个美女试试?”   庄久霖气定神闲:“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没有人?”   田芮笑愣了足有三秒:“那我不打扰了。”   “宝贝,”他好无奈地唤,“最想找的美女明天还要考试,你说我怎么办好?”   她还是气呼呼的:“去香港干嘛?”   “天一董事局主席接任,我们是校友,我在香港的时候常常跟他打球,他请我过来。”   田芮笑面露惊诧,果然是太久没看新闻了:“天一主席换人了?是二太的儿子吗?”   庄久霖一笑:“是三姨太的儿子。”   “……怎么会这样?”田芮笑愣了很久才出声,“我记得二太儿子从十几岁开始进天一,这么多年一直是第一把手。三太儿子……是叫钮度吗?”   田芮笑和大多数网友对这个家族都不陌生。香港豪门故事堪比宫斗大戏,尤其是那几位一夫多妻的枭雄,家中几房太太及其子女的八卦更让老百姓喜闻乐见。   庄久霖应了声:“对。”   “他跟你是校友?”田芮笑努力搜寻相关记忆,“我完全没听过他任何事迹,我一直以为他很平庸……”   庄久霖颇为深长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钮度的确一直不在天一核心,前两年还被发配到以色列待了几年,一步步打回天一董事局的。”   “……精彩,”田芮笑不得不惊叹,“那他哥哥,二太儿子呢?”   “听说刚被免职,逐出天一了。”   “我的天啊,香港豪门内斗真精彩,”她忽然一笑,转了话,“比你精彩多了,你知不知道网上随便一搜他们家八卦就能看三天三夜?哪像你,除了公司披露的以外什么也没有!”   庄久霖好无辜:“我的八卦你还用从网上看吗?都在你身上了。”   “哦,”她得了便宜不忘卖乖,“那说不定我拿你写个微信推文,分分钟就有十万阅读了也。”   “你直接用第一人称写自传,我给你付版税。”   “写!”田芮笑兴致勃勃道,“明天考完试马上写。”   庄久霖听她一阵嬉笑,才道:”宝贝,明天我可能还回不去。”   “我知道,没关系,”嘴上这么说,语气还是苦的,“我姐姐今天来北京了,说了明天要带我吃饭。”   “好,”他这才放心,“等我回去陪你。”   田芮笑乖乖“嗯”了一声,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却没人打算先挂。考虑到她的时间,庄久霖还是开了口:“好了,晚上我还有个品酒会,准备出门了,吃了饭早点休息。”   “好呢。”   洗完了澡,田芮笑又开了罐红牛,预备坚守最后三十六小时。   微博上各路考研名师都发了鸡汤:“08:30开考,还有九个小时,我们还有时间!”、“孩子们,老师陪你战到天亮!”   当然每年都有那些不识趣的:“政治答案解析已发!”、“英语一英语二答案公布!”   庄希未匪夷所思:“有毒吧?这会儿谁看答案?”   田芮笑很淡定:“可能是给明天弃考的人看吧。”   蒋纯发了张书桌照:“开始了姐妹们!”   田芮笑洗澡前随手扎的丸子头一直没拆,碎发耷拉在一个月没敷面膜的脸颊边——实不相瞒,头也有三天没洗了。凌晨一点的北京陪着她,凌晨两点的北京陪着她,也陪着每一个背水一战只为将来能在北京万家灯火中拥有属于自己那一盏的考研人。   纵然也有学历平平却一腔热忱的北漂,八、九点时田芮笑倚在窗边,看着他们一个个穿着平价职业装从写字楼里出来,开始倒两三个钟的地铁公交回到大约也算北京的通州昌平,一日工作和通勤颠簸让人倒头就睡,没有任何精力去想你爱的番剧和综艺,更别提学些特长提升自己。   如果没有硕士学历,也没有父母给的那套房子,田芮笑也就是这其中之一。   或许没有遇见庄久霖,她可以没有任何负罪感地做这样平庸的田芮笑,北京容不下她还可以回深圳。可现在,不行,她不仅要能摘下北京这颗明星,还要星星奔她而来。   早晨六点,睡了三个小时的田芮笑起来洗漱收拾,出门之前再来了罐红牛。   骑车进了校道,她看到有走在路上的女生一边捧着笔记一边在哭。她咬了咬牙,拧电门加速前进,把车停到昨天的地方,拿出手机一看,蒋纯和庄希未在群里吆喝:胜利进度50%!   田芮笑红着眼睛笑了起来。如果没有她们,她一定也是刚才那个边走边哭的女孩。   她永远都不会让庄久霖知道这一切,她只想给他一个骄傲而明丽的田芮笑。   到了进场时间,走进教室里,座位又空了几个,剩下的一些考生脸上,也已表明“重在参与”。   沉住气,沉住气,等这三小时过去,胜利进度条就75%啦!   田芮笑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接过老师发下来的答题纸。   ……   五点的梆子敲响时,田芮笑刚好在第十二页纸上划上最后的句号,停了笔。   走出考场的考生都很平静,仿佛这不过是某天下课而已。田芮笑打开手机,没有任何一处出现她们以为的那种狂喜呐喊,蒋纯和庄希未嚷了好几周的喝酒蹦迪逛街血拼,只剩下一句真实的:我要睡觉,天塌下来也别告诉我。   庄久霖是第一个打来电话的人。“在骑车吗?”他温然浅笑,“什么时候去找你姐姐?”   “我正要打给她问她在哪里。”田芮笑很平静。   “好,”他不多说,“好好跟姐姐玩。”   “好呀。”   出了校门,她一边骑车,一边打电话,电话一通就说:“姐姐,我先到酒店拿行李,然后骑车回学校放,再打车回家放行李,然后再找你?”   田芮雯迟了一会儿才答:“好,路上小心。”   感觉到她出奇地平静,但路上车太多,田芮笑无心多问。   拿了行李,回燕大放车,打车到万邦公馆,辗转已是一小时。   田芮笑输了密码,门开出缝隙之后她就感到不对——里头开着灯。果不其然,玄关一过,她就看见了双腿叠加坐在沙发上的田芮雯。   田芮笑全身从天灵盖开始发凉——她的卧室里到处都有男人的东西。   她的心跳堪比正在跳楼机上:“你……”   田芮雯一向对她直接:“衣柜里都是男人的西装,看样子不低于一百八十公分,洗漱台上还有电动剃须刀,下面摆有一双四十三码拖鞋……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   田芮雯看着妹妹被风吹得发白的脸瞬间烧红,过了好久好久才敢说话:“……是一百八十八公分。”   “床头堆成小山的避孕药,衣柜里那些又薄又透让人喷血的内衣……”田芮雯故意叠加形容词,惹她更心惊肉跳,“小朋友,你同你的靓仔好够火热。”   田芮笑还杵在玄关不动:“……也就比你厉害一点。”   田芮雯缓缓放下腿,往后一靠:“西装都是定制的,那个设计师还不是谁都肯给做……你找了个京城阿哥?”   “你说是就是咯。”田芮笑终于接受了被抓包的事实,提步往前,在沙发上卸下书包。   “这么有品不像是同你年纪的后生仔。”   伊恩比田芮雯大八岁,田芮笑挑挑眉:“跟姐夫和你差不多咯。”   “田芮笑!”田芮雯抬了音量,好是无奈,“有我一个气爸妈不够,你也要来。”   “嗯哼。”   看出她打定主意让她慢慢盘问,田芮雯就陪她继续这个游戏:“这个年纪是该有点本事,他上什么班?”   田芮笑给自己倒了杯水:“上市私企。”   “家里呢?”   她想起庄希未的招,答:“……做点小生意。”   田芮雯自然以为她的概念与田家规模相当,没有表露意见:“那你怎么会认识?”   田芮笑终于看向她,认真说:“他是我同学的哥哥,同学有一次带我去玩,他和爷爷奶奶也都去。”   听到如此,田芮雯更是放心。既然是认识的人的亲属,那也算是明白底细。她终于安心地笑起来:“你见过他家人?他们喜不喜欢你?”不等妹妹回答,她又说:“我家笑笑很难让人不喜欢的。”   “你知道就好。”   田芮雯刚要开口,伊恩来了电话。他刚从公司下来,要她们直接打车到餐厅汇合。   等坐上出租,田芮雯迫不及待追问:“他对你好不好?”   田芮笑眼中满是动情:“好。”   “男人对你好,不是肯给你花钱就好,要愿意陪你,照顾你,注意到你的心情。”   “他好忙的,自己的时间很少,几乎都给我了,”田芮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偏袒,但都是实话,“不管多忙都会给我做饭,偷偷翻我微博找我的喜好,每次做/爱之后都抱我洗澡,去哪里出差都不忘报平安。”   田芮雯夸张地挑眉:“听起来还不错。”   “还不错?”   “好吧,很不错。”   “那也不够。”   田芮雯终于说实话:“小朋友,要是姐姐见过,一眼就能知道真假。”   地方不远,她们很快下车,见到伊恩,再一同进门。   田芮笑的恋情注定成为今夜焦点,田芮雯扯着丈夫的胳膊,激动得堪比狗仔:“笑笑有男友了!”   这一路足够田芮笑做好被曝/光的准备,她没有太紧张,反而伊恩愣了愣,问:“你怎么知道?”   田芮雯转头对着妹妹:“我必须说明,我是先看到了你床头的那堆避/孕/药,才去开你衣柜的。”   伊恩的答案很明确,但不得不再确认:“那么,多久了?”   田芮笑承认看着他的目光带有挑衅:“六月开始。”   “已经半年了?”说话的是田芮雯,“田芮笑,已经半年了。”——你瞒了姐姐跟男人拍拖了半年!   伊恩盯着她:“所以,还是他?”   轮到田芮雯惊愕:“你知道是谁?”   田芮笑并不想由自己说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加标签头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在炫耀。她决定交给伊恩来做这件事,好听听别人是如何介绍他。于是说:“伊恩认识。”   田芮雯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听他平静地说了出来:“浦越的继承人庄先生。”   饭桌上静默了好久,田芮雯才转向对面,道:“田芮笑,这就是你说的做点小生意?” 第62章 Chapter 62   田芮笑吐了吐舌头, 没说话。   田芮雯试图理清头绪:“让我确认一下,你刚才说的给你做饭, 翻你微博, 抱你洗澡,给你报平安的……都是这位庄生?”   “那还在刮台风停航班的时候从上海开车回北京, 就为了陪我过生日呢。”田芮笑翘起下巴, 能神气上天。   此言一出,伊恩也跟着惊诧。   田芮雯猛然回头看他:“为什么你知道这么久却不告诉我?”   田芮笑抢先发言:“是我要求的,而且伊恩的理由一定和我一样——我当时并不确定在我认为该让你知道之前, 我和他会不会分手。”   田芮雯对上伊恩默认的眼神,他说:“那么, 你现在能够确定了?”   两双眼睛齐刷刷对准田芮笑, 她摆了摆手, 感觉有些一言难尽:“我不想做任何主观判断,我能不能陈述一些事实, 由你们自行感受?”   两人相视一眼, 欣然应:“好。”   从哪里说起好呢?先说他全方位攻势般的追求, 或者他不顾父亲反对舍不下她, 还是他愿意带她去给母亲扫墓,之后哄得爷爷精神恢复稳定?   开始娓娓道来之后,田芮笑发现无论少了哪一桩,她和庄久霖都不算完整。   这顿饭吃了很久,田芮笑慢慢说,姐姐和姐夫慢慢听。考虑到伊恩跟庄久霖的商业关系, 她悉心隐去了有关庄徐行病危的部分。   服务生过来加了好几次汤,她的故事才终于讲到最近——她不愿用尾声来形容,若有尾声,她希望那在很多很多年以后。   田芮笑的声音被翻滚的汤水淹没了很久,田芮雯才缓缓回神:“所以,你见过他老爸,他老爸也真的都同意了?”   “叔叔其实很好,”田芮笑说,“后面问过我爸爸康复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   田芮雯和伊恩交换眼神,明白这已是点头。   “所以你一定要开工作证明好在北京考试,是怕回深圳考完试之后没有理由再来北京?”田芮雯一针见血地戳穿。   田芮笑还翘着下巴,得意劲儿就是收不住:“嗯呐。”   “所以,你已经见过他所有家人,”田芮雯轻轻挑眉,“他都不来见见你的家人?”   “他昨天去了香港,还没回来,”田芮笑给自己涮了块肥牛,平静地说,“再说,他想不想见我也不知道。”   “你还算清醒。”田芮雯说。   “还有更清醒的,”田芮笑看向她,“要见也该他去深圳,在北京见是要帮他省诚意,还是省路费?”   伊恩不得不笑起来,认同地点头。田芮雯更认真地看着妹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笑笑,姐姐放心你了。”   吃完了饭,田芮雯说好再带田芮笑逛逛。等走到车旁,四周稍静下来,田芮雯突然开口:“一晚上光注意笑笑,我都忘了有事要告诉你们听。”   田芮笑抬头看她,伊恩问:“怎么了?”   田芮雯给两人留足缓冲,凝望着伊恩,说:“你要当爸爸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田芮笑看着眼前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变成了疯子,抱起田芮雯转圈,发狂地呐喊。   “你要当小姨了,”田芮雯说,“预产期在七月,搞不好跟你同月同日。”   田芮笑觉得她在这一刻美丽得无与伦比,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样子啊。   晚上田芮笑在电话里告诉了庄久霖,他也笑了:“我明晚回京,后天带你和你姐姐吃饭,好不好?”   田芮笑心朝涌动,他终于还是说出了想见她的家人。但好不巧:“姐姐后天上午就要回去了,还是算了。”   “这么快要走?”   “她现在快三个月,妈妈怕她在北京太久跟伊恩……”她不打算明说,电话里已传来笑声。   田芮笑忍不住试探:“离过年也不久了,爸爸行动不便,我应该早点回家。”   电话里迟了片刻才有声音:“想什么时候回去?”   “勉为其难陪你到月底?”   掐指一算竟不到一周,庄久霖艰难地吐了口气,道:“那我送你回去。”   “又没要你去,不用这么紧张。”   他好无奈,明明白白解释:“宝贝,我们分开两个月又只有不到一周时间,你要我怎么不紧张?”   “我知道,”她在偷笑,“故意逗你的。”   庄久霖任她嬉笑一会儿,不忘再拿审批:“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你是要……”她又故意。   “去看看叔叔,阿姨,还有你姐姐,”他好坦荡,“好不好?”   “好。”她甜蜜地答应。   确定了他明晚八点回到北京,入睡时田芮笑翻来覆去想——两月未见,她是不是该准备一点惊喜?   一觉睡到自然醒,这种缺失已久的幸福让田芮笑发足了半个钟的呆,才回神去捞手机。快到中午了,庄希未和蒋纯已在群里聒噪了99+的消息,万没想到田芮笑竟还有起得最晚的一天。   田芮笑一冒泡,就遭到两人堵截,庄希未说:晚上蹦迪去不去?我请!   田芮笑愿意惹嫌:我陪男人。   蒋纯:哦。   庄希未:哦。没一会儿又补一句:拜托你一定让他精尽人亡,这样家产就都我的了。   田芮笑敲下干净的三个字:我努力。   稍作收拾田芮笑就去了天禧台,这间无处不留下她和他欢爱痕迹的公寓,衣帽间还保持着她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她记得她亲手将一件藏蓝色衬衫挂在最前,最上最下两颗纽扣都没有系。   田芮笑走进酒窖,不设柜门的酒瓶仍是一尘不染,保洁定期将每瓶酒一一擦净,对庄久霖而言,浴缸可以落灰,酒不可以。她可不打算认真挑选他偏爱哪一瓶,她知道窖藏再久再香的酒,今夜他也一定无心品尝。   晚上八点,庄久霖落地之后,第一时间收到小情人的惊喜:“我在天禧台等你。”   愣怔了片刻,庄久霖一声浅笑,声音已很克制:“跑去那里做什么?我下高速去你那里也方便。”   “你不是喜欢整个晚上把窗帘完全拉开,跟我……”田芮笑给彼此留足回想那些画面的时间,才说,“我也好喜欢。”   庄久霖又是一声隐忍的笑,她狐媚而低柔地道:“我等你。”   电话挂了,庄久霖喉结微动,抬了声:“开快一点。”   ……   电梯升到顶层,右转来到一扇双开铜门前,按压拇指,门应声解锁。庄久霖扶着门把往后一推,屋子里却不是他料想中的灯火通明,有黯淡的光从玄关后映出。   庄久霖伸手去寻开关,几次按动却未见反应,他抬了声道:“宝贝,停电了吗?”   屋里暖气充实,庄久霖脱下大衣挂起,一边解西装扣,一边往里,玄关一过,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客厅与餐厅隔走道对望,此刻摆满一座又一座闪着明黄微光的烛台。餐厅长桌覆上桌布,烛台、鲜花、高脚杯和餐盘刀叉分布其上,一道红酒炖牛肉先声夺人,庄久霖闻着醇厚酒香走近,无奈地猜想她大概率是动了他收藏已久还未品尝的89年DRC。   她久未出现,庄久霖又唤一声:“宝贝?”   下一秒,一道甜软的嗓音透过音响,在他四面八方响起:“猜猜我在哪?”   庄久霖着实一惊,扫了扫四周,勾起嘴角:“还要跟你一把年纪的庄先生玩捉迷藏?”   田芮笑的声音消失了,他只好提步找寻:“好,让我找找看。”   庄久霖径直走进主卧,一百八十平米的主卧被一面又一面墙隔断出不同功能,她真够舍得,每个空间每条走道都没忘摆蜡烛。庄久霖最先走进卧室,看到空荡的床榻,然后转了洗漱间、全景浴缸间、衣帽间、书房……一边走,一边与他的小情人隔空对话:“还不在这?让我再找找……”   音响里的声音不高兴了:“庄先生好笨哦。”   庄久霖最终又回到客厅:“求你了宝贝,我认输。”   一双细胳膊从后环住他的腰,后背也被女人柔软的身体贴上,她妩媚的声音从远处来到耳边,娇嗔轻喃:“你找我,就只会去床上找了?”   庄久霖喉头一紧,抓住她的手往下带:“是我最想到床上找你。”   田芮笑不紧不慢地道:“还能忍多久?”   “田小姐要我忍多久?”   “先吃饭。”她说完,毫不留情地收了手。   庄久霖转过身来,才看见田芮笑身着一件淡粉色缎面浴袍,踩十一厘米细高跟,将一双腿衬得更细更长——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抱住他的?   田芮笑走向一座带着大喇叭的复古留声机,压下唱臂,低扬的古典乐缓缓响起。她回头看他,他才发现她散着一头波浪大卷,妆容精致的脸上抹了大红唇,搭上全身来看,放浪又妖冶。   让他现在就想发狂。   田芮笑随着轻缓的音乐漫不经心地走回庄久霖面前,牵起他的手,带他到餐桌落座。她往高脚杯里倒酒时,庄久霖看了一眼,噢,果然是他的89年DRC。   庄久霖松了松领带,向后一靠:“田小姐给我当服务生?”   田芮笑端起高脚杯,扭腰步步走近,倚着桌沿看他:“是,庄先生的私人服务生。”   两人勾着彼此手臂,交杯对饮。田芮笑放下酒杯,示意那些摆盘精美的菜:“这些我做了好久,第一道试验品尝过就扔了,这些都是成品,尝尝看?”   庄久霖笑道:“迫不及待。”   田芮笑轮番将菜品送到他面前,看着他优雅地咀嚼之后,一次次夸赞。最后一道甜品是双皮奶,田芮笑坐到庄久霖腿上,一口一口喂他吃下。   摸到丝缎之下的衣料,庄久霖问:“里面还穿了什么?”   田芮笑在摩挲他的脸:“想知道?”   “又是什么惊喜?”   她从他身上起来,踏着响亮的步子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转过身,在他灼热的注视下,松开腰间系带。   庄久霖眼底燃起火焰。浴袍落到脚边,田芮笑身上紧妥地附着一套黑蕾丝,半透的蕾丝长筒袜由勾子挂在胯上,勾勒出她丰盈美满的身材。   他的小姑娘,终于变成了他的女人。   田芮笑朝他伸手,学着他说:“来。”   庄久霖顺从地起身,像个被她驯服的俘虏,步步走近。他的手才搭上她的,她又顺着他胳膊滑了上去,勾住他后颈,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抬了起来。   “一起跳支舞吗?庄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眼大纲,竟然可能要写30+万字   万万没想到写感情流要比剧情流能逼逼   。   你们知道爱豆圈最怕“哥哥少我一个没什么”的想法吗?   不!你哥真的很需要每一个你!   你狸也真的很需要每一条评论! 第63章 Chapter 63   庄久霖目光骤深, 笑着勾住了田芮笑的腰。   和着音乐,他们在烛光间起舞, 在黑暗里情浓。庄久霖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 她进他便退,她退他则进;她才松开左手, 他便默契地抬高胳膊让她转圈……田芮笑与他保持着微妙的间距, 点到为止地与他擦碰。   音乐渐入低缓,田芮笑背着庄久霖,双臂向后勾他脖子。他双手扶着她随节奏扭动的腰, 凝视她映如痴如醉的脸。他忍不住低头轻咬她的耳根和肩胛,她配合着他低声嘤咛。   庄久霖耳语般轻呢:“我都忘了我的宝贝跳舞起来这么美。”   田芮笑睁开眼睛, 稍稍抬头, 鼻尖蹭着他下颚的胡渣:“你什么时候看过我跳舞?”   庄久霖一笑:“猜猜看?”   “……是在网上看的视频?”见等不到应答, 她撒娇道,“什么时候嘛?”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小学雪地的篝火旁边。”他咬了咬她的鼻尖。   “你……你在哪里?”她殷切又羞赧地望着他。   妆容魅惑的脸上却是少女般的涩意, 糅合到极致的性感和纯真将他心弦扯动, 他答:“刚好开车到, 看阿姨跟你们那么开心,就不打扰了。”   “所以……”田芮笑缓缓转身,“你在我第一次见你之前,就见过我了。”   看着她隐忍的笑意,庄久霖好笑道:“这么值得开心?”   “开心。”她乖乖抱住他。假设庄久霖一生认识田芮笑七十年,那么从今天起, 便是七十年零一天——他不会懂这种幸福。   “我还没看够,”庄久霖说,“再跳给我看。”   田芮笑从他肩头起来,勾起红唇:“好啊。”   她转身去换音乐,尖细的高跟与木地板撞得清脆,就像她爱极了他解皮带时金属扣撞落的声音,她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声也令他着迷。   留声机扬起《Senorita》的旋律,田芮笑挥着双手打指响,立时起范儿,扭动腰身走到稍宽敞的地方,转身正对庄久霖。   庄久霖目不转睛盯着她,她踩着第一个唱出的词,即兴起舞。   I love it when you call me Seorita   I wish I could pretend I didn\'t need ya   But every touch is ooh la la la...   我喜欢听你叫我“我的小姐”   不想让你知道其实我需要你   可与你每次触碰都如此美妙   田芮笑摆动双肩,带起胸部,迈开双腿,左右送胯,身体线条如同空中挥洒的彩带,动作收放之间,力度和柔韧恰到好处。难怪不少同学断言:“你要是去创造101,绝对A班没跑。”   她的手指随节奏轻点,从大腿慢慢向上游移,似在撩起一件看不见的裙子。   Ooh I should be runnin\'   Ooh you know I love it when you call me Seorita   I wish it wasn\'t so damn hard to leave ya   我应该躲开你的   你知道我喜欢你叫我“我的小姐”   真希望我可以随时就能离开你   庄久霖的目光仿佛荧幕镜头,被她牢牢抓准。田芮笑看着他愈发着魔的眼神,舞姿也更加从容柔媚,她耐心十足,好像真的只是想跳舞给他看,而毫无醉翁之意。   烛光和夜色做她性感嫁衣上的点缀,她左手扶着脸颊,踩着节拍缓缓下蹲,身子往前一趴,压腰抬臀往前爬,接着头发一甩,重新站起。   Ooh I should be runnin\'   Ooh you keep me coming for ya...   我真应该躲开你   却情不自禁地靠近你   上帝啊,她要是再靠近一步,他真怕自己要往死里揉碎了她。   田芮笑仿佛听见了,真的扭着腰走近了他,拉起他的手将自己往他怀里卷。不等他另一条胳膊围过来,又调皮地转了出去,来到他背后。爵士变成探戈,她从他背后绕过,回到他跟前。   田芮笑勾着庄久霖的脖子,发力下压,他听从地搂着她的腰,跟随她九十度俯身。再起身时,田芮笑一跃而起,稳当地坐在他手上。   庄久霖毫不犹豫地转身,疾步进了卧室,管他音乐还在继续?管他那些菜还没吃完?   一进屋,田芮笑被他压在床上,她扶着他的肩,妖媚地望他:“这就受不了了?”   庄久霖几乎是咬牙切齿:“还玩我?”   高跟鞋还在脚上,田芮笑往他胯上一踩,重心聚在鞋跟上,只见他痛得皱了眉,忍不住向后退去。   田芮笑满意地起了身,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的贵妃榻,往上一靠,弓起左腿。   “尝完了酒和菜,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庄久霖喉咙发紧,提步走向她,像是中了妖女的勾魂术,只能做任她玩弄的傀儡。他在她跟前单膝跪下,俯首称臣。   田芮笑仰起脖子,发颤的手一只揪紧他的发,一只死抓着扶手。   “还满意吗?Senorita.”他舔着嘴唇问她。   田芮笑浑身发软,说不出一个字。   庄久霖起了身,将她翻了个面,抱着她说:“我喜欢你刚才爬地上的姿势。”田芮笑还未做声,就听见了她最爱的金属扣撞开的声音。   “保持翘得像刚才那样高好吗?Senorita.”   窗帘打开到最大,烛光与夜色交融,田芮笑俯瞰着璀璨灯火,再度以为自己同时拥有了他和北京。   如果这是错觉,那就错到永远。   庄久霖用一夜变本加厉地报复田芮笑对他所有的戏弄和勾撩。晨光熹微之时,他为她上了药,抱着她一觉就睡到中午。   庄久霖起来给她做了饭,回到卧室,还见她睡得死沉。他坐到床沿,轻轻唤:“宝贝,先起来吃饭,吃了饭再睡,不然对胃不好,嗯?”   田芮笑唔哝几声,翻身继续睡去。庄久霖从后笼罩住她:“我就不陪你吃饭了,下午还要开会,我得过去了。”   她这才睁开眼睛,抬头看顶上他的脸庞,说:“那晚上……”   “晚上何扬跟江曼丽到家里吃饭,”庄久霖一笑,“要不要来?”   田芮笑愣住:“我?”   庄久霖等着她回答,只见她羞红了脸,支支吾吾:“我……我就先不去了。”   庄久霖恳求道:“你再睡一会儿,到时间我过来接你过去吃饭,好不好?”   田芮笑别过脸去,这次很坚决:“姐姐说,如果妈妈知道我总是跟你的家人吃饭,会不高兴的。”   庄久霖没有很快说话,尔后一声笑,才道:“好,那再等等。”   他低头吻了吻她,起身更衣。在他衣冠楚楚地离去之前,田芮笑喊住了他:“哎。”   庄久霖回头,两人对视一阵,田芮笑开了口:“你的UCL给我offer了。”   他笑起来:“什么时候?”   “昨晚。”   庄久霖折了回来,走到床沿,不顾外衣不沾床的规矩,俯身下来吻她:“田同学好棒啊,想要什么奖励?”   田芮笑望着他,撅着嘴,巴巴道:“什么时候陪我去看电影……”   她迫不及待想尝试与他牵手走过喧闹的商场,接受人来人往的惊羡。她迫不及待想炫耀他了。   庄久霖稍稍一怔,坐了下来。即便日程依旧满档,即便还没有一个好的转交方案,他还是笃定地答复:“明天,明天好不好?”   田芮笑一听,喜滋滋地傻笑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点头。庄久霖心头一动,将她圈入怀中。然后,他听见他心口处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霖……”   他的心都快化了,偏偏故意:“什么?”   她当即说:“没什么。”   “求你了宝贝,”他认了输,“再叫一次。”   一秒两秒过去,小怂包却没了这个胆,更深地埋起自己的脸。庄久霖迫使她直视他,道:“再叫一次。”   田芮笑心跳如擂,唤:“……霖。”   她被他吻住,他咬着她的嘴唇说:“以后都这样叫我,好不好?”   ……   到了傍晚,庄久霖提前一小时回家,主刀弄一只帝王蟹。庄希未说得没错,家里每逢喜事,他都要亲自下厨。   何扬和江曼丽夫妇不久后到达,庄家待阿姨好,两人也同她一阵寒暄,才脱了大衣往里。   阿姨去看火候,庄久霖到客厅陪他们说话。何扬问:“庄叔叔还没回来?”   “在回来路上。”庄久霖答。   “庄希未那个兔崽子呢?”江曼丽往楼上看,“也不下来看看姐。”   路过的阿姨笑答:“妹妹考完试之后就没回来,跟同学玩着呢。”   庄久霖给他们斟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没人指望他主动说话,何扬跟江曼丽说起体检结果,看样子是今天才做完的。庄久霖难得主动问:“什么体检?”   果不其然,他被江曼丽奚落道:“庄老板难得关心,我好惶恐哦。”   何扬告诉他:“我们准备要孩子,就去做了个体检。”   “结果合适吗?”   三人间不避讳,江曼丽说:“有些妇科病需要调理一段时间,都是小问题。”   庄久霖毫无概念,问:“怎么会有病?”   “是这样,”何扬覆上江曼丽手背,操着本职为他科普,“有一定频率的性生活之后就会容易产生一些妇科病,所以才要做好防护和清洁。”   庄久霖直勾勾地看着他:“怎么防护?”   江曼丽扑哧一笑:“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以前女朋友也太宠你了吧?”   庄久霖还在看何扬,何扬像是答废话那样说:“安全套啊。”   庄久霖皱眉:“不然就会有病?”   “倒也不是完全杜绝,相对而言当然更好。”   庄久霖变得更为严峻:“有病很要紧吗?要不了孩子?”   两人相视一笑,江曼丽说:“没有啦,都是常见病,调理一两个月就好了。”   庄久霖脸上焦灼未褪。这还是他头一次触及知识盲区。   等庄徐行回到,一桌人落座开饭。聊到庄希未的考试,庄徐行显得忧心忡忡,江曼丽安抚道:“叔叔放心,希未的学习状态我一直跟进的,她很聪明,肯定没问题。她还跟我一个很喜欢的学生是好朋友,两个人我都看着,我学生自律性很强,也很有方法,她帮了希未很多。”   庄徐行看了庄久霖一眼,后者正低头夹菜。庄徐行也不多说:“那就好。”   怕打扰庄徐行休息,他们待到十点便散。客人前脚一走,庄大少爷也跟着拿车钥匙下楼。   书房传来幽幽一道质询:“去做什么?”   庄久霖止了步,答得大方:“找女朋友。”   庄徐行收回目光,默认地继续落笔抄经。“爸,您早点休息。”庄久霖说完,往前出了门。   田芮笑晚上出去跟庄希未和蒋纯了,庄久霖开到约定的地点,看到她们三个都站在路边,庄希未挥手最积极。待他停靠下来,两人一阵起哄把田芮笑推上了车。   庄久霖嘴角未动,眼底却有笑意。原来跟小朋友谈恋爱还会出现这种情节啊。   “你干脆不要回来了!”庄希未嚷,“你房间的视野我觊觎好久了你知不知道?我搬下去了啊!”   庄久霖瞪了她一眼,阖上窗户走人。   等上了畅通的路,庄久霖摘下右手抓起她的,直接问:“你有没有去医院做过体检?”   他太突然,她着实一怔:“怎么了?什么体检?”   “妇科。”   田芮笑倾身向他:“现在才想起来给我留了多少东西?”   庄久霖说:“今天江曼丽说,她跟何扬准备要孩子去做了体检,有一些病要调理。”   原来是说这个,之前蒋纯提醒她的,也是这个。田芮笑老实答:“去过。”   庄久霖急看向她,问:“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几个跳舞动作微博有发。   uncut也有,没梯子的就不用看啦。   。   关于最后体检的问题,   你狸意识到我的读者大多数应该都是一些傻乎乎的小妹妹,   所以强调一下,   所有对话都不是瞎掰扯,   何医生和丽丽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概念和性质,   评论区就别再说什么不负责任没品的话了,   不然这些话,将来都要照着骂你们自己男朋友一遍才公平哦。   。   我觉得可能别的文不会写这种隐私又尴尬的问题,   做了爽就完事了,   我们小破来从头到现在都很现实,这应该没人反驳吧?   所以我就是要写这个话题,没有为什么,我乐意。 第64章 Chapter 64   田芮笑笑中带涩:“没什么啦, 小问题,吃吃药就好了。”   庄久霖将她的手扣得更紧了。见他紧张, 她问:“丽丽的情况比较严重吗?”   “不是, ”庄久霖看着前方,“她也说是小问题。”   “之前是蒋纯叫我去的, 我以前不知道, 最近才跟朋友聊到,女生有了男朋友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   这个解释似乎没给他什么安抚,庄久霖还皱着眉:“怎么不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啦。”田芮笑右手挪过来安抚他。   “何扬说戴套可以有效防止。”   “我知道。”   庄久霖又看了她一眼, 懊恼又无奈:“宝贝,为什么不告诉我?”   红灯把他们堵在车海之间, 看着六十多秒的倒数, 田芮笑轻轻挨上他肩头, 说:“想给你最好的。”   “傻瓜,你就是最好的。”他捏了捏她的手。   既然提到了, 她是真想问问他:“你……一直都不知道哦?”   他声音里有倦意:“以前女朋友没有说过。”   “可是, 不戴又不是只有这一个问题。”她小心翼翼地表达。   庄久霖听明白了, 沉了口气:“当时女朋友要我不用担心, 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田芮笑若有所思:“女生出国得早的话,就会比较了解,她们这些普及得比较多,我一些出去的高中同学也都是口服的。”   十字路口切换绿灯,田芮笑坐了回去。前进时庄久霖往路边张望,很快田芮笑见他掉转车道, 便问:“怎么了?”   “那边有便利店。”他答。   “去干嘛?”   “买套。”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要去买一支牙膏而已。   田芮笑涨红了脸,痴笑着看他。   久久找不到停车点,田芮笑让庄久霖在路边放下自己,她速去速回。   等进了便利店,看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不同种类,她懵了……这,买什么啊?她还不敢在那站得太久,假装进店里逛逛,心里纠结着选择。过了半晌,收银员看着她扭捏地回来了,像偷东西那样从架子上拿了Air隐薄,放到结账台上。   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收银姐姐日均见俩。她好心提醒:“你看好尺寸了?”   田芮笑白皙的脸上红得惹眼:“什么……尺寸……”   “包装后面有写规格,你看一下。”   田芮笑拿了回来,翻后面一看——可她没概念啊!这些数字顶什么用!“……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回来。”她放下东西,低头匆匆跑出去。   庄久霖接了电话,抬头就听见她问:“你……什么尺寸?”   庄久霖一声笑:“我什么尺寸,你不清楚?”   “我……我怎么会懂那些数字,有什么56,52.5……”   庄久霖想也不想就说:“你对比一下拿最大的。”   田芮笑很替他担心:“你确定吗?你买过了?”   “宝贝……”他好无奈,又好狂妄,“听话。”   电话挂了,田芮笑畏畏缩缩地回到便利店,一个个翻那些小盒。收银姐姐又大发善心:“找什么呢?”   “没事……”她哪里敢说,“我自己找就好。”   想起来她刚才出去是为了尺寸问题,收银姐姐直截了当:“你找什么尺寸?”   田芮笑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呜呜哝哝:“找……最、大、的。”   收银姐姐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脖子:“你刚才拿的那盒就是。”   Air隐薄,最大号。   田芮笑回到车上,脸红得快能掐出血了。庄久霖看了眼她空荡的双手,问:“没买到?”   “买到了啊。”她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只小盒。   庄久霖眉头一折:“就一盒?”   “里面有六只了。”怕他不信,她还举到他面前。   庄久霖叹了口气:“不够,宝贝。”   田芮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撒手道:“那你去买!我才不要再去一次……”   庄久霖摇了摇头,动手解安全带,好笑道:“好,我去。”   几分钟后,他拎着个鼓胀的塑料袋回来了。田芮笑粗略一数就有十几盒,惊道:“这也太多了吧?”   庄久霖系安全带,好诚恳:“这几天我都会陪你。”   田芮笑羞赧地睨他一眼:“哦。”   他们把车停在一幢酒店公寓楼下的花圃带里,斜对着不远就是公寓大门。车都要开走了,田芮笑才恍觉:“哎,我姐夫住这儿。”   庄久霖准备倒车:“很多外资高管都喜欢这里。”   “而且还不喜欢开车,”田芮笑好笑道,“姐夫就每天出门挤地铁,他说还有同事骑自行车的。”   庄久霖点了点头。   有个年轻女子站在他们前头很久了,庄久霖刚要开车灯提醒她,就见她朝前方奔去。庄久霖眉头一折,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便被田芮笑揪紧,喝道:“等等!”   庄久霖默不作声地收了手,与田芮笑一道盯着同一个方向。   女子扑进一个由远及近的男人怀里,男人身板高大,金发碧眼,正是伊恩。伊恩双手垂落,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女子不停地说话,他无奈而疲倦地回应几句,就要推开她,却被她更紧地抱住。   她似乎在哭,伊恩别过脸去不看她,脸色黯淡无神。见她哭得厉害,他终是不忍心地搂住了她,低头对她说话。只见女子不停地摇着头,按捺不住勾住伊恩的脖子吻了上去。   田芮笑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庄久霖转头看她,一时无言。   事实摆在眼前——伊恩出轨了。   伊恩任女子胡乱地吻了一通,没有任何回应。她绝望地滑落下来,哭得声嘶力竭。伊恩最后对她说了些什么,郑重地摘掉她的手,绕过她离开。   女子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庄久霖发动引擎,缓缓驶过她身边,田芮笑看着她无助而茫然的模样,毫无同情甚至想下车撕碎那张漂亮的脸蛋。   刚开出不远,庄久霖便宽慰她:“先冷静一下,我们还不知道事情原委。”   田芮笑咬紧嘴唇,气得说不出话,庄久霖抓过她的手才发现她颤抖得厉害,转头一眼,她竟无声地落着泪。“宝贝……”庄久霖抓紧她的手。   一路无言,回到天禧台,田芮笑往沙发上一坐,收拢双膝抱住自己。庄久霖将那袋东西往桌上一放,坐到她身边环绕住她,平静地道:“你需要先找伊恩问清楚,知道他的态度。”   田芮笑胸口闷着气,难受得窒息:“怎么会这样……怎么样会这样……”   “也许没有那么糟糕,”庄久霖说实话,“伊恩并没有任何主动,最后也没有带她回家,或许只是女生单方面……”   “他们之间一定有来往,”田芮笑抬头看他,“你没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如果他们没什么,女生不会这么痛苦。”   庄久霖沉了口气:“还是先别告诉姐姐,她现在怀孕了不宜动气。”   田芮笑点点头:“我会把事情问清楚,然后再……”她说不下去了,又开始哭。   庄久霖抱紧了她,难以安慰,便就这么陪着。   洗了澡躺到被窝里,田芮笑背对庄久霖缩在一边,再次难以自制地流泪。庄久霖也躺下来,从身后环住她,温声道:“笑笑很爱姐姐?”   她点点头,不说话。之后他再试着说些什么哄她,开导她,她还是不说话。他最后说:“想想该怎么说,明天找伊恩好好谈一谈。”   她才终于应了声:“好。”   “那别哭了,先睡一觉,好不好?”   田芮笑又乖乖点头,终于愿意转身对他,窝在他怀里,闭眼睡去。   上午庄久霖出门上班,田芮笑联系了伊恩,借口要找他谈去英国读书的事,约他在一间咖啡厅。时间定在下午四点,就在伊恩公司的写字楼下。   伊恩进门时,绕了两圈才在里头最僻静的角落找到田芮笑。他笑着坐到她对面:“怎么坐得这么偏?”   田芮笑拿小勺撞杯壁,语气不明:“我怕你还觉得不够偏。”   服务生过来点单,等她走了,伊恩双肘撑桌,笑问:“怎么了?收了这么多学校的offer还不高兴?”   田家人谈正事一向直接,田芮笑坐姿与田芮雯发现她偷腥那日如出一辙——要更悲壮一点,她舍弃了西方人喜欢的开场玩笑,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刚好路过你住的公寓楼下。”   田芮笑看着伊恩亲切的笑容僵在脸上,完整切题:“我看到她了。”感谢英语男女有别,一个“her”足以表明一切。   伊恩脸色骤变,略有慌乱:“我……”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说出什么。   田芮笑目不转睛地等着:“你可以慢慢想,我比你更想听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不,没有什么完美的解释……”伊恩看起来方寸大乱,“既然你看到了,我不会给自己找任何掩饰。”   田芮笑正襟危坐,直视他道:“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良久,伊恩重重地沉了口气:“……是公司的实习生,比你大一些。”   她讥笑道:“所以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永远不够年轻是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对不起,笑笑,真的对不起,我来北京半年,工作压力很大……”   “所以姐姐不在,你就找别的女人发泄?”田芮笑指尖发颤,攥紧了拳,“你爱上她了?”   伊恩摇了头:“我们只是……我一开始说得很清楚,我绝对不会影响家庭……雯怀孕了,我深感后悔,就对她提出了断,她不同意,所以昨晚才来找我。”   “噢,所以,如果不是我看到了,等你和她彻底了断,这件事就永远被埋藏起来,瞒天过海了。”   伊恩终于敢抬头看她,恳求道:“笑笑,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雯,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但是雯怀孕了,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伤害孩子……求求你,你要我怎么保证怎么忏悔都可以,这件事绝对已经结束了并且永远不会再有……别告诉她,求你了。”   田芮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继续求:“孩子是无辜的,我爱雯,很爱她,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离开她……”   田芮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不想伤害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伊恩苦苦哀求,“我不能没有雯,我从未想过要放弃我们的婚姻。”   “你不能没有姐姐,也不能没有性,是吗?”   伊恩万般无奈:“你跟庄先生在一起,一定知道这个位置的压力有多大,性是唯一发泄的办法……”   田芮笑竟一时语塞,她承认她知道庄久霖一开始跟她在一起贪图的是什么。   伊恩继续说:“如果雯在我身边,我绝不会找别人,绝不会。”   田芮笑缓缓开口:“你否认你不是那种追求当下快感的男人,你说过姐姐让你在当下和永远之间找到了平衡。”   “是,是的……”   “可一旦没有她,你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下。”   伊恩被她堵住了话。   “你还说过,我无法识破Jude的一切谎言,”田芮笑恨透了他此刻的悲伤,“可你才是那个说谎的人。”   伊恩一遍遍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我不想伤害雯,我也不想离开她……孩子是无辜的,我多么想拥有和雯的孩子……”   田芮笑觉得他此刻简直面目可憎。她头痛欲裂,抄起包包就要起身,伊恩喊住她:“笑笑,求你了,原谅我这一次……”   他重复着大同小异的忏悔和道歉,田芮笑毫无耐心地听完,一言不发地离去。   ……   晚上庄久霖下班回到家里,阿姨正在做饭。“老先生在睡觉,”阿姨告诉他,“老先生中午出去办事,刚回来不久,等做好饭再叫他吧。”   庄久霖点点头,刚要提步上楼,阿姨又说:“妹妹回来了,在房间里。”   庄久霖回到房门,刚扶上门把,就听见庄希未在身后喊:“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给她留了门。   庄希未走进来,门在身后关上,开口道:“笑笑跟我说了,你们看见她姐夫的事……”   庄久霖一言不发地脱外套,解领带,听她又说:“笑笑特别特别伤心,一直在哭,我们都还小,不太懂这种事,你要帮帮她。”   “我知道。”他开了口。领导卸到手里,庄久霖低头细看,这还是田芮笑早上为他挑的。他抬眼看庄希未,道:“她哭了一个晚上。”   庄希未难过地说:“笑笑爸爸和咱爸一样,从小忙公司没空管她,她妈妈又特别小孩儿,她小时候都是姐姐照顾她,就像你照顾我一样……”   庄久霖认真地听着。庄希未继续说:“而且,你不知道她姐姐和姐夫对她的意义,他们结婚的时候她读高中,你知道那时候女生最爱幻想爱情了,她姐姐和姐夫对她来说像一个信仰,是她最向往的样子,现在她的信仰塌了,她真的很难接受。”   庄久霖收回目光,良久,才应了声“嗯”。   一家人吃了晚饭,又陪庄徐行到休息时间,庄久霖才准备出门。庄徐行已经默认了他这种两头不误的模式,他自己的时间——睡觉时间,去陪他的小情人。   田芮笑已经回了家,庄久霖开车到万邦公馆,一开门,见到的又是她哭红的眼睛。   庄久霖抱住她,心隐隐作痛:“宝贝……”   两人就站在玄关,田芮笑在他怀里开了口:“我去找他了,他也解释了,那个女生是他的实习生,他们只是炮友。姐姐怀孕后他就想了断,可是女生不肯。”   “和我猜的差不多。”   田芮笑急瞪向他:“哦?你们就这么肯定,女生就该这么傻乎乎地爱上有肉/体关系的男人即便他没有任何承诺,而男人就可以随时翻脸无情转身就走?”   庄久霖沉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么说,但这样的事……的确不少。”   田芮笑无法反驳,她知道这是实话,这样的事常见得每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女人啊女人,为什么就这么傻?为什么总是奋不顾身飞蛾扑火万劫不复?为什么总是活该被骂没有男人理智?   田芮笑幽怨地看着他:“所以有一天你也可以这样想走就走是吗?”   “宝贝……”   “我觉得我们情况就很像啊,”她从他怀里出来,仿佛他变成了危险的人,“你也说了,这种事这么普遍,你这么感同身受。”   他知道她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任由她撒气。庄久霖平静地说:“矛盾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   “我怎么知道你是普遍性还是特殊性?”她冷笑,“普遍性才是大概率。”   庄久霖往前一步拉她的手,她没有拒绝。“来。”他带她往沙发走。还不等坐下,田芮笑就甩开了他,双目含泪望他:“庄久霖,我怕了。”   庄久霖心头一震,没有很快说话。   “她姐姐和姐夫对她来说像一个信仰,是她最向往的样子,现在她的信仰塌了……”   可是,他可以成为她新的信仰啊。   庄久霖看着田芮笑哭着说:“我觉得我就跟那个女生一样,你什么都有,我除了性什么也给不了你,可性并不是我独有的,你找谁要都可以……”   庄久霖上前抱住她,任她汹涌的泪水沾湿他的衣领。他凶狠地道:“胡说八道。”   田芮笑一边哭,一边用力推他。他任她徒劳地挣扎着,就是死也不肯放手,在她心碎的哭声里开了口:“我承认,一开始我以为我只想从你身上得到性。”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都63章了   咋还有人以为笑笑吃的事后紧急药   狐狸开始怀疑自己的文字表达能力 第65章 Chapter 65   抽泣戛然而止, 田芮笑安静地等着庄久霖的下文。   庄久霖趁势将她抱紧,沉了口气:“我们开始之前我就梦过你了。”接着他毫不犹豫, 一气呵成:“你在我身边, 变成了我的需要,宝贝, 我真的很需要你。后来爸爸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我根本没办法放开你,我发现我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依赖你。”   鼻尖袭上酸意,田芮笑嘴唇微颤, 半赌气半质问道:“你需要的是我的身体。”   庄久霖淡淡一笑:“你刚才说过,这个我找谁要都可以, 那我为什么不找别人?”   田芮笑不做声。庄久霖稍稍放手, 与她对视:“我一直在为你破戒, 你那次拉黑我,我以为我的耐性只有两三天, 可我还是去找你了。”   “可你还是快一个月什么也不说, ”刺到痛处, 她声泪俱下,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没有睡?我每天都哭到天亮,想了无数次如果你找我我要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哪怕你想起我一次,哪怕你找我一次……”   这些话,她已忍了很久很久。从前她不敢让他知道她太在乎他, 不敢让他知道她已无法自拔,她有泪往心流,有苦往心倒,永远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对他说,“那你去找别人咯”。   “那你知不知道,那一个月里我犯了三次头痛,以前工作强度再大也从来没有,”庄久霖近乎严厉地直视她,“笑笑,你有自尊,男人也有,你可以什么也不说就拉黑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田芮笑一震,慌忙道:“才不是!我只是想要你问我哄我而已啊……”   男人和女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拥有两套全然相反的脑回路。庄久霖好似教导主任:“以后不可以这样。”等她乖乖点头,他忍不住又说:“你知不知道我都没舍得删你置顶?你直接拉黑我,我们之前说过的话就都没有了,你也不在乎是吗?”   “谁说不在乎……”田芮笑抽抽搭搭,“我把跟你的聊天记录全部截图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你又不爱发微信,说话就几个字……删了还放在回收里,我知道还在,可我就是没办法清回收,我总是在想……或许明天就可以复原了。”   这些事,就连蒋纯也不知道,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爱得那么卑微呢?   庄久霖重新抱紧她,紧得要把她融进生命里。“这两个月我们分开,我总是觉得自己空出了很多时间,这在过去几年从来没有过,”他又是一笑,像是终于承认了什么,“后来我发现,是我把陪你的时间纳入了规划,可是你不在了。”   庄久霖吻着她的耳朵,让这句话最近最近地传到她心里:“笑笑,你给了我很多力量,我现在很少头痛了,真的。”   田芮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嘴角。够了,真的。有这句话,够了。   她终于放心跟他撒娇:“为什么回北京这几年都没有找别人?”   “不想将就。”他说。   “我在找你的女人里绝对不算优秀也不算多特别。”她说实话。   庄久霖脱口而出:“但是是我最想要的。”   好一阵后,田芮笑才抬起头来:“为什么?”   她堵上全部的认真望着他。他没有任何敷衍,脑子却也真的一片空白,只好捡最下意识的答案:“我喜欢你笑,喜欢你认真,喜欢你叫我……庄先生。”   明明她在哭,可庄久霖看她的眼神,眷恋得仿佛她在笑,在认真,在唤他“庄先生”。田芮笑痴迷他此刻的目光,可也清醒:“可以后还会有笑得比我好看,比我认真,也比我叫你更好听的女孩子……”   “笑笑,”庄久霖无奈地唤她,也堵上所有认真,“你总是教希未,人生要有取舍,作出取舍就要懂得知足和克制,你以后或许还会遇见比我更好的男人,你一定要喜欢他吗?”   田芮笑被他问得发愣,听见他继续说:“这世上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但我有你就够了。”   依旧是那么寡淡的声音,却像誓言,像盟约,像颁布天下的诏令。   田芮笑安心地窝进庄久霖怀里,久久没有抬头。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相拥,没有缠绵的吻,也没有欲望的涟漪,让这个拥抱比北京的冬天还要漫长。   整个晚上,田芮笑的手机不断在收进伊恩的消息,每条都长篇大论,谈孩子的未来,田镇南的病需要照顾,也不能再受打击,诸如此类。见她一直不回,他接着又打来电话。   陆续打到第三个,庄久霖替她接了起来。两人各自占着半边床,田芮笑听着他矜持保守的伦敦腔,忍不住发笑。庄久霖说:“她在洗澡。”伊恩当然匆匆便挂。   电话挂了,转头看见她傻乎乎的笑脸,他竟不自觉带了她的台湾腔道:“干嘛?”   田芮笑凑过去蹭蹭他胳膊,乖得像小猫,没说话。庄久霖捧起她的脸,哭肿的眼睛看起来肉乎乎的,他说:“哭了一天头痛不痛?早点睡好不好?”   田芮笑点点头,还是没说话,似乎已用尽了力气。   关了灯,两人依偎着躺下。田芮笑趴在他心口,还是问出了口:“我该怎么办?”   庄久霖稍迟一些答:“你原谅伊恩吗?如果他确实从此不再犯错,好好爱你姐姐。”   田芮笑斩钉截铁:“不原谅,哪怕只有一次也不可以。我没有办法接受选择背叛的那一刻,那一刻他的爱输了,输给了欲望,什么爱能战胜一切都成了屁话。”她顿了顿,决定补充:“所以,如果有一天你选择了别人,请一定告诉我。”   他仿佛听了笑话:“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小朋友。”   可恶,她一点也抵挡不了他誓言般的甜言蜜语。庄久霖严正的声音将她从蜜罐中拉了回来:“如果你选择帮他隐瞒,帮他守住婚姻,你就要自己承受这个秘密一辈子,永远背着欺骗你姐姐的内疚。”   “那我真该千刀万剐,”她早已想到了这个后果,“姐姐从小带我长大,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连我都欺骗她,她该怎么办?”   田芮笑爬起来,在黑暗中看他:“可是如果姐姐知道,他们会不会离婚?那宝宝怎么办?她如果想要,这么大打击一定伤身体,如果不想要,再拖下去她的肚子就越来越大,到时候更难以选择。”   她痛苦地说出最后一句:“如果他们离婚,我也会内疚一辈子,因为这都是我害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好过。   庄久霖将她的手裹进手心,缓缓开口:“首先,笑笑,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都不是因为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其次,所以你不需要内疚,更不要去承担什么后果。但是,如果由你告诉她,确实以后……她永远会记得是你告诉了她,我也不希望伊恩对你有任何的怪罪。”   庄久霖没有停顿太久,郑重道:“这次我送你回深圳,到家里看看叔叔阿姨,找个机会我会告诉你姐姐。”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惊愕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你当作不知道,是我自己发现,由我来告诉她。”   “不,不行……”田芮笑吓得爬上他的身体,低头俯视着他,“你第一次去我家,如果就告诉她这么严重的事,我怕她对你……反正不好!”   他永远从容:“嗯哼,说不准适得其反呢?”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田芮笑似乎说不出更好的话了:“真的要这样吗?”   “要这样,”庄久霖说,“反正我是外人,我脸皮厚,我不怕她恨我。”   “哦,你是外人。”   他赶忙抬头吻了吻她:“口误。”   田芮笑没有生气——好吧,有一点。她重新趴到他心上,说:“本来就是,庄叔叔也觉得我是外人啊。”   “那你以为现在我是怎么能每天来找你的?”   “你不是在他睡觉以后偷偷溜出来的吗?”   “宝贝……”他觉得好笑,“我好歹三十岁了。”   然后,他听着他的小情人闷头傻笑。之后,田芮笑决定:“我想明天回家。”   “后天好不好?”庄久霖说,“我明天安排一下,后天我们回去,嗯?”   “我……”她羞得支吾,“我明天先回去,先跟爸爸妈妈说一下啦,然后你再……”   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好歹让人家准备一下嘛。   庄久霖轻轻一笑:“好,听你的。”   ……   田芮笑买了下午的航班,庄久霖公司有事,叫了肖硕送她。降落时已是华灯时分,从机场出来,田芮笑给芮娴打了电话。“你姐夫从北京回到了。”芮娴抬头就说。   田芮笑被吓得不轻:“……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到,”芮娴忧心忡忡,“原来你姐姐晚上要过来吃饭,后面又打电话说不来了,我听出她心情不好,不懂你姐夫突然回来跟她讲什么事。”   这九十度急转弯杀得她措手不及,田芮笑只好先应:“哦,我……我知道了。”   田镇南恢复得很好,已经能简单走动了。晚上田芮笑陪着他说话,芮娴在一旁陪着,满心欢喜地念叨田芮雯和未出世的宝宝:   “好在你姐姐反应不大,妈妈那时候怀你,难受得哦……”   “你又还出去读书,等你小侄子出来,家里就热闹多啦……”   “你爸爸还喊我现在就去买小孩衣服,原来是做外公的最着急最期盼啊……”   田镇南跟不上她们说话,就独自傻笑,气色好得不得了。全家人都那么那么期待着一个新生命给颓败已久的田家带来希望。田芮笑跟着陪笑,却心如刀绞。   她猜,伊恩已决定主动向田芮雯坦白,不然不会赶在她之前回来。   我亲爱的姐姐,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将近凌晨,田芮笑终是等来了不愿发生的那一幕。田芮雯出现了,芮娴围到门口问她怎么大半夜突然回来,田芮笑躲在后头,看着她的强颜欢笑最终破为号啕大哭。   伊恩,这个给了她令所有女人妒恨的爱情童话,在田家风雨飘摇时义无反顾地扛起半边天的男人,向她全然坦白——他背叛了她。   田芮笑看着姐姐躲在芮娴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原来无论长大到多少岁,受了委屈永远还是一个要找妈妈的小孩。田镇南坐在一旁,无法言语,只好无声落泪。   全家唯一没有哭的人是芮娴——这个过去几十年里让全家人觉得最孩子气的妈妈。   “如果你想离开他,宝宝妈妈帮你养,”芮娴抱着田芮雯,笃定地告诉她,“家里地方不大,养一个宝宝还绰绰有余,我们不靠他一分钱养宝宝到大。”   “我、我也可以……”田芮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片废墟里的垃圾,好不容易挖出点价值,迫不及待地说,“我一两年后毕业就可以去工作,我们还可以卖北京的房……”   田芮雯最终没有说出些什么。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不知到了夜里几时,田芮雯终于被说服去睡觉。无论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或是出嫁之后,家里始终为她留着她的小床。田芮笑提出陪她睡,她轻轻一笑:“放心,姐姐想一个人待。”   田芮笑回到屋里,关上了门,才看到几小时前庄久霖发来的消息。   她没有纠结太久,给他发过去文字:伊恩赶在我前面回来跟姐姐坦白了,姐姐现在回来睡,爸爸妈妈也很痛苦,家里一团糟……你,明天还是先别过来了,好不好? 第66章 Chapter 66   虽然已将近下半夜, 庄久霖还是很快给她回:好。   田芮笑:怎么还不睡?   庄久霖:你没回我,我不放心。   田芮笑当即给他打了电话。“宝贝?”庄久霖率先唤她, 却没听到回应, 电话里只有低低的抽泣。他又主动说:“姐姐有决定了吗?”   田芮笑摇摇头,好像他能看见似的:“她一直哭, 什么也不说, 都是妈妈在说,妈妈以前很少拿主意的,都是爸爸或者姐姐说了算, 可是妈妈今晚说了好多……”她翻来覆去像在念绕口令。   “孩子被欺负的时候,妈妈会变得很强大。”   “爸爸妈妈没有给姐姐什么要求, 都在等她自己决定。”田芮笑抽泣不止, 说话一字一顿。   “姐姐应该还要再跟伊恩谈一谈, ”庄久霖带着力量说,“给他们一些时间。”   田芮笑又隔着两千公里对他点点头, 又说:“所以……我可能会在家待很久。”   “嗯, ”庄久霖应, “好好陪姐姐, 等事情过去,我去看你。”   最后一句话似乎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好。”   一夜无人能眠,清早就听见有人起来忙早餐,田芮笑决定起来帮忙,就在厨房里同时看见了芮娴和田芮雯的身影。   “你会做什么?出去出去。”芮娴还当她是那个从未下厨的小朋友。   田芮雯瞥了她一眼:“妹妹现在煲汤炖肉样样拿手。”   芮娴诧异地看过来:“是真是假?”   怕芮娴继续盘问, 田芮笑还是退了出去。至少在这个时候,绝不是一个提起庄久霖的好契机。可她万没想到,一家四口刚落座齐全,芮娴就直接发了问:“昨晚回房那么晚,你还跟哪个煲电话粥?”   三双眼睛聚了过来,知道答案的田芮雯暂不开口。田芮笑低头晾粥,匆匆说:“……朋友啦。”   “听起来不像朋友。”芮娴在给田镇南剥鸡蛋。   “……怎么不像?”   “那种语气,你妈妈只对你爸爸一个人有过。”   田芮雯看戏一般看着她涨红的脸,干脆揭底:“笑笑有男朋友了。”   “你……”田芮笑瞪她。   “什么?”芮娴和田镇南的脸上同时有了光泽。   “已经在一起有半年,身高一八八公分,G5加藤校硕士,长相堪比吴彦祖,上班下厨样样厉害,”田芮雯一股脑给她全掀了,最后才是重点,“是她同学的哥哥,已经见过家里爸爸和爷爷奶奶,通行证全都在手了。”   这信息量大得父母目瞪口呆,缓了好久,芮娴才开口:“叫什么名字?”   重头戏要来了,田芮雯留给田芮笑自己公布。田芮笑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愣是躲了好久,才悠悠地动了嘴唇:“……姓庄。”粤语读他名字不好听,她特意用普通话:“庄久霖。”   没想到芮娴还是用粤语复读了一遍。   只有田镇南不太对劲,他腰背一直,神色诧异:“他,他是……”   猜到爸爸会听过他,田芮笑埋了头。芮娴发现了:“怎样?有听过?”   “爸爸应该知道,”田芮笑决定勇敢,抬起头郑重地说,“浦越董事长的儿子,也是继承人。”   芮娴一听,虽然没有多少不可思议,但脸色并不好:“那应该年纪不小?”   田芮笑承认:“大我九岁。”   饭桌上沉默了。田芮笑知道,他们都想起了另一个人。   田镇南轻咳两声,慢吞吞问:“他是你哪个同学的哥哥?”   “是希未,庄希未,”田芮笑答,“跟你们讲过的,她一直很低调,不敢说自己家里是做什么。去年寒假我提前回北京,她带我去泡温泉,她爷爷奶奶和哥哥也都去,所以才知道……”   田芮雯帮她补充:“也是她老师的世交好友,之前介绍她过去实习,你们都知道的。”   “等一下,”芮娴察觉了端倪,“上次你回深圳,是跟老板过来出差,我记得我们从医院回来在车上有提过……”她没把话说完,因为当时提到“庄先生”的人,是伊恩。   田芮笑“嗯”了一声,芮娴脸色明显就不好了——这么说,是伊恩认识的人。不仅认识,工作、履历、背景、年纪,样样雷同。   田芮笑大气不敢出,仿佛在等待被审判。   不等父母再说什么,门铃响了。一家四□□换眼神,工作日的早晨能来叩门的,没有第二个人。   田芮雯想去开门,田芮笑拦下她代劳了。伊恩进了门,接下去,家里开始了漫长的谈判,田芮笑那位刚刚公诸于世的男友就这样被遗忘一旁。   也好。   田芮雯在伊恩面前没有流一滴眼泪。伊恩用尽这世上所有的悔意来求她原谅,任骂任怨,毫无二话。田芮笑听得出来,伊恩没有将她和庄久霖带进这件事里。   一向温和的芮娴变得如猛虎般威厉:“你放过我的女儿吧,谢谢你从前为我们家做的一切,如果要算,我们也担得起;如果你好心不算,那就从此两清,雯和宝宝和你都不再有关系。”   伊恩说了什么,田芮笑都不在意了,她只在意她的姐姐,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她,好像这样就能为她分担一点痛苦。   田芮雯主动提出跟伊恩回去谈,伊恩欣喜若狂。   田芮雯走了,芮娴继续跟田镇南谈宝宝的问题。一直不做声的田芮笑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觉得姐姐看起来不一定想继续要……”   芮娴惊诧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没想到接话的人是田镇南:“我也看出来了。”   芮娴沉默了,看她的脸色也应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承认。   “如果不再想要宝宝,那一定是想离婚,”田芮笑说,“姐姐不会让宝宝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以后宝宝问她为什么爸爸不在,要她怎么解释?伊恩不可能同意跟自己的小孩撇清干系,他是爸爸,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参与抚养中的精神与物质付出,以后就会产生很多责任与权益的纠纷。大多数离异家庭的孩子都会遭遇不知道该问爸爸还是问妈妈要钱的尴尬,姐姐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小孩变成这样……”   田镇南和芮娴呆呆地看着她一口气说完,她还在那里喘气就绪,似乎还没说够。   “再说……”田芮笑咬了咬牙,有些生气,“凭什么女人要被一个坏男人束缚一辈子,被伤害了还要带着他的小孩拖累自己——没错,就是拖累,甚至小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伤疤,一辈子在眼前提醒她,她曾经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姐姐可以把过去的记号都撇掉,重新找自己的幸福,她才二十几岁,我很多学姐这个年纪都还没毕业,她想再做什么都可以!”   似乎直到这一刻,父母终于相信了她真的已经长大,已经谈过恋爱,不再是那个由父母安排人生的乖小孩。   芮娴长叹口气:“你姐姐已经三个多月,妈妈只怕伤害她的身体。”   “可是有些伤害,比身体上的伤害要更惨痛。”田芮笑的眼神近乎执拗。   耽误了半日,芮娴还是出门上班去了。没人怀疑田芮笑突然回家的原因,本来她考完了试就该回来,所以似乎没有契机让她提起庄久霖计划的拜访。   芮娴有意忽视,可田镇南却没忘。   到了快中午,田芮笑主动提出去买菜,田镇南一时愣怔,眼看着她出门,转头就拎了条活鱼回来。田芮笑将鱼开膛破肚时,田镇南来到背后,缓慢道:“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田芮笑大方回答:“他厨艺很好,常常做饭给我吃,后面我闭关复习也常常送饭给我。他平时很忙,所以我也开始学一学,做饭等他。”她回头,诚恳地自证:“很好吃的,真的。”   田镇南无法正常发声,只好再近一些,道:“笑笑,你可了解他?”   女儿点点头。田镇南又说:“他是一个冒险家,进浦越第一年就主张签订对赌协议,两年后如约实现盈利,人人都称他杠杆传奇……房企负债率太高,他又才初出茅庐,你可知要多深的城府和多高明的手腕才能周旋住各路大佬点头?”   田芮笑耐心地听着田镇南继续说出她料想中的话:“爸爸从小不教过你这些,只希望你专注自己的事,你从小就单纯,这样的人不适合你。”   田芮笑把鱼的内脏集中打包,扔进垃圾篓。她拾刀继续切鱼,才慢慢说:“爸爸,这些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可是我们认识已经有一年,在一起也有半年,我见过很多你们不知道的时候。”   她回头确认田镇南柱着拐杖,才接着说:“他是有野心也爱冒险,可他也有一个当过兵精神失常的爷爷,他和我一样很爱爷爷,爷爷犯病他都亲自照顾,从不请人代劳;他也有一个病危的爸爸,他从来都听爸爸的话,只有为了我违抗过他;他也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他像雯一样从小把妹妹带大,什么事都亲自操心……爸爸,你看,外界觉得他呼风唤雨,可他也像普通人一样爱家人。”   田芮笑抬起头来,执着地看着田镇南:“我也从小听你们的话长大,没有哪样是自己主动想要,他是第一次。”   田镇南有所震动,他的思维和表达都不复正常,过了很久才能开口:“宝贝,爸爸现在,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了……”   “爸爸,我也不再是那个还需要你保护的小孩了。”她笑着说。   田镇南把泪逼退,长叹口气:“你妈妈……应该会有意见,而且会很强烈。”   田芮笑调好酱料,和着鱼一起腌着:“我知道。”   “伊恩的事打击太大,庄久霖比他更危险,你妈妈会更害怕……”   田芮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田芮雯一天没有消息,全家人都不打算打扰或催逼她。   晚上芮娴回来,看到丰盛的一桌子菜,也跟着惊讶。席间她随口问起:“怎么都回到机场了才打电话说?你房间都还没得整理给你。”   田芮笑有心挑起话题,便说:“本来是打算下周回的。”   “那怎么突然提前?”   “因为他说要一起过来,我就想先回来告诉你们。”   话音落下,桌上没人接话。田镇南看了一眼五味陈杂的芮娴,帮衬一句:“笑笑已经见过人家长辈,他是应该拜访了。”   “哦?”芮娴看向他,“看来有人已经被收买好了?”   “妈妈……”田芮笑弱弱地喊。   却被她立刻打断:“家里最近事多,你姐姐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办,叫他不要来了。”这本是理应,无可辩驳,可她又补充道:“你也不要再跑出去,多安慰你姐姐,爸爸也要你照顾,等成绩下来不行就要做出国准备——别乱跑!”最后一句,她加了重音。   谁都知道,这是暂时不许她去见庄久霖的禁令。   田芮笑呆呆地看了她好久,委屈得想哭,却最终应了个:“好。”   万没想到,本以为最不拿主意的妈妈,变成了最难过的关。孩子一旦受伤,母亲就变成了一只刺猬,竖起全身防备,草木皆兵。   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这件事就这么被芮娴选择性遗忘,田芮笑揣着嫌隙与她在虚假的安宁下和平共处,似乎她还是那个百依百顺的乖小孩。   电话里,庄久霖告诉她:“现在叔叔阿姨都在为你姐姐费心,的确不该给他们加思想负担。”   “我知道,可是……”   田芮笑久久没有下文,庄久霖问了声:“嗯?”   可是,就是着急想让你见见我的父母啊。这要她怎么说出口?她改了口:“可是我好想你。”   他笑了:“宝贝,最近年终很忙,年前我找时间去看你好不好?”   她忍痛说:“年前家里事情也多,如果真的忙就不要来了。”   庄久霖轻轻一笑,不算答应。   浦越年报披露的那天,田芮笑等来了庄久霖的电话:“明天我去看你。”   “真的?几点到?”她蒙头躲进被窝讲电话,像个早恋被发现的中学生。   “中午前,”他又问,“方便出来吗?”   “可以!”去他的矜持。   庄久霖一笑,想了想,又说:“那……方不方便去香港?”   “干嘛?”   “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加列山道那里的房子,一边看海,一边……”他没有说完。   他听见她在偷笑,然后说:“好的哦。”   一时间没人说话,他把自己和她都勾进了那句话的画面里。接着田芮笑说:“那你直接去香港,我坐高铁过去。”   “好。”   挂了电话,田芮笑揪紧被子,埋头起来偷笑。   之后她继续看浦越年报,浦越延续上一年的稳健财务,现金流健康,营收漂亮,项目各项指标均展现出不错的成长性。自去云南度假发现上通下达的漏洞,与因为曾经的项目烂尾而在入股绿能上吃亏之后,庄久霖下了大手笔整顿浦越管理体系,裁减整合相关部门,使之变得更扁平更高效。这一年来挑起当家大梁,他对内对外两手抓紧,威望越来越高。   庄久霖拿到了比上一年多出八百万的年薪,可见浦越绩效之优越。   这天晚上,田芮笑在浴室里磨了快两个小时,给自己做全套护理。父母一向不管她出门,她说一声明天去香港玩,听两人交代一声“注意安全”就算搞定。   田芮笑一早看见庄久霖发消息告诉她已经登机,便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香港气候温暖,她给自己挑了条深V法式长裙,露出白皙细长的小腿与脚踝,搭一双极女人味的尖头鞋出了门。   一路回头率百分之百,庄久霖找了人到西九龙站接她,直抵加列山道。房子坐山拥海,视野震撼,田芮笑把房子转了个遍,却只为寻找最适合欢爱的地方。   降落之后,庄久霖向她报了一声,他越是近了,她就越是挠心挠肺,坐立难安。   听到车声,田芮笑跑下了楼。大门一开她就扑上前勾住来人的脖子,甚至不需要再确认他的脸。没人开口说话,庄久霖沉默地环住她的腰,关上门,反锁,提步之后才道:“想我没有?”   “想,”她快哭了,“想得快要死掉了。”   庄久霖托着田芮笑上楼,两人都不再说话,抑制着爆发前最后的矜持。进了卧房,庄久霖一脚把门踢阖,放下她,以疯魔般的深吻开启这一天爆裂的爱/欲。   “怎么又化妆?”他掐着她的下颚,不悦地看着她浓艳的红唇。   田芮笑欣赏着他脖子上的口红印,笑道:“好让自己相信,真的吻到你了。”   他的吻疼爱地往下:“傻瓜。”   这是之后好几个小时里,两人间最文明的对话。   屋里充盈着事后温香,田芮笑趴在庄久霖身上,还不停地啃咬他的脖子和胸膛,像一个要把他连骨带血都蚕食干净的妖女。   见他过于淡定,她开始无理取闹:“你为什么不想我?”   他一笑:“我怎么不想你?”   “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停不下来亲你?”   “刚才是谁喊受不了?”   田芮笑一愣,下一秒被他翻身压住,她立马怂了:“我错了……”   田芮笑翻身面朝大海,庄久霖从后抱住她,轮到他停不下来亲吻她裸/露的背,就连露在被子外的两双脚也在相互缠绕。   缠绵到了日落,可田芮笑总归还要回家。“十点前我得到家。”她委屈地看着庄久霖。   庄久霖说:“我找好了车,可以直接送你到家。”   田芮笑一怔,转身咬他:“庄先生好周到。”   明天他们还会再见面,庄久霖这趟过来没有别的事,只为陪他的小姑娘。   他们拖到最后一刻才出门,晚上已过十点,庄久霖一手掌舵,一手与田芮笑相扣,往口岸开去。全程不到一小时,他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下车之前,见他还一副没有表示的意思,田芮笑忍不住了:“你就没想起来什么哦?”   庄久霖迟了迟,挑眉,从口袋里取出皮夹,抽出一张卡片,递到她面前:“宝贝,情人节快乐。”   今天是情人节,所以他赶着这一天过来。   田芮笑拿到手里,细看才知是银/行/卡。她错愕地看着他:“给我干什么?”   “刚发了年薪,工资卡不给你给谁?”他好理所应当。   她刚刚看过年报,他今年拿到超过两千万,平时衣食住行基本又不用自己掏,这张卡里怕是已经攒了几年薪水。田芮笑的手往他的方向一推,知道她要拒绝,庄久霖抓住她的手,率先说:“给我一次机会吧,今年开始,我就不从浦越拿薪酬了,这是最后一次。”   田芮笑怔住:“你是说……”   他告诉过她,一旦他正式从庄徐行手里接过掌权位,他就不再从浦越拿薪酬了。   庄久霖沉了口气,道:“应该不出年后。”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可能也许一周内完结。 第67章 Chapter 67   田芮笑一时无言, 庄久霖握着她的手,一边帮她将那张卡收进包里, 一边说:“下个月要配售新股, 也或许在那之后。”   田芮笑没有再拒绝他,问:“发多少?”   “初步定了八十亿, 每股三十六块。”   田芮笑暗自为他捏了把汗。“你最好给叔叔一个惊喜。”她已经可以这样拿他开玩笑了。   缠绵了一日, 临别也不能缺吻别。田芮笑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好让芮娴相信她真的是去逛街——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欣然接受庄久霖给她买东西。   洗完澡回到房里,才看见庄久霖的消息:我就在深圳住酒店, 明天你不用跑太远。   田芮笑问:在哪里?他发过来酒店名和房号,简直不要太明显希望她明天在他睡醒前过去。   可知道他近在咫尺, 她哪里还等得到明天。   田芮笑做了个胆大包天的决定。她起身将睡衣带内裤脱掉, 穿上风衣系扣, 拎一双高跟鞋,赤脚走出去。平时扳动门把不到半秒钟, 她用足了十秒才把门打开到能让自己钻出去。父母都已歇下, 四下全黑, 她做贼一般猫着腰, 蹑手蹑脚往外走。   当防盗门锁发出“咿呀”的响声,田芮笑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僵在空气里超过一分钟,确认父母没有反应后,才敢继续钻出门……关门时,门锁又是重重一响。都到了这份上,她豁出去了, 撒腿往电梯跑,大不了明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能让她失去这美好的一夜。   直到出租车上路了十分钟,都没有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田芮笑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几分。   一路她都在和庄久霖聊别的,到了酒店,直接上楼到他门前,按响门铃。如她所料无人回应,她操着他没听过的南方口音问:“先生需要服务吗?”   第二声铃响之后,还是无人回应。她猜他会直接打给酒店前台上来赶人,只好切回他熟悉的声音,怏怏道:“真的不需要啊?我活儿还不错的。”   不出一会儿,门终于被人打开。庄久霖错愕又无奈地看着田芮笑扑进自己怀里,斥了声:“真调皮。”   “那先生到底需不需要服务?”   “怎么收费?”   “那要看先生点什么内容咯。”   庄久霖捻住她下巴,令她乞讨般望他:“我怕我点的内容,你不敢接。”   田芮笑勾了勾唇:“先生需不需要先看看货?”   庄久霖用玩味的眼神回应了她,她从他手里出来,踏着高跟鞋扭腰往前,到了够远的地方,姗姗回身,向两边打开身上风衣。   田芮笑看着庄久霖疾步过来,粗暴地吻住了自己。她被他带到全身镜前,她穿了高跟鞋之后与他适配得十全十美。高跟点地的声音被地毯缓冲,他听得不够爽,便托着她去了洗漱台,终于能听到鞋跟与瓷砖地撞出清脆的声音,过快的频率放大了他们的节奏。   几次翻涌到了下半夜,田芮笑还是喜欢趴在他身上,耳朵连着他心口,听他说话时身体微震,直接就传到她心里。“你也敢偷偷跑出来,”他在笑,“真是个坏孩子。”   “那是谁把我逼成了坏孩子?”她得意地说。   “但是宝贝,你怎么能这么穿出来,又不提前告诉我,相当于没人知道你上车之后去了哪里,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   田芮笑爬起来看他:“别让我有下次了,下次我想直接告诉爸爸妈妈,我要来找你。”   庄久霖迟了一会儿,说:“其实好像感觉还不错。”   “感觉不错?”   “瞒着别人父母,偷偷把人家女儿骗了出来,听起来很像黄毛小子会做的事,”庄久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喜,“这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才不是,年轻人做起来是浪漫,你做起来就是拐骗少女。”   昨天情人节,两人都只想专注彼此,到今天才说起彼此之外的事。几天前的周末,田芮雯已经和伊恩办理了离婚,更早的两周之前,她已经拿掉了孩子,接下去一段时间都要好好疗养。那天,庄久霖听田芮笑在电话里哭了很久。   “多陪陪姐姐。”庄久霖说。   “她要了两周休假,这周刚去上班,周末还会回来住,我每天都给她煲汤,”田芮笑说,“我觉得我的手艺现在都比你好了。”   “好啊,”他好乐意,“等你回来,以后都你做饭。”   怀里没了声音,庄久霖低头下来:“怎么了?阿姨还不肯让你去北京?”   田芮笑把脸埋起来,才敢说:“其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   庄久霖问:“什么时候出成绩?”   “……今天,一般都是下午。”其实是凌晨,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可以查了。   “好啊,”他很高兴,“刚好陪你一起看。”   庄先生啊庄先生,我怎么敢跟你一起看成绩?万一是一个糟糕的分数呢?   料想他不太了解考研,田芮笑放心说:“学校会给排名,所以明天就知道能不能进复试了。”   “紧张了?”   田芮笑不说话。直到现在,她才敢在他面前露怯。   “会成功的,宝贝,”庄久霖抱紧她,“我刚从明天回来,已经帮你看过成绩了。”   田芮笑一愣,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嘛,”她重新爬起来,“那我放心啦。”   一觉睡到天明,惊扰有情人的是一通来电,不是找田芮笑的,而是庄久霖的。田芮笑从他怀里翻身出去继续睡,迷糊中感觉到他捞过手机接听,不出几秒,猛地掀开被子起身。   田芮笑跟着惊醒,听见他急切地应:“我马上回去……”   庄久霖挂了电话,马不停蹄联系人紧急安排航线,他的飞机还在香港。等他安排好一切,开始穿衣服,田芮笑已经坐到床边,失色地看着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爸爸昏迷,阿姨今早叫了他很久都不醒,已经送去医院了。”庄久霖面色冷峻,快速利落地穿戴整齐,进了洗漱间。   田芮笑跟到他身后:“你别着急,现在还算及时,等你回到,叔叔就醒了……”   庄久霖撕开牙刷,匆匆应了个“嗯”。   田芮笑满眼痛心,上前抱住了他。前不久庄久霖跟她提过,庄徐行状况有所恶化,精神也愈发不振。将近一年时间过去,谁都知道,这或许是大限已至的征兆。   “你是一个超级棒的儿子。”田芮笑抱着他说。   等庄久霖漱去泡沫,才道:“但愿他也这样认为。”   “我早点回北京,陪希未,陪爷爷奶奶。”   庄久霖转身回来,吻了吻她的额头。   出门之前,庄久霖不再有心与她拥抱,就连退房都留给她办。   庄久霖走了,田芮笑愣了好久好久,才转身回去找手机。一开微信,她和蒋纯庄希未已沉寂许久的群聊有了动静——家里最近多事,她们不想聒噪惹她烦。   很早蒋纯就醒了:能查分了吗?我还进不去。   庄希未说:害,中传号称全北京最晚,我今天最后报信。   蒋纯:@老田,我看微博有人晒你校成绩了,你查了没?   之后都是蒋纯在说话,庄希未在家里,一定是庄徐行昏迷后她陪着去了医院。   田芮笑难受得胸闷,缓了好久才好一些。她终于抬头,决定就在这里,独自一人,查成绩。   全北京只有一个学校凌晨出分,也只有一个学校会给排名。   担忧庄久霖冲散了她原本的紧张,她只是平静地拿出手机,登录网站,输入姓名号码,点击确认……   网络畅通,一瞬跳转。田芮笑飞速瞥了一眼总分,长舒口气——413分。她才敢继续往上看:   思想政治理论:72   英语一:88   数学三:136   金融学综合:117   总成绩/专业排名:413/9   第九名,偏偏是第九名。田芮笑弯起嘴角,好像比拿了第一还开心。   怕庄希未会告诉庄久霖让他分心,田芮笑单独发给蒋纯:我打个样吧。蒋纯回了一串惊天动地的感叹号。   洗漱之后下去退房,回到家里,芮娴已去上班,田镇南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你还没起来。”   田芮笑脱口而出一个完美理由:“今天出成绩,就起得早,去吃早饭了。”   田镇南坐直了腰:“怎么样?”   “413分,第九名。”田芮笑平静地说。   田镇南瞪直了眼睛,病情退化了他的面部肌肉活动能力,他呆呆地看着女儿,连声道:“好,好,笑笑好……”   田芮笑笑起来:“我给妈妈和姐姐打个电话。”   田镇南点头,她穿过客厅回房。她这身装扮芮娴或是田芮雯一眼就能看出猫腻,还好爸爸不会。   芮娴和田芮雯如出一辙的激动,都保证了早下班回来加菜。   总算有了点好消息。田芮笑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不知是第几次看了时间。庄久霖最快也要午后才到北京,即便知道他飞机上有网,她也不敢烦扰他。   午后刚过,蒋纯就发来了成绩——358分。除了数学不到一百,其他三门都算不错。按照燕大往年分数线,这个分数无法进入复试,但在调剂中还算抢手。   田芮笑提醒她:开始搜罗调剂信息吧,说真的我不知道北京哪个学校的电信不是热门,调剂可能不大,你最好多看看其他地区。   蒋纯:知道啦。   千辛万苦熬过初试,被筛选出来的拔尖者还要继续面对第二轮复试的考验。复试包含笔试、英语口试以及面试,可操作性很强,细数那些不公平的黑幕,只怕三天三夜也道不完。但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除去那些被权贵阶层占去的极少数位子,还有大多数机会能让你为之努力。   能让人民有可努力的方向,就是一个有希望的国家。   到了夜里,庄希未才出现在群里,直接甩了一张截图——361分,并简单说明:悬,只比去年分数线多几分。   两人都先问:你爸爸怎么样了?   庄希未:中午我哥回到前就醒了,精神不太好,就吃药吧。   没人敢接话,庄希未又提醒:@老田,你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庄久霖一接电话,田芮笑就听出他有倦意,她问:“在干嘛?”   “没干嘛,刚回来,就坐着。”他说。   “……叔叔怎么样了?”   他毫无波澜地叙述:“醒了,精神不太好,就吃药吧,看能到什么时候。”   田芮笑没有马上接话。她知道他不需要什么安慰,就像当时田镇南生死未卜,她也不想听到任何安慰一样。她说:“那你好好照顾叔叔,问问他想吃什么,嗯?”   庄久霖应了声“好”。她又说:“也照顾好自己。”   直到挂电话,庄久霖都没有想起问她的成绩,田芮笑也没有主动提起。   没几天就是除夕,田芮笑的成绩给了新年一炮开门红,家里连着好几天都喜气洋洋。田家的年夜饭从今年起缺了一席,而庄家却或许是最后的团圆。你看,家家皆有难言之苦,谁说不是呢。   虽然形势尚处搁置,庄久霖却没忘给自己刷存在感。他的新年礼物恰好在除夕夜送到,一把可折叠的电动轮椅,有用实在,价格适宜,让芮娴没什么理由拒收。   田芮雯适时提出:“我们带爸爸出去自驾游吧?这个轮椅刚好用得上,出去就方便多了。”   家里一年多来暮气沉沉,是该出去走走了。   这个季节只有云南的气候适合出游,可某年经历了春节期间云南全省高速路堵车之后,云南从此列入田家黑名单。最后决定去张家界,三位女士轮流掌舵,九百公里也不算劳累。   庄家也带上长辈出游去了,只是与田家相反,庄家壮丁少、老弱多,没法去太远的地方。   晚上在沿线城市落脚,田芮笑给庄久霖打电话。田家好安排住宿,父母一间,姐妹一间,她倒是好奇他们家怎么安排。庄久霖笑答:“我跟爸爸,希未跟爷爷奶奶。”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田芮笑错愕地问:“那你怎么跟我打电话……”   “现在出来外面。”   “哦。”   听见她笑,他问:“笑什么?”   “笑你真的好像变成了黄毛小子。”   庄久霖也笑了,又问:“轮椅好用吗?”   “好用,”田芮雯正在洗澡,田芮笑放心跟他撒娇,“爸爸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   “希未今天也这么说。”   田芮笑一边跟他闲聊,一边不停地看手表,分钟指向59,秒针走完最后的六十度,她迫不及待说出口:“生日快乐。”   庄久霖正说着别动,蓦地一怔,才笑:“谢谢宝贝。”然后他听她在那边扭扭捏捏呜呜哝哝,好宠溺问:“怎么了?”   “想你。”她老实巴交,听起来快哭了。   庄久霖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成绩……”   “第九名,”田芮笑说,“可以去复试了,学校复试很早,我至少十五之前要回去准备。”   他像是难得听见一个好消息那样笑出来:“好,我去接你。”   电话挂了,田芮笑回头,才发现田芮雯已在身后。她一怔:“你什么时候出来了?”   “我动静很大,是你太专注没有听见,”田芮雯表情夸张,模仿她的语气,“‘想你’……噫!好恶心哦!”   田芮雯被妹妹冲过来一顿暴捶。   姐妹俩躺到床上,田芮笑还是忍不住说:“妈妈还是没有接受他……”   “你要理解妈妈,她现在草木皆兵,”田芮雯揉着她的脑袋,“我和爸爸都有帮你说话,再给妈妈一点时间,嗯?”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也不会……”她没敢说完。   田芮雯笑起来还是那么明艳动人:“我的笑笑才不会有我这么倒霉。”   “不是的!”   “小朋友,不要因为别人的遭遇而失去勇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田芮雯笑着说,“生活欺骗了我,可我还是热爱它,还是要充满希望。”   田芮笑凝视着她:“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   “没错。”   认清生活的本质,然后继续热爱。   旅游回来之后,该上班的都去上班,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之前在浦越时,田芮笑加了不少同事微信,这几天陆续听到风声,浦越近日就要召开股东大会,宣布由庄久霖接掌庄徐行之位。   庄久霖已有几天没给她打电话,原来是在忙这个啊。   当晚,庄久霖在电话里告诉她:“上次爸爸昏迷紧急送医,消息封得不好,有些媒体已经听到风声了。爸爸担心他的病情被动曝光会影响新股配售,所以决定提前开股东大会。”   田芮笑隔了很久才出声:“那……”   “嗯?”   “那再过几天,你就是主席咯。”   庄久霖轻轻一笑:“我是你的。”   田芮笑心头一震,笑泪交加:“没有啦,我只是……我只是怕你会更忙,更累……”   “宝贝,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他我都无所谓。”他毫不犹豫。   股东大会召开前日,已有媒体放出消息。田芮笑买了明日早班机,拖到夜里最后一刻,才敢跟父母开口:“妈妈,我……抢到明天便宜的机票,那我明天去北京了?”   芮娴放下手里的事,愕然看她:“你去北京做什么?”   “……准备复试啊。”   “别当你妈妈不知道,浦越明天交接主席位,你要去干什么?”   “我……”即便她回京的确与此无关,但她仍是心虚,“不干什么啊,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回去学习……”   “你还知道你要学习,”芮娴终于决定正式表态,“你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从明日他就是浦越董事局主席,你——你一个还要读书的丫头,这样的人你也敢招惹?”   跟她虚与委蛇了两个多月,田芮笑筋疲力尽:“所以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都是废话。”   “我不管你说了什么,同样的亏我不会让你吃第二次,”芮娴恨铁不成钢地说,“不管你哪里读书,毕业后你就回来,找个知根知底的对象,别想着去招惹那种大户人家!”   田芮笑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在眼泪滑落前转了身。   芮娴在身后下了最后禁令:“你先不要回去了,离复试还有一个多月,在家里看书没人吵你。”   田芮笑一夜未眠。凌晨三点,她起来收拾好行李,到了时间,又像上次那样蹑手蹑脚地出门——同样也是为了他。   只是没有了上次那样慌乱不安,她坦然地穿好鞋,走出去,开门,关门——甚至故意弄出些动静,能让芮娴听见最好。   反正她不会回头。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违逆父母。   去机场的路上,田芮笑看见了各路财经媒体发出的大写加粗的标题——浦越集团召开股东大会:新当家上任!   照片里,闪光灯聚焦下,憔悴的庄徐行与英俊的庄久霖一同坐在主席台上,庄徐行向全场念了一封长信,正式宣布将董事会主席之位,交给庄久霖。   评论区里,业内点评占了三成,大多还是蜂拥而来的路人:   “这他妈也太帅了吧?”   “这得是多少本霸总小说原型啊?”   “滴,少奶奶卡。”   田芮笑觉得自己有点生气。她已经不指望庄久霖今天能来接她了,却在登机之前,接到了霸总小说原型本人的电话。   她没好气地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并不安静,她猜他还在公司里。可周遭再吵,他的声音也永远沉稳有力:“宝贝,几点到?”   “一点半。”   “好,”庄久霖在笑,“我去接你。” 第68章 Chapter 68   田芮笑着实意外, 刚要开口,就听见他说:“我还有事, 先去忙了, 下了飞机给我电话,嗯?”   她轻轻应了声:“好。”   登机之前, 田芮笑还是接到了田芮雯的电话。“你在哪里?”她急切地问。   “在机场, 准备登机。”田芮笑如实相告。   “你快把妈妈气死了,”田芮雯好是无奈,“行李也没了, 她猜到你一定是走了,又不肯拉下脸打给你。”   父母从来没有早晨起来开她房门的习惯, 过去的二十余年里, 田芮笑从无不良前科。或许这一次, 芮娴自己也无法确定田芮笑还会继续听话。   田芮笑没什么情绪:“那你告诉她我走了,不用担心。”   “你呀, 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给妈妈打个电话, ”见她不说话, 田芮雯又叹,“小朋友长本事了,都敢离家出走了,如果妈妈坚决反对,你是不是打算跟他私奔?”   电话里传来笑声,田芮雯也跟着松了口气, 然后说:“还有没有钱?”   “有,你不用管我。”田芮笑说。   “不够用告诉姐姐。”   “唔……”   “干什么?”   田芮笑听起来很像炫耀:“他把他工资卡给我了。”   “……”田芮雯顺着她说,“好,我不管你了。”   “没有啦!才没有真的要用!就是……就是很开心啊,所以告诉你。”田芮笑活像一头乱蹦的小鹿,双腿不自觉踢着地板。   田芮雯也笑了笑,不得不说心里话:“他是个好男人。”   电话挂了,田芮雯转头给芮娴报信。只过了一秒芮娴便接听,田芮雯知道她一定时刻握着手机在等,却还不肯拉下脸先问。等田芮雯汇报完,芮娴气急地道:“你要是可怜她愿意给她钱你就给,我是不管她了。”   田芮雯笑呵呵道:“人家才不缺钱花,男朋友工资卡都上交给她了。”   “你……”   “好啦,妹妹懂事的,不会乱花,你放心好。”   ……   航司没有像银行那样在田镇南没落后离他而去,保留的金卡权益为田芮笑拿到了升头等的资格。三个半钟的飞行来到北京,田芮笑第一个走出舱门,迎面寒意激起一身哆嗦。出门时她只穿了薄卫衣和短裙,而二月末的北京仍是零下。   走进廊桥,她迫不及待给庄久霖打电话,他看了眼手表,说:“你早到了十分钟,我还有五公里路——哪个航站楼?”   “T3。”田芮笑牙关打颤。   庄久霖听出来了:“穿衣服少了?”   田芮笑一阵小跑让自己暖和些:“没事,我马上去换。”   “快去,出来就能见到我了。”   “好。”   田芮笑到洗手间往裙底套上加绒打底裤,穿上羽绒服,然后去提行李。她一路伸长脖子往出口走——其实大可不必,他是人海中最高大俊朗的那一个,都不用找,一眼就能对上。   她还注意到,拥堵的接机口独独他方圆两米内没有人,恍惚间她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她就这样越过了他那道“危险勿近”的防线,走近了他身边。   庄久霖就这样看着他的小姑娘拖着小碎步跑来,到了近处,迫切地最后冲刺,在人来人往的注视下扑进他怀里。   田芮笑莫名地想哭,把头埋起来,让他想好好看看她都不行。“怎么了?”   好一会儿她才肯动,像只猫咪一样在他颈窝处又蹭又闻,用味道判断这个人是敌是友。看她又快哭了,庄久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来,我们上车再说。”   田芮笑乖乖点头,庄久霖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牵着她走了。   出去路上,田芮笑敏锐地察觉到:“怎么有人跟着你?”   “保镖,今天日子特殊,公司要求的。”   他还是开奔驰,先打开后箱放她的行李,然后打开副驾送她进去,自己最后上车。田芮笑不知道的是,出发前有人提出让他带司机,他却执意自己开车,为了跟她单独待着。   眼看着几个保镖坐进了后头的车,紧跟着他上路,田芮笑收回目光,转头问他:“以后都要这样吗?”   “不会。”他给她一个宽慰的笑。   可她却知道,无论如何,从此以后他身上会加上一道又一道的枷锁。   田芮笑突然就喊出口:“霖。”   “嗯?”庄久霖看了她一眼。她只是想听他回应而已。还不等她找到些话说,庄久霖一连来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答得温和些,“在回去路上”,她猜是庄徐行;第二个则淡漠一些,说:“办点私事”,应该是哪位商友。   等他挂了,田芮笑说:“今天日子重要,后面还有很多事情,你不用来接我的。”   庄久霖的手伸了过来,扣紧她的,说:“答应了你就要来。”   他还是那个喜欢一边开车,一边牵她手的庄久霖呀。她又问:“那你出来,怎么跟叔叔说?”   “接女朋友。”   “……那他不说你哦?”   “说了,‘鬼迷心窍’。”   田芮笑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好淡定。   “你也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庄久霖转头看她,拉过她的手吻了吻手背,“我就是鬼迷心窍。”   田芮笑怔了一会儿,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   到了万邦公馆,庄久霖开车进地库,后面的人终于不再跟上。到了单元楼下,车子一停,两人都自觉解开安全带,热切地吻住彼此。   等到窗玻璃蒙上了一层雾气,两人才舍得放开。“今晚会回来晚一点。”庄久霖喘着重气。   “多晚都等你。”她委屈又幸福。   浦越今日开盘大涨,庄久霖回去后还有诸多交接事宜,饭局和酒会也已排到深夜。   到了凌晨,他才醉醺醺地敲响田芮笑的门。庄久霖曾告诉田芮笑,他在香港时反而很少喝酒,没人敢让他多喝一杯。而在天子脚下的北京,没人敢把自己当一回事。   “喝这么多,干嘛不自己开门进来?”田芮笑搂着他的脖子。他一直都知道她家密码。   庄久霖半垂着眼,目光含笑:“能让心爱的女人开门,是一种荣誉。”   如同他每一次酒醉,都要与她缠绵到不死不休。   天亮之前,田芮笑对他说:“你最近不要总是来找我了,多回家陪陪叔叔,也陪陪爷爷,我也好好准备复试,好不好?”   庄久霖闭着眼睛一笑:“爸爸还说,周末要我带你回家吃饭。”   “……真的啊?”她没掩饰住激动。   “嗯,”他将她抱紧一些,“周末我来接你。”   “好诶。”   庄希未知道了以后,比田芮笑还要激动,呜哇呜哇原地转了几圈。   此时她们三人正在外面小聚,蒋纯也从家里过来了,准备复试的同时收集调剂信息。到了这个关口,摆脱父母独立抉择或许才能握有更大胜算,除了自己,真的没有人一心一意希望你考研成功,几乎所有父母都会告诉你,“不行就去考公务员”,你的坚定会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唱衰中寸寸减灭。   说好了谈复试,庄希未却忍不住想象周末那场家宴:“天呐,那是什么场景?那也太好玩了吧!”   “我拜托你到时候收一点,”田芮笑诚恳向她合十,“我怕我在叔叔面前笑场。”   蒋纯说:“我猜你会穿那件白色羽绒服配平底靴。”   那件衣服因为看起来太乖,已被田芮笑淘汰许久。田芮笑挑着眉毛说:“还要更乖,我买了一件连帽的牛角扣大衣——没想到吧?”   蒋纯和庄希未一同爆笑。   见家长啊!能不乖吗?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田芮笑问蒋纯:“你的调剂有方向了吗?”   庄希未抢先发言:“对了对了,我准备跟你说呢——中传的电信专业每年都招不满人,调剂名额挺多的,分数还不高,我看了才310左右,你快去看看!”   蒋纯和田芮笑都惊了:“真的?”   “真的真的,中传工科肯定不够你们理工类学校好啦,所以分数低一些,而且都是做媒体方向的,你想想以后你去电视台做后台技术,对女生来说很棒的!”庄希未够意思,给她查得很具体了。   蒋纯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海淀待久了,我都忘了定福庄还有个你传。”   田芮笑忍不住了:“我也是……”   理工类大学的经管文法,文科类大学的理工,自然就相对门槛偏低——也就是说,报考一个名牌大学里的冷门专业,是一个相对划算的选择。   蒋纯当即行动,打开学校官网看往年信息,越看越惊:“真的分数不高啊,名额还那么多……但是他专业课考的信号,我早八百年忘了。”   通信工程专业本田上线:“信号有什么难的?我教你,一个月时间够了!”   “不止一个月,”庄希未又说,“中传复试全北京最晚,你可以先去试试别的学校,如果过了就去,起码得到四月中旬才复试。”   蒋纯和田芮笑异口同声:“——什么?!”四月中旬,比起绝大多数学校晚了一个月到半个月不止……   庄希未摊手:“没办法,可能就是为了淘汰我这种压线选手吧,人摆明了告诉你——你爱等不等。”   等到其他学校都调剂完了还没开始复试,等于堵死了考生的退路,要么你确定自己一定能上,要么……来年再见。   蒋纯被分数和名额吸引住了:“可是这个看起来真的很稳的样子……”   “对呀,而且你又是211本科,绝对稳了。”庄希未帮着她高兴,她真的是一个捧场王。说罢,她转头看田芮笑:“你也稳了吧?”   田芮笑由衷地摇头:“我不稳,第九名排在中下,而且他们还不太喜欢211,也不太喜欢往届生。”   考研复试的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鄙视出身,211鄙视双非,985鄙视211,清北么……末流985也得提心吊胆走进考场。至于到底鄙视哪种考生,鄙视会多大程度影响复试结果,全靠自己打听。   庄希未一口奶茶差点吐掉:“人大都还嫌弃211?”   田芮笑和蒋纯交换眼神,只好承认:“哦,我报了北大。”   庄希未脑门儿上缓缓浮现一排问号:“所以,你考了北大金融第九名。” 第69章 Chapter 69   田芮笑立刻说:“你别告诉你哥, 他不知道。”   庄希未很用力地“哦”了一声,冲她挑眉:“你想给他一个惊喜。”   “最好是吧。”她没有笑。   蒋纯指了指田芮笑, 揶揄道:“你知不知她收剑桥邮件那天都没这么期待?”   “所以……”庄希未凑近她, “你想留在北京。”   田芮笑很快接:“这个也别告诉他。”   相比起自己,田芮笑和庄希未都更着急蒋纯, 她急需一个好的消息来重燃希望, 重塑前路。所以重点还是绕回她身上,田芮笑再嘱咐:“你再多看一些学校,天津南京武汉什么的也行。”   庄希未跟着附和, 蒋纯轻轻应了声“好”。   没来由地,庄希未又提起了吃饭的事, 按捺不住道:“得把我爷奶也给叫上吧!不知道我哥叫了没!”   田芮笑又开始脸红:“他没说呢……”   “我回去就给奶奶打电话!”庄希未压不下来兴奋劲儿, 拉过田芮笑的手, “我突然想起来,奶奶之前有一次说, 我哥要找个像你这么乖巧可爱的女朋友就好了, 我倒要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看出来她希望家里热闹一点, 田芮笑也跟着期待:“好, 我也想爷爷奶奶了。”   庄希未顺嘴一说:“他昨晚在家,今晚该去找你了吧。”   “没,”田芮笑对着蒋纯回答,“叔叔最近身体不好,他还是在家比较好,而且我和蒋纯都要复试, 我让他最近不要来找我了。”   蒋纯开了口:“你不用考虑我,我来北京之前联系好了中介,明天就去看房,合适的话就搬过去了。”   两人都是一怔,田芮笑问:“你干嘛要搬?”   “复试完了我也打算在北京找点别的事做,反正就是要长住啦,你现在也有他了,我在不好,”见她要反驳,蒋纯赶紧说,“我妈也同意了,你放心吧。”   “你找哪里的房子?”   “亚运村那边。”   庄希未一听,接着问:“租金多少?”   蒋纯说:“单间三千多,一居得个五千多,我两个都看看。”   “那你直接租我的房子不就好了,”庄希未热情地看着她,“我记得我那边有房的,应该是有两套,多大不记得了,我先看看都在哪,你选一个合适的,给我交三千就行。”   蒋纯惊诧地看了田芮笑一眼,赶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就行了……”   “哎呀用的用的,回头我先找保洁收拾一下,好久不去了,很方便的!”庄希未已经拿起手机联系人了。   田芮笑歪了歪脑袋,冲蒋纯笑:“我从来拒绝不了她的。”   蒋纯还在为庄小姐的富有不知所措时,庄小姐已经为她拿定了主意。住户都是精尖份子的高端小区,一百三十平米两居精装,房租三千,直到三人散伙,蒋纯都没喘过来气儿。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蒋纯晕乎地回想,“房子都不知道在哪?多大不知道?我的天,房子太多不知道在哪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田芮笑笑了:“希未超好的。”   “你也好,你们都好。”她们正在坐车回家的路上,蒋纯往田芮笑肩上一靠:“我哪来这么好运,捅娄子总有你们给我擦屁股,你,方爸,现在还有希未……你们真的太好了。”   那是因为在过去很多个日子里,你也给了我巨大的能量啊,我的傻姑娘。田芮笑也挨着她脑袋,说:“其实你真的不用搬出去,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可以去他那里。”   蒋纯摇摇头:“你们俩不容易,你也说了,他会半夜突然来找你啊,我不想影响你。”   田芮笑有话堵在心口,沉默了一阵。蒋纯抬头看她:“怎么了?你怕了?噢我都忘了,我们田芮笑最爱热闹了,最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了。”田芮笑被她说得想哭,她又继续说:“但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其实我也想开始试着一个人生活,试着承受孤独的重力。”   田芮笑听出来了:“你打算留在北京了?”   蒋纯没有作答,她缓缓靠下来,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叹了口气:“北京啊,来了就让人想拥有,她到底哪儿迷人啊?”   轮到田芮笑也无言。   暮色渐深,万千霓虹被一盏盏点亮,白日的北京是一个各显神通、气贯长虹的竞技场,到了夜里,她就变成了每个竞技者都要回的家。有人的家要坐两三个小时的公交地铁,将近凌晨回到家里倒头就睡;有人的家就在三四环,三人平摊一间三四千房租的主卧,分享二十几平毫无隐私的空间。你问她回家不行吗?为什么愿意过在北京和两个陌生人挤一间卧室的日子?她想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一笑:回家当然过得更好,但……北京更有机会。   “曾经有人告诉我,北京是一个你说有梦想就不会有人嘲笑你的地方,可我当时没有梦想,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田芮笑望着延绵的灯火,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北京让我慢慢找到了方向,该往哪里走,走什么样的路。”   “因为你能在这里看到无数种可能。”蒋纯说。   “对。”两人握住手,给彼此一些力量。田芮笑又是一笑,最后说:“所以我想,北京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她向每个人承诺,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   学着做一个大人的第一步——享受孤独。田芮笑最后没有再劝阻蒋纯搬出去。   蒋纯收拾行李的时候,田芮笑关上房门,开始学成为大人的第二步——解决问题。   田芮笑鼓足勇气给芮娴打去电话。芮娴接起来后,冷漠的喂了一声。   “妈妈。”田芮笑撒娇地喊,就如同小时候跟她讨要最喜欢的洋娃娃一样。   芮娴“嗯”了一声。田芮笑说:“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芮娴哽住喉咙。她这两个夜里辗转难眠,憋了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只有无声含泪。“妈妈都是我不好,”田芮笑又说,自己也带了哭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芮娴等到把声线控制得足够平稳才开口:“妈妈不是生气……妈妈就是不明白,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笑起来:“我来北京那天他跑到机场接我,他爸爸也是这么问他的。”   “他说了什么?”   “我也问了,他说他什么也没说,因为这是事实,我就是给他灌迷魂汤了。”田芮笑听见田镇南在那边笑,欣然补充:“妈妈,如果你愿意了解他,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不用了,”芮娴斩切地说,“你姐姐都已经讲过,我懒得再听第二遍。”   芮娴已然平静了许多。田芮笑试着俏皮一些问:“那……要是没有伊恩的事,你觉得他怎么样?”   “长得帅,有本事,谁敢觉得他不怎么样?”芮娴冷哼一声,听起来还是不太友好。   田芮笑却一怔:“你怎么知道他帅……”   “你妈妈一个公务员,不至于不会上他公司官网吧?”   “哦。”   芮娴听到女儿在笑,又气又怜,声音总算软下来:“他对你好不好?”   “好。”   “不是给你工资卡就够好了!”她的语气与田芮雯如出一辙。   田芮笑立刻就说:“那你知不知道,过年之前他有去深圳看我?”   芮娴迟了迟才问:“什么时候?”   “我说去香港那天。”见妈妈没有要追责的意思,田芮笑才接着说:“他回国进公司五年只要了两次休假,一次是为了陪爸爸去美国看医生,一次是为了陪我。”   芮娴转而问:“他爸爸怎么要看病?”   “他爸爸之前得了癌症,手术之后还是癌细胞扩散,”田芮笑想,庄久霖也一定不会欺瞒他们,“去年的这个时候,医生就说过他最多还剩一年,最近状态突然恶化了,我怕……所以才想来陪他。”   田芮笑听见田镇南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芮娴问:“你没有告诉你姐姐这个?”   “没有,之前伊恩跟他有合作关系,你也知道,董事局主席变故不能随便出去讲……”   良久,芮娴才终于说:“他年纪轻轻,承受这些确实不容易。”   田芮笑一瞬湿了眼眶。似有洪水猛兽正冲击她心口,她先是咬紧牙顽抗,很快便溃不成军,任凭那个声音从心底涌了上来:“妈妈,我……我很爱他。”   电话里沉默着,她补上一句:“像你爱爸爸那么爱。”   “看出来了。”芮娴说话一向不犹豫。田芮笑听见,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田芮笑等了好一阵,确认她不打算有任何反对之言,才放心说:“呃,其实……他爸爸叫我过几天到家里吃饭……所以我来问问你,要带什么见面礼,有什么要注意的……”   芮娴着实一愣:“哦,在这等我呢。”   田芮笑破涕为笑,听她又问:“他爸爸原来不喜欢你,后来才改主意?”   “嗯,所以,你也会改主意的。”田芮笑比对任何一场考试都要确信无疑。   ……   定的周六下午六点吃饭,庄久霖四点过来接田芮笑,本以为要等一会儿,却发现她已穿戴整齐——即便完全素颜,也提早了几小时整装待发。   田芮笑扎起丸子头,穿着那件乖巧的牛角扣大衣和一双平底靴,坐进车里。   “我真的看起来没有气色很差吧?”上路之后,她第八百遍问。   路上有些拥堵,庄久霖还是抽空抓了抓她的手,说:“宝贝,你知不知道你皮肤很白,脸一红就特别特别明显。”   “我知道……”田芮笑捂着自己快要烧糊的脸。   “傻瓜,又不是没见过。”他忍不住取笑。   “可是……身份不一样啊。”她瞪着他不解风情的脸,又开始抓狂,“天啊,我感觉我像个骗子,以前都是希未说‘这是我同学’,然后你一会儿要说……说……”   她话到嘴边刹住,庄久霖说了出来:“我女朋友。”   田芮笑听得浑身一震,又听他说:“你不是骗子。”   “什么?”   “我才是,”庄久霖冲她一笑,终于承认,“把妹妹的朋友骗到了手里。”   田芮笑捂嘴笑出了声,问:“你跟爷爷奶奶说过了?他们知道是我?”   他点头。她忍不问:“你到底是怎么解释的?”   庄久霖直到最后都没有回答。   到了和园,停车下来,一眼就看见庄希未和奶奶迎到门口。两人走到跟前,田芮笑终于听见庄久霖说:“奶奶,小田来了。”   庄希未没忍住笑出了声,田芮笑谢天谢地,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好笑。   田芮笑上前握住奶奶的手,乖乖道:“对不起奶奶,还让您出来接我了,外面冷着呢,咱们进屋吧。”   “好好好,”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慈爱地挽着她,“小田好啊,是小田就好,以前就说小田乖,现在小田真的进门啦……”   田芮笑红着一张脸向庄久霖求助,后者装作没听见,没有要给她解围的意思。   爷爷和庄徐行都在客厅,一听着声音爷爷就坐不住了,还好阿姨在边上扶着。庄徐行本还想端着,被老爷子带得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随后才想起挺直腰杆,等庄久霖介绍。   庄久霖站在田芮笑身旁,倾注认真地道:“爸,这是小田。”   田芮笑朝庄徐行欠身,就连嘴角弧度都严格控制:“叔叔好,我是小田,来看您了。”   两人本想等庄徐行赦令,奶奶却先一步首肯,将她往沙发带:“来来来,快坐下……”   田芮笑还是看了庄徐行一眼,他终是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田芮笑带了两份见面礼,一对助益脊椎的枕头送给爷爷奶奶,一套亲手烧的茶具送给庄徐行。   庄徐行查看杯子的时候,田芮笑说:“听霖说您在抄经,我就在杯子上刻了一段般若经,我字写得不太好,叔叔别嫌弃。”   庄希未抓到了重点:“你叫他什么?”   田芮笑一怔,抬头,庄希未看戏一般看着她,爷爷奶奶也看着她。她下意识向庄久霖求助,他竟面无表情,做一个也等着她重复那个称呼的帮凶。她不得不怯怯地道:“霖啊……”   庄希未拍手称快,一脸恶作剧成功般的笑。   庄徐行不参与这个幼稚的游戏,仔细端详着茶杯:“谦虚了,字这么小还写得这么有笔锋,很厉害。”   厨师过来汇报所有菜品都烧齐了。庄徐行说:“怕你不合口味,特意请了一个粤厨,要是还不正宗,就将就一下吧。”   “没有的叔叔,不好意思,还劳您这么费心,”田芮笑诚恳道,“为了我一个人反而将就了您和爷爷奶奶,真的不好意思。”   “好了,”庄久霖先站了起来,“吃饭吧。”   席间,全家人的目光都没离开过田芮笑,没人理会庄久霖一眼。   田芮笑全程正襟危坐,动作端庄得不失分毫。虽然紧张,却也还是那个轻易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在主动与乖巧、大方与矜持之间收放自如。   吃完了饭,又回到客厅说话。田芮笑和庄希未一唱一和把老人逗得开开心心,整个氛围其乐融融。   晚些时候,爷爷奶奶该歇下了,才给田芮笑拿出回礼——塞得厚重的两只红包。   庄希未和奶奶一起扶爷爷回去,庄徐行看向庄久霖,吩咐道:“你也去给你爷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看出他想单独和田芮笑待一会儿,庄久霖颔首起了身。   离开客厅前,这个当了一晚上帮凶的男人终于舍得理会一下他的小姑娘的求助。田芮笑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身影,他坚定地看着她,有力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网坏了,这章用APP发的,界面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70章 Chapter 70   庄徐行温平的声音将田芮笑拉了回来:“小田爸爸身体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刚才已经聊过, 庄徐行需要一个开场罢了。田芮笑端坐着,柔声道:“爸爸恢复得不错, 可以慢慢说话, 也可以慢慢自己走,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出去自驾游, 爸爸都能适应的。”   “那个轮椅能用吗?”   “好着呢, 很方便,春节爸爸能出去就是多亏那个轮椅了。”   庄徐行往一处看了一眼:“那个轮椅我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过年前庄久霖问我给你爸爸妈妈准备点什么好, 他之前说过你爸爸的病,我用着觉得不错, 就让你爸爸也试试。”   田芮笑着实意外。原来他也是一个会苦恼给女朋友父母买什么礼物而请教父母的男朋友。“谢谢叔叔, ”她笑起来, “真的特别方便。”   “过后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哪个好医生,再带你爸爸去看看。”   “谢谢叔叔了, 其实……”她犹豫了半秒钟, 也随庄徐行称呼, “庄久霖之前有说过, 我说不用了,爸爸现在的医生是他一个老同学,爸爸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庄徐行沉了口气:“之前我想了些办法帮你爸爸,但是又听庄久霖说了他的病,那爸爸现在就只能在家了吗?”   田芮笑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深深地颔首道:“谢谢叔叔……爸爸能有现在这个样子, 我已经很感激了,不会再多奢求什么,只要他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她顿了顿,又说:“您也是一样的,在庄久霖心里,您比什么都重要。”   庄徐行微微低头,似乎想笑一下,却又作罢,寡淡的神色与举手投足间让田芮笑忽然深感,原来庄久霖处处透着他的影子。庄徐行又问她:“小田什么时候复试?”   “今年的通知还没有出来,一般是三月中通知,然后一星期左右之后复试,大概两三天内就有结果,快的话也有可能是当天下午。”田芮笑完整解释。   “复试什么内容?”   “只有一场面试,一锤定音。”   “没有笔试了?”   “对。”庄徐行愿意了解这些细碎却对她很重要的事,让她好是开心。   庄徐行谨肃地看着她:“那说明复试主要想综合考验你的情商和反应能力,而不侧重知识储备了。”   这与她从复试班的前辈那里得来的说法一致,果然是一代枭雄啊,看什么都能一针见血。她轻轻一笑:“叔叔说得是。”   “好好准备,要自信,坦诚,”她才颔首领下,庄徐行又说,“不过我相信你在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   田芮笑一怔,这是庄徐行第一次正式夸她,不是长相,也不是性格,而是能力。她明丽地笑起来:“不会让叔叔失望的。”   庄徐行也回以她鼓励的眼神,接着说:“庄久霖说,你也被剑桥录取了。”   “对。”   “那如果人大这边也过了,你怎么打算?”   田芮笑沉思片刻,才说:“叔叔,我之前一直都在专心复习,还没有考虑过,如果这边真的也过了,我会再看看父母、您还有霖的意见。”说得快了,她自然地用了对他的私人称呼。   “人大这边读几年?”   “……两年。”   “去英国也是一年制?”   “对。”田芮笑心里百般难受。之前不跟庄久霖说,是因为他的确一直默认她和去年报的一样,从未再问过她。可现在……她决定说:“叔叔,我今年报了北大。”   庄徐行稍怔:“噢……他告诉我是人大。”   “他还不知道,”田芮笑的眼神里有请求,“我想等有结果再说。”   庄徐行领会到了,轻轻点头,算是答应。然后说:“那就更有优势了,如果在北京的话,你想去3C或者四大国有总行,又或者考公,都是有竞争资格的。外资比较看重海外背景,你从小英语教育环境很好,之前几次交换也都是名校,时间也超过一年,进外资的门槛是够的,进去之后,咱们往上走就好办了。”   庄徐行说话句句直白,信息庞大,言简意赅。田芮笑都还来不及消化,他便抛砖引玉般地道出了最后一句:“浦越每年都有收北大应届生,做到高管的话,这个起点够了。”   田芮笑一震,怔怔地看着他:“叔叔……”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庄徐行眉头一挑,“对吧?”   “不会!”她宣誓般呐喊,“不会!”   庄徐行给自己倒了杯茶,田芮笑想起身帮忙,被他抬手制止。之后他将一杯茶推过来,说:“安神的,放心喝。”   田芮笑又一次道谢。她慢慢喝下,在微涩的茶味里听见了庄徐行苦涩的声音:“我跟他妈妈感情不太好,他小时候我们很少在他身边。后来他妈妈过世,他又在国外好几年,其实那时候我每次见他都觉得他长得不太一样,原来是因为我上一次见他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田芮笑只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她知道,庄徐行只需要这样一个安静的忠实听众。   “后来他毕业到了香港,我知道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北京,该不该回来跟我这个不熟悉的父亲做同事……”   “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了,我叫了他很久,他才终于肯回北京。本来以为他回家以后,我们就有很长的时间慢慢修补关系,没想到……”   庄徐行闭上眼睛,久久沉默。待他睁开眼,眼睛似乎陷得更深了,他看向那边的女孩,轻轻却又珍重地嘱托道:“好好照顾他。”   田芮笑双眼通红,却保持着笑容,答应:“好。”   ……   时候不早了,庄久霖下来之后不久,便送田芮笑回了家。将近凌晨,街道空荡,他一边开车,一边肆无忌惮地握着她的手。   “叔叔记我的事记得很清楚,”田芮笑看着他,“我去哪里交换,交换多久,我都一时说不出来了。”   庄久霖扬了扬嘴角。田芮笑挨他近一些:“他还说……我毕业了,可以去浦越。”   庄久霖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他前不久跟我说了。”   两人相视一笑。   “还有……”她又说,“叔叔说,你去香港之后,他叫你回北京叫了很久。”   庄久霖盯着前方,过了阵子才承认:“我一直在等他叫我。”   田芮笑又疼惜又好笑:“所以,你的傲娇其实还是跟叔叔学的。”   “……什么?”   “傲娇!”   庄久霖皱起眉头,还在努力辨析——噢,原来是听不懂。田芮笑扑哧一声笑,忍不住了:“庄先生,你真的好土哦。”   车在她单元楼附近停下,庄久霖迫不及待拥她入怀,吻得热切。他终于还是问:“蒋纯还在吗?”   “不在也不行,”田芮笑无情地说,“上去之后你就不想走了。”   庄久霖无奈一笑,有点可怜:“好吧。”   他放开她,伸手进口袋,然后递到她面前。看着那只莹润剔透的翡翠镯子,田芮笑愣怔道:“这是……”   “爸爸给我的,”庄久霖凝视着她,“他们结婚时他送妈妈的。”   田芮笑好半天才能开口:“给、我?”   他点了点头。   天啊。   田芮笑没动。庄久霖眉毛一扬:“不肯收?”   她心头一阵澎湃,等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之后,才克制着声线说:“你确定要给我吗?收了……我就再也不退了。”   庄久霖抓起她左手,往她手腕上一套,才说:“确定。”   庄久霖出门之前,庄希未就跟庄徐行打保票:“爸您回屋睡吧,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果不其然,庄徐行第二天早上才等到儿子回来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安好,又匆匆赶去上班。   之后又是一连几天不见,到了周末,庄徐行又喊田芮笑到家里吃饭,一并告诉她以后周末都过来。等到了晚间,为防止重蹈覆辙,田芮笑自己叫了车回家。   北京停暖气的那天,北大发布了复试通知。田芮笑这才知道,虽然她排在第九,但前面有四位不同方向,也就是说——她在本方向中排名第五。   田芮笑往心头一拍,对着镜子做鬼脸,道:“你不至于蠢到第五名还能被刷吧?”   虽然名次可观,但她没有丝毫掉以轻心——那些排在后面的人,都在虎视眈眈等着把你干掉,竭尽全力逆风翻盘。若是同时有笔试与面试,还能指望彼此补救失误。可现在,一场面试定生死,任何细微的差错都有可能令她满盘皆输。   最后一周里,她每天一遍遍地修改自己的简历与个人陈述,练习难度等同雅思7分的听力,模拟如何面对唱白脸老师的刻薄提问……   然后就等来了庄希未的告状。   “我要告状!”庄希未气呼呼地发来语音。   “怎么了?”田芮笑好笑地问。   “融力老总今晚请我哥吃饭,我不是学习嘛就没去,有个姐妹去了,你知道他女儿缠了我哥一晚上,她爸还几次给他们腾地儿——我看他八成请这个饭就是为了投怀送抱!”   田芮笑刚听完语音,就看到她接连发来的视频。庄久霖和一位美女站在一起说话,美女眉开眼笑,他依然是那张淡漠又不失礼貌的冰块脸;第二段视频两人换了个地儿,坐到沙发上聊天;第三段视频庄久霖跟别人聊着聊着,就又被那位美女拐走了……   田芮笑看了眼时间,现在已是夜里九点,便问:“现在呢?”   “还在聊,你要看直播吗?我给你拉群。”   怕她动作太快,田芮笑赶紧打字:算了不用。   庄希未回了一串问号。   田芮笑平静地敲着键盘:他刚刚接掌浦越,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尽可能多得到支持,树立威望,融力很重要,他不能得罪。   庄希未没有很快回复,她是浦越千金,怎么可能不懂得体谅她哥哥呢?她终于说:笑笑,你真的……比这个年纪的女孩成熟很多。   懂事完了,还得交代一下。田芮笑按着语音说:“那你也得给我看着,稍微碰着根头发丝儿,你让他回去给我跪搓衣板。”   庄小姐无情加码:“我觉得跪榴莲好一点。”   “再好不过。”   田芮笑的确无心多理会,急忙打开电脑查看师姐帮她改的最新一版个人陈述。   凌晨过后,刚要歇下的田芮笑接到了庄久霖的电话。“宝贝。”他又在用那种仿佛做/爱时在她耳边闷哼的语气勾引她。   “嗯?”田芮笑不咸不淡地应,“怎么了?”   “还在看书吗?”   “是啊,亚马逊市值有好几年都问到,低利润甚至负利润估值为什么那么高,你说我怎么说好?”   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一道教导主任般的声音:“脸书有个高管提过一个观点,亚马逊的模式是向整个行业抽成,好比搭建一套让整个行业都依附的基础设施……”   庄久霖真的一本正经地给她说了将近十分钟,除了基本思路与她一致,还加了一些他自己的分析,田芮笑时而附和,时而说出他的下一句。等他说完了,她接道:“但我想,是不是可以把基本观点说完之后,再拉回他们主营云计算,消费数据才是核心命脉,这样就可以接我会编程的话了,如果老师接着问编程,那我赚大了。”显然相对于金融问题,她在技术优势上更游刃有余。   她听见庄久霖笑了笑,说:“聪明。”   很快,田芮笑说:“我要睡啦,已经很晚了。”   他好失望:“都不问问我在哪?”   “最好在哪个美女怀里,让她替我好好陪你。”她的语气像极了坏女人。   庄久霖哼了口气,没做声。田芮笑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你在楼下?”他用三秒钟默认,她毫不犹豫说:“快回去,我不会心软的。”   好半天他才惨兮兮地问出口:“真的?”   “真的,快回去,我要睡了,学校八点半开始复试,明天师姐八点半要给我做模拟。”   “好,”他听起来快哭了,“后天复试?”   “嗯。”田芮笑答完,他还在等,她终于松口:“晚上我去找你。”   庄久霖终于燃气一丝希望:“好。”   第二天一整天,田芮笑都没有收到庄久霖的消息。晚上睡前她等了等,还是没等到什么。   什么啊,好歹给人家一个鼓励嘛。   田芮笑很快睡着了。天还没亮全她就起来,换一身端谨的衣服,脸上底都不打,直接上了豆沙色口红,穿一双平底靴出了门。   打车来到学校,走到学院楼时,那里已站了不少考生,有人如她一脸稚气未脱,也有人已沉淀了几年职场老练。只要还有梦想,什么时候出发都不算晚。   时间到了。   不巧的是,今年不按成绩排序,而是按姓氏,“T”开头的田同学不幸排到后列。每个考生二十分钟左右,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神色复杂地离开,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午后。   到了该她抽题的时候,她凝神屏息打开纸条——老天!资产负债率!光一个浦越就够她说到超时!   田芮笑前头终于没了人。上交手机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庄久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那她今晚也不要去找他好了,哼!   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踏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去。   面试官一共五人——噢,终于拜见了,各位出现在论文和教材封面的大佬们。老师们各有分工,有人□□脸,有人唱白脸。   首先派出的是一位□□脸的温柔美女老师,田芮笑昨天晚上还在看她的论文。   “为什么要跨考金融?为什么要选择北大?”   接着进入专业问题,越来越难,越来越尖锐。而在金融热点上,问到了去年刚上港股的某公司——正是那次田芮笑陪同庄久霖一行到深圳出差要做的那家。   田芮笑简历上的风投实习与编程技能成功引起老师们的注意,大部分时间都在此盘问。未来所有的成功,都要感谢自己的选择与坚持。田芮笑此刻拜谢去年决定找实习的自己,扛住毕业的压力,坚持了三个月披星戴月的日子。   二十分钟后,她向诸位老师鞠躬致谢,转身离开教室。   这一刻,输赢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已用尽全力,无怨无悔。   拿回手机之后,田芮笑一路往外走,关掉了飞行模式。   微信堆了许许多多标着数字的小红点,却没一个来自庄久霖。收录订阅号消息的集合明明没有其他数字那么抢眼,却在这一刻令她愕然失色,满脸苍白。   田芮笑停住脚步,盯着手机一动不动,豆大的眼泪砸到手上,竟还感觉到了温热。   一阵冷风吹来,扰动了光秃秃的梧桐,他们已捱过整个隆冬,没什么可让风刮落的了。   最新的一条订阅消息来自一家财经媒体,黑白人相作头条底图,那人眼神锐利,即便毫无色彩,也不减半分枭雄风姿。   ——《讣告:浦越董事长庄徐行昨日因病逝世,享年六十九岁》   作者有话要说:  北大金融分为光华、汇丰、经院   光华最好   咱就不具体了   毕竟吧,按照设定年,第五名是个男生   我怕他哪天满脸问号找我   今年第一名我也找到了   我先盯着看他有没有年薪百万人生巅峰   回头跟你们汇报一下 第71章 Chapter 71   前往和园的路上, 田芮笑一直在给庄久霖和庄希未打电话,却无人接听。邱恒、Anna以及诸多同事都在朋友圈发了悼念, 时间都在今天中午之后, 看来消息是在午后才公布的。   庄家大宅一入眼帘,一并出现了身着黑衣进进出出的人。田芮笑匆匆下车, 进门时被人拦下, 问:“请问您是?”   田芮笑答不上来,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阿姨,她喊道:“阿姨!”   阿姨闻声, 快步过来,向对方解释:“庄总女朋友。”   对方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会儿, 才转身离去。   田芮笑抓住阿姨双手, 泪眼婆娑:“阿姨!叔叔呢?庄久霖和希未呢?”   阿姨双目红肿, 褪了很久的眼泪重新涌上:“送走了,先生和妹妹都去了, 家里请人来做法事, 现在正清理。”   田芮笑走进门里, 平日摆在开阔楼梯间的古董全都移走了, 变成了燃着长明灯的灵堂。她不死心地往书房走去,似乎以为还能在那里见到谁。宽大的书桌上展着一张抄写完整的佛经,透着清淡墨香,毛笔还搁在笔山上,似乎等着谁很快又再将它拾起。   “小田。”田芮笑闻声回头,阿姨倚在门边, 含泪道:“你快去吧,家里有阿姨看着……”   她问:“叔叔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晚饭之后不久……”阿姨哽咽着,缓了缓才说,“你去吧,多安慰安慰先生和妹妹,他们听你的话。”   田芮笑先到庄希未房里找了身黑衣服,才出门坐车。车上了路,司机见她两手空空,好心提醒:“不买束花吗?”   田芮笑怔怔回神:“噢,我……我看看……”   “没事,那边附近应该会有的,外面一条街都是做这个的。”田芮笑茫然地点了点头,司机叹了口气,安抚道:“小姑娘,节哀啊。”   到了地方,田芮笑先到门口一家店买花,意外碰见了也刚到这里买花圈的Anna。两人相顾无言,拿到了花,一同往里走去。   才到灵堂附近就看见人头攒动,却肃穆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入口有人负责登记来宾,田芮笑在Anna之后报名字,那人一听,道了声:“等等。”   他起身离去,很快带着肖硕过来,田芮笑跟着肖硕直接进了门。Anna弯腰写下名字时,嘴角一弯——她是客人,而田芮笑,是庄家人。   灵堂布满了花圈与挽联。一路进去,肖硕低声向田芮笑说明情况:“先生今晚要守夜,奶奶也来了,爷爷没来……”   来吊唁的各路人士静默地站在两旁,肖硕为田芮笑介绍:“那两位是江董夫妇,江曼丽小姐的父母……那两位是何医生的父母……那两位是融力董事长和千金……”   田芮笑循肖硕视线看去,都不需要确认,就知道谁一定是了——那位千金同样也在盯她,满眼的好奇与猜测,更有一丝倨傲的轻蔑。   田芮笑无心多看她,绕过满场来宾,看见了背对着她跪在一张巨大遗像前的庄久霖。他一身黑衣,跪直了身子,纹丝不动。田芮笑接着看见一旁的庄希未与奶奶,她走向她们,与她们紧紧相拥。   相比起痛哭的庄希未,奶奶显得平静许多。田芮笑问起爷爷,奶奶平缓地答:“你爷爷在家里,我们没告诉他,但他今天一直很平静,也不说什么话,疯老头子,还知道父子连心……”奶奶最后几个字音哽在心里。   “你去劝劝他吧,”庄希未抹了把眼泪,“他跪了半天了,不吃不喝,也没动一下,谁劝都不听。”   老实说,打庄久霖主意的不止融力千金一位,她们就站在吊唁的人群之中,有公司高管、律所高合,又或者新媒体老板。可无论是谁,都看见了田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近庄久霖,在他身侧的蒲团上跪下。   庄久霖侧脸过来,看见她的那一瞬,仿佛抓住了久违的光亮。田芮笑也看着他,两人同时朝对方伸手,十指紧扣。   “已经够了,叔叔懂你的心,”田芮笑声音很轻,“奶奶一直在看你,别让她更揪心,好不好?”   庄久霖看了她一会儿,说:“再过一会儿。”   “好。”田芮笑转头向前,没放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跪。   不久后,庄久霖主动提了起身。田芮笑先他起来,扶着他的胳膊,他慢慢抬起跪成直角的膝盖,等麻木的血肉重新适应他的指令,才站起来。起到一半,庄久霖身子一倾,还不等旁人过来,他顺势紧抱住了田芮笑,似乎那是他唯一的支撑。   庄希未摆摆手让人退下,田芮笑轻轻拍打他的背,当他是个需要哄的小孩子。人群里带起一阵低微私语,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在猜她是谁。   庄久霖起身后,江氏与何氏长辈立刻朝他走来。田芮笑退到奶奶身边,站到了这个——属于家里人的位置。她听见几位长辈说,何扬陪同江曼丽出国开会,还在想办法赶回来。   接着不断有人前来,一一与庄久霖说着大同小异的哀悼,庄久霖始终平静而客气地回应。到了晚些时候,友人陆续散去,只剩一些守夜的近亲。   田芮笑陪庄久霖坐在一旁,已劝了几次:“吃点东西好不好?”他还是摇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她不再强求:“好,我陪你。”   田芮笑抱着庄久霖的胳膊,挨着他。忽然间就听见他说:“昨天早上,爸爸说想吃清蒸鱼,我就让阿姨买了鱼,早早下班。”   “叔叔喜欢吃清蒸鱼?”她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   “嗯,喜欢吃我做的,每次节日他都要吃。”   “那好呀,叔叔吃到了最喜欢的你做的清蒸鱼。”她记得阿姨说庄徐行是晚饭后走的。   庄久霖无神地点了点头。   田芮笑继续陪他说话:“叔叔说好吃吗?”   庄久霖嘴角一扯:“他从不夸我的。”   “你跟叔叔真的很像,你也从不夸人。”   “我本来晚上还有事要办。”他的声音寡淡而缓慢,每句之间都停顿久久,才接:“所以就先吃完起来了。”   田芮笑“嗯”了一声,没有追问,等他继续开口:“他说他累了,想回屋休息。希未问他今天干了什么,他说一早就起了,很有精神,就到小区里转了转,小区里很多花都开了……”   “然后他回家,还喂了鸟,剪了剪花。快中午的时候,阿姨说他把老照片翻出来看了很久,精神得一中午不睡……”   田芮笑抱着他,又轻轻应了一声。   庄久霖双眼半垂,昨天的画面仿佛胶卷一般在他眼底流过:“他还去擦了擦妈妈的画像,阿姨说她擦过了,他还是抱下来擦了一遍。我五点回到家,我做鱼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后面看着。”   田芮笑望向他:“你们俩一定谁也没说话。”   他苦笑一下:“我应该说话的,对不对?”   她努努嘴:“不说话才是庄家父子的样子。”   庄久霖又笑了一下,说:“我先上了楼,出去之前他叫了我一下,我回头,他又什么也不说……他吃完饭就回屋了,然后,阿姨想起来他没有吃药……”   田芮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滑落的泪。他的声音仿佛耗尽墨水的笔,越来越淡:“后来我听见希未在楼下大喊,才跑下楼去……”   田芮笑慢吞吞地吐字:“叔叔……那时候在睡觉吗?”   “嗯,靠在床头,手里抓着我小时候的照片。”   田芮笑无言地抬起庄久霖的手吻了吻,然后看他,他苍白的脸上依旧冷峻,没有一缕光,也没有一滴泪。   “打起精神,”她强撑出一个笑容,混合泪水好是难看,“我们陪叔叔最后一程。”   庄久霖点点头,她重新靠在了他的肩头。   一夜过去,没人合过一分钟眼。他们没法把奶奶劝回去,到了早上,奶奶和庄希未都显得无比憔悴,唯独庄久霖面不改色。   上午,亲友陆续过来参加追悼会,庄久霖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田芮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同接待各方来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庄久霖给了她女主人身份的象征。   谁也没想到的是,王总也来了。他手捧一束菊花,缓缓放到庄徐行遗像前,深深鞠躬。“我跟你爸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是这种结果,”王总神色复杂,但至少这一刻,毫无敌意,“小伙子,好好干吧。”   临别前最后的时间里,田芮笑紧扣着庄久霖的手。他们眼看着庄徐行被缓缓送走,他的脸消失前一刻,庄久霖混身重重一震,田芮笑将另一只手也挪过来,裹紧他发颤的手。   再次接到庄徐行,便是一张贴在金丝楠木盒上的黑白小相,由长子扶灵,将他送往墓园。   等到一切结束,庄希未陪奶奶回家看爷爷,田芮笑陪着庄久霖将后续琐事一一办妥。他们终于返程时已是日落,庄久霖一路抓着田芮笑的手,静默无言。   看出他没有往和园的方向开,田芮笑也不多问。他们最后回到天禧台,一进门,田芮笑就要他把所有衣物脱掉,庄久霖照做。田芮笑去处理衣服,回来时庄久霖已洗完了澡,穿着一件浴袍倒在沙发上,酒瓶握在手中。   田芮笑取来一只杯子,也陪他喝。听到倒酒声,庄久霖睁开眼睛,抓住她手腕:“你别喝。”   田芮笑轻轻挣开他,将半杯烈酒饮尽。她忍着胃里灼烧般的难受,给庄久霖倒酒,他一杯接一杯下肚,不知喝到多少,竟失态地笑了一声。   田芮笑坐到他腿上,搂着他说:“跟我说说话。”   庄久霖嘴角一抽,试了几次都无法说些什么,只带出阵阵酒气扑向她的脸。   “那我们休息了好不好?”她轻轻说,他不动,她主动起身拉他:“来。”   庄久霖任她将自己带回卧房,坐到床上。田芮笑解开他的浴袍,帮他换上睡衣裤,他顺从地配合着,像她的布偶一样。田芮笑帮他系上最后一枚扣子,坐下来,捧起他的脸:“睡觉,好不好?”   庄久霖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压下她后脑勺吻住。他仰着脖子,乞求般地向她的唇舌索取着什么,她全情回应着他,甚至盼望这种方式能消解他哪怕万分之一的伤痛。   这个吻漫长而慵懒,两人却平静得不起一丝燃烧的涟漪。没有人想先放开对方,也没有人想要更进一步,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吻下去。   吻着吻着,田芮笑尝到了一丝咸味。她惊愕地睁开眼睛,瞧见极尽处他眼角滑落的泪。她吓坏了:“霖……”   庄久霖猛地抱紧她的腰,和她一起倒在床上,把脸埋进她颈窝,甚至他整个身体都往她怀里蜷缩……明明是这样一具纤弱的身体,却是他无穷的力量源泉。   “霖……”田芮笑跟着落泪,又唤他一声。   庄久霖在她颈间闷哼,这样的声音间隔着持续了一阵,她终于说:“哭出来好不好?这里只有我呀,只有我在呀,嗯?”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他放开喉咙,重重地吼了一声,干瘪,嘶哑,难听,却痛得她千疮百孔。田芮笑用尽全力抱着庄久霖,流着泪在笑:“没事,没事,叔叔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他还是会每天看着你,爱着你,对不对?”   明明是哄三岁小孩的话,三十一岁的庄久霖,竟真的点了点头。   他依旧竭力克制着自己,本以为酒精会麻痹痛苦,却反而将他心底最深的那点脆弱揪了出来,暴露得原原本本。他又往她怀里躲深了些,像是抓住了生命里最后的救赎。   “别忍着,好不好?”田芮笑还在哄他,“你再用力憋着,头会更痛的,我不想再看见你头痛了,好不好?”   她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已经作痛很久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剧痛阵阵放大,庄久霖不得不求:“笑,笑……止痛药……”   “你头痛了?”田芮笑低头看他,“不行,不行,止痛药不能和酒一起喝……”   “求你了,给我止痛药……”   “真的不行,止痛药和酒一起吃很伤身的,忍忍好不好?”   他的意识正渐渐瓦解:“求……求你了……”   田芮笑的泪汹涌而下,她痛苦地摇着头,伸手按压他额头:“我帮你揉揉,好不好?我帮你揉揉……”   “求你了……”他还在哀求,声线却越来越弱。即便意识涣散,抱着她的手却没放松丝毫,用力得几乎要掐断她的腰。   “乖,马上就不痛了,嗯?”田芮笑将全身力量聚到手上,来回按压他的头。   庄久霖摇了摇头,无力地求:“抱紧我好不好?”   田芮笑伸手环住他:“好,好,这样够不够紧?”   “再紧一点。”   可无论她抱他多紧,他都还嫌不够。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气温骤降零下,进门时田芮笑就开了空调制暖,可庄久霖似乎还是觉得好冷好冷,只有用力抱着她才有一丝恩赐的暖。   他还是不肯哭,只是流泪,伴随着间歇的低吼。   “霖,”田芮笑笑着说,“你还有我……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她的声音仿佛一支摇篮曲,他的呼吸渐渐沉昀下去……   “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田芮笑贴着他的耳朵,堵上生命起誓。 第72章 Chapter 72   三月底的北京乍暖还寒, 枝桠生出新芽,初樱含苞待放, 等待着南迁归来的燕子。   凛冬已辞, 春天还会远吗?   田芮笑下半夜就醒过一次,酒精令她头痛脑胀, 而怀里的男人睡得还很安稳。如果封闭在梦里能让他暂时忘掉痛苦, 她希望他这一觉要睡很久很久。田芮笑轻轻吻了吻他,闭上了眼。   可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光已透亮, 身边床空了。她当即大喊:“——霖!”   衣帽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男人沉稳的回应:“我在。”   庄久霖从墙后走出, 西装革履, 神采奕奕, 手握一条领带坐到床塌边,拥他的小姑娘入怀。   “你要去上班?”田芮笑惊诧地望着他。   “当然要去, 今天周三。”庄久霖浅笑。   这才是庄久霖啊, 哪怕昨日天崩地裂, 今天他一样可以容光焕发地走出去, 继续做那个所向披靡的钢铁侠。   “别去了好不好?”田芮笑求他,“休息一天,我给你做饭。”   “下周要发新股,本来昨天要开会,已经推迟了,”庄久霖吻着她的头发, “今天必须要开。”   田芮笑没有放手。庄久霖又说:“中午你自己吃饭,晚上我再陪你,好不好?”   知道拗不过他,哪怕多抱他一会儿也好啊。田芮笑问:“还头痛吗?”庄久霖摇摇头。昨晚喝了那么多,现在他酒气全无,只透着他惯用的木香。   “好,”她终于答应,拿过那条领带为他系上,“早点回来。”   一只漂亮的温莎结成型,庄久霖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去穿外套。   田芮笑捞过床头的手机,这两天她堆了数不清的消息,其中几条来自芮娴,她从新闻里看到了讣告,贴心地没有打来电话,而是发了微信:好好安抚他。   通知栏里还挂着几封邮件,其中一封来自一位女教授,前几天她就坐在田芮笑面前,和蔼可亲地问她:“为什么选择北大?”   庄久霖的手机响了,田芮笑往床头看了一眼,朝他喊了声:“你有电话。”   庄久霖徐徐走来,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那边的语速十万火急,田芮笑看着庄久霖的脸色骤变可怖,最后竟有几分不稳:“在哪……”   电话挂了,田芮笑已起身到他近处,不安地看着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庄久霖脸色发白,抬起头,道:“希未出了车祸,正在送医院路上。”   ……   庄希未一早要回学校,肖硕到爷爷家接她,回程路上在一处岔路口发生了意外,两人都受伤送医了。   前往医院的路上,田芮笑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庄久霖,心如刀绞。“你别多想,什么都不要想,等我们到了看情况,好不好?”她安抚他,也安抚自己。   庄久霖没有作声,仿佛只是在专心开车而已。   这个该死的初春啊。   何扬比他们先到了医院,见到田芮笑时他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他迎庄久霖到跟前,平缓地道:“希未还在抢救,你先别急,肖硕只是外伤,正在旁边处理。”   庄久霖立刻找到肖硕,医生已为他包扎好了伤口,见到庄久霖,肖硕张皇地就要起来:“先生,先生……”   “好好坐着,别起来,”庄久霖扶着他的肩,坐下来,严词厉色道,“发生了什么事?”   肖硕被吓得不轻,话说得不利索,断断续续地还原了事态。他们经过岔路时遭遇了一辆大卡车,卡车从侧后撞击,庄希未就坐在后排。因此,肖硕只有外伤,而庄希未重伤昏迷。   庄久霖听完,一言不发。何扬坐到他身边,揽住他肩头:“先别急,等结果再说。”   田芮笑含着泪问:“那爷爷奶奶……”   “还不知道,还不知道……”肖硕看了看她,再看庄久霖。   庄久霖开了口:“先别告诉爷爷奶奶,我怕……”   “我知道。”何扬不必等他说完。何扬缓缓起身,糟心透顶地叹气:“我跟曼丽昨晚刚到,今天本来要过去看叔叔,再去看爷爷奶奶,没想到……曼丽已经过来了。”   庄久霖抿紧嘴唇,没有任何表情。田芮笑不忍地移开了目光,压住自己心口,默默祈祷。   江曼丽来到后不久,抢救的医生便过来了,问:“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庄久霖站了起来:“我是。”   “病人身上多处骨折,部分器官受损,目前主要是肾脏,”医生比庄久霖更面无表情,“需要进行移植手术,如果资源库没有合适的配型,家属的配型可能性更大。”   所有人一致看向庄久霖,江曼丽为难地吐字:“这……”   田芮笑沉默地看着庄久霖意味不明的眼神,等了很久才等到他轻轻点头:“好。”   何扬进一步跟医生了解情况,谈了很久,田芮笑看得出,何扬和江曼丽同样为庄久霖感到为难。   庄希未被推出手术室,转入ICU,看见她全身被纱布缠紧,挂上各种仪器的模样,田芮笑捂嘴哭了起来。江曼丽抱着她,同样落泪。   转眼天色已沉,他们没人打算离开。江曼丽注意到田芮笑比自己来得还早,贴心地道:“你先回去吧,有情况姐再通知你,这边我们照顾着,嗯?”   田芮笑一怔,看了庄久霖一眼,他冲她点了点头,似乎不打算说什么。她意识到,何扬和江曼丽还不知道她与庄久霖的关系,所以才客气地请她这个“外人”回去。   也罢,现在不是明说的好时候。   田芮笑只好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江曼丽答应:“好。”   庄久霖开了口:“让肖硕送你。”   肖硕观察了大半天,已确认无恙。他抓着车钥匙起来:“小田,走吧。”   田芮笑跟着肖硕上车,肖硕问她:“想回哪里?”   原来关于他的地方,已经可以任由她挑选了啊。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说:“万邦公馆吧。”   车上了路,肖硕安慰了她几句后便无言,让她好好休息。田芮笑拿出手机,把这件事告诉了蒋纯和方也。   方也最先反应过来:那她是不是还有复试?   蒋纯跟着惊慌:对啊,这都没几天了,那不是……   想必田芮笑和庄久霖都无心理会这个问题,两人都不多说。只要人能好起来,别的还算什么呢?   田芮笑犹豫许久,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还是发了出去:我只是觉得……医生说需要亲属捐赠的时候,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这不是什么好接的话,群里静了很久,方也才说:也许他有别的考虑,无私不是本能。   蒋纯也说:是啊,他们家那么有钱,或许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呢?   田芮笑一时无言。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道德绑架,的确谁也不能要求亲属必须要付出,可那是庄久霖啊,以她对他的了解,她以为他……   肖硕把她送到家,又匆匆回庄久霖那边去了。   回到家里,田芮笑无助地给田芮雯打电话,把事情细说一遍。说到庄久霖面对手术的反应,田芮雯不像蒋纯他们那般犹豫,直接说:“或许还有别的考虑吧。”   谁都知道这只是安慰,毕竟,她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可是,”田芮笑难以启齿,“如果是你需要,我会想也不想就答应。”   田芮雯一笑:“我也是。”   两人都没再说话。田芮笑真希望自己可以不要这样揣度庄久霖。然后田芮雯说:“还有笑笑,如果他今天对亲妹妹都这样犹豫,万一将来你需要什么,我怕……”   田芮笑心头被重重一击,脑子一片空白。   晚上田芮笑无心吃饭,但想到庄久霖还要回来,她还是到楼下超市买了菜,回来熬汤。   庄久霖很晚才回来。田芮笑为他解下外套,问:“肖硕送你?”他点头,她又问:“他告诉你我回来这里了?”   庄久霖看着她:“我说,回你在的地方。”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啊。   田芮笑吻了吻他,说:“来吃饭。”   席间谈了谈庄希未的治疗,又谈了谈公司事务处理。等庄久霖洗完了澡,田芮笑靠到床头,让他枕着自己,为他按摩。   田芮笑问:“器官资源那么紧缺,很多人都千金难求,会找到吗?”   “我跟何扬会想办法。”庄久霖闭着双眼。   她没再说话,双手轻轻地揉着他的头,疼惜地看着他憔悴的神色。忽然,庄久霖睁开了眼睛与她相对,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不愿给希未捐肾?”   田芮笑一愣,手里动作都停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那当然好。”   庄久霖握着她的手,缓缓起身。田芮笑看着他的侧脸,还是问出口:“可如果实在没有的话……”   庄久霖还是没有回头。他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仿佛要将夜色看出个窟窿。   然后,他万般不愿地开了口:“希未……不是我的亲妹妹。”   房间里静了很久很久,田芮笑才缓过来,瞪大双眼:“……什么?”   庄久霖终于看向她,平静地道:“她是妈妈带回来的孩子,那年她四岁,我十四岁。”   田芮笑又是过了好半天才能开口:“所以……希未知道?”   庄久霖点了点头。他再次望向深夜,重重叹了口气。   庄久霖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再说起这件事。   苏韵一直从事扶贫慈善事业,救助了很多孩子,偶然听说孤儿院里来了个被遗弃的孩子,她便找到院长询问。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健健康康,谁狠得下心丢了这样的宝贝呀?   “她的亲生父母重男轻女,母亲怀孕之后想法子查出是个男孩,所以就丢弃了她,”庄久霖温声道来,“她被丢在街上好几天,才有人把她送到孤儿院。”   田芮笑都不需要任何预备,眼泪就这样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一个几岁的女孩子孤伶伶地在外游荡,有的是可怕的遭遇和下场。原来老天真的会眷顾可怜的小孩。   “院长没有告诉她真相,骗她说她父母车祸了,把她留在了孤儿院。后来妈妈带她回家,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庄久霖说。   不知什么时候,田芮笑已经靠在了他的肩头,眼泪不断滑下,落在他的缎面睡衣上。   怪不得,庄徐行与苏韵感情不合,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哪里可能再生一个女儿。   所以,庄希未才会那么自卑,庄家的优秀基因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聪明,也不漂亮;所以,她从未忘记自己出身何处,她不想做一个心安理得的豪门千金,她不爱奢侈品,也从不挥霍;所以,她连对自己喜欢的学长都说不出口,只能装作称兄道弟……   “希未小时候刚来家里,谁都怕,就是不怕我。”庄久霖竟然笑了。   田芮笑怔怔地说:“所以,你那时候十四岁,你说过你本来要去英国读高中,但是因为希未来了,才没有去的,对不对?”   庄久霖点了点头,又说:“妈妈怕家里不接受她,从那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很少出远门了。”   原来如此。   “那怎么办?”田芮笑哭着说,“如果没有配型的肾,那该怎么办?”   庄久霖此刻的阴沉,在今日何扬与江曼丽问出同样的话时,同样出现过。他似乎受到了羞辱一般说:“只能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她还有一个弟弟,今年应该已经成年了。”   “可是……”田芮笑声泪俱下,“这样一来,希未就会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并没有死,而是抛弃了她……”   过了很久,庄久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她抱紧了他。   庄久霖嘴角一扯,抬头望着没有尽头的夜空。他从不做任何可笑的祷告,他认为那不过是弱者的招数罢了。   可这一刻,他由衷向老天祈祷,给她一个奇迹。   可或许,庄希未所有的运气都花在了遇见一个善良的女人,将她带进了一个好人家,这一次,上天没有再眷顾她。   等了多日,都没有好消息传来,庄久霖和何扬还在继续想办法,田芮笑也联系了家里帮着寻找。   庄希未清醒的时候,还会笑着问他们:“我是不是快死了?”   “傻瓜,”田芮笑轻轻捏她的手,“上帝不收你这种调皮的孩子。”   当天晚上,庄久霖就决定不再等下去:“明天我就出发,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田芮笑惊愕地看着他:“他们在哪?”   “陕西,”庄久霖在看手机,找详细地址,“陕北的一个小县城。”   “我陪你去。”田芮笑想也不想就说。   庄久霖抬头看她,她重申一遍:“我陪你去。”   两人对视了阵子,庄久霖拥她入怀,应:“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 明早9点或晚9点   还有 你狸通常是不写番外的   你们可以看看加冕 真的不写番外。。。 第73章 Chapter 73   田芮笑给自己和庄久霖买回来一身平价衣物, 告诉他:“穿这个去。”万一是见钱眼开的人家,看出庄久霖身家不菲, 那还了得?   庄久霖会意领下。   出发前夜, 两人都没有睡着。   “见到他们之后,不要有任何指责, 只要他们肯答应, 等做完手术,其他都好说。”田芮笑提醒他。   庄久霖答应:“好,我知道。”   两人都不再说话, 呼吸却久未沉昀。田芮笑最后说:“睡吧,明天赶路。”   “好。”   航线安排到上午十一点, 坐着他的湾流飞行一小时, 来到陕北小城。庄久霖提前联系好了车, 上路后辗转到县里已是下午。   按照地址,两人一路寻到一栋崭新的单位集资房——夫妇二人并非单位干部, 从别人手里买的, 这种房子要比房企开发的商品房便宜不少。   “看来他们这些年过得不错。”田芮笑望着高耸的楼, 一声讪笑。   “比那时候好了很多。”庄久霖客观地说。   他们夫妇原本在乡下种田, 平时到工厂打点零工。有了女儿的那几年遇上旱灾,地里收成不好,偏偏祸不单行,工厂也倒闭了。夫妇二人便进城打工,日子过得很艰难。得知怀有儿子后,在沉重的负担之下只好选择舍弃女儿。   他们的苦日子在儿子出生后的几年一直持续着, 妻子在面摊帮忙,丈夫同时打几份零工。后来面摊老板要把摊子转让出去,两人想接下来,老板心慈,同意他们有了营收再慢慢还钱。就这样,日子总算慢慢有了起色,供得起儿子读书,也还得起房贷了。   “他们儿子今年高三,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庄久霖说,“成绩不错,能上一本。”   田芮笑没什么好脸色,问:“他叫什么名字?”   “董洛洛,洛阳的洛。”   “……那希未?”   庄久霖迟了迟才说:“董姣姣。”   出发之前,他们给董母打了电话,假称是董洛洛的老师要过来家访,董母便早早从摊上回来,在家等候。二人提了两袋水果上门,见到董父也在,正巧今日他收工得早。   夫妇二人笑脸相迎,看起来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可当庄久霖缓缓表明身份之后,二人先是震惊、害怕,转而又露出了厌恶与回避。   一度惊惶之下,董父竟矢口否认:“什么董姣姣?我从来没听过!”   田芮笑忍不住要回击,被庄久霖制止,他不疾不徐地说出董母从怀孕到生产,女儿长大的详细节点。二人脸色红白交加,董母最后捂脸哭了起来。   “我刚刚已经说过,这是一场交易,”庄久霖面无表情,“只是一场交易,你们可以提一个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价码,同时我也会负担你们儿子上大学的所有费用。”   庄久霖已很克制。田芮笑提醒过他,不要让董家夫妇看出他太阔绰,以免得寸进尺。   “这场交易结束之后,她还是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不会知道我来找过你们,更不会知道这是你们给的。”庄久霖牙关一咬,尽管田芮笑也提醒过他,不要说任何激怒他们的话,可他还是忍不住:“我也不希望她知道。”   果不其然,董家夫妇混身一震,久久无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转钥匙的声音。所有人皆是一愣,董母扯着董父说:“今天周五,洛洛要回来的!”   董母匆匆把眼泪擦干,董洛洛一身校服出现在门里。田芮笑吸了口气,抓住庄久霖的手。男孩生得清隽,眉眼与庄希未如复刻一般。   见到家里这么热闹,董洛洛扶着书包,愣怔道:“爸,妈,怎么了?”   “噢,这是……这是……”董母急忙开口,却编不出一个趁手的理由。董父也懵了,而对面两人没打算替他们圆场。董母最后说:“他们是来推销的!”   田芮笑轻蔑一笑,故意让董洛洛听见。   “也许吧,”庄久霖开了口,却是对着走近的男孩,“来向你的父母,推销他们丢了很久的良知。”   “——你说什么?!”董父董母同时惊起。   田芮笑挽住他的胳膊,使劲儿摇了摇头。可下一秒,夫妇二人就撕破了脸:“出去!你们给我出去!我们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都说的什么!”   董洛洛已到近处,目光在四人间切换:“爸妈,他们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听他们瞎说!你回房做功课去!”董母说着就起身撵他。   董洛洛挣脱了她,愈发严肃:“爸妈,你们平时不是这样激动的人,你们也不是这样对别人的,到底他们说了什么?”   一声冷笑兀起,所有人看向声源,田芮笑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弟弟,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今天你要见识到其中一课了——人都很复杂,看起来再温和的人如果被刺到羞耻的事,也会恼羞成怒得变了个人似的,因为人往往都不愿面对自己的过错。”   不如装作不知道,这样就能说服自己继续心安理得。   董洛洛刚要发问,被触了逆鳞的董父一跃而起,口沸目赤:“出去!你们给我出去!”   接下来,董家三人自行乱作一团:   “爸,她什么意思?你们做了什么?”   “你问什么问?你也来对付你爸妈了是吗?”   “妈怎么你也变得这么不讲道理?”   “你现在是要逼问你爸妈是不是?”   ……   哄乱的争吵之中,田芮笑扬声盖过所有人,嘹亮地喊:“——你还有一个姐姐!”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董洛洛震惊地看向她,田芮笑快速而清晰地说了下去:“她叫董姣姣,在你出生的前一年,你的父母为了你选择抛弃了她,后来她被别人家收养,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可上周她出了车祸,肾脏衰竭,需要亲属才能配型——相信我,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再来找你们。”   董父好不容易能插话了:“那就别找啊!别找啊!”   董母在一旁捂脸恸哭,过了好半天,董洛洛才缓过来:“是……是真的吗……”他转头向父母求助,却没人敢对上他的目光。   “是真的,”庄久霖直视他,沉冷地道,“我是她的哥哥,我们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她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已经跟医院做过检查,我的肾不合适,否则我们绝不会来。”   田芮笑惊愕地看向他,一瞬噬泪:“你……你没有告诉我……”   庄久霖抓紧她的手,不做声。   董洛洛脸色青白,又是缓了一阵才说:“那……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问题,”田芮笑一声冷笑,“可你的父母从我们进门到现在,都没有问过。”   董洛洛看向父母,他们却躲闪着他的眼睛。硬的不行,董父被逼无奈,只好施软:“我们家一直穷苦,拉扯一个娃到大累死累活,娃就要高考了,你们行行好,别影响他好不好?娃是无辜的啊……”   田芮笑真的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竟一时不知道骂什么。   “我希望你们再考虑一下,所有产生的费用都由我来负担,”庄久霖的语气未起波澜,“包括刚才说的那些报酬也都会在成交那天一并付全,不会有任何拖延。”   董洛洛还蒙在鼓里:“什么?什么费用?什么报酬?”   一听牵扯到儿子,董母再度发怒:“什么都没有!他们都在瞎说!我们不需要什么报酬!你们出去——出去——”   见她动起了手,多说无益,庄久霖拉着田芮笑就要走。田芮笑趁乱往董洛洛手里塞了张纸条,急匆匆喊:“这是我们电话,我们住在国际大酒店,309号房!309!”   “——砰”一声重响,两人被赶出了门外。   庄久霖抓着田芮笑的手下楼,走到车旁,田芮笑手上一扯让他回身,上前抱住了他。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田芮笑说:“别着急,明天我们还来,他们再不答应,我们就找他们亲朋好友,我不信他们扛得住这个脸。”   庄久霖竟然一笑,问:“什么时候抄了纸条写号码?”   “早就抄了,上面还写了给他们的钱,难道你没想到会被赶出来?”田芮笑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先斩后奏了,“……二十万,可以吗?”   庄久霖紧抱住她,她听见他在笑。   小县城里最像样的酒店,也就北京三星不到的规格。   一回到房间,庄久霖就继续跟进何扬那边的消息。田芮笑坐在他身边,无奈地叹:“他们的态度比我想象的要恶劣很多。”   “他们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很好,承认了就等于推翻了自己。”庄久霖放下手机。   “可无论怎么样,从今天起都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两人同时抬头,铃响第二遍时,门外的人同时发话:“请问……是刚才的哥哥姐姐吗?我是董洛洛。”   田芮笑过去给他开门,他已换下校服,身上的T恤透着洗衣粉的味道,就是那种,校园宿舍里的味道。“姐姐好。”董洛洛低声喊。   “看过纸条了?”她故意问。   “没有,纸条被我妈撕了,我记住你刚才说的房号。”   田芮笑退后一步,放他进来。   庄久霖坐在他目光尽处的沙发上,董洛洛本来要往前,看见他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站得远一些——待在这个姐姐旁边,似乎比那边的哥哥要安全。   田芮笑似乎看了出来,没有坐回庄久霖身边,就站在他身边,问:“怎么了?不信你爸爸妈妈说的,要来找我们?”   董洛洛低下头,缓缓道:“他们承认了,但不肯多说,也叫我不要管。”   “你应该听话的。”   “……爸爸妈妈也是人,会对别人做错事,但对孩子不会。”   田芮笑双手抱胸,往一旁看:“那要看是对哪个孩子了。”   董洛洛当即意识到说错了话:“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我得尊重他们……”   田芮笑不想为难他,问:“所以你是要来……”   董洛洛犹豫许久,才敢开口:“姐姐,姐姐她……在哪里?”   庄久霖答:“在北京。”   “收养她的人家在北京?”   庄久霖刚要点头,田芮笑抢先说:“在河北承德,离北京不远,我们只是去北京治疗。”——她随便从脑子里揪出了一个地名。   “噢……”董洛洛又问,“那你是?”   田芮笑答:“她的好朋友。”   董洛洛看了看庄久霖,又看了看那张两米宽的双人床,田芮笑赶紧补充:“也是……嫂子。”   “哦,”董洛洛无心八卦,“你是说,姐姐出了车祸,需要换肾是吗?你们能跟我证明一下她的情况吗?”   小孩儿倒还挺严谨。庄久霖早有准备,拿出了庄希未的病例和证件,向他从头细说。当董洛洛看见庄希未的照片时,他相信了一切。   “也就是说,如果我去医院检查合适,就需要动手术,把一颗肾取出来给她。”董洛洛说。   庄久霖点了点头。见他面露害怕,没人开口逼他。但庄久霖还是要说:“我会给你一笔钱,帮你付大学里所有的费用,如果你想出国读书,我也可以帮你找很好的学校,负担所有的费用。”   董洛洛直视着他,问:“你很有钱?”   庄久霖无语,田芮笑差点笑出声。董洛洛赶紧解释:“不是,我是说……那姐姐是不是遇到了好人,后来过得很好了……”   屋里一阵沉默,庄久霖说了实话:“是,她从小就很快乐,很爱玩。因为调皮,我打过她;因为不爱学习,我打过她;她会趁爷爷睡着剪了爷爷的胡子,也会把爸爸的书房搞得全是墨水……我们就是她的家人,是她最亲的人,所以她毫无顾忌。”   明明他只是温平地陈述,却让董洛洛感到如教导主任般严厉——这种感觉田芮笑不陌生。董洛洛没敢很快接话,庄久霖最后说:“国内规定捐赠者和受捐者互不相见,我会告诉她是找到了合适的肾,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你和你父母继续过你们的生活,她也继续过她的,就像这过去的十八年一样毫无瓜葛。”   话音落下,屋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董洛洛最后说:“让我……让我再……想想……”   “好。”庄久霖答应得干脆,起身重新给他写号码,递过去时又说:“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写支票。”   董洛洛惊恐地摇头:“不,不,我不要钱……我只是,我只是……”   “没关系,”田芮笑开口安抚,“你先回去吧,你可以再好好想想。”   董洛洛连连点头。   他转身要走时,田芮笑喊住了他:“你想考哪个大学?”   “我想去北京!”董洛洛眉间透着少年特有的张扬与冲劲儿。   “噢,那你就至少得比你姐姐厉害了,”田芮笑在他错愕的眼神里补全了话,“你姐姐读地大,那是北京最容易的大学了。”   董洛洛摆出“哇”的嘴形,但没好意思出声。他最终道了谢,关门离开。 第74章 Chapter 74   之后洗澡, 庄久霖和田芮笑为彼此打上泡沫。庄久霖顺势低头吻她,这感觉甚至有些久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吻了, 更别说做/爱。   一发不可收拾, 庄久霖迅速关掉花洒, 浴巾一卷, 将她扔上了床。   没有多余燃情的助兴, 没有任何挑/逗的情话,只是全心全意地享受独有她能给他的爱/慰。   “弟弟只是比较害怕,这是正常的, ”田芮笑枕在庄久霖心口, “再等等,我相信他会的。”   庄久霖闭着眼睛, 专心地摩挲她的背,像抚摸他豢养的猫咪那样。然后轻轻应了声:“嗯。”   第二天上午,他们就等来了好消息。   “我跟爸妈谈了通宵,”董洛洛在电话里告诉庄久霖,“妈同意带我去医院做检查了。”   庄久霖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 那我过去……”   “妈带我去医院就可以, 他们不想再见你们……希望你理解一下。”   “好, 我现在先给你们预支费用。”   “不用了, 检查而已,不用花什么钱。”   尽管如此,庄久霖还是拿了一笔钱过去。董洛洛还说,董父董母提出回头想见庄希未一面, 被庄久霖一口回绝,他们也不敢再提。   庄久霖待不了太久,找了人过来跟进,当天下午便带田芮笑回京了。等配型结果还要一些时间,两人都想等落定后再告诉庄希未。   一到北京,直奔医院。来到病房时,庄希未正在睡觉。   “她刚睡着不久,”何扬在一旁说,“你们走的这两天,有个男孩儿每天都来看她,说是她同学,刚从美国回来。”   庄久霖眉头紧皱:“谁?”   “不知道,人家倒是守得耐心,一直陪着,希未这两天都很开心,”何扬想了想,挑眉道,“我好像听见他是专程从美国回来看她的。”   庄久霖显得很警惕,就听见田芮笑说:“我知道是谁。”   两人看向她,她笑道:“魏迪生。”   ……   好像魏迪生也怕庄久霖似的,他们本来还盼着第二天确认一下,人家干脆就不来了。   很快,董洛洛那边传来好消息,他的肾配型成功。为防止意外,庄久霖提出将他接到北京做手术,董家也同意了。   董洛洛来京前,庄久霖再三强调——绝不能让庄希未知道她的父母还在世,她还有亲人。董洛洛沉默良久,沉重地答应了。   两人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田芮笑扣紧庄久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在发颤。   “会没事的,”她抬头冲他笑,“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   庄久霖点了点头,抱紧了她。   何扬和江曼丽因为路上堵车,又错过了这一幕。他们来到后不久,庄希未就被推了出来,医生公式化的面孔上终于有了色彩:“手术很成功,病人接下来需要观察静养。”   几人相视而笑,庄久霖问:“那个男孩呢?”   “那就更没事了,等麻药过去,就能下地跑了。”   庄久霖还是让董洛洛多留了几天,好好调理。   之后两三天里,庄希未的气色愈发好转,精神也充沛了许多。她需要看护的时间少了,庄久霖终于稍微得以投入公司事务,近日接连意外,他手上堆了繁重的公务。   而田芮笑,考试尘埃落定后,距离开学还有四五个月,她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蒋纯已成功通过复试,调剂到中传;而相应的,庄希未就错过了复试。得知田芮笑和蒋纯商量出去旅游,庄希未兴冲冲想加入,却被庄久霖吼了回来。   当天在病房里,庄久霖质问田芮笑:“你也由她胡来?”   “错了嘛……”田芮笑低着头,小手怯生生地去抓他袖子,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还让他怎么凶?还让他怎么凶?庄久霖伸手搂她腰的时候,病床上的庄希未暴躁一声吼:“我靠!你从来就没这么饶过我!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混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欣欣向荣之时,一早十点,刚到公司的庄久霖又接到了医院十万火急的电话——庄希未不见了。   田芮笑等庄久霖过来接自己的时候,怨愤地冲墙壁砸了一拳——老天啊,能不能放过她心爱的男人?求求你了,让他好好的,别再折磨他了好吗?   两人沉默地来到医院,迎头见到何扬。尽管他终于开始察觉庄久霖和田芮笑同时出现得太紧密了,但此刻无人有心多问。   何扬将护士带到跟前:“你跟他们说一遍。”   “好……今天早上,有个男孩过来探病,问我董姣姣在哪个病房,我查了告诉他没有董姣姣,他就说前两天做肾移植手术的,我一听就知道是528的病人,我说她姓庄,不叫这个名字,他还是问我在哪个病房,我就告诉他了。”   “他去找了一圈回来,放了束花要我转交,一开始还说给董姣姣,然后又自己改口。我就把花拿到528去,那个女孩这几天我都看着,一直跟她聊天,已经挺熟了,我就说送她花的男孩怎么喊你董姣姣啊……”   田芮笑惊慌地看了庄久霖一眼,见他竟愠怒地斥:“然后呢?”   护士吓得后退一步,继续说:“她愣住了,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那个男孩一直这样叫你……我不知道,是不是认错人了?然后她就跳了起来,出去找人了……”   后来的事,大概也猜到了。   庄久霖给董洛洛打电话,凛厉地道:“你在哪里?”   “我……对不起,我错了,”董洛洛干脆承认,“我已经在机场了,我怕再出什么乱子……”   “到底怎么回事?”   董洛洛被他震慑得发颤:“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护士会……姐姐追出来找到了我,她一直逼问我,我什么也不敢说,我就跑了……”   既然董洛洛并不知道庄希未去了哪里,庄久霖毫不耽搁地挂了电话,一点都不想再听见这家人的声音。   他们把医院翻了个遍也没有结果,接着陆续把能打的电话都打了,都没有庄希未的影子。“别着急,”何扬安抚他,“我们分头找,我去找曼丽想办法,你也回家看看,说不定她回家了呢?”   庄久霖同意了,几人一同下楼,当何扬看着田芮笑堂而皇之地坐进庄久霖的副驾时,他才终于结结实实地惊了惊。   “我已经问了所有可能的同学,”田芮笑看着他,“他们都会注意的,我也再继续想想。”   庄久霖手握方向盘,抿唇不语。   “你别乱想,”田芮笑伸手去摘他的手,“希未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庄久霖面无表情,手心收紧,算是回应。   田芮笑看着与他相扣的手,模糊了眼眶。   希未啊希未,你到底去了哪里……她在脑子里一一过滤每一个可能,她最常去的地方,最喜欢的地方,最想吃的东西,最想见的人……魏迪生?   田芮笑心头一震,看了庄久霖一眼……她不想让他失望,默默拿起手机找到魏迪生的微信——上次他们帮她拍毕业照时加的,之后便再无联系。   连“在吗”都省去,她直接问:前两天你去医院看过希未吗?   魏迪生很快回:对,怎么了?   田芮笑:希未今天上午不见了,我和她哥哥找了她很久,她找过你吗?   过了很久,魏迪生才回:没有,我一直以为她精神不好,没敢打扰。   田芮笑无心再回,接着他又问:需要帮忙吗?   田芮笑第八百回 打这句话:如果她联系你,请你马上告诉我。   回到和园不见人,田芮笑陪着庄久霖把庄希未名下的房子挨个去了一遍,一无所获。接着他们还去了学校,去了所有他们能想到的地方,最后来到庄徐行的墓地。   守园大爷查了记录,今天来祭拜庄徐行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庄希未。   庄久霖站在庄徐行的墓碑前,碑上的肖像很新,庄徐行沉着而严厉地看着庄久霖,一如这过去的三十年。庄久霖就这么说了出口:“爸,我该怎么办?”   田芮笑哑然望着他,握紧他的手。原来再无坚不摧的钢铁侠,到了父母面前也只想做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孩。   天边尽头已染成橘红色,田芮笑抱着他的胳膊,坚定一笑:“我们再想想,慢慢想,嗯?”   下山时,田芮笑接到了魏迪生的语音电话。   庄久霖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看着她双眸瞬间点亮,疾言道:“你送她回和园,我和她哥哥在家里等她……”   手机还没完全摘下,庄久霖就问:“怎么样?”   “希未跟魏迪生那里,”田芮笑笑着抓住他的手,“魏迪生现在送她回家,走,我们回去!”   魏迪生说,今天庄希未无助地给他打电话,她没地方可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想找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说着想被世界遗忘,却还是舍不得一个他。   田芮笑给他发微信时,庄希未确实在他身边,可她一直在哭,求他不要说。魏迪生陪了她一天,也哄劝了她一天。她一开始说什么都不愿,然后他说:“我陪你回去。”   庄希未错愕地看着他。魏迪生笃定地重复道:“我陪你回去。”   庄久霖冒着被扣十二分的风险几乎是飙车回到了家。   穿过中庭,从墙后走出,庄久霖一眼对上坐在客厅沙发上庄希未的双眼。庄希未浑身一颤,还是很快喊了声:“……哥。”   庄久霖杀气腾腾地朝她迈步,魏迪生将庄希未护在身后的同时,田芮笑也上前抓了抓他的手。庄希未缩着脖子躲在魏迪生身后,庄久霖道了声:“过来。”   庄希未一震,却没动。庄久霖加重了力度,不容违抗地威震道:“过来。”   田芮笑放了手,也冲魏迪生使了个眼神。魏迪生叹了口气,让了一步,庄希未的脸露了出来。她还是不敢抬头看庄久霖,缩着脖子一步步走近他,见到他的鞋尖映入眼帘便停下。   余光中看见庄久霖挥起了手,田芮笑和魏迪生都有动静,庄希未缩紧脖子闭上眼睛,却迟迟等不到那一巴掌砸下。   最后,那面宽掌盖在了她的头顶,将她往前一带,收进庄久霖怀里。庄希未睁大眼睛,泪腺溃堤,却听到哥哥还是凶狠地斥:“你再不听话,明天就给我滚出去,不要再回来。”   “哥,对不起,对不起……”庄希未抱紧了他,泣不成声,“哥,哥……”   何扬和江曼丽进门时,刚好看见兄妹相拥而泣这一幕。   庄久霖有力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庄家大宅里:“你姓庄,是我庄久霖的妹妹,仅此而已。”   一直站在角落不说话的阿姨,回身抹了抹眼泪,朝不远处庄徐行与苏韵的画像,会心一笑。   刚好是吃饭时间,阿姨进厨房忙活去了,她今天竟要准备六人份的晚饭——六人份,家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上次这样,还是田芮笑来见庄徐行的那天。   眨眼之间,恍如隔世。   饭桌上,田芮笑和庄希未坐一边,何扬夫妇坐一边,剩下庄久霖和魏迪生相对而坐。这导致了……魏迪生全程都不敢抬头吃饭。   饭后,田芮笑陪庄希未回房间,留魏迪生独自在那里接受家长们的审视。   庄希未房间里放着一本相册,是庄徐行临走那日翻的那本。田芮笑坐在庄希未身边,陪她一同翻看。前面都是庄久霖和庄希未小时候,原来庄久霖小时候也会笑啊,圆滚滚的眼睛,露一口大白牙。也有一些苏韵的,她生得端庄大方,虽出身乡野,却自有心气。   页码随着年岁推进,庄久霖长成一个冷漠而俊朗的少年,苏韵也就此失去踪迹。   庄希未突然问:“你也见过他了,是不是?”   田芮笑明白她所指,索性承认:“嗯。”   “他跟我长得真像。”   相册上有泪水砸落,田芮笑将她的手裹紧,缓缓开口:“希未……你说过,你和你哥哥的名字都是阿姨取的,希未希未,希望的未来,你要记住你的人生最重要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希望的未来……”她喃喃自语。   “我和你哥哥都不希望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田芮笑说,“他们早就死了,死在很多年前那场车祸里,知道吗?”   庄希未靠进她怀里,又开始哭。   “你是庄希未,你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哥哥,”田芮笑轻拍她的背,“除此之外都没有意义。”   “还有嫂子。”她忽然说。   “……哦,那也行。”   庄希未抬起头,混着泪水冲她笑了。   此刻客厅里的气氛,简直是剑拔弩张。   庄久霖与魏迪生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长长的茶几。庄久霖刚盘问完他的学校和专业,接着他仿佛面试一般地汇报自己的项目和论文,庄久霖听得一脸轻蔑。   何扬和江曼丽在中间打圆场:“不错不错,魏同学未来可期……”   田芮笑下楼时,刚好听见庄久霖问:“你说你这次专程回来看希未的?”   魏迪生犹豫之后,承认:“是。”   所有人都在等他解释。他端直了身板,回应庄久霖的注视,道:“我之前……喜欢了希未很久,她很开朗,也很可爱,可她一直表现得……只把我当兄弟。后来我确定去美国,也告诉自己把理想摆在感情之前,我们最后什么也没说,分别之后谁都会有新的开始,不说就不会知道有过遗憾。”   “其实我在美国很忙,实验室里有做不完的事,前阵子放假也在硅谷实习。我知道希未在国内也在专心备考,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久到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她了……”   “然后我听说她出了车祸,我当时……好几天没有睡着,想回来,又怕自己多余,也怕其实她已经重新开始了,我再出现只会没完没了。但我最后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田芮笑站在沙发后头,也专心地听着。   庄久霖的目光还在研判他:“你今天跟她说了什么?”   这一问,把魏迪生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从容全都瓦解了。他无措地挠了挠头,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说……无论她是谁,我都喜欢她……”   田芮笑、何扬、江曼丽三人一齐看向庄久霖,期待他那张寒冰般的面孔能融化几分。还不等他反应,魏迪生又说:“哥哥,我想让希未也去美国,你让她去美国吧,好不好?”   这一下,庄久霖脸上终于有了点波动,不屑,嫌弃,还难以置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庄久霖一声冷笑,吓得魏迪生汗毛竖起。何扬帮他打圆场:“小伙子,你这……咱们这才认识一天,人家哥哥也没完全了解你,对不对?”   “是是是,”魏迪生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倒还机灵。庄久霖终于肯敛起几分傲慢,道:“今天谢谢你,明天我送希未回医院,你还在北京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这简直是特赦令啊!魏迪生放心地笑了起来:“好,好,我一定去……”   魏迪生走了,看出庄久霖跟何扬夫妇还要继续谈话,田芮笑便也说:“那我先回去了。”   江曼丽问:“不再陪陪希未?”   田芮笑看了庄久霖一眼:“希未现在最需要家人,还是哥哥多陪她吧。”   江曼丽点了点头,就要起身:“我送你。”   何扬扯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庄久霖开了口:“我让肖硕过来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叫车了,”田芮笑晃了晃手机,朝在座一笑,“先走啦。”   何扬和江曼丽看着庄久霖起身陪田芮笑出了门,江曼丽狐疑地看了丈夫一眼,却撞上他的笑容。   两人并肩往庭院外走,庄久霖说:“今晚住这里不行吗?”   田芮笑摇摇头:“你跟希未再好好说说话,明天我再陪你送她去医院。”   “回家?”   “嗯。”田芮笑答完,警惕地说:“不准来找我,要陪希未说话。”   他们已走到门口,相对而站,庄久霖只好答应:“好。”   站在客厅落地窗后的何扬与江曼丽,就这么亲眼看着庄久霖将田芮笑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她。   江曼丽震惊地捂住嘴,看向何扬,他却还在笑。她难以置信地说:“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   “哦,没早多少,今天上午才开始正式怀疑的。”   外头一双人吻得火热缠绵,难舍难分,两人江曼丽不忍直视,走回沙发:“干脆让他别回来了!”   等庄久霖终于舍得放开她的嘴唇,田芮笑伏在他心口喘气,轻轻说:“等希未好起来,天气也暖和了,我们带爷爷奶奶出去踏春儿,好不好?”   “好。”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车子渐行渐近,最后还是由她推开了他:“走啦。”   庄久霖为她开门,关门,不忘交代:“到家告诉我。”然后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才肯转身进门。   一进客厅,两双诡异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江曼丽冷不丁开了口:“脸上有口红印。”   庄久霖淡定地抹了抹嘴角,才想起来她今天没有化妆。他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去倒酒。   “喂,你就想这么走了?”江曼丽按捺不住追了过去,“你给我交代清楚,你偷偷背着我搞我的学生?你怎么这么变态?人小姑娘年纪轻轻,你也下得了手?而且还是我的学生?”   “喂,你给我说话!”   庄久霖耐心地从酒柜里挑了支90年的Dom Perignon,转头问:“香槟可以吗?”   他可没打算真的等她的意见,勾了三支香槟杯,回到客厅。   何扬还算淡定,笑问:“多久了?”   庄久霖正在开酒,想起田芮笑的口头禅,答:“八百年了。”   “天啊,”身后的江曼丽往脑门一砸,反思道,“我去医院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我还以为她是赶过来帮忙的,怕麻烦了她,结果……”   “是从我的床上过去的。”庄久霖抬头看她。只有跟这两个人在一起,他才有几分不正经。   江曼丽忍无可忍:“——庄久霖!”   庄久霖慢条斯理地倒上三支香槟,反正他们会问很久,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盘问到了深夜,江曼丽最后掏心掏肺地站在田芮笑那边:“笑笑真的特别特别好,你可千万别负她。”   庄久霖仿佛听了个笑话。负她?他现在只有她了啊。   江曼丽强调:“如果你真的负她,我真的会翻脸。”   “你没有那个机会了。”他很肯定。   ……   庄希未出院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魏迪生一直都陪着她,陪得庄久霖和田芮笑都不好意思常去。   错过了今年的研究生复试,终于有一天,庄希未对庄久霖说:“哥,我想去美国。”   那一刻,庄久霖下意识反对。庄希未认真恳求他:“我想出去走走,两三年就回来了。而且,我已经错过他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你明白吗?”   那几天田芮笑正和蒋纯环游到北欧,庄希未给她打电话,她会心地告诉她:“你哥哥是怕你走了,家里就真的没有人了。”   “我……”庄希未带有哭腔,“我知道……”   “希未,你哥哥什么都不会说出口,可他真的很爱家,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庄希未在那头落泪,一时无言。田芮笑叹了口气,又说:“可我知道,你应该去找他,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你哥哥最后会同意的,但我不想逼他。”   果不其然,没出几天,庄久霖便告知庄希未:“我已经帮你联系好学校了,你把材料准备好。”   “哥……”庄希未看着他穿鞋就要出门,往前近他一步。   为了不想听她多说,他特意出门前才提。庄久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阳光下,他依然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钢铁侠。   ……   田芮笑回国那天,庄久霖到机场接她。他耐心地一边开车,一边拉她的手回到万邦公馆,又耐心地看着她取了几个快递,耐心地上了电梯,等家门一阖,他整个人大变兽性,将她压在床上疼爱得至死方休。   凌晨时分,两人起来洗洗澡,喝喝水,歇一歇。庄久霖帮她把一进门就丢地上的快递捡起来,一个个翻,然后就看见了那封扁平的邮件。   “宝贝。”田芮笑坐在梳妆台前,抬头看见庄久霖手握一份邮件走进来。他单膝跪到她面前,满是歉疚:“对不起,之前事情太多,我真的忘了……”   田芮笑低头一看,原来他手里抓着她的录取通知书。   “这样也好啊,”她笑起来,“我喜欢你现在脸上的惊喜。”   庄久霖望着她,问:“所以,你决定……”   “在北京,”她毫不犹豫地答,“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你。”   庄久霖抱紧了她。   翻涌到后夜,田芮笑趴在他心口,猝不及防听见他说:“搬到我那里去好不好?”   她笑了:“搬哪里?”   “你想住哪里?我们可以再看新房子。”   田芮笑爬起来,对着他双眼:“你是要我……”   “和我一起住,”庄久霖回答,“每天都跟我在一起。”   田芮笑湿着眼睛吻他。他都不知道,这一天她等了多久多久。   原本她找了个联合国开发署的工作,要去泰国两个月,但为了他,她还是选择留在北京的办公室。他们决定搬到天禧台,两人出门上班都很方便。   那里也是他们开始的地方,处处有他们的回忆。   回和园收拾东西那天,阿姨寸步不离庄久霖:“这……你跟小田住这儿也好呀,阿姨还能帮你们收拾,给你们做饭……”   庄久霖忍了许久,终是说出了口:“阿姨……爸爸已经不在了,妹妹也去美国了,以后我也不住这里,您……如果还愿意帮我们家做事,以后可以定期过来整理一下,薪水照旧,平时您可以去别的地方,或者也可以回家了。”   还不等他说完,阿姨潸然泪下:“阿姨给你们做饭都十几年了,这突然一下子……”   庄久霖给她递过去纸巾,浅笑道:“过几年等我结婚,如果您还愿意来帮我照顾孩子……”   “真的?真的吗?什么时候?”阿姨破涕为笑。   庄久霖沉了口气:“我说了不算。”   离开庄宅时,庄久霖关上一扇扇门,一盏盏灯——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从前他出门时家里总是有人,没有机会让他做这样的事。   关上大门前,他望了望空荡的客厅,第一次觉得,家里真大。   “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的。”   他心底飘来一道声音。   他轻轻一笑,关上了门。   从前天禧台跟个酒店似的,每次他们过来都只有随身物,走了便带走,剩的垃圾也被保洁清掉了。   田芮笑搬过来那天,装她行李的纸箱堆成了小山,一一拆开放置后,这间四百平米的公寓总算有了长居的样子。   晚上,庄久霖买了很多很多菜,烧一桌隆重的宴席。果然庄老板心情一好就会做饭呀。   “周末我们回一趟深圳吧。”吃饭时,庄久霖突然就说。   “怎么了?”田芮笑傻傻地问。   “早就应该去了。”他冲她一笑。   ……   芮娴打开家门见到庄久霖的时候,一同看见了堆了满地的见面礼——这哪是来吃饭,分明是来提亲。   “叔叔,阿姨,我来看你们了。”庄久霖谦卑地朝他们鞠了一躬。   席间谈笑风生,最紧张的人竟还是庄久霖。田芮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端坐得如同自己到庄家那日一样,也如她那样连抬手和微笑的分寸都要小心拿捏。   饭后,女士们洗碗,庄久霖在客厅陪田镇南喝茶。田镇南不方便说话,只用心地听庄久霖说,审度他每个举止每个眼神,一点点也不能马虎——这是一个要陪他的女儿走完一生的男人啊。   期间,田镇南张了张嘴,庄久霖立时察觉,耐心等着他开口。   田镇南努力地笑了笑,人老了,竟还有些说不出口。他准备了好一阵,才发出声:“你爱她吗?”   “爱。”庄久霖全神贯注地回答。   “……你爱我的女儿吗?”   明明已经坐得很直了,他还要再挺一挺背,整个人九十度笔直。然后答:“叔叔,我很爱您的女儿。”   田镇南眨了眨眼,等眼泪褪去,才说:“那就好。”   ……   回北京的航班上,庄久霖告诉田芮笑,他后天要去以色列出差,大概周三回来。   “那……”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你周末要加班吗?”   庄久霖扣着她的手,问:“想去哪里?”   “没有,就是……”她还是不敢说。   “宝贝,”庄久霖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想去哪里?”   田芮笑只好委屈巴巴地说:“你还没有陪我去逛街,去看电影,去看小猫呢……”   该死,明明是普通情侣间最普通的事,却被他一拖再拖。   “周六,”庄久霖斩钉截铁,语气像极了发誓,“周六陪你去。”   “噢。”她并没有当真。习惯了他的忙碌,也要习惯失约。   庄久霖出差回来之后,连着两天加班到夜里两三点,才提前把周末的事做完了。   周六一早,他陪他的小姑娘睡到自然醒,然后盛情邀请:“宝贝,快起来,我陪你去逛街。”   “真的啊?”田芮笑一跃而起。   他笑了笑:“起来洗漱。”   庄久霖绝没想到自己会被骂——“那你怎么不早说啊?”田芮笑埋怨地说,“这都几点了,出门都很晚了。”   庄久霖看着手表上指向十一点到指针,很迷惑,十二点出门吃个饭不刚好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女人竟然可以为了一场约会,打扮到下午三点……还没完。他看着他的小姑娘洗头、洗澡、护肤、化妆、做头发……天啊,女人活着这么复杂?   光挑衣服,她就挑了一个小时不止。他被强制要求坐到衣帽间里,鉴赏她每一次让他看的衣服:“这个怎么样?”   “好看。”   “跟刚才那个比呢?”   “……都好看。”   田芮笑最后穿了一身粉蓝搭配的吊带和短裙——明明在庄久霖眼里都是吊带和短裙,她为什么可以选一个多小时?接着,选首饰、发带、高跟鞋,又是一个小时过去……   庄久霖想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却被田芮笑勒令:“你帮我看看好不好看嘛!”   下午四点,她终于漂漂亮亮地挽着他的手出门了。   又是一年夏天,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带她出门,她也是这样在宿舍从上午打扮到临出门前。原来她在他身边,已经有一年了啊。   之后无论是逛商场、看电影,还是吃饭,他们都绝对是人群中最养眼的一对,惹来人人惊羡。   在庄久霖从田芮笑嘴里抢过一口冰激凌引来周遭一阵侧目时,她红着脸捶了他一下:“你干嘛……”他慢慢含化那口香甜的冰激凌,这种感觉还蛮好的。   他是说——跟她明目张胆地甜蜜的感觉,可真好。   到了晚上,他们到店里买了塞满一车的猫粮和猫砂,到救助站去看望喵咪。   看着田芮笑软嗲嗲地逗小猫玩时的笑容,他的心化成了糖水。   “想不想养一只猫?”回家路上,庄久霖问她。   “真的啊?”田芮笑喜出望外,“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想养什么猫?”   “那你介意我去救助站带一只猫咪回家吗?”   “两只也可以。”   要不是他开车,她真想扑过去吻他。   ……   开学前夜,田芮笑听见庄久霖发语音转交明天的工作安排。等他说完,她傻傻地问:“你明天要去干嘛?”   庄久霖无可奈何地答:“送你上学啊,宝贝。”   “……哦,”她想忍住不笑,“其实也不用啊,我先带一点行李过去,之后慢慢搬,反正又不是天天住学校……”   庄久霖放下手机,直视她:“得去帮你交学费。”   “可以网银交啊。”   “不行,一定要带你去学校,陪你排队,在那里交,”他顿了顿,决定说得再具体一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帮你交学费。”   田芮笑刚刚换好睡裙,过来往他腿上一坐,勾着他的脖子说:“干嘛?让别人帮着提醒,万一分手了还得让我还你学费?”   “嗯,”庄久霖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好提醒你,毕业了嫁给我当还了。”   她的脸一瞬刷红:“谁、谁说要嫁给你了?”   “都要给别人当嫂子了,还不嫁给我?”   “我什么时候说了?”   “在陕北的时候。”   ……哦。还真有这回事。   田芮笑从他怀里起来,往落地窗前走:“才不要!”   他的怀抱随后覆盖下来,咬着她的耳根,几乎是威胁道:“为什么?”   “谁要嫁给你这个老变态!”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   庄久霖没有再说一个字,满屋子却回荡了整夜她的求饶。   夜最深时,北京彻夜的灯火最浓墨重彩。   田芮笑面朝落地窗,男人的胳膊横在她腰间,从后抱她。他们在无数个夜里这样一同俯瞰着北京的夜。   “姐姐最近在跟别人约会,”田芮笑告诉他,“是一个大学老师,教天体物理的,人好有趣,她总是能走在路上就遇到很棒的人。”   庄久霖在慢慢地吻她的肩:“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在乡下遇到的。”   田芮笑眉毛一挤:“你说的很对。”   庄久霖吻到她耳根时,突然就说:“我爱你。”   田芮笑蓦地睁大眼睛:“……什么?”   “我爱你。”他毫不犹豫地重复。   “干嘛……”她笑了,仰头望他,“这么突然。”   “突然?”   “你从来没有说过。”她好委屈。   庄久霖诧异道:“真的?”   田芮笑点点头。   原来她陪他走过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低谷,他却还欠她一句,我爱你。   原来爱她已经成了本能,就连要说出口都忘了啊,毕竟,谁会说“我需要氧气”、“我需要食物”这样的话呢?   庄久霖将田芮笑的身子掰回,低头凝视她:“我爱你。”   他迫不及待地跟她开始又一次的缠绵。   越过他震颤的肩头,田芮笑望着窗外无远弗届的星空。   她的后来也如星空般遥远莫测,但至少她可以肯定,他一定在她知道的后来里。   谢谢你,让我所知道的后来,都与你有关- 正文完- 第75章 番外一   庄久霖已经饿了很久了, 却被他的小姑娘勒令坐在衣帽间里,陪她挑衣服。   等田芮笑终于挑好衣服,又挑了一根发带去扎头发,又是一项大工程。庄久霖得以休息,拿出手机无聊地刷朋友圈——庄总竟然还有无聊的时候, 这简直闻所未闻。   今天周末,庄希未跟魏迪生出海深潜,她在照片里笑得真美好, 去了美国之后她每天都这么开心。   江曼丽发了一张刚刚布置完备的婴儿房,她的身孕已有五月,预产期在年底。   Anna也发了跟女儿的合照, 小朋友三岁不到就被她拉去学习攀岩——北京的小孩儿周末哪有闲的呢?总有学不完的特长等着。   最后翻到邱恒发的致谢辞, 他刚刚升了职,有的是排队请他吃饭的人。   一旁传来小姑娘的嘟囔:“我穿哪双鞋好呢?”   庄久霖抬起头, 看到田芮笑已经去选鞋了。他舒了口气,好歹是有点进度——他真的很饿了。   田芮笑才没有真的要等他意见, 从铺了整面墙的鞋柜里拎出一双细高跟凉鞋。项链、耳环和戒指都挑完了, 最后挑手表。她回头看了一眼庄久霖,才决定拿最新的那只——上个月过520时庄久霖送她的,背上刻着Specially Made for Mrs Zhuang, 与庄久霖今天戴的是一对。   田芮笑收到手表的时候, 狐疑地读出这行字, 庄久霖打一副官腔解释:“必须这样他们才肯做。”   他很喜欢这种不显山不露水, 却又极致的尊贵感。   腕表上了手, 田芮笑冲他晃了晃。庄久霖一笑,问:“还要做什么?”在他看来,两个小时前她已经可以出门了,怎么扎个头发再往身上挂几件首饰都能花那么多时间?   看着他委屈的模样,田芮笑过来拉起他的手,笑道:“走啦。”   下午四点,田小姐终于挽着庄先生的手,漂漂亮亮地出门了。   庄久霖原本订了一家日料,被她这么一拖,错过了午饭时间,人家饭点以外都不营业,他们只好再找别的。   两人进了一家创意菜餐厅,由田芮笑点菜。服务生离去后,她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庄久霖,忍不住发出笑声。   “怎么了?”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她。   “不太习惯。”她单手撑着脑袋望他。   “什么不习惯?”   “不习惯这样跟你面对面吃饭,”田芮笑说,“就好像……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跟他都是在家里吃饭,他坐主位,她坐他身侧。只有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他约她出去吃过几次饭。然后她跟着回想那时望他的眼神,胆怯,羞赧,心悸,躁动……   “那就当作刚认识好了,”庄久霖坐得端直了些,客客气气地说着虎狼之词,“你好田小姐,我是庄久霖——请问田小姐胸围多少?”   田芮笑惊诧地张嘴:“一认识就问这个哦?”   “其实真的很早就想知道。”   “变态,盯人家女孩胸围。”   他无奈地承认:“是只盯着你。”   “所以如果很平的话,我就入不了庄先生眼了?”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他也很认真地犹豫,似乎给不出好回答。然后他轻飘飘道:“嗯,很有可能。”   田芮笑如他所料那样放下手,就要往后一靠远离他,庄久霖赶紧抓过她的手,得逞般一笑:“傻瓜,认识你那时候是冬天,穿那么多什么也看不见。”   她还臭着脸,他赶紧吻了吻她的手背,裹在手里揉了揉,这才领到她一个恩赏的笑。   出门之前田芮笑说过想买耳环,庄久霖随后打了一个电话。吃完了饭,他开车带她上路:“带你去买耳环。”   田芮笑好笑地看着他,她倒要看看这个钢铁直男要带她去哪里买耳环。   然后她就被他带到了一家珠宝行楼上的贵宾室里。   庄久霖陪她行走在一排排陈列柜间,挑选五光十色的宝石。经理跟在身后介绍,这对耳环曾属于某国女王,这枚戒指曾是某位贵胄的收藏……   “要是没有您喜欢的,我们还有很多未展出的藏品。”经理欠身邀她过去坐下。   田芮笑对珠宝没有太多讲究,眼前所见也绝对都属极品,庄久霖却主动说:“过去看看?”   她很喜欢这种他为她拿主意的感觉,顺从一笑,跟他一道在沙发上坐下。   经理陆续奉上精工繁复的珠宝,从始至终没有提及价码——当然了,能来这买东西的人谁还看价格?   最后,田芮笑相中一对黄宝石、一对珍珠耳环,经理冲庄久霖豁然一笑,报了价——两对耳环一共超过两千万。   庄久霖看了她一眼:“卡。”   田芮笑翻包的时候,经理也跟着笑。从财务权力很容易判断两人关系,很显然,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很重要。   结账之后,田芮笑把卡塞给庄久霖:“你拿。”   “怎么了?”   “就是喜欢看你刷卡啊,”她臭不要脸地看着他,“我买完了你去刷卡,这样看起来比较快乐。”   庄久霖笑了笑,接受这个游戏。   两人从楼上下来,坐进车里,田芮笑把两只巴掌大的盒子往后排一放,哭笑不得。她原本只想去一家普通商店,随手就能买下一整排的那种。   庄久霖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去哪里?”这是他第一次上车之后问她去向,从前总是她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去商场,国贸商城,”田小姐好心提醒直男,“在中国大饭店隔壁。”   庄久霖想了想路线,问:“去SKP不行吗?”   “国贸那边卖鞋比较多啦,”她想了想,补充,“不过SKP有几家我喜欢的店,不然先去一下?”   庄久霖一愣,不忍心地提醒她:“宝贝,今天周六,找车位很难。”   田芮笑跟着一愣,笑了:“我都忘了你还要停车,人家以前都是坐地铁去的。”她想了想,恩赦道:“好吧,那就不去国贸了。”   庄久霖松了口气,开车上路。   田芮笑最近在联合国北京办公室上班,除了要买日常夏装以外,还需要一些职业装。   庄久霖先陪她到一楼各家顶奢买鞋,两人原本挽着手进门,一见到鞋包她就毫不犹豫撒了手——女人啊女人。   小姑娘快乐地看鞋去了,眼尖的柜姐过来请庄久霖到沙发坐下,倒上茶水没多久便向他推举限量和高定,三两句不离“都是小姑娘喜欢的”。不得不说,她们识人断物之能真的很绝。   庄久霖看见田芮笑在一边试鞋,忽然抬头喊他:“你过来。”庄久霖就这么听话地起了身,走近她。   田芮笑脚上穿着两只乐福鞋,问他:“哪个好看?”   皮鞋他还算有研究,便说:“左边。”   “我也比较喜欢这个,可是……”她有些为难,“可是它只有黑色,我比较喜欢右边的颜色,可是这个又比较显脚小诶。”   庄久霖想也不想:“都买了。”   田芮笑一怔,提醒道:“家里我还有两双。”   他轻轻一笑,重复:“都买了。”   接着在另一家店,田芮笑对着几双款式相似的高跟鞋纠结颜色时,庄久霖同样为她决定:“都买了。”   “我穿不完的。”田芮笑认真说。   “那就放着。”   “那你帮我擦灰尘哦?不许请人。”   庄久霖被问住了,柜姐在一边陪笑,他终于坐下来好好地问她个中差别。   最后还是留下三双,其中两双同款不同色,这次是田芮笑自己决定的。   柜姐去打包鞋,田芮笑挨近庄久霖,好好对他说:“没多久就入秋了,我也不是每个周末都出门,到了明年肯定又想买新款,所以真的不用都买。”   庄久霖搂住她的腰,笑道:“我也不是怕你省钱,只是习惯高效一点。”他并非有意挥霍,只是与其花时间做选择题,他更愿意直接花钱,毕竟他的时间更贵重。   “那不行,”田芮笑撅着嘴揪他的领口,“陪女朋友逛街就是要慢慢挑,慢慢想,庄总今天的时间我说了算。”   他拉长尾音答应:“好。”   大包小包都由庄久霖负责拎,还得空出一段胳膊让他的小姑娘挽着。两人出了门,庄久霖示意斜对面的门店,说:“那边经理我认识,昨天说带你来了去看看高定。”   这种单独接见挑选高定的服务,田芮笑以前陪田芮雯去过。她好笑地问:“陪我逛一次街,你给多少人张罗了?”   他也自嘲一笑:“答应你很久了才兑现,怕下一次又找不到时间了。”   田芮笑不想失他颜面,便说:“那你跟经理说下次好不好?或者问问看他们能不能上门?”   庄久霖听出来了:“你不想去?”   “我在办公室做的都跟扶贫有关,见到的官员也都很朴素的,”她撅了撅嘴,小脸鼓起来,“这样不好……”   “好,”他答应,“听你的。”   “走嘛,上楼。”   楼上是轻奢品牌,两人一边上扶梯,庄久霖一边听田芮笑说她的打扮之道:“包包和鞋子可以买贵一点,衣服平常一些就好啦,贵的久不久有喜欢的也可以买。”   庄久霖点点头,诚心领教。   到了扶梯尽头,田芮笑迈步时才发现鞋跟钉进了阶梯缝隙里,她整个人往前一栽,庄久霖及时将她抱住。田芮笑抬头之后,看到他白色上衣印上了一张鲜红的口红印。   “怎么办?”她委屈认错。   庄久霖低头一看,笑了:“挺好看的,就这样吧。”   纯白的短袖上唯一的一抹点缀,很可以。   两人往前走去,田芮笑突然就问:“你以前有没有陪前女友逛街?”   “有。”   “也是你付哦?”   “不是,”庄久霖的回答出乎她意料,“读书的时候自己又没有挣钱,各花各的。”   田芮笑想起来自己确实也从未让前任买单,便点头:“也是。”   庄久霖流利地接了话:“所以要是以后我们生儿子,这一点有必要告诉他。”   田芮笑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谁要给你生儿子……”   “女儿也行。”他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   她笑起来,转而问:“那是谁告诉你这个?”   “没有谁。”   “所以,是你自己知道还没有挣钱,不能乱拿父母的钱给女朋友花?”   庄久霖点了点头。   田芮笑这才切题:“哦,你这么懂事这么自觉,干嘛我儿子就得教了才知道?”   噢,是这个意思啊。好一会儿后,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怕教不好。”   她有些好笑:“庄先生天不怕地不怕的。”   “是啊,”他巴巴承认,“可跟你有关的什么都怕。”   田芮笑跳起来亲了亲他,就刚好走到了店门口。   买完了规矩的衬衫西装裤,迈向常服门店时田芮笑显得更欢快更着急。看见她一头扎进全是粉蓝白甜美风的店里,庄久霖又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跟小朋友谈恋爱。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种风格的女人了。   这整个店的风格都走入了庄老板的知识盲区,他老实地坐下来,看他的小姑娘殷勤又仔细地挑选在他看来没有差别的裙子。   田芮笑换了一身又一身衣服出来,庄久霖努力给她一些有用的意见:“有点显胖”、“后背设计不太好”……等到她穿一件露肩抹胸连衣裙出来时,庄久霖严厉地说:“太低胸了。”   “不准哦?”她认真拿审批。   “不准。”   “跟你出门也不准?”   “……”他犹豫了,这才恍觉这种炫耀她的感觉很棒。   庄久霖朝田芮笑伸手:“来。”她乖乖过来,等近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他更坚决了:“不行。”   “好嘛。”   “我在家里看就够了。”   她笑了:“好嘛。”   店员应景地过来推举另一条无袖连衣裙:“这个也合适的。”   田芮笑觉得不错,刚站起来细看,庄久霖开了口:“再换小一码,她穿这个会宽。”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是均码的,”店员接着解释,“她刚才穿别的均码都合适的,这个不会大多少的。”   看田芮笑想试试的样子,庄久霖没有再反驳的打算。等她从试衣间出来,果然没笑容:“真的宽好多哦,腰特别松,好显胖哦。”   庄久霖冲她一笑,耐心道:“再看看别的。”   出店门时,庄老板手上又多了几个袋子。   “怎么一看就知道不合适我?”田芮笑仰着脖子看他。   “天天抱你,还不知道。”他像在答废话。   之后在另一家店,无论田芮笑穿什么出来,庄久霖都说好看。他真怕她觉得他敷衍,可他说实话。还好店员适时帮衬:“女朋友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的。”   田芮笑接着看他的反应,只见他十分认同地点了头。   偶然路过内衣店,田芮笑才想起来:“对了我也得买。”   进了门,田芮笑把决定权交给庄久霖,妩媚地问:“你喜欢哪种?”   不得不说,庄久霖十分愿意接受这项任务。成套的内衣裤一起摆放,他主要根据内裤款式来决定——哦,那毕竟是最能让他集中注意力的地方。   庄久霖最先选中一件蓝底黑蕾丝:“你穿蓝色好看。”   “好,还有呢?”   他指向一件橡皮粉的:“这个。”   田芮笑摸了摸内衣:“海绵太厚了。”   他又继续看别的。一连选了四五件,田芮笑还没有满足的意思,他问了句:“还不够?”   田芮笑没好气地看他:“你自己想想你多久撕我一件?你觉得买多少够你撕就行。”   听她这么一说,他更愿意继续帮她选了。   走着走着,就看见了情趣款的货架。两人对视一眼,田芮笑问:“喜不喜欢?”   庄久霖认真在看:“不太好看。”   “挺好看的啊,”她随手拿起一件内裤,看见底部面料空了个洞,好笑地举起来,“这么方便啊……”   “没用的。”庄久霖一本正经。   “怎么没用,有弹性的。”田芮笑扯了扯漏洞向他证明。   他不屑地收回目光:“没用的,太小了。”   田芮笑埋头进他怀里偷笑,然后说:“庄先生好嚣张哦。”   “只是实话实说。”   最后一共买了七八套,他选的那些完全合她心意,原来男人和女人只有在挑这种衣服的时候能达成共识。   “脚痛不痛?”庄久霖突然问她。   “有点。”田芮笑可怜兮兮地说。   他看了眼手表:“电影还有四十分钟开场,我们找地方坐坐好不好?”   田芮笑点点头,跟着他进了一家甜品店。   庄久霖特意找了角落的位子,等田芮笑一坐下,就把她双腿抬到自己腿上放着。   “干嘛啦?”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别处。   “长时间放地上会累,让你放松一下。”   穿高跟鞋等于一直踮着脚,在他腿上休息一下的确会让她好受很多。所以这就是男朋友年长几岁的好处?田芮笑清楚地记得前任从未有意识要关心她这个问题。   她相信上帝让她在这个时候遇见他,就是最好的安排。   庄久霖将她的手放进掌心把玩,她说:“你还说过要陪我去做指甲呢。”   “那一会儿去。”   “看完电影就十一点多了。”   “……要做很久?”   “做复杂一些的话,怎么也要一个多小时。”   又涨知识了。   他爽快道:“那明天再出来,明天不是还要去看小猫吗。”   她睁了睁眼:“你明天还陪我那么久?”   庄久霖点头之后,她忍不住笑了。   之后甜品上来,田芮笑刚舀一勺放进嘴里,庄久霖的脑袋就盖了过来,没羞没臊地将舌头塞进她嘴里,拐走了那口冰激凌。   田芮笑惊愕地看着他离去的脸,往四周一看,果不其然收到诸多视线,大多都欣羨又惊慕。   “碗里又不是没有!”她佯装愠怒。   “你咬过的更甜。”他故意嚼得好大动作。   隔壁桌有人在笑。   庄久霖欣然接受了各种注目,天知道他有多享受这样明目张胆地跟她甜蜜。   吃完甜品到电影,时间刚好。   入场后还有一些时间,田芮笑挨着庄久霖的肩,说:“我前任第一次约我看电影,看了个爱情片,我差点没睡着。”   “他不问你想看什么?”   “这样就很明显,男生都不会这么问的,”她笑着说,“一般会说是他想看某个电影,问你想不想一起去,虽然肯定是为了女生挑的电影,但这样看起来不会太直接。”   庄久霖一语破的:“所以,他不知道你不喜欢爱情片。”   “没办法,大多数女生都喜欢的。”   “我就知道啊。”   田芮笑抬起头,对上他骄傲的眼神。她决定怼他:“你是后来知道的,一开始肯定不知道。”   庄久霖无奈一笑,说:“我记得我以前半夜给你发过一个文章,以为我乱发的?”   田芮笑思忖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在她从浦越离职的那天,他第一次约她吃饭,晚上下了班又去找她,之后回家,她给他发了一张那样的照片,勾得他整夜睡不着,所以他半夜才给她发了一个微信推文。   田芮笑确认一下:“第二天我告诉你,刚好《看不见的客人》我特别喜欢?”   庄久霖点了头。所以,他当时给她发的是一些类似的电影推荐。   哪有什么刚好,明明是他有心了解她的结果。   田芮笑又往他肩上趴,笑问:“你怎么知道?”   “跟你聊天看出来的。”   “庄先生看人这么准哦。”   “不准怎么会找你?”他扣紧她的手。   “哦,”她又甜又气地应,“那我好笨哦,一开始就被庄先生看透了,可是我还一点都不了解庄先生。”   放映厅的灯恰好一瞬灭了,庄久霖将她的手移到那里,说:“现在没有人比你更了解。”   龙头标出现时,他们在接吻。   电影结束时已过夜里十一点,街上冷清,庄久霖肆意地握着田芮笑的手开车回到家。   他本想对着镜子要她,想起她穿了一天高跟鞋,便将她抱上了床。   入睡前,田芮笑嘟囔了一句脚疼,庄久霖便起身去给她打热水泡脚。   “明天不要穿高跟鞋了。”他说。   “我以为你更喜欢。”   “更喜欢你舒舒服服的,宝贝。”   熄了灯,田芮笑枕着庄久霖的胳膊,他终于想起来问:“明天几点出门?”   “自然醒再说嘛。”她是那么地珍惜每一个自然醒来能见到他的时候。   “那……我是不是可以多睡一会儿?”他难忘今天漫长的等待。   她笑了:“好,临出门我再叫你。”   庄久霖感觉自己赚到了几个小时。   “睡吧,”他温声道,一如之前每一个夜晚的最后那样说,“晚安宝贝。”   她累得回应得含糊不清了:“晚安。”   自从他们搬到天禧台一同起居,田芮笑就再也没见过庄久霖犯头痛。   说是可以让他睡到临出门,可庄老板哪有那么多时间真的拿来睡觉。上午十点多田芮笑就起了,才把妆化完,就听见庄久霖在那边讲电话。他人不去上班,却还有要远程处理的公务。   还不到十二点,田芮笑就整装待发地站到了庄久霖面前,甚至让他愣了好一阵才相信。男人出门真的好方便,田芮笑整理包包的功夫,他就已经收拾得能出门了。   “想吃什么?”上路后,他问。   “火锅,”她昨晚就决定好了,“九宫格那种哦。”   “那你看去哪里吃。”其实庄久霖很不喜欢吃饭时周围吵闹,但为了他的小姑娘,他愿意。   吃完了饭,田芮笑就近挑了一家美甲店,又拿几百张美甲图考验他的直男审美。   见他看中的几张都是尖头,她问:“你觉得尖头比较好看?”   “比较性感,”庄久霖顿了顿,又说,“就是我怕……”   “怕什么?”   “怕你抓到我。”   “哦,”田芮笑毫不客气,“抓就抓咯,你怕谁看见?”   他笑了:“好,你做这个,我巴不得别人看见。”   春夏就是青色粉色黄色的季节,庄直男理解不了青色黄色,倒还挺喜欢粉色,田芮笑最后便按他选定的来做。她好喜欢这种自己身上都是他选的、他喜欢的东西的感觉。   庄久霖就这么看着田芮笑的指甲上一遍遍色,然后贴水钻、贝壳片、珍珠……一边认真发问:“不会掉出来?”、“碰水也行?”、“磕着也不掉?”引得她和美甲师连连发笑。   美甲师也诚心说:“我还是第一次见陪女朋友来做指甲这么有耐心的。”   田芮笑给他一个奖励的眼神:“你被表扬了哦。”   “谢谢。”他好认真。   做完指甲,田芮笑觉得自己整个人才算真的完整了,走路都神气几分——庄直男不会懂这种快乐。   离店后,庄久霖看了眼表,说:“两个小时,做了多少钱?”   田芮笑答:“六百。”   “一个人六百,要做两个小时,一个员工一天可以做五个……”   “不是啦!不是每个人都要做六百,要根据你做的款式,加的东西来算!”她好笑地道,“像这样的店,人均应该是四百左右。”   庄老板纠正数据,继续认真计算人工成本和利润,最后得出结论,美甲业的劳动力确实相对便宜。   下一站是猫咪救助站。田芮笑早已下单把猫粮和猫砂直接寄送那里,刚好今天上午到了。   阿姨把自家房子腾出来收养猫咪,这里一共生活着五十只左右的猫。田芮笑熟悉地走进门与阿姨聊天,不得不说,猫多了,味道还是有些大的,对于从未养过宠物的人实在难忍——但庄久霖忍了。   他的小姑娘又用台湾腔软嗲嗲地跟猫咪说话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小区地库里那只胖橘猫,所以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了。   从前她这样就可爱得让他受不了——很早很早以前,在地库里,她跟那只占着邱恒车的猫咪说话时,有那么一瞬他很想将她据为己有。后来他才知道,到她真正对着他撒娇的时候,更能让他彻底沦陷。   “想不想养一只猫?”回家路上,庄久霖问。   “真的吗?”确认他点头后,田芮笑兴冲冲说,“那我可以从那里抱一只猫回来吗?”   “两只也可以。”   田芮笑差点就从车上滚下去了。   庄久霖无奈地笑:“这样家里就有三只猫了。”   “哪里有三只哦?”她停止打滚,看向他。   “你啊,你不就是我养的猫吗。” 第76章 番外二   田芮笑第二次去庄家吃饭, 是拿到翡翠镯子的第二个周末。   夜里温存之后, 庄久霖随口就提起来:“你想吃什么菜,我让阿姨去买。”   田芮笑一怔:“买菜。”   “晚上到家里吃饭。”   “你告诉叔叔了吗?”   “是爸爸说的。”   田芮笑甜蜜地应:“好嘛。”   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多见见庄徐行, 田芮笑很欣慰, 也为庄家多带去几分团圆美满的气息——庄徐行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她来的那天,是庄徐行第一次见到儿子那么多话。   田芮笑试着问:“那我这次去……”   庄久霖会意道:“什么也不带。”   即便是这样, 田芮笑还是专程请示了芮娴一遍才放心。按理来说,男方上门之前, 女方并不合适先几次到家里, 可父母体恤庄徐行病危, 也鼓励她多陪陪庄家人。   “不要化妆, 不要穿高跟鞋,要绑头发。”这些话芮娴上次说过一字不差, 可天下哪有不唠叨的母亲。   “知道啦。”女儿在电话里笑。   接着她又问:“雯呢?怎么不见她叽叽喳喳?”   “你姐姐出去约会了。”   田芮笑着实一惊:“是我想的那种约会吗?”   “你说呢?”不等她问,芮娴主动补全, “已经有两周了, 是一个大学老师,有三十二岁,你姐姐说在一个讲座上认识的。”   “是教什么的?教文科的老师最会骗女孩子欢心了。”   芮娴不太记得住,回头向田镇南确认了一下,才答复:“天体物理。”她顿了顿, 接着说:“说得好像学理工的就不会骗人了, 你那位学的什么?”   “……哦。”田芮笑在笑。   电话到了最后, 田芮笑欲言又止,芮娴看出来了,索性先问:“还有什么事?”   田芮笑老半天才开口:“妈妈,我觉得……庄叔叔有很多地方很像爸爸,思考方式,很多喜好,喜欢书法啊,喜欢下棋啊……如果叔叔还有机会跟爸爸见面,他们一定会聊得很开心。”   芮娴直接就说:“你想快点结婚?”   “……哪有啦!讨厌!”   芮娴笑了,田镇南也在一边笑。她最后说:“帮爸爸妈妈给他爸爸带句话,让他好好保重。”   “好。”   ……   下午庄久霖办完了事,就过来接田芮笑回家。   “希未回家了吗?”田芮笑问。   “在学校做毕设。”庄久霖答。   “爷爷奶奶过来吗?”   “爷爷今天复诊,回去累了就睡了,没喊他起来。”   田芮笑看他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他这张脸哦,真是看了千次万次也如初见。她回神后说:“那,等我复试完,我们再去看爷爷奶奶好不好?”   庄久霖冲她一笑:“喜欢爷爷?”   “爷爷好可爱的,你们都嫌他烦。”   他又是一笑。天知道她喜欢他的家人让他有多高兴。   到了家里,却是庄希未第一个迎上来。她气鼓鼓地指着庄久霖说:“好啊你,偷偷带笑笑回来吃饭不告诉我!”   庄久霖睨了她一眼,不说话。打圆场还是得女朋友来:“他怕影响你毕设啦。”   没想到庄希未连着她一块骂:“还有你,下次不准你帮他瞒我,必须得叫我,听见没!”   “好好好,一定啦。”   原来庄小姐也喜欢热闹一些的家里呀。   走到客厅,庄徐行就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显然特意在等他们。   田芮笑鞠躬道:“不好意思叔叔,我们回来晚了。”   庄徐行没什么表情,简直给他的儿子言传身教,淡淡道:“吃饭吧。”   上次田芮笑第一次到家里,庄徐行请了厨师,这次就都由阿姨做一些家常菜了。落座后,阿姨过来说:“今天简陋一些,小田别见怪。”   “哪里,阿姨做的菜更有家的味道。”田芮笑说完,阿姨欢心地笑了,她总是轻而易举讨人开心。   席间还是两个姑娘主持气氛,庄久霖适时捧哏。   吃最普通的菜,聊最普通的话,最平淡又平常的时候,才最美满。   庄久霖最先吃完,过去给他们泡茶。之后几人陆续过来坐,庄徐行见田芮笑懂一点佛学,便与她多聊了几句。   “家里有人信佛吗?”庄徐行看她的眼神总比对庄久霖和蔼。   “没有,是我之前去藏区支教,待久了就跟当地的喇嘛师傅讨教了一些,没有叔叔那么有研究的。”田芮笑笑说。   正好阿姨怀抱五彩斑斓的鲜花经过,便问庄久霖:“先生房间里想摆什么花?”   庄久霖看向田芮笑,示意她决定,她一眼看见白色郁金香,问他:“白色郁金香喜欢吗?”   庄久霖抬头:“就拿那个吧。”   阿姨走了,田芮笑问他:“你房间放花哦?”   “阿姨习惯都放一点。”庄久霖在低头沏茶。   “哦。”   庄希未替她说了出来:“笨蛋,这种时候应该接,‘要不要去看看?’,笑笑还没去过你房间呢。”   庄久霖醍醐灌顶般看向田芮笑——庄总竟然还有不周到的时候,哦,第一次带女孩回家,没经验。庄徐行在一边笑,庄久霖照读一遍:“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啦。”田芮笑摇摇头——明明就很想去,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很想——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没吻过她之前,她来看庄希未的时候。可人家是女孩子诶,怎么能随便就答应。   还是庄徐行说:“带小田去看看吧,看看你那个狗窝什么样。”无论孩子长到多大,父母永远不留情面。   庄久霖立即起身,田芮笑跟庄徐行打了招呼,也跟着缓缓起来。   庄家随处摆了很多古董花瓶、名人字画——就是暴露庄希未不止是做点小生意的千金的那些。之前田芮笑来当然不能四处张望,这次随庄久霖上楼,他主动向她介绍了一些。多是从拍卖场上竞价来的,也有一些从古董商或是收藏家那里淘来,看似平平无奇,要价却能买下一层庄宅。   二楼阶梯一上又是一间客厅,毕竟房子超过一千平米,总要做些中看不中用的装饰。   庄久霖的房间在二楼左边,门敞开着,一眼先看见书房,往左是衣帽间和卫生间,往右是卧室。毕竟庄徐行的才是主卧,相比起天禧台,这里要小了很多。   这才真真正正是庄久霖的房间啊。书桌上放着他的常用物品,床单被褥看起来也没有天禧台的那么像酒店般平整,床头柜散落着一些小玩意儿,衣帽间和洗漱台放的东西都很随意,显然是随手一放不怕外人瞧见的。   最重要的是,空气里不再是保洁清扫后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而是,他的味道。   落地窗连着露台,前面是人工湖,难怪庄希未说他房间视野好。   田芮笑在书桌上一张铺展的草稿纸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庄久霖字如其人,遒劲有力,儒雅大气。   “干嘛写我名字?”田芮笑笑得很甜。   “刚加了墨水试写看看。”他如此作答。   她声音变得更软了:“干嘛不写自己的?”   庄久霖似乎听到了一个傻问题:“不知道,下意识就写你的。”   田芮笑负着双手,慢慢踱步,很认真参观的样子。她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庄久霖跟在她身后:“你想的什么样?”   “反正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沉闷保守。”她回头看他。   他轻轻一笑,接受了这个形容,说:“那时候才十几岁。”   田芮笑走到衣帽间看他的衣服——真的是庄久霖的衣帽间诶,大多数她都见他穿过,不像天禧台,几乎都是全新。   庄久霖忽然就说:“你房间也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想的什么样?”   “嗯……比我想的要复杂一些。”   田芮笑扑哧一笑,还是学他:“那时候才十几岁。”   她又走到床塌边,倾身下来闻了闻,真的不是清洁剂的味道,而是庄久霖的味道。她慢慢起身,走回庄久霖跟前,搂住他的脖子,说:“你每天就睡这里哦?”   “是啊,”他伸手搂住她的腰,“我每天就躺在这里想你。”   “只有躺下来才想?”她不高兴了。   他四处看了看,似乎认真在想:“坐在书桌办公的时候也想,坐在沙发喝酒的时候也想,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也……”   他话还没说完,被她踮起脚尖吻住了。很轻柔的一段吻,不算太久。田芮笑离开他,笑着说:“只是试试看,在这里吻你。”   庄久霖笑了:“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她说不出来。   按照庄久霖的脾性,下一句该接——那是不是也该试试看在这里做/爱?   但他没有,哦,原来,庄久霖也会忌惮家长在。   虽然他的身体告诉她,他确实想。   有家人,有很多很多年的痕迹,才叫家。田芮笑从他衣柜底翻出了他大学的帽衫,高中的校服,从他抽屉里看见了各种入学通知书和毕业证,还有中学时男生都喜欢的那种很拉风的而现在的庄久霖绝对不会用的耳机……   真的是庄久霖的房间耶。田芮笑无数次对自己说。就是会有很多很多那种多年不用了以后也不会再用了但就是不扔的东西。   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不能久留。“好啦,叔叔还在等我们。”田芮笑主动说,庄久霖拉着她的手离开了房间。   刚好见阿姨从一旁出来,对庄久霖说:“先生,收藏室我刚刚收拾了一下。”   庄久霖点头回应。田芮笑问他:“收藏室放了什么?”   “一些藏品,还有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庄久霖这次学会了,“去看看?”   田芮笑跟着庄久霖往走廊前面去,这扇门是关着的——不常用的房间关着,有家人起居的常开。   屋子不大,扑面一股陈年旧味。前头多是一些需得避光保存的藏品,比如哪位古代大家的字帖。   “我爸爸也喜欢名家字帖,”田芮笑站在那只玻璃柜前,笑道,“当时清算,他什么都卖了,就是不卖书不卖字帖,现在家里地方不大,他也非得弄出一块摆设放这些东西。”   庄久霖说:“叔叔觉得书是他的风骨。”   田芮笑点了点头。   继续往前走,她开始看见许许多多属于庄久霖的东西。   “天啊——”田芮笑走到一只显旧的柜子前,那上面的东西同样很旧,“这些都是你……”   有他小时候马术比赛的奖杯,击剑比赛的奖杯,中学团体篮球赛的奖牌……五花八门,金银参差应接不暇。虽然有些已经氧化,却一尘不染。   “都留着哦?”田芮笑抬头看他。   “是妈妈整理的,”庄久霖轻叹口气,“有些我以为早就不见了,结果她早就收起来了。”   “笨蛋。”她突然骂。   “什么?”他些微愣怔。   还说妈妈不爱你,大笨蛋大笨蛋!   田芮笑不打算回答。   东西按年龄排放,慢慢往前走,就好像陪着他慢慢长大一样。有庄久霖小朋友收到的银饰啦,收到的第一支高尔夫球杆啦,画的第一张画啦……也有少年庄久霖喜欢的球星的球衣,很重要的朋友送的礼物……   田芮笑往一处角落指:“这里怎么空了?”   庄久霖凑近一看,想了想,说:“老师送我的那支钢笔,我给你了。”   “哦,”她看向他,“这么贵重哦?”   庄久霖刮了刮她的鼻子:“没你贵重。”   继续往前走,田芮笑发现了一本相册,便抽出来看。都是少年庄久霖的,有小学毕业照,中学毕业照,还有在各种竞技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在校园活动会场被抓拍的模样,在教室里近距离从近处直拍的模样……少年庄久霖已经不爱笑了,可无论是奔跑、低头、侧脸,他都是那么俊逸,透着一股少年独有的张扬,还有阳光的味道。   田芮笑想起自己高中校草,所经之处都有女生脸红,只要他一出现,走廊上就站满了女生。   所以……   田芮笑抬头,表情已很微妙:“谁帮你拍的?”   庄久霖还没察觉:“同学。”   “什么同学能跟你待到放学了人都走完了,”她将一张照片立直让他看,“这张在教室里,后面一个人都没有了,还那么近。”   庄久霖认真回忆了一阵,刚想起来,就见田芮笑察觉到了什么,她用手捏了捏,发现厚度不对,接着把目光探进槽缝里,用手从里头往外抠——是一张折成心形的纸。   心形折纸横在两人之间,田芮笑看了他一眼,看样子他应该也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喏。”田芮笑往他一挪。   “干嘛?”他笑,没有接。   “给你的情书,当然你看咯。”   他好无奈:“你想看就看,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个。”   田芮笑没动,等确认庄久霖再一次同意,她才慢条斯理地拆开——老实说,激动又紧张。   信纸展开还没巴掌大,是很漂亮很精致的信纸,中学女生喜欢收集拿来写歌词呀,写心情呀,写情书呀的那种。   抬头是久霖。第一段还没看完,田芮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搞得庄久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没打扰她,就这么看着她一边笑一边看完了。   “嗯,”田芮笑煞有介事地点评,“名校高中生写的情书都那么有文采。”   庄久霖眉毛一挑,没说什么。见他没开口,田芮笑主动问:“不打算看看?”   田芮笑递了过去,庄久霖纯粹顺手一接,不到十秒目光便落到了署名。   “王舒芸,”田芮笑开口,“帮你拍这张照片的人?”   “嗯。”他应。   “女朋友哦?”   “不是,”他笑,“不然怎么会写信。”   田芮笑认真取笑:“高中的情书,还珍藏到现在。”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看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庄久霖看起来着实苦恼。   “那你当时知道吗?”   庄久霖摇摇头:“知道的话这张照片就没有了。”   “为什么哦?”   庄久霖又敲了敲她脑门:“你会让我留着一个喜欢我的女人拍我的照片吗?”   “哦,”田芮笑凑近他,“所以当时有女朋友。”   庄久霖连眼睛都没眨,算是默认。   她又问:“是高几?”   他看向那张照片,角落印着时间,才确认:“高三。”   “同班同学?”   “嗯。”   田芮笑接着盘问:“所以高中换了几个女朋友?”   “哪有换,就一个。”   “我才不信。”   庄久霖好笑道:“怎么不信?”   “庄弟弟看起来很受欢迎哦。”   “田妹妹看起来也很受欢迎,”庄久霖反问,“所以你换了几个?”   田芮笑恨不得自己能瞎编,撇撇嘴道:“一个也没有。”   他又笑:“为什么?”   “妈妈不让谈恋爱啊。”她听起来懊悔极了。   庄久霖捏了捏她的鼻子:“真乖。”   她冷哼一声,低头继续翻相册。接着庄久霖问:“那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有啊,他也喜欢我。”田芮笑哼哼唧唧,看起来很后悔。   “他告诉你了?”   她点点头。   “所以,你说什么?”   “就说妈妈不让我早恋啊。”田芮笑看向他,复刻中学时的天真。   不知怎么就戳中他笑点了,他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那后来呢?”他又问。男人问女人前任显得很八婆,如果不是恰好有机会,他当然不会问。   “那时候高二吧,高三他就有女朋友了啊。”她说。   “哦,人家也没有意思要等你。”庄久霖听起来很像在奚落她。   “是啊,很失败吧。”她很迎合他。   庄久霖真的点了点头。   田芮笑白了他一眼,说:“其实后来他有说啊,交女朋友是为了刺激我,我把他骂了一顿,再也没有理他了——这种男生很差劲吧?怎么可以随便利用别的女孩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嗯,不错,”庄久霖表扬道,“看得到本质。”   “怎么就说我了?”田芮笑恍然大悟,“我还没问完呢,然后呢?你高中的女朋友有没有给你写情书?”   “没有,我们发短信。”   “……”零几年的高中生就有手机,可真牛逼。她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毕业她去美国,几个月后分手了。”   “为什么?”   “脾气不太好,很任性。”   田芮笑嘴一撅:“可是我也很任性啊……”   “嗯,”庄久霖煞有介事地点头,“可能年纪大了,包容度也大。”   “哦。”显然这个回答她不满意。   “宝贝,”庄久霖伸手抱她,“我不想说人坏话太过分,嗯?”   田芮笑看了他一会儿,笑出声。好吧,听明白了。   屋子逛到最后,田芮笑突然抱住庄久霖。“怎么了?”他吻了吻她的发顶。   “突然好生气自己为什么年纪这么小,没有见过这些时候的庄久霖,”田芮笑万分懊悔,“好想去看看那时候的你,就像照片里的那样,会狂奔,头发会乱,会跟同学打闹……”   “宝贝,”庄久霖抱紧她,“现在的我才是最好的,我给你的是最好的我。”   “可我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最好的……”   庄久霖抬起她的脸:“我说好才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田芮笑眉毛一挤:“你什么时候开始刷微博了?”   庄久霖一笑,没作答。   还不是为了关注你,小笨蛋小笨蛋。   离开房间下楼,庄徐行和庄希未还在客厅里。闲聊到了晚些时候,田芮笑主动说:“叔叔,您需要早点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了。”   庄久霖看了眼手表,也说:“爸,您该吃药休息了。”   庄徐行点点头,挨个看了看他们:“老头子我就先失陪了,时候不早了,小田要不要在这儿住下,明天吃了早饭,让他送你回去。”   庄久霖和田芮笑皆是一怔,倒是庄希未最积极:“好啊好啊!”也不知道她激动个什么劲儿,反正也轮不到陪她睡。   “谢谢叔叔,”田芮笑开了口,不算答应,“您好好休息,别担心我了。”   庄徐行一走,庄久霖就吩咐庄希未:“去给她找件衣服。”   “嘁,”庄希未丢他一个白眼,“说得好像她真的会穿一样。”   庄久霖刚要骂她,田芮笑救场了:“好啦好啦,我还是回家,你不用去找啦。”   庄久霖还没开口,庄希未就问:“为什么?”好像那是她的女朋友而不是他的。   “我……明早模拟面试。”这完全是胡谄的,田芮笑觉得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偷情实在不好……   理由绝妙,没人再留她。庄久霖说:“我送你。”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哪还敢让他送:“不要,我自己叫车,你在家里,明天早起给叔叔做早饭。”   庄久霖坚持:“这么晚了你打车我不放心。”   “都是主干路,我随时给你定位。”   庄久霖拧不过她,出门时送她到门口,一把抱住就吻得不管不顾。很快庄希未打来电话,他看了眼来点就要掐掉,田芮笑阻止他:“要是急事呢?”   庄久霖很清楚她想干什么,果然,电话一接,庄希未就在那边唧唧歪歪:“亲够了没?需不需要给你们众筹开个房啊?”   庄久霖一言不发地挂了。   车灯从不远处洒了过来,庄久霖还没有放开田芮笑的意思。最后是她推开了他,匆匆坐进车里,他为她关上门,看她远去。   车子转过拐角前,田芮笑往后看了一眼,庄久霖还站在那里。   师傅为了确认后方安全也看了,然后告诉她:“你男朋友还在看你。”   “应该的。”她好骄傲。   师傅笑了:“不是每个男朋友都能这样的,要好好珍惜呀小姑娘。”   和园大门刚被甩在身后,田芮笑就无可救药地想他。她翻出手机,打开跟庄久霖的微信对话,根本没做好准备要说什么,就胡乱往里发了几个表情包。   庄久霖很快回:怎么了?   田芮笑:没什么。   女朋友就是一个随时没有理由想找你就找的存在呀。   庄久霖直接说:想我还不肯留下来。   ———————— 第五章 希未对笑笑说,“跟我哥谈恋爱干嘛?成天大眼瞪小眼,什么也不说?”   笑笑说:“跟女朋友在一起会不一样吧?”   庄先生到最后对外人也还是不爱说话,也还是习惯摆冰块脸,对何扬江曼丽也还是嫌弃脸,只有跟他的小姑娘在一起时,对她一个人骚,对她一个人随便起来不是人。   庄先生对笑笑说过两次“以后都这样叫我好不好?”   第一次是在温泉馆,夜里做/爱时,笑笑没有当真;第二次是笑笑告诉他收到UCL's offer的时候,从那以后笑笑才开始叫他的名字。   —————————-   近日浦越全体在家办公。   庄老板和小田妹妹找了间书房,相对而坐。   庄:宝贝,过来看看这张表。   小田傻乎乎地过去,在他腿上坐下不久就被日了。   没过多久。   庄:宝贝,过来看看这张表。   笑:你自己看。   庄:真的,他们负债很有问题。   小田又傻乎乎地去了,但不坐下,弯腰站在一边。   很快某人站了起来从后抱住了她……   又没过多久。   庄:宝贝,过来看看这张表。   笑:你自己看!   庄:真的,他们同比涨幅超过30%。   笑:你自己分析!   庄某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她。   笑:干……干什么啊!   庄:你不过去,只好我过来。   没多久某人开始动手动脚。   笑:你不是看表吗!   庄:先看你。   小田妹妹觉得在家办公不如去公司。   在家一天上午消耗的体力比在公司一天更多。   她实在受不了了:你不是很能高度集中吗!   庄:是啊,都集中到你身上了。 第77章 番外三   开学之前, 学校就给新生发了通知, 万柳公寓无法满足所有新生的住宿需求,学校将按比例抽取各专业部分新生入住, 其余需要自行解决。   消息一出,一片哀嚎, 即便考入北大的人大多家境不错, 可谁也不想多花父母的钱。   田芮笑和所有新生一同忐忑不安地等待抽取结果时, 只有庄久霖止不住开心劲儿。他每天都要给田芮笑吹枕边风:“我们就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住,我找人每天接送你上课——我看看房子具体在哪,你不喜欢我们再找别的。”   房子多到忘了在哪, 这点庄家兄妹倒是一致。   其实和园就很近,非常近, 但毕竟当时是按着庄徐行的品性装修的,整体风格很中年企业家——富贵,大气, 传统, 连个娱乐功能厅都没有, 好好一块游泳池都给填成了花园, 还是后来庄徐行喜欢上了打保龄球才在地下层装了个球室。   庄久霖也不想对这间房子做什么改动, 就这么保持着他记忆中家的样子。   看田芮笑似乎更想住宿舍, 庄久霖忍不住多说:“床位这么紧张,有些学生还是从外地来的,如果抽到的话,可以把床位让给他们, 我们住外面也好。”   见他可怜得像刚跟父母分床睡的小孩,田芮笑逗他:“干嘛哦,你在国外不也自己一个人住。”   庄久霖轻叹口气,看起来惨兮兮的。习惯了有她陪伴,哪里还愿意独自一人。   想住宿舍原因多方,其一来自家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芮娴和田芮雯还是建议她:“上学还是住宿舍好,如果大家都知道你跟男朋友同居,万一以后你们……”   她们知道把话说明白会让田芮笑不悦,只点到为止。   即便田芮笑当然不相信那个万一,可也得考虑父母的感受,家人永远以你为第一。   其二,她总归还是年纪小,想多一些时间跟同龄人生活,跟同学们相处,总是有许多好处的。   所以,在田芮笑得知自己在抽选之列之后,便如此照实哄劝庄久霖。   “周内如果没有事,我就回家陪你。”田芮笑抱着他说。   “好。”他看起来还是不开心。   庄久霖提前两天把开学当天的事都安排好,转交的转交,推后的推后,到了开学那天,专心送他的小姑娘上学。   几只行李箱把庄久霖的车后箱塞得满满当当,车门一盖,两人分别坐进门,上路时,田芮笑竟在哼儿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倒还很贴切。   “我们专业抽到两个女生,另一个女生是保研上来的,”路上,田芮笑告诉庄久霖,“宿舍四人间,其他两个床位是新传院的同学。”   庄久霖点了点头:“多认识各行业的同学,也不错。”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庄久霖把行李箱搬下来,两人各自推着箱子走进楼里。   一路进门,两人不免收到注目。识货的认出了庄久霖的手表,还有他们手上几万一个的行李箱,即便不用符号标榜,两人往那一站,气质也登对出尘得slay全场。   电梯间站了不少人,等电梯到了,大家自觉让行李最多的田芮笑先进去。她一边道谢,一边跟庄久霖把箱子推到最里边,然后站到角落让其他同学进来。   巴掌大的电梯很快挤满了人,余下最后一点空间,同行的两个女生先进来一个,使劲挤了挤招呼后一个:“快来,这还有位置。”女生看了看吝啬的落脚处,有些为难。   田芮笑想往后再挤一挤,脚后跟就撞到了行李箱。她羞愧地看向庄久霖,只见他默默揽过她的腰,将她一把托起往身上挂,脚下便余出了一些空间。   田芮笑还没反应过来,庄久霖抬了声:“同学,里面还有位置,上来吧。”   所有人往回一看,众目睽睽之下,庄久霖淡定地像托举婴儿那样抱着田芮笑。田芮笑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他们回头时,田芮笑看到有人在笑。   最后一个女生挤了进来,电梯门关上,开始爬升。   田芮笑所在楼层偏高,其他同学陆续先出去了,无一例外再次回头看了他们,与同伴相视一笑,或欣羨或惊慕。   电梯里只剩了他们二人,庄久霖还没放手,田芮笑抱着他的脖子,轻轻提醒:“放我下来啦。”   似乎没什么理由反对,可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放手。   到了楼层,两人推着箱子出去,沿着走廊找门牌。床位都是安排好的,田芮笑低头看了一眼钥匙贴标,笑说:“二号床,跟我本科一样。”   京外的同学要来得早一些,田芮笑来到宿舍门口,看到一号床和三号床的女生已在里头。她们提早加过微信,一见面就相熟地招呼:“嗨!你来啦!”   田芮笑一笑,往后看了看,说:“我男朋友来帮我搬行李,方便进来吗?”   两个女生一听,都站直了身子期待:“没关系没关系,快进来吧。”   田芮笑这才放心地往里走,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高挑英俊的庄久霖出现在门口。他本该用惯有的淡漠口气,却想了想——还是客气一点,好拜托她们平日关照他的小姑娘,便轻轻扬了嘴角:“你们好。”   两个女生一同回以微笑:“你好。”   服了,真的。前一秒还在猜什么样的人配得上田芮笑,这一见,真的服了。   三号床女生的反应更大一些,脸上掩不住的惊愕——她学的财经新闻,她现在当场就想翻开手机确认一下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她所知道的浦越掌权人。   直到听见田芮笑叫了他一声:“霖。”   女生在田芮笑看不见的地方捂住嘴,往微信里惊天动地地敲字:“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猜猜发生了什么!浦越老总他妈是我舍友男朋友!就他妈是前几天我说的那个九亿少女梦中情人庄久霖!”   “???你舍友是什么人?”   “本科燕大的,我给你们找找照片。”   ……   “这不是田芮笑吗???”   “谁???”   “燕大校花啊,考到北大了?”   “……我服了!!!”   这种事情概率实在渺茫,还有同学不敢相信。女生偷偷拍了张庄久霖的照片,往群里一发。   这下更令人难以置信了。   谁能相信堂堂浦越掌权人……正拿着一块抹布给一个小姑娘打扫柜子?   女生怒吼:“你们听我说!别看他平平无奇地打扫卫生,气场强到我根本不敢说话好吗!”   “不用你说,隔着屏幕也感觉到了……”   “太甜了,我死了,我没了……”   “???请你直播!”   女生不敢明目张胆,只好悄悄按了语音。宿舍上床下桌,田芮笑正在床上,庄久霖在底下,田芮笑喊了声:“霖,给我一下抹布。”   庄久霖抬头看了看,说:“那里我擦过了。”   “好嘛。”   女生松开手,发出去没几秒,群里炸了。   铺好被褥,余下的田芮笑再自己慢慢收拾。   田芮笑跟她们挥了挥手,让庄久霖牵着自己的手出了门。   三号床又疯了:“他们能不能有点有钱人的架子?为什么这么接地气?为什么甜得这么明目张胆!”   庄久霖牵着她的小姑娘坐上车,往学校开,去给她交学费。   此前庄久霖没问过她学费多少,车上路了,田芮笑羞答答地凑过去,说:“学费有点贵。”   庄久霖冲她一笑:“贵就贵。”还是不打算问。   两人来到缴费处,排队的人不多不少,大多数人都能线上操作,但总有那么些情况特殊的。   再特殊也没他俩特殊,别人都是自己来交钱的,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能不会交学费?要么也都是家长陪同,家长给掏的学费。   田芮笑往队列前望了望,发现了,低头躲进庄久霖怀里偷笑。   “怎么了?”他问。   “别的同学都是家长带来的。”她嘟嘟囔囔。   他好理所应当:“我不就是你的家长吗?”   “你要当我家长哦?”   “不然呢?”庄久霖习惯性地搂她的腰,“养你不就是在养女儿?”   田芮笑也习惯性地想凑上去吻他,猛然回神,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却没止住笑意。   终于排到田芮笑,老师在电脑上敲敲打打,递过来一张单子,说:“十万零一千五。”   一千五是住宿费,十万是学费。   庄久霖毫无反应地取出钱夹,身后有家长听见了,惊道:“同学什么专业学费这么贵呀?”   儿子给母亲答了:“金融专硕。”   刷卡的时候,身后队伍有同学私语:“你看那个女生好好看啊,她哥也好帅啊,他们家什么基因啊?”   “你怎么知道是兄妹?”   “那不然怎么刷卡给她交学费?”   话音未落,谁都看见了田芮笑从身后抱住庄久霖,羞答答地笑着。   “……好吧,男朋友交学费,绝了。”   “搞不好是老公。”   交完费,田芮笑牵着庄久霖的手,一蹦一跳地走了。   然后去排队充饭卡,庄久霖没提前招呼就跟人家说了:“充十万。”   田芮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赶紧拦下:“不……不用!”她哭笑不得:“我到毕业也吃不完啊,你自己算算,每天吃吃吃两年也吃不完的!”   庄久霖说:“超市也要用的。”   “那你想好哦,什么都能在学校买到,我就不常回家咯。”   庄久霖毫不犹豫地改了口:“两万吧。”   窗口里的老师看着两人,也跟着笑了笑,问:“确定?”   “没有没有,”田芮笑还是自行决定,“充两千。”   庄久霖刚要说什么,被她扯了扯手制止了。等充好钱,田芮笑拉着他走远,才悄悄说:“你没听说过北大食堂不怎么样他们都是去隔壁吃的吗?”   庄久霖一愣,也笑了。   庄久霖陪着田芮笑在学校里走了走,中午陪她去吃了饭,午后回到宿舍。田芮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两人就在楼下别过。   庄久霖看着刚刚开走的校车,说:“这里到学校得二十分钟。”   田芮笑趴在他肩上:“算这么准哦。”   “明天有课吗?”   “有。”   “好好学习。”   “嗯。”   田芮笑主动凑上去吻他,等吻够了,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周五来接我。”她含媚地道。   “好。”他比她更舍不得。   田芮笑周五最后一节课是四点结束。   所以,到了周五,庄老板推掉了一个茶会,对方也是熟人,直接就问:“周末了还忙什么。”   庄久霖轻轻一笑,声音里竟有一丝显摆:“接女朋友放学。”   作者有话要说:后续番外要有也是这种平平无奇的日常,妹妹们看个人意愿订阅哈。   新文《他心引力》了解一下   钟令熙满腔热血进入新闻业之后,   发现顶头老大竟是昔日直系学长徐凛。   是那个曾经骂得她无地自容的徐凛,   也是那个她喜欢过的徐凛。   人人都告诉钟令熙:   “能跟着徐凛做徒弟,你走大运了。”   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徐凛就像钟令熙的地心,   无论她走多远,始终都在他的引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