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男朋友超嗲》 作者：朱不厌 　　文案： 　　【拥有一个又好看又会撒娇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每天都在被他可爱死和气死之间徘徊。】 　　古灵在一次车祸中，被那个出事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男朋友，以命换命救了一命。 　　古灵这才知道男朋友对自己的爱竟然这么深，整日以泪洗面。因此，当系统找过来，说男朋友正在各个世界受难需要她解救的时候，古灵毫不犹豫地去了。 　　系统说，她男朋友长相变了，需要古灵自己找出男朋友真身。 　　古灵哽咽着，说：没关系，不管多难我都找。 　　找了三个世界之后，古灵逐渐面无表情：是她把事情想复杂了—— 　　无论是在哪里，她男朋友还是一如既往地five得令人发指，在人群中比北斗星还明亮。 　　暂定世界有： 　　冷酷总裁是个爱哭包 　　嚣张富二代是个娇气包 　　高冷仙尊爱脸红 　　异能队长爱吃醋 　　沉稳太子爱夸夸 　　… 　　… 　　开书寄语： 　　①静若处子动若疯子时不时被废物男朋友逼疯女主×外强内怂遇事不决找女主的废物点心男主 　　②祝大家看书愉快～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快穿 　　主角：古灵 ┃ 配角：预收文《一觉醒来在魔王床上》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又嗲又five但是好看 　　立意：男女平等，共创和谐社会 =========== 第1章 蛋糕 客厅的灯，“啪”的一声，亮了。…… 　　狭窄的小床上躺着一位头发披散的少女，她的脸色苍白，身体冰冷，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下一秒，床上的少女深吸一口气，醒来的瞬间脸色剧变，一扭头抱着床边的垃圾桶吐得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新型穿越方式吗？”少女从垃圾桶中抬起头，双眼被生理泪水浸得通红，“需要将体内秽物去除，脱胎换骨迎接新灵魂？” 　　【原主服食过量安.眠.药死亡，宿主的身体只是在自动修复。】冷冰冰的声音在古灵的脑海中回响。 　　“所以，人工洗胃？呕吐？你们系统不能智能点直接一步到位吗？”古灵拿起桌上的水杯连连漱了好几次口，鼻尖微动，眉头立即嫌弃地皱起，连连抽了好几张纸扔进垃圾桶，眼不见为净。 　　【呕吐只是自动修复的一种方式。】那声音继续冷冰冰道。 　　“一种方式……”古灵话音刚落，脸色一僵，捂住肚子光速离开了房间。 　　一阵刺耳的冲水声之后，古灵扶着墙从卫生间出来，脸色憔悴得像是被掏空了身体。 　　寻找男朋友的第一天，从上吐下泻开始。 　　古灵是在男朋友去世后的第七天遇到的系统。 　　当时，男朋友的尸体已经火化，事情尘埃落定，江家父母与儿子犟了十多年，没想到再度相见，竟是阴阳两隔。 　　江父好歹还记得这是儿子的葬礼，江母却不管不顾，在众人面前狠狠扇了古灵一耳光，一向我行我素、就连在江家父母面前也从未低过头的古灵，却是不闪不避，接下了这愤怒又无力的一巴掌。 　　江心澄死了，不是意外，而是为了救下古灵，将她推离马路之后，自己却丧生车底。 　　古灵曾经无数次猜想，车祸的时候，人到底是痛死的还是流血至死？被车撞起的一瞬间，是不是特别疼？江心澄平时路过马路，看到街头混混打群架都会躲在她背后，看到一辆车冲过来的时候，他是怎么有勇气将她推开的呢？ 　　有人说，车祸时那些救下小女孩的英雄可能根本不是因为正义，仅仅只是脑袋一热就冲出去，很多人在救人的一瞬间会很热血，救下人后却会害怕，会后悔。 　　江心澄后不后悔，古灵永远没办法知道了，但是古灵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不该将江心澄带离江家，这个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小少爷，才刚刚被下放到公司历练几天，就被她这只老狐狸叼回自己窝里，还与家里决裂，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变成了一个厨房常客，曾经的爱好变成了工作，保养得极好的双手长出了茧。 　　在与小少爷“私奔”的那一刻，古灵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后悔，她坚信自己与小少爷是真心相爱，江家父母都是棒打鸳鸯的老古董，她不懂阶级的差距为什么能让一对疼爱儿女的父母变得面目狰狞，即使在被江氏基团截断所有工作机会的后来，古灵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是江心澄死的那一刻，古灵却后悔了，不是后悔自己的莽撞和单纯，而是后悔自己没有把江心澄护好，她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带着小少爷离开，但是如果知道小少爷会死，古灵不会选择与他相遇。 　　葬礼过后，古灵收到了一份邮件，是一封面试通知。 　　江心澄死了，江家的那些封锁便自然解除了，江家父母虽然无比痛恨带着江心澄离开的古灵，却知道儿子的死与古灵无关，那一巴掌结束了古灵与江家的所有联系，江家不会再对古灵做什么，但是他们也永远不想再见到古灵。 　　古灵看着梦寐以求的公司面试通知，却没有丝毫动静，系统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想要复活你男朋友吗？那就与我签订契约。”系统面前悬浮着一张黑色泛金的古老信纸，那金色的光芒即便是在白天，也耀眼得不可思议。 　　古灵以为自己想男朋友想疯了，竟然出现了幻觉，但是随着系统的解释，古灵渐渐生出了希望。 　　她在那张字数不多的信纸上签了字。 　　契约的条款只有两项： 　　甲方同意接受乙方的委任，于各个世界穿梭，收集甲方男朋友江心澄灵魂碎片的同时，好好活下去。 　　乙方系统负责协助甲方完成委任，在碎片集齐后帮助甲方男朋友江心澄重获新生。 　　签字：甲方古灵，乙方系统。 　　系统的签字看起来格外奇怪，并不是古灵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文字，歪歪扭扭又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古灵之所以叫他系统，纯粹是因为她觉得他像个系统。 　　系统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古灵第一次穿越之旅，就这么懵懵懂懂地开始了。 　　在出发前，系统很有职业道德地提醒古灵，她男朋友长相变了，在寻找方面，系统不会给予任何帮助，希望古灵考虑清楚，如果现在反悔系统可以给古灵一个机会，抹掉那一纸签名。 　　古灵好不容易摸到了一点曙光，正是满心踌躇的时刻，理所当然地拒绝掉了系统的好意，怀着马上就要见到男朋友的忐忑，毅然决然地跟着踏上了穿越之旅。 　　然而在抵达第一个世界后，古灵便深深地觉得，自己貌似、好像、也许、大概，是被坑了。 　　“什么叫做系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请宿主自行探索？”古灵坐在床头梳着头发，微微有些打结的头发很难梳开，古灵稍稍用力，不小心扯下来一小缕。 　　【宿主的男朋友在每一个世界都叫做江心澄，除此之外，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没有给古灵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全国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我探索什么？大海探针？”古灵一脸难以置信。 　　【请宿主自行探索。】 　　“我&%@#＊……”古灵一堆脏话卡在喉咙里，意识到系统真的打算让她凭一个名字在全国各地捞她男朋友，古灵两眼一黑，感觉自己可能要老死在这个世界。 　　不过仅仅只瘫了一会儿，古灵就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手机开始搜索“江心澄”三个字。 　　她不是个轻言放弃的性子，不然当初也不会执着地与小少爷在一起，各大公司联合封锁古灵十年，她都能在另一个行业混出名堂，区区找人而已，又有何难。 　　搜索结果第一条是一个叫做“江心屿”的岛屿。 　　古灵好奇地点进去之后，发现这座岛竟还是座私人岛屿，不由得感叹有钱人就是会玩。 　　第二条是一个叫做“江心澄”的微博，古灵不抱希望地点进去，果然都是些零食分享和自拍，是一个女孩子的微博。 　　后面连续四五条都是一些关联词条，没有实际意义，古灵一扫而过，没有找到想要的信息，失望地摇摇头。 　　正准备关闭手机另寻他法时，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推送新闻。 　　“江氏基团大公子江心澄在旭阳大酒店与林氏千金林若晚相谈甚欢，两家或有联姻可能。” 　　新闻照片上，两人靠窗而坐，俊男美女，一冷漠一娇柔，看上去极为登对。 　　古灵莫名有种奇怪的预感，她点开照片细细看了好几眼。 　　那张照片上的男女她都不认识，不过鉴于男方叫做“江心澄”，她还是多看了两眼，照片有些模糊，应该是偷拍照，那男人只有一个侧脸在镜头里，不过看轮廓长得还不错，是古灵喜欢的类型。 　　当然，古灵喜欢的类型有很多，长得好看的都在其中。 　　不过这个男的，古灵总觉得有些眼熟。 　　古灵觉得自己运气不可能这么好，随便打开手机男朋友就跳进眼睛里，她放下手机，决定先给自己做顿饭。 　　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吐了那么久，又跑了一趟厕所，现在胃里空荡荡地难受，古灵想出门觅些食。 　　古灵穿过来的时间是半夜，家里很安静，古灵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客厅。 　　客厅一片漆黑，古灵没开灯，循着记忆一路摸到厨房。 　　原主的弟弟白煜不爱吃晚饭，妈妈就将做好的饭菜包好放在冰箱里，随时可以拿出来热着吃，如果不爱动手，白母还做了甜点和蛋糕，直接从冰箱里拿出来吃就可以。 　　不过这些食物，原主白灵是一概不许碰的，白灵以前还小的时候晚上饿了拿过里面的小蛋糕，白母看见之后当着全家人的面骂白灵自私，从那以后白灵再也没有碰过冰箱里的食物。 　　不过现在白灵换成了古灵，她当然不会顾忌这些，直接就来到冰箱旁，刚准备打开冰箱，手就碰到了另一只手。 　　两人都吓了一跳，好在并没有惊叫出声。 　　古灵打开冰箱门，借着冰箱上的灯看清了眼前人是白灵的弟弟白煜，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她不惧白母，但是穿越第一天就和家里人闹矛盾，不太吉利。 　　“你也肚子饿了吗？”白煜首先打破了沉默，有些尴尬地开口。 　　冰箱里的小蛋糕自从白母骂过白灵后，再也没有被人动过，整个家里就只有两个小孩喜欢吃这种东西，白煜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他不觉得姐姐肚子饿了拿蛋糕吃有什么不对，然而母亲的严厉和姐姐的寡言让他不知所措，他曾经试着偷偷拿蛋糕给姐姐，然而姐姐一口都没有吃，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半夜开冰箱遇到姐姐，他也很惊讶，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率先开口，不等古灵反应过来，他从冰箱上层拿起一块巧克力味的蛋糕递给古灵：“这个比较好吃，给你。” 　　说完似乎怕古灵不接受，又道：“就说是我吃的，妈妈不会知道的。” 　　灯光落进那双眼睛里，古灵能看到里面盛满了紧张和不知所措，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忐忑不安地看向古灵。 　　古灵接过蛋糕，那双眼睛先是惊讶，然后立即高兴起来，像是等待了许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亮得不可思议。 　　“煜煜，是你吗？”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打开了。 第2章 吸鼻子 没等古灵酝酿出眼泪，旁边率先…… 　　白母的声音如阎王的脚步，一点点迫近两人。 　　厨房与客厅之间有一个隔断的短墙，白母暂时没有看到厨房的两人，然而拖鞋扱拉的声音却是向着厨房靠近。 　　古灵的手上还拿着蛋糕，她看了一眼厨房的拐角，眨了眨眼睛，在白煜紧张的目光中淡定地咬了一口。 　　白煜额头冒出冷汗，古灵却神色如常地咬下了第二口。 　　“煜煜？是你在厨房吗？要不要我帮你把饭菜热一热？”惺忪的声音带着未醒的慵懒，白母显然是起夜时偶然听到了两人在厨房的动静，正打着呵欠朝这边过来。 　　白煜先是下意识挡在还在吃蛋糕的古灵面前，然后意识到这样什么也挡不住，情急之下想到了第二个办法：“妈？我已经吃完了！您别过来了，回去睡吧。” 　　“吃完了？”拖鞋声明显一滞。 　　“对，妈你回房的时候顺便把灯关上，我懒得关灯。”白煜的声音微微提高，冰箱也传来“嘭”的一声。 　　“那好吧，早点睡别熬夜啊！”白母又打了一个呵欠，扱拉着拖鞋渐行渐远。 　　白煜重重松了一口气，再一回头，却发现古灵已经淡定地开始吃第三个蛋糕了，不由得胸口一梗：“姐，你没吃晚饭么？” 　　他这么紧张是为了谁？ 　　古灵咬着蛋糕无辜看过去，仿佛突然良心发现，三两下吃完手中蛋糕，咽下去之后还舔了舔手指，最后才严肃拍了拍白煜的肩膀：“辛苦你了！我宣布！作战胜利！” 　　说完这句话，古灵点点头，转身朝房间走去，步伐轻快丝毫不拖泥带水，其吃干抹净就潇洒离开的背影让白煜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不过很快，白煜脸上就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姐姐这个意思，是终于原谅他的意思吗？ 　　虽然这件事不是白煜的错，但是当时选择了沉默寡言的白煜，一直心存遗憾，加上白灵后来再也没有动过冰箱里的零食，白煜总觉得这件事，他伤到了姐姐的心。 　　今天姐姐这样爽快地接受了他递过去的蛋糕，是不是代表着，她重新接受了自己？ 　　回到房间的古灵，目光落在床头柜的一张卡片上。 　　那是原主死前一直拿在手上反复观看的卡片，在原主吃安.眠.药之前，将它压在了水杯下。 　　卡片上印着两个牵着手的小孩，正背着书包向学校而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天真快乐的气息透过卡片都能看出来。 　　卡片的背面则是一句贺语：“祝姐姐生日快乐！” 　　稚嫩笨拙的笔触几乎想象得出主人公认认真真趴在桌子上书写的身影。 　　可惜的是，这道身影，最终没能留住那个女孩。 　　“叮咚。”原主手机的某信上传来一条消息。 　　【yu：姐，明天我们学校校庆，你要来看看吗？】 　　消息一出来，上方顿时显示出来一个日期，两人上一次交谈，是在一年前。 　　可以想象，这个消息，白煜消耗了多大的勇气发出来，古灵几乎能想象出白煜脸上忐忑又期待的表情。 　　她本来打算明天就去江氏在Z市内的分公司去看一看，打听一下江心澄…… 　　古灵叹了口气，将头发拉到胸前，五指张开，随意梳了梳。 　　【灵：好。】 　　第二天一大早，白母紧张又带点担忧的声音便从客厅传来：“真的不要妈妈跟着一起去吗？校庆期间你们食堂还开门不？要不要妈妈给你做点吃的带过去？钱带够了吗？对了……手机带着了吧！有什么事情立即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妈！我们是校庆，又不是野营……何况姐姐也要去！”白煜看到古灵从房里出来，立刻道。 　　“你姐姐也要去？”白母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不过看到白灵安静怯懦的模样，眉头又稍稍松开：“你既然也要去校庆，记得看好弟弟知道吗？一定要提醒他记得吃午饭，对了，我给他准备的汤你可别动啊，那是我专门给你弟弟调的养胃的汤，还有……” 　　“妈，我快赶不上了，我和姐姐就先走了。”白煜见白母脸色有越来越厉的趋势，连忙拉起古灵的手往外走。 　　白母还在后面絮絮叨叨：“晚上回来坐哪班车记得吧！不要玩太晚！有事记得打电话啊！” 　　“对了姐，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餐？” 　　白煜想起来，早饭的时候，古灵并没有出现，他本来想去叫一下，但想起昨天夜里两人睡得晚，古灵可能没醒，便没动，谁知白母根本没注意到古灵没吃早饭，连碗筷都收拾了。 　　他只好从冰箱里抓了几个蛋糕塞进书包里，准备路上给古灵吃。 　　古灵的目光从对面的理发店招牌上移回来，接下白煜手中的蛋糕吃起来，目光却晃晃悠悠又回到那个招牌上。 　　那是一张硕大的宣传照，照片上的女星目光自信而肆意，头发染成了鲜艳的红色，那种无与伦比的生机和活力足够感染每一个路过的人。 　　白煜顺着古灵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张红发的招牌，以为她是想染发，想起自己身上带的钱，白煜问：“姐，你想染发吗？我身上带了点钱。” 　　古灵当然不是想染发，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一团火焰般的红色，像初遇时的小少爷，热情、开朗、温暖、耀眼。 　　但是既然白煜有钱…… 　　“嗯。”古灵坚定地点点头。 　　两人于是半路拐弯去了趟理发店。 　　理发店的老板亲自出来接待的古灵，没什么别的意思，因为古灵长得好看，染的还是特别容易翻车的红色，老板一看，这模样，万年推销不出去的火焰红，有救了！ 　　染完发之后，老板一看镜子，惊喜得给古灵吹了个发型，还询问古灵要不要再画个妆，如果可以，他们希望古灵可以配合他们照个照片当宣传照使用，那这一次染发就不算他们钱了。 　　古灵一想，不给钱还帮忙化妆，那感情好，当场便答应了。 　　白煜却有些犹豫，他总觉得姐姐的性格比较腼腆，担心她是为了钱而强忍不适，反复询问古灵好几遍，得知她真的愿意拍照才罢休。 　　理发店老板手艺不错，化的妆很适合古灵，拍完照效果极好，老板心满意足，甚至还询问白煜需不需要染头发，姐弟俩颜值都高，正好凑成一对，宣传效果更好。 　　白煜连连摇头。 　　古灵于是顶着一头红发出了理发店。 　　风吹过，烫成大波浪的火焰红扬起一个令人心漾的弧度，古灵抬起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眸中波澜不兴。 　　水和餐厅二楼，清冷的眸中映出那团火焰般的红，随即移开视线：“林小姐，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并没有同意订婚。” 　　“可是姜伯母……”林若晚手指紧握成拳，精致的脸蛋笑容微僵。 　　“我想，在这件事情上，我才是最终做决定的那一个。”江心澄声音冷下来，那张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越发冷淡，让人看了不由得心慌。 　　林若晚咬牙，知道自己触了逆鳞，不敢再提江心澄的母亲，想聊些别的来缓和气氛，江心澄却不愿再浪费时间。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来，礼貌道：“我答应过侄子要去参加学校校庆，现在时间已经晚了，林小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江心澄与家中父母亲戚关系都很冷淡，唯独和这个还在上高中的侄子关系很是不错，林若晚找不到挽留的借口，只好强颜欢笑放江心澄离开。 　　江心澄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古灵顶着一头红发，长得又好看，进校后竟然还有学生以为她是在cosplay，抓着她拍照。 　　古灵觉得这群学生真是热情又可爱，便来者不拒，看到白煜已经和一些同学打上招呼，却由于担心她而一直没离开，古灵挥挥手：“不用管我，和同学们玩去吧。” 　　“可是……”白煜看着古灵周围热情如火的学生们，有点担心。 　　“这些是同学，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古灵觉得这些同学挺可爱的，拍完照之后一点不见生地拉着她进了别的圈子，古灵以前高中的时候都在拼命学习和兼职，这些学校活动对她来说都很新鲜，顿时也不乐意白煜在这里碍事了。 　　白煜看古灵适应得比他还快，实在是哭笑不得，终于跟着别的同学走了。 　　古灵渐渐走到了学校中央的阶梯教室，这里正在表演舞台剧，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哈姆莱特》，古灵正好也逛累了，正好坐下来欣赏一番。 　　正在表演的是最后一幕，哈姆莱特阻止了好友赫雷修喝下毒酒，自己却身中毒剑毒发身亡。 　　学生的表演虽然比不上专业演员，然而却有一种专业舞台所没有的热血与活力，让古灵这个老阿姨看得还有点感动。 　　而且舞台上饰演哈姆莱特的男孩年龄虽然不大，脸上的表情却丰富，生动饰演出了哈姆莱特持剑时的一往无前与大仇得报后的平静与无悔。 　　古灵坐得近，身后的嘈杂声比较远，看得比较认真，加上想起为救自己而死的男朋友，竟然有着想要落泪的冲动。 　　结果，没等古灵酝酿出两滴眼泪，耳边率先传来了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第3章 信息 “你的舞台剧演得真不错，我都看…… 　　古灵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坐在旁，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正认真看着台上的舞台剧。 　　两人坐在同一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侧脸，轮廓线明显，神情专注中带着一丝疏离，看上去不像是会因为看舞台剧流泪的类型。 　　古灵以为自己辨错了方向，收回了视线，目光重新专注在舞台上。 　　《哈姆莱特》的演员正在谢幕，结束之后，众人簇拥着那个饰演哈姆莱特准备离开，看得出来，男孩在同学之中人缘不错。 　　古灵看完半部《哈姆莱特》也已经休息够，想在校园里再逛一逛，顺便找白煜吃个午饭，听说白煜所在的高中食堂还不错，古灵打算蹭一蹭白煜的饭卡。 　　离开的时候，古灵看到饰演哈姆莱特的男孩从后台来到前排，小跑着来到那个坐姿尤为端正的男人身边，叫了一声“叔叔”。 　　“叔叔，我刚刚演得怎么样？”江寻兴奋道。 　　余光里，那抹艳丽的火红渐渐消失。江心澄看向江寻，冷静道：“还可以，把我看哭了。” 　　“啊？”江寻的脸色垮下来，小声嘀咕，“把你演哭有什么难的……” 　　“嗯？”江心澄声音微沉。 　　“能让叔叔如此感动，想来演得还不错。”江寻连忙道，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叔叔，你和林阿姨真的要订婚了吗？” 　　“没有的事。多读书，少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关于林若晚的事，江心澄不打算多提，转而询问江寻：“你们学校允许学生染红头发吗？” 　　“红头发？那不行。”江寻所在的z市一中是省重点高中，虽然比起一些二三流高中校规宽松不少，但红色这么张扬的发色还是禁止的。 　　江心澄点点头，没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转而问起了江寻学校的生活。聊到学校，江寻自然是口若悬河，很快忘了刚刚的问题。 　　古灵在学校里又逛了逛，中午与白煜一起去了食堂。 　　校庆期间，食堂全天开放，里面人并不多，古灵选了一道卖相不错的菜，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准备坐下来吃饭。 　　还没落座，白煜身后，一声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白煜！可算找到你了，先别吃了，跟我走！” 　　一个个子不高，有点微胖的男生喘着气，脸上挂着汗，一把拉起白煜的手就要走。 　　“诶！干什么！我饭还没吃呢！”白煜被拉的一个趔趄，连忙稳住身体：“何况我姐还在这儿呢！” 　　微胖男生一早就注意到了一头火红长发的古灵，还以为只是路过，没想到竟然是白煜的姐姐。 　　古灵也正好奇地看向他，一双水眸灵动极了。 　　微胖男生脸一红，口中的话立刻结巴起来：“我、我找白煜有点事儿……” 　　“什么事这么急？”古灵是真的好奇。 　　微胖男生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好在还有点理智，眼睛往食堂外看了看，目露焦急：“总之必须要白煜到场才行。”停顿片刻又道：“白姐姐也可以来。” 　　古灵的目光顺着微胖男生看去，隐约能看到外面聚集了一大批人，一些窸窸窣窣的躁动声传过来，还有许多人举起了手机。 　　古灵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便宜弟弟白皙的小脸蛋。 　　“走吧，别耽误了事儿。”古灵撩了撩头发，严肃点点头。 　　微胖男生一愣，没想到古灵这么干脆，但是看到食堂外越聚越多的人，拉着白煜就往外走。 　　“拜托帮我们看一下饭菜，谢谢！”路过旁边桌，古灵拍了拍一直偷偷盯着她看的女生，双手合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啊？哦！好的好的！”女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爆红，连连点头。 　　古灵很快跟上了微胖男生的脚步。 　　食堂外面是一块大操场，平时总有些男生在这里打球，今天校庆，上面搭了不少棚子拍照或者贩卖小物件，也有人搭了音响，在这里表演唱歌。 　　等走近了，三人才看到，台上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在唱歌。 　　“你是我平淡生活中的一道光，人生庸俗而漫长，你的出现，给我的世界带来惊涛骇浪，你是人间理想，是我心底不灭的渴望。” 　　白煜看到那个女孩，顿时明白过来这里在发生什么，有些手足无措。 　　“……这首歌我只想唱给他听，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小小的举手之劳，对于一个平凡而自卑的女孩来说，是多么珍贵，而当时的他，又是多么耀眼。” 　　女孩站在台上，镜片后的眼睛无比认真，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和感动。 　　她确实很平凡，戴上眼镜后更像是高中里随处可见的书呆子女，即便是刚刚在这么多人面前完整地唱完了一首歌，表情依旧带着淡淡的尴尬和紧张。 　　人群安静下来，以静静聆听的方式鼓励着这个并不自信的女孩。 　　“我想说……”周彤声音干涩，手指紧了又紧，目光看着台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白煜，深吸一口气：“白煜，谢谢你！还有……我喜欢你。” 　　人群一下子激动起来，目光纷纷朝白煜汇聚过去。 　　古灵也有些好奇白煜的反应，目光朝白煜看过去。 　　然而，没等白煜回答，古灵耳边再度传来一声熟悉的吸鼻子的声音。 　　古灵：？？？不是这谁啊？表个白而已至于吗？ 　　她无语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西装革履，身姿挺拔，侧脸线条流畅，下颚线紧绷，如果不是眼尾一抹微红，古灵估计还真的以为又是自己看错了。 　　古灵眼中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她转了转眼珠，清了清嗓子，装作无意道：“年轻人的感情就是美好啊。” 　　旁边吸鼻子的声音微微一顿，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你比他们大不了多少。” 　　古灵隐约听出了一丝嫌弃。 　　嘿！我这暴脾气！ 　　古灵立马转过身，微微上前一步，这才看清楚他整张脸。 　　和略带鼻音的声音不同的是，这个人脸上的表情竟然非常冷淡，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如果不是眼尾的淡红至今未褪，古灵都要怀疑自己刚刚对话的是不是这个人了。 　　等等，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古灵在记忆里思索良久，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看过这张脸—— 　　“江心澄！”古灵声音微微拔高，引来周围人侧目。 　　江心澄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她一头红发上稍稍停留。 　　古灵的目光越发古怪了。 　　她没有再看江心澄，而是在脑海中拼命呼唤系统：【系统系统，这个是真正的江心澄吗？】 　　【验证机会只有一次，宿主确定要用在这个江心澄身上？】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只有一次？】古灵犹豫了，她只是觉得这个江心澄身上有种和小少爷相同的气质，但是并不确定这就是小少爷残魂。 　　【算了，我再看一段时间。】古灵叹了口气，决定慢慢来。 　　不远处，白煜尴尬地拒绝了女孩的告白。 　　“对不起，我高中不打算谈恋爱。”白煜捏捏手指，还是说出了拒绝。 　　周成叹了口气，他是周彤的哥哥，虽然拉着白煜过来的时候就大概知道对方不太可能答应，但是真正看到还是有一丝遗憾。 　　周彤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化为动力：“现在的我确实配不上你，等以后我变得更好了，我再来找你。” 　　白煜立即就想解释，然而周彤却摇摇头，制止了白煜的话：“我也知道我这次有点冲动，但是我不后悔。” 　　说完周彤将话筒递还给这里唱歌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周成立即跟上去。 　　白煜挠挠头，这才想起姐姐还在，脸色一下爆红，目光四下扫动，在看到古灵时立即抬步走了过去。 　　“姐，我好了，咱们回去食堂吧。” 　　古灵点点头，回到食堂后第一件事却是问白煜：“你知道你们今天校庆在阶梯教室表演舞台剧的是哪个班吗？” 　　“五班吧。”白煜也不是很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今天看了一出他们班排演的《哈姆莱特》，饰演哈姆莱特的同学演得挺好的，我就是想问问。”古灵眸子微闪。 　　“《哈姆莱特》？那我知道，是五班的江寻。”白煜笃定道，“他高一时就加入话剧社，曾经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过，听说之后也会进入影视学院学习。” 　　“江寻……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古灵道。 　　“有吧……”白煜目露回忆之色，“我记得当初话剧社好像也有拉过我，虽然我给拒绝了，但是江寻作为副社长，他的号码我还留着在。” 　　“给我给我。”古灵眼睛一亮。 　　“你要他联系方式做什么？”白煜好奇道。 　　“这你就别管了。”古灵脸上露出一抹神秘之色，“总之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关乎你未来姐夫。 　　白煜也没有一定要问出原因的意思，见古灵迫不及待想要，索性打开手机，将江寻的球球号给了她。 　　古灵发了验证信息过去，对方很快通过。 　　古灵想了想，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的舞台剧演得真不错，我都看哭了。】 　　信息发过来的时候，江寻正好肚子疼，手机在江心澄手里。 　　震动的时候，江心澄下意识扫了一眼，一眼看到了信息内容，眸子微顿。 第4章 找到了 古灵拿起手帕看了半晌，踹进了…… 　　“是吗？谢谢你的喜欢。请问你是？”过了一会儿，古灵的手机亮起。 　　“我是高一一班白煜的姐姐白灵，今天跟他一起来参加校庆，意外看到你饰演的哈姆莱特，说实话有点意外，因为真的很厉害。听说你是话剧社的，你们话剧社平时在其他地方有演出吗？我想去看看。” 　　江寻的眸子微微睁大，连忙把手机递给江心澄看：“叔叔你看，我有粉丝了哈哈哈哈哈！” 　　江心澄扫了一眼，眸子微闪，没有说话。 　　江寻放下筷子，迅速回复：“有的，这个星期六下午六点，洛河剧院，姐姐你可以来看 (^o^)丿” 　　“好的，我一定会去，加油哦！” 　　江寻捧着手机嘿嘿笑，随即想起江心澄：“叔叔，周六洛河剧院我们话剧社的演出你要来看看吗？” 　　“不去。”江心澄头也未抬。 　　“不去算了，反正我粉丝会去。”江寻“哼”了一声，压根不在意江心澄的回答，抱着手机反复看那一行文字。 　　看到江寻的回复，古灵将时间记下，准备到时候和江寻好好见一面。 　　这个自己跳到她眼睛里的江心澄，目前是她唯一的线索，古灵打算深入了解一下。 　　午饭后，古灵又在学校里逛了一下午，和白煜坐上了回家的车。 　　回到家之后，还没完全走进客厅，白母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古灵愣了一下，看到白母不赞同的眼睛，随意道：“今天去理发店染的。” 　　白母眉头一皱：“黑发就挺好看，这一头红头发看着就渗人，明天把它染回来。” 　　“可是我不喜欢黑色，喜欢这个颜色。”古灵认真看向白母的眼睛。 　　白母被那双直白而又清澈的眼睛看得一愣，不知怎么训斥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她眉头一皱，语气冷淡下来：“随你。” 　　随即一双眼睛便从古灵身上移开，转向白煜，那双眸子明显温和许多，语气也带上了温度：“早上给你带的汤喝了吗？晚饭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要吃一点吗？” 　　白煜先是点点头：“喝了。”然后摇摇头道，“不吃晚饭。” 　　他晚上一般不饿。 　　白母点头：“那我给你留冰箱里，你晚上饿了再吃，里面还有蛋糕和巧克力。” 　　接着，她的视线转到了古灵身上，在看到那头红发时眉头再度皱了皱，声音冷淡：“晚饭已经做好了，去吃吧。” 　　古灵完全不介意白母的冷淡，直接来到了餐桌之上开吃。 　　白母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眉头又是一皱，但想到刚刚那双眼睛，到底什么都没说。 　　古灵在家呆了三天，这两天里，古灵充分认识到了白母的偏心。 　　不是那种显而易见、重男轻女、嚣张跋扈的偏心，而是那种不易察觉的忽视、冷漠的偏心。 　　家里的饭菜永远只有白煜爱吃的，网上买的衣服鞋子永远只有白煜一个人的份，天气变化只会关心白煜有没有穿好衣服，偶尔古灵因为一些事情错过饭点，白母不会特意去叫，直接收拾掉碗筷。 　　那种没有任何人在意和关心的感觉，换了个心理能力不怎么样的人来体会，甚至会陷入自我怀疑，以为自己不是对方亲生的或者哪里做得不好。 　　原主就是这样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中，最后一步步走向抑郁，最终自杀。 　　古灵呆了三天，却是毫发无损，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寻找亲情而来，白母的这些手段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倒是原主弟弟白煜，完全是个姐控，白母每次给他一个人的东西，他总要拿过来与古灵分享，白母对他的每一次关心，他都会反过来关心到古灵头上，倒是让古灵有些受宠若惊。 　　很快，到了周六，古灵坐车来到洛河剧院，这座剧院在1996年建成，距今已有二十多年的历史，是z市最大的艺术中心。一些音乐会、艺术展之类的活动也经常会在这个地方举行，江寻的话剧社能够在这里表演节目，本身已经是质量的保证。 　　今天这里主要有两个活动，一个是江寻他们社团的话剧表演，一个是s市某个乐队的演奏会，分别在东西两个演奏厅举行。 　　看得出来，乐队的粉丝不少，演奏会还没有开始，不少人已经在讨论乐队的成员和他们即将演奏的曲目，相比之下，江寻他们社团并不出名，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观看东侧的海报。 　　古灵询问这里的工作人员后，得知两场表演都是不需要门票的，但是需要填写一个调查报告，凭座位券入场。 　　古灵填完问卷，递给工作人员的时候看到她下面一张问卷上的字迹异常好看，让她不由得多瞄了两眼。 　　临近六点，观众陆陆续续入场，古灵拿着座位券进去，找了前排的位置坐下。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古灵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个人。 　　舞台上亮起了灯光。 　　这一次的剧目是《悲惨世界》，毫无疑问，江寻又是主角，担任的是贯穿始终的角色冉·阿让。 　　这是一个跨度很大的角色，一直从少年到老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舞台上这个不足十八岁的少年，演老年时的冉·阿让也一点都不违和，不说角色表达出来的情感，单单是不出戏这一点，就让本来只打算随便看看的古灵惊讶。 　　最后一幕时，冉·阿让躺在躺椅上垂垂老矣，在芳汀的女儿珂赛特怀里与世长辞。爱了一辈子，挣扎了一辈子，临了终于得到了解脱，与芳汀在天堂相见。 　　古灵曾经与小少爷在百老汇看过专业戏剧演员的演出，当时小少爷全程红眼，结束之后更是抱着古灵大哭了一场，那场表演确实是精彩绝伦，因此这一次看，古灵还算冷静。 　　不过，旁边这人似乎不太冷静，在观看的过程中，已经吸了好几次鼻子，等到剧目结束，更是隐隐有些哽咽之声。 　　古灵平心而论，江寻的表演虽然能够让人入戏，但是触动内心还是远远不够的，毕竟只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世事的未成年。 　　旁边这人也太过夸张，哽咽声都出来了，简直和江心澄有的一拼。 　　结果等掌声响起，灯光骤亮，古灵发现旁边这个泪点巨低的人，赫然就是江心澄…… 　　关键是他哭就哭吧，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只有满脸的泪痕和泛红的眼眶表示着他的状态，古灵托着下巴，委实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怎么控制的表情。 　　虽然表演比不上专业演员，但是由于这些学生年纪不大，所以观众们还是很给面子地鼓了好长时间的掌，江寻等人出来谢幕了两次。 　　古灵在掌声结束之后，在江心澄准备拿出手帕擦脸上这些痕迹的时候，抢先一步递出了手帕。 　　江心澄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古灵执着地将手帕往前递了递。 　　江心澄沉默片刻，将帕子接过来擦拭脸上的泪痕。 　　古灵趁他擦拭的时候，好奇道：“听说你是江氏基团华夏区的总裁？” 　　“谁规定总裁就不能哭吗？”江心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是却很从容镇定。 　　“我不是想说这个。”古灵摇摇头，“我是想说，原来江氏华夏区总裁真人长这么好看。” 　　江心澄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古灵身上，俊脸上冷漠严肃的表情让人无端感到害怕。 　　但古灵可不怕。 　　“哭得也很好看。”她继续道。 　　江心澄的目光彻底冷下来，将帕子递给古灵，声音冰冷：“谢谢你的手帕。” 　　“不用，送给你了。”古灵摇摇头，不仅没有被江心澄冰冷的语气吓到，反而得寸进尺道：“作为交换，我能拿到你的电话号码吗？” 　　“私人的。”古灵托着下巴，歪头笑。 　　大波浪的红发随着她的动作滑下一缕垂到胸前，遮住了脸部边缘，显得那张本就小巧精致的脸蛋越发显小，看起来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然而她口中的话却完全不像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说得出来的。 　　江心澄根本没有回答，他将手帕放在古灵手边，直接起身离开。 　　【系统，验证。】古灵看着江心澄看似冷漠，实则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眯眯道。 　　【宿主只有一次验证机会，确定……】 　　【少废话，搞快点。】古灵打断了系统的确认。 　　【验证中……验证完毕。确认为原江心澄灵魂碎片。】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在古灵脑海中响起。 　　“找到了。” 　　古灵拿起桌上的手帕，看了半晌，揣进了兜里。 第5章 你查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平民，你…… 　　散场之后，古灵拿起自己一早买好的花来到后台，找到正在和同学聊天的江寻，将花束递了上去。 　　“你好，我是白灵，我很喜欢你在舞台上的表演，希望以后也能一直看到你。”古灵捧着大束的鲜花，来到江寻面前。 　　鲜红的玫瑰花被包裹在洁白的满天星和绿色的栀子叶里，看上去热烈而诚挚，衬得花后面红发的古灵越发鲜妍夺目，人花相映，越发惹眼。 　　在古灵捧着花出现的那一刻，话剧社的人和洛河剧院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演出结束后，送花的人绝不止古灵一个人，但惟有古灵最为夺目，像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美得让人震撼。 　　看到古灵，江心澄的眸子微缩，手指微微捏紧。 　　江寻微微张开嘴，眸子里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惊喜，接过花之后还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他没有想到他以为的小粉丝长得这么漂亮。 　　“谢谢。我会努力的！”江寻抱着花，郑重地鞠了一躬。 　　其实他家里一直不太支持他以后学表演，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可以继承家业，但是演戏在父母眼里总是不务正业的，江寻也曾担心过，如果自己真的没有表演的天赋，那么是不是还有必要继续坚持自己的梦想呢？ 　　现在收到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鼓励，尽管只有一个，但江寻却重新拾起了信心，无论结果如何，他总要为自己拼一把。 　　古灵能看到在自己送完花之后，眼前的小朋友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古灵不知道那个重大的决定是什么，但是她能看懂这个眼神。 　　那是一种无论现实如何摧毁，也绝不会妥协的执着，她曾经，也有过。 　　“加油。”古灵笑着说，带着真挚的祝福。 　　江心澄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他能看到这个女人眼底的真诚和鼓励，难道她真的是江寻的粉丝，自己理解错了？ 　　然而没等他想清楚，就看到对方的目光自然而然移到自己身上，眸中带着深深的兴致。 　　江心澄眉头微微一皱，移开了视线。 　　“这位是？”古灵微微睁大眼睛，眸中对于江心澄的兴趣丝毫不加掩饰，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江寻，我对你身边这位帅哥有点兴趣。 　　江寻丝毫不觉得意外，任何人在看到他叔叔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他叔叔身上，谁让对方长得好看呢。 　　“这是我小叔，江心澄。”江寻介绍道，对粉丝对江心澄的注意表示万分理解。 　　“你好。”古灵伸出了手。 　　江心澄皱着眉，没有回握。 　　古灵的手却没有因为江心澄的无视而收回去，甚至连表情都保持在“友好”的状态。 　　还是江寻率先看不下去，手肘撞了一下江心澄。 　　江心澄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没想到收回手的时候，掌心很明显地划过一丝痒意。 　　“你……”江心澄眉宇间染上一丝怒意，手指紧握成拳，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失礼得当面用手帕擦手。 　　“谢谢你今天的表演，特别好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古灵却在此时收回视线，向江寻告辞。 　　江寻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不明白小叔为何突然生气，而白灵，为何表情突然变得颇有些满足？ 　　古灵离开了。 　　江心澄第一件事便是去洗手间狠狠地搓了搓手，水流划过修长的五指，却无论如何也带不走手中那丝痒意。 　　江心澄关掉水，烦躁地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指，脸上表情越发冷漠。 　　【根据分析，你刚刚的行为属于性.骚.扰，有极大的可能引起对方极度反感，不建议使用。】系统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如果我一定要用呢？】 　　【未能成功收集到灵魂碎片系统概不负责。】系统道。 　　【那如果我按照你们的建议依旧没能收集到灵魂碎片呢？】古灵眼睛微微一亮。 　　【系统概不负责。】 　　【……闭嘴。】 　　这次演出之后，古灵并没有因为见到江心澄而停止对江寻的支持，而是像个真正的小粉丝一样跟着他看了好几场演出。 　　古灵发现，江寻也没有沉浸在自己现有的成就里故步自封，而是每一次演出都有新的状态和进步，让古灵也不由敬佩，看得出来他对表演真的非常喜欢。 　　而通过这几次线下支持，古灵与江寻倒是从普通演员粉丝的关系进化到了朋友关系，因为两人都属于认定一个目标就不放手的性格，倒是非常聊得来。 　　因为古灵对于江心澄的兴趣也一直没有掩饰过，于是好友兼吃瓜人士江寻非常热心地表示要给古灵搭线。 　　“我叔叔每周五晚上八点钟都会去长石电影城看电影，而且一般买中间的票，灵姐你可以试试。”江寻在球球里说道。 　　并且称呼从古灵到了灵姐。 　　“收到。”古灵也非常识相，很快转发了一个票据图，并附言：“帮你发展了三个小粉丝，恭喜江大演员，你离演艺事业又进了一步。” 　　“收到。”江寻发了一个开心到转圈圈的动图。 　　周五晚八点，古灵提前十分钟入场，并没有特意选择中间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后排。 　　电影是一出非常狗血的三角恋爱情剧，基本都是情侣在看，电影开场三分钟，古灵的前后左右已经亲亲了不下十次。 　　古灵只好目不斜视专注于电影。 　　电影结束后，古灵没有起身，目光在人群中踆巡，果然一眼看到了江心澄。 　　很难看不到江心澄。 　　在周围情侣成双成对相拥离开的时候，只有江心澄还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 　　古灵过去的时候，还听到有女孩感动地对男朋友说：“如果我们有一天分手了，你有那男人一般伤心我就知足了。” 　　男孩连忙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分手。而且那男人哭得那么惨，想必不是因为分手，而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吧……” 　　“我觉得他只是单纯被电影里的剧情虐哭了。”古灵插了一句嘴。 　　两情侣顿时停下脚步，看了古灵一眼，被她红发的打扮惊艳了一下，随即看到古灵身边并没有男伴，双双露出一个“果然是单身狗”的眼神，摇头道：“等你以后谈恋爱就懂了。” 　　古灵耸肩，真相总是这么令人难以置信。 　　江心澄正在为电影里女配求而不得，女主远走国外的结局心痛不已，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张手帕。 　　江心澄眸子一愣，细看花纹和样式还有些眼熟。 　　随即就看到那张帕子往前递了递。 　　江心澄脸色冷下来，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沙哑：“不用。” 　　古灵笑了笑，当然没让江心澄看见，不经意道：“程晶不该执着于许川的，她如果能够早点放手，事情就不会如此惨烈。” 　　程晶和许川分别是电影里的女配和男一号。 　　江心澄立即道：“追求所爱之人有什么错，分明是许川三心二意，迟迟不肯做下决定，伤害了两个人。” 　　古灵没有继续争论，而是将帕子再度往前递了递。 　　江心澄这一次接下了手帕。 　　擦干净脸上痕迹后，有恢复了平时冷漠的模样，声音低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是，他忘了自己刚刚哭过，声音不但带有严重的鼻音，而且结束后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非常破坏总裁形象。 　　古灵看着那张脸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迅速变得更加冷漠，顿时有些好笑，不过当江心澄看过来的时候，很好地掩饰了脸上的表情，盯着江心澄的眼睛，直言道：“你。” 　　江心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古灵的意思，等到将上下文联系起来，顿时眸中浮现一丝疏离和冷漠：“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心澄。”古灵道。 　　“我是江氏基团的江心澄。”江心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淡，表情平静，丝毫没有身为一家跨国集团企业大公子及一位总裁的高傲和咄咄逼人的气势，然而就是这份毋庸置疑的平淡，让人望而生畏。 　　让人从骨子里察觉到那份横隔在豪门与普通人之间的巨大鸿沟，那不是用钱就能填平的差距，是学识、是气度、是修养、是几代人的沉淀。 　　不要说白家只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的家庭，即便白家家财万贯，没有经过时间的雕琢，那也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与江家相距甚远。 　　“江家不可能接受平民。”江心澄看着古灵，没有了刚才与古灵争辩电影情节的平和，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几乎是瞬间便变成了那个仅五年时间便让带领江氏基团更上一层楼的江氏总裁。 　　古灵认真听他把话说完，也坐在了旁边，不过不似江心澄坐姿一丝不苟，而是弯起腰，手肘支在膝盖上，单手托起下巴。 　　红发从肩上滑落，眸子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微微弯起一个弧度，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夜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你怎么知道我是平民？你查过我？” 　　江心澄挺直的脊背微微一僵。 第6章 生日宴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 　　“不需要。”江心澄只僵硬了一瞬，立即重新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语气淡然。 　　但是古灵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无需多言，那带着深意的笑容已经让江心澄无法直视。 　　“我总要弄清楚你接近江寻的用意。”江心澄冷着脸道。 　　“我知道。我懂。”古灵顺从地点点头，唇角的笑意却始终未散。 　　江心澄抿抿唇不再试图说话，他觉得这个疯女人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讲话，只是言自己想言，听自己想听，更甚至，做自己想做，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你说江家不接受平民？”古灵突然道。 　　江心澄看了她一眼，不语。 　　“那你接受平民吗？”古灵接着道。 　　红色的大波浪长发将这张白皙的脸庞衬得小巧而又柔弱，似乎一碰就碎，水色的眸子镶在这样的脸庞之上，怎么看都应该脆弱易碎才是，然而此时此刻，这双眸子里的平静和不打算以任何意志为转移的坚定却让人心惊。 　　似乎只要江心澄说一个“是”字，这双眸子的主人就算破除千难万险，也坚决要与他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 　　他们两人算上今天，也不过见了四面，其中还算上了那日他与林若晚在水禾餐厅谈事，他单方面看见到了她的那一次。 　　对方为什么对他有这样大的执念？ 　　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使得江心澄不得不暂避其芒，眼睑微微下垂，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他回答道：“不接受。” 　　他似乎能够想象得到，那双眸子在他回答的一刹那黯淡下来的模样，雪肤红发，是他见过的世上最璀璨的色彩，但是他亲手熄灭了它。 　　“不接受算了。”古灵嘀咕道。 　　江心澄的脊背更加笔直，长长的睫毛在影院微弱的灯光下投下暗淡剪影，像是泪痕一般。 　　“反正我迟早会让你接受的。”古灵撩了撩头发，五指插.进红色的发丝之间，随意梳了梳。 　　江心澄猛地抬起眸子，却见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不但没有黯淡，反而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看向他的目光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强势和放肆。 　　红色于她再适合不过，这个根本不听人劝的疯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乎过他的意见，不是吗？ 　　“有自信是好事。”江心澄脸上重新浮现疏离和冷漠，似乎对她的放肆很是生气，冷哼道。 　　“确实是好事。”古灵不以为然。 　　江心澄没有再与她说下去，因为旁边的保洁阿姨和检查设备的工作人员已经边检查边看他们许久，如果不是两个人都长得好看，看上去又在谈论正事的模样，估计一早就上来赶人了。 　　出了影院，江心澄的司机已经提前来到影院门口。 　　司机来到后座，恭敬地打开车门。 　　已是晚上九点，天空一片漆黑，影院虽然并没有开在郊外，但也不是市井繁华地段，距这里很有一段距离才能看到密集的灯光，路上行人虽多，却都成双成对。 　　江心澄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进车。 　　司机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人过来，疑惑地看过来。 　　只见总裁站在影院门口，身姿挺拔，气度优雅，一张让想要进军娱乐圈的江小少爷都嫉妒的俊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目光冷漠地投向远处漆黑的道路。 　　没错，这是他们总裁。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再逛一会儿。”古灵去洗手间洗了个手，耽搁了一会儿，出来时就见江心澄与司机大眼瞪小眼，司机脸上的表情更是惊疑不定，不知道他们总裁正深沉着脸想些什么。 　　古灵顺着江心澄的目光往远处看了一眼，顿时了然，强忍住没有露出笑意，解释道：“我家离这里不远，坐公交车也就两站路。不用担心我。” 　　江心澄扫了古灵一眼，冷声道：“自作多情。” 　　接着他步伐极快地进了后座，速度比往常快了一倍不止，司机愣了一下，才关上了车门。 　　江心澄坐在车上，车子发动的时候，还能从车窗外看到古灵在朝他挥手。 　　江心澄眉头一皱，快速移开了视线。 　　古灵在车开走了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一次又没有要到江心澄的私人电话，懊恼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不过这一次，扒拉到一半，古灵突然把头发抓到胸前，对着灯光看了看。 　　因为刚染不久，古灵虽然洗了两次头，但发色依旧火红，而且比最开始的时候更加鲜艳，看上去格外惹眼。 　　“有这么好看么？”古灵拧眉沉思，看不出这头红发到底有什么特别，让江心澄每次都不自觉往头发上盯。 　　“不管了。反正看哪里都是在看我。”古灵点点头，重新迈开了脚步。 　　古灵走进了一家……网吧。 　　不过并非是为了游戏，而是为了赚钱。 　　她打算从白家搬出去。 　　白母虽然不怎么管古灵，但是古灵在家里确实受到了诸多桎梏，首先便是门禁问题，之前几次出门看江寻的话剧表演，回来得晚，家里门便锁得死死的，每次都是白煜出来开门，白母根本就不记得家里还有个女儿，每次都将门反锁。 　　其次是性格问题，为了不让白煜和白母察觉到异样，古灵虽然并不按照原主的性格行事，但习惯喜好却是按照原主的习惯喜好来的，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可能突变，习惯喜好短时间内却不会变。 　　古灵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最后一个理由却是古灵的私心。除了小少爷之外，她不习惯和任何人住在一起，哪怕是闺蜜或者朋友。 　　古灵自住在白家的第一天起就计划着攒钱，在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计算机水平和她所在的世界基本一致之后，古灵放心地利用现有的计算机知识在网上帮别人装电脑以及卖一些小软件，陆陆续续也攒到了几万块钱。 　　今天来网吧，除了给客户的电脑加固防火墙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找房子。 　　古灵已经想好，房子的价格和装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小少爷公司近，以及隔音够好。 　　古灵在网吧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比往常都要晚，回家后果然又是大门反锁，古灵给白煜发了消息，幸好对方还没有睡下，很快过来给古灵开了门。 　　而且还考虑到古灵可能没有吃晚饭，从冰箱里拿了蛋糕和牛奶给古灵。 　　“白煜，你想出去住吗？”古灵咬着蛋糕，忽然有点舍不得这样乖巧的弟弟。 　　“啊？为什么要出去住？”白煜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脑子有些迷糊，他平常都是十一点睡，今天虽然睡得晚，但是困意来得很准时。 　　“没什么。”古灵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白煜住在家里其实更好，白母虽然对白灵不咋滴，但是对白煜却是一等一的好，白煜住在家里，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白煜眨眨眼睛，努力清醒过来，然后突然意识到古灵在说什么，他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姐姐是想搬出去住吗？钱够不够？” 　　他没有问古灵为什么要搬出去住，而是第一时间想到古灵的钱可能不够。 　　“放心好了，不够我才不会客气，倒是你，钱够吗？”古灵摇摇头，反问白煜。 　　“我又不怎么花钱。”白煜扬扬下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古灵的头发和美甲，这两样都是花的白煜的钱。 　　古灵翻了个白眼，知道白煜的意思是他的钱很够用，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钱不够记得问我要。” 　　白煜这次没有拒绝。 　　江家别墅。 　　江母坐在沙发上，妆容精致，姿态优雅，即便是生气也没有半分失态，只是眸子微微下沉，看上去令人生畏。 　　“后天徐家小儿子生日宴，林家千金也会去，你抓住这次机会，好好与她培养感情。”江母平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徐家在商场上给了江家诸多帮助，生日宴我不会缺席。”江心澄脱下外套递给佣人，摸了摸松了松领口的扣子，却是没有立即解开。 　　“林若晚呢？”江母的眼神带着犀利。 　　“世交叔伯家的女儿，礼貌是应该的。”江心澄坐在沙发上，脊背却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如在公司般笔直而严肃，双手交叠于膝盖之上，目光直视江母。 　　“仅仅只是礼貌？”江母的声音微微提高，似乎是在隐忍怒气。 　　“否则呢？我对她没有兴趣。”江心澄接过管家递来的温水，轻轻抿了一口。 　　“我不管你对她有没有兴趣，总之你得娶她，林家在商场上的人脉与江家相得益彰，娶了她，江家能够更上一层楼。”江母严厉道。 　　江心澄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如今的江家竟还不能令您满意么。” 　　“满意？不，我不会满意。你也不能满意。商场如战场，没有和平，只有永恒的争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江母的眼中露出一点光焰，野心昭昭。 　　“我对她没有兴趣，也不会娶。”江心澄平静道。 　　“没有兴趣没关系，有婚姻关系就可以。大不了日后你与她各玩各的。”江母轻描淡写道。 　　江心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理了理领口和袖口，看向江母：“您可以，不代表我可以。” 　　说完他转身上楼。 　　江母脸上露出浮现出一丝怒意，看着江心澄离开的背影，厉声道：“江心澄！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吗？” 　　利益是一切的行为准则，至于感情，只会影响判断，是这个利益至上的世界里最没用的东西。 　　江心澄的身影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身，径直走上了二楼。 　　另一边，古灵收到了上次校庆时加的好友的邀请。 　　“生日宴？邀请我？”古灵诧异道。 第7章 出场 “果然不愧是灵姐，一个出场就这…… 　　“对啊对啊，我朋友不多，生日宴上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小姐姐可以来吗？”徐禅手指飞速滑动，看着手机，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那天他在学校一眼看到了染着红发的古灵，原本只是在好奇之下跟着对方走进了轻音社，没想到听到了永生难忘的一道魔音。 　　长得辣么好看的小姐姐，唱起歌来竟然辣么可怕，差点没给他当场送走。 　　最关键的是，对方虽然五音不全到如此地步，唱歌时脸上那种专注和舍我其谁的气势却是尤为惊人，尤其是唱完歌之后，面对台下同学委婉的点评，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反过来安慰对方：“谢谢你的委婉，辛苦了。” 　　徐禅顿时就对这位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火一样的小姐姐有了极大的兴趣，当机立断要了球球号，并且在生日宴之前发送了邀请。 　　有了这位小姐姐的加入，无趣沉闷的生日宴才能有一丝活力，不至于完全沦为一场商宴。 　　而受到邀请的古灵，只问了一句话：“江家会有人去吗？” 　　“江家大公子到时候应该会来。”徐禅思索了一番，各家族谱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迅速得出结论。 　　“行！邀请函给我弟弟吧。”古灵也不废话，立即答应下来。 　　徐禅叫来了管家，嘱咐其将宴会邀请函递两份给白煜。 　　既然邀请了白灵，邀请函更是要过白煜之手，徐禅自然不会小气地只给一张邀请函，在人情交往方面，徐禅从没出过错。 　　古灵与徐禅谈完之后，确实没有立即关掉手机，而是打开与江寻的消息框，询问其几日后徐禅生日宴的事情。 　　“对对对，我叔叔也要参加，灵姐你如果可以来就好了，我听说林家小姐到时候也会去。我小奶奶还嘱咐叔叔记得和她培养感情。”江寻对这些事情消息倒是灵通，迅速一股脑倒给了古灵。 　　他不喜欢林若晚，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她对自己很好，但江寻就是感觉对方不怀好意，接近他完全是为了小叔。 　　虽然古灵也有这个意思，但是在小叔之外，古灵对他的支持他能感受得到真诚，所以当知道她对小叔有好感时，江寻并不排斥。 　　古灵没想到生日宴上还有一个江家的“准儿媳”会去，这让她眉梢轻轻一扬，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当天江心澄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记得通知她一声。 　　与徐禅谈完的第二天，白煜便收到了徐禅送来的邀请函，黑色的卡片金色的字体，看上起很是精致。 　　“姐，你要去吗？”白煜拿着邀请函问古灵。 　　“当然。你未来姐夫也要去。”古灵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些天以来，白煜已经习惯了这个“未来姐夫”的存在，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如今的淡定，已经把这四个字当做一张好看的画之类的东西，当做寻常。 　　白煜自然知道“未来姐夫”四个字在古灵这里的分量，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也打算去生日宴，远的不说，这个未来姐夫，他一定要亲自见一见。 　　古灵拿到邀请函之后，江寻的消息也随之过来，与往常一样，江心澄打算穿一身黑色西装过去，只是胸针会设计精巧些，据江心澄惯用的设计师所言，江心澄这次的胸针配饰，会是“红色”。 　　“叔叔亲自要求的，红色的胸针，还是那种张扬的火焰红，与他以往低调的习惯很不相符。”江寻道。 　　古灵心思微微一转，便明白这个“红色”的来源，也没有与江寻说，而是郑重地道了谢，而后联系服装店，租了一套红色的晚礼服，然后又去饰品店租了一条黑翡翠项链。 　　如此作为，几乎是明着告诉所有人她对江心澄有想法，但是古灵不在乎，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转眼，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古灵不是贵家千金，没有车马相接，因此虽然穿着昂贵的晚礼服，坐的却是出租车，就连身上的衣服和脖子上的项链也都不是自己的东西。 　　但古灵的脸上没有半分自卑和怯意，在车子靠近徐家大门，在一众豪车中停下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畏惧和不自在，径直下了车。 　　车上，白煜虽说是为了姐姐而来，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难免有些怯场，但是看到姐姐自信地迈出步伐，还是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从另一侧出了车门。 　　没有人帮忙打开车门，而是由淑女自己开门下车，而且那辆车子还是一辆明显的出租车，这在阶层意识深入骨髓的其他宾客看来，无疑是落魄而不知礼的。 　　古灵身后，犹豫着走出来、却还是有些拘谨的白煜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身份不高，仪态不雅，这在注重修养的各大家族看来，确实是穷酸到了极点。 　　就连泊车的小弟，在看到两人身上廉价的服装和租来的车子之后，眼底都不可避免地划过一丝鄙夷。 　　只有古灵，在众人或嘲笑、或玩味的目光中清冷而立，红色的发丝被盘了一个凌乱而不失优雅的贵妇头，两颊散落着两缕微微弯曲的碎发，一身红色的晚礼服虽然在一众价值数十万的礼服中不值一提，然而其剪裁做工却没有可以指摘之处。 　　大红色的修身长裙完美勾勒出古灵凹凸有致的身材，裙摆到膝盖处突然散开成千褶，优雅中带着一丝俏皮，胸口右侧连接肩膀的领口处，一朵别出心裁的黑色花朵坠在肩上，如食恶之花，散发着令人心动的诱惑气息，与胸口的黑翡翠项链交相辉映，看上去竟有一丝妩媚。 　　租来的衣服，比之定制自然差距不小，腰身和肩颈处的线条并不流畅，然而即便是这一丝不协调，在这个红发的少女身上，竟也有种遗世独立的张扬之美，让人不由得忽略其做工，并且以为这是某种设计时的巧思。 　　“你不必等我，这是租来的车子，不必泊车。”古灵终于开了口，却不是对着任何一人，而是对赶来这里却忽然愣住的泊车小弟。即便是说起“租来的车子”几个字，这个少女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自卑或者尴尬之色，只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从容。 　　这样的从容，也感染了她身边的白煜，看到姐姐如此镇定，白煜略有忐忑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淡定地看向四周。 　　泊车小弟回过神来，对自己一时的失神大感丢脸，他们这些派来给客人停车的工作人员，都是经历过训练的专业人士，面对任何情况面不改色是他们的第一课，毕竟宾客来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这些泊车小弟，这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主家的能力和脸面。 　　家世不俗的家族，即便是一个泊车小弟也比许多普通人家见识广博不少，每天接待的都是豪车贵客，自然不可能轻易牵动心绪，有些时候甚至比一些层次稍低的客人还要知礼懂礼。 　　其实不仅仅是泊车小弟，徐家门口，一小半的人目光都落在这位少女身上。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一头耀眼的红发，在一众千金中显得桀骜不羁，更是因为对方坐着一辆出租车过来，脸色却还镇定自若，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这份气度，却是很多年纪稍长的老一辈都做不到。 　　即便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但是这一瞬间，古灵的这份镇定，值得他们的平等对待。 　　人群中，虽然依旧有不少暗地里的鄙夷，但也有许多欣赏和平静的目光向古灵投过来，这其中，还有几道崇拜的目光。 　　不消说，都是一些年轻小辈，在家里憋的很了，看到古灵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难免有些羡慕。 　　这其中，就有徐禅。 　　他正在站门口和小伙伴打招呼，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眸中闪出惊人的火焰，赞叹道：“果然不愧是灵姐，一个出场就这么霸气。” 　　“这人你认识？”他身边的小伙伴问道。 　　“不急，很快你也会认识。”徐禅笑着道，他有预感，今天的生日宴，不会无聊。 　　徐禅这话说得没错，今天过后，不仅是他的这位小伙伴，来到此生日宴上的大部分人士，都认识了这个凭空出现，却火一样夺目的女人。 　　不过，这是后话，就目前来讲，众人对古灵还比较陌生。 　　别墅门口，古灵出示了邀请函，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淡定地走进了大厅。 　　徐禅早就等在这里，他是今天生日宴的主人，本来不用这么早出现，毕竟很多长辈也还没有来，他可以等到后面需要见礼时再出来，但是徐禅向来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宾客还没来齐便早早下了楼，见到相识的小伙伴索性去了门口迎接，在门口逗留许久，这才恰巧看到古灵的出场。 　　见到古灵，本打算上楼的徐禅也不打算进去了，索性一直等到古灵过来。 　　“灵姐今天好漂亮。”待古灵走近，徐禅眸中闪过一丝惊艳，毫不掩饰地夸赞道。 　　“你今天也不错。”古灵道。 　　徐禅是今天的主人公，穿得自然也很是讲究，一身白色的西装显得活泼而不失贵气，得体的剪裁完美贴合徐禅的身材，肩膀和腰腹处线条流畅无一丝赘余，比之古灵一身可要精致得多。 第8章 情侣装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江心澄刚才…… 　　“比不上灵姐夺目。”徐禅笑嘻嘻道。 　　古灵不欲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也就没有继续夸下去，目光若有若无落在门口，没有掩饰自己找人的意思。 　　“灵姐在找谁？”徐禅目光悠悠一转，也顺着其目光看起来。 　　“江家大公子，江心澄。”古灵亦不隐瞒，目光平静，声音清晰道。 　　此言一出，徐禅身边几个本来对古灵还有些惊艳的二代公子哥表情立即变得似笑非笑，眼中含着一丝一般人看不出来的轻鄙。 　　这是一个希望依靠“勇敢追求所爱”的“自信、张扬”的形象获得他们注意的女人。 　　所有人一致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早期虐恋霸道总裁小说电视剧流行的时候，那些小说里或天真善良、或可爱俏皮、或冷艳自尊的女主角被霸道总裁深深爱上的情节确实是存在的。 　　毕竟那时候人们思想还单纯，一些手段也没有如今多变，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的见识和套路也随之进步，模仿小说/电视剧女主的形象吸引富二代的手段也开始慢慢流行起来。 　　成长到如今，“人设”这个词不仅在娱乐圈流行，在二代圈子也并不少见。只不过大家见招拆招，你乐意演，我也乐意看，对这种手段也并不排斥。 　　只不过古灵刚才的出场给了徐禅的这些朋友太多想象，此时古灵“做人设”的动作过于明显，让这些人一时落差有点大，眼底的鄙夷几乎遮掩不住。 　　徐禅一开始也有些愣住，不过很快他想起了那首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魔曲，认为古灵并不是那种“做人设”吸引人注意的人。 　　如果古灵不是这种人，那么她目的性这么强地说自己在找江家大公子江心澄，其意味可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正巧，在徐禅与古灵交谈之际，门口再度传来一阵骚动。 　　这种骚动，在宴会上并不少见，每当某位大佬来到宴会的时候，无论真心与否，大部分人都会很给面子的寒暄奉承几句，奉承的人一多，动静就有些大。 　　但是徐禅有种直觉，这次动静的源头，却不是那些早已见惯的老头子们。 　　他转头看向古灵，果然见她一双美目正向躁动源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枚胸针，一枚红色的山地玫瑰胸针，从紫红到深红到鸽血红，几种不同颜色的宝石使得这朵火红玫瑰的立体感和层次感尤为鲜明，格外抢眼。 　　然后，徐禅才注意到，佩戴这枚胸针的竟是江家那个向来低调冷漠、不喜张扬的江大公子江心澄。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疏离，面对众人的寒暄客套都只是简单回应几句，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丝毫变化，浑身上下最高调的地方，竟是那枚红色的胸针。 　　徐禅忽然觉得这一身装束格外眼熟。他意有所感地回头看向古灵。 　　红色的晚礼服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胸前一朵黑色的纱花与脖颈上的项链交相辉映，如点睛之笔在这一片张扬的红色中酝酿出了一丝独属于黑色的神秘。 　　红色胸针黑色的西装，与黑色的纱花红色的晚礼服。 　　徐禅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不仅仅是徐禅，之前见过古灵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其他宾客也渐渐回过味来，总觉得眼前江心澄的装束有那么一丝眼熟。 　　回头一看古灵，纷纷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又满含疑惑的目光。 　　这两人，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落点过于一致，以至于江心澄顺着那视线，轻易看到了站在众多优雅高贵的千金中间，丝毫不显得狼狈，反而眼神肆意、眉宇张扬的古灵。 　　尤其是那一身几乎是比对着他的穿着将颜色反过来设计的晚礼服，江心澄几乎是瞬间就知道自己被江寻给卖了。 　　江心澄没有多看，甚至在那顺势的一眼之后，没有给过古灵任何眼神，让周围猜测两人关系的宾客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俩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一场生日宴，还没有开始，宴会便热了起来，无论是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红裙女子，还是今日罕见地露出一丝张扬的江心澄，都让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两人竟还疑似穿着一套情侣装。 　　虽然古灵身上的晚礼服一看就非常劣质，连最基本的合身都没能做到，让人不禁疑惑两人如果有关系的话江心澄怎么会连一套礼服都不愿意给对方买，但是这不妨碍这群有钱且闲的公子千金们八卦的热情，就连几位上了年纪的叔伯，也旁敲侧击地询问江心澄是否有了喜欢的人，眼神的落点不言而喻。 　　好在江心澄平时性格很低调，不喜欢无意义的闲聊，除了几位有威望的长辈也没几个人敢来问他这种事情。 　　但是古灵就不一样了，不少人都跑过来问古灵，她和江心澄到底是什么关系，那枚极度不符合江心澄性子的红色胸针，是否与古灵有关。 　　“你们想多了，如果江心澄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还需要坐出租车过来吗？”古灵在徐禅面前回应得极为自信坦然，面对其他人的试探反而否认得十分爽快。 　　这当然不是因为古灵对徐禅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而是古灵知道，她对江心澄有意思是一回事，但是让两人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事情却是不会去做的。 　　徐禅，以及徐禅的这些朋友，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什么想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但是古灵如果顺势承认这种事情，那就是心大加脸大。 　　由于江心澄的不回应以及古灵的否认，这场躁动渐渐平息下来，却随着另一人的到来而重新升腾起来。 　　“心澄，好久不见。自从上次在餐厅见了一面之后，这些天一直没见到你，公司很忙吗？”林若晚从门口走来，优雅地回应了相熟之人的寒暄，接着端着一杯红酒，径直走向了江心澄。 　　江心澄端着一杯香槟，没有说话。 　　林若晚也不恼，她知道江心澄的性子，对于这类废话，除了几个他尊敬的长辈，都是不会回应的。 　　所以她只是说了一句，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今天的重点上：“城西那个项目，我舅舅有人脉，确定能拿下，他希望能和你合作。” 　　“林总能信任江某，再好不过。”江心澄轻轻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与徐禅交谈的那抹火红，表情没什么变化，端起香槟微微抿了一口。 　　“但是他希望两人的合作关系能够更牢靠一些。”林若晚水润的眸子盯着江心澄，轻道。 　　“改天我会让助理安排与林总见一面的。”江心澄点点头，语气冷淡。 　　眼角余光瞥到古灵因为徐禅的某句话哈哈大笑，嘴角微微下撇，眸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原来那个女人也并不是多么喜欢他，看她在别人面前，笑得也挺开心的。 　　林若晚听着这样冷淡的语气，左手轻轻握紧，呼吸有些压抑的粗重，这样明显的暗示，她不信江心澄听不出来。 　　只需要同意与她订婚，城西的项目，就会被林若晚的舅舅当做贺礼送给江心澄，而那个项目，她舅舅跟她说过，城西那个项目，江氏也在竭力争取，江心澄这些天也正是为了这些事情而常常在公司待到半夜，然而现在捷径摆在他面前，江心澄的反应却如此平淡。 　　她林若晚，真就如此不堪吗？林若晚心中生出一股不服气来。 　　她也并非死缠烂打之人，只是觉得江心澄在所有适龄对象中，是最符合她心意的男人，也自信自己是江心澄所有选择中，最为出色的那一个，江母也对她十分喜爱，两人的结合理所应当。却没想到江心澄对她却如此冷淡。 　　“江心澄，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林若晚手掌紧握，认真朝江心澄看去。 　　“不喜欢。”江心澄的回答甚至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风度可言，拒绝得十分直白，让林若晚更加难以接受。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愿作践自己，正准备恶狠狠地回应江心澄之际，却发现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朝着某个方向飘去。 　　林若晚随之看去，正看到以徐禅为首的几个二代里玩得最疯的几个人，正围在一个衣着廉价的女人身边有说有笑，看样子还相谈甚欢，而不仅仅只是拿对方当做消遣的乐子。 　　那女人的红色礼服和黑色纱花十分眼熟，林若晚迅速回头，正看到江心澄胸前一枚艳丽的红色胸针。 　　这种张扬的饰品，在以前的江心澄身上从没有看到过。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江心澄刚刚在看的，也是这个穿着红色廉价晚礼服的女人。 　　林若晚本想就此罢休的念头突然止住，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古灵，从那略显紧勒的肩带到材质一般的高跟鞋，再到那头张扬的红发，手指几番捏紧又松开，眼神却渐渐平静下来。 　　她看了看再度将目光投过去的江心澄，轻轻一笑，迈开步子，向古灵走了过去。 第9章 手帕 “我想听你先表白嘛……”…… 　　“徐禅，生日快乐。”林若晚选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在几人谈话稍告一段落之后，以一句祝贺之词插入几人的对话。 　　正准备说话的周锐听得这句祝贺，只得把嘴边的话语收下，见到是林若晚，先是远远看了一眼江心澄，发现他已经转身与一个叔伯谈话，顿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若晚一眼。 　　其余几人意味不明地对视了一眼，端酒杯的端酒杯，靠椅背的靠椅背，纷纷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观战。 　　徐禅得了这句祝贺，含笑看了林若晚一眼，得到了一个淡然的回视。 　　得，连遮掩都懒得遮掩，就是借机来找茬来了。 　　他抬了抬下颚，向林若晚举了举手中酒杯，算是回应了她这句祝贺。 　　古灵也看到了林若晚，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女人是当时新闻推送时与江心澄共进晚餐的人。 　　在确定江心澄就是她男朋友之后，古灵第一时间将这个“疑似订婚”的新闻翻出来看了一遍，还特意问了江寻，江心澄是否已经订婚。 　　如果对方真的订婚了，古灵也不可能横插一脚，如果江心澄真的与别人在一起了，古灵会直接让系统将她带离这个世界，不会继续纠缠。 　　好在那新闻中的“疑似”真的只是“疑似”，古灵这才实行了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虽然没和江心澄在一起，对方却是江心澄母亲中意的儿媳，古灵自然不会忘记想要和江心澄在一起，江家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徐禅，不向我介绍一下吗，这位……美丽的小姐。”林若晚没有直接与古灵对话，而是向徐禅发问。 　　徐禅几人是何等的人精，如何听不出来林若晚口中不轻不重的一刺，将古灵比作场上某个人的女伴，还是日抛的那种。 　　但是这人是徐禅发的邀请函，也是徐禅欣赏的人，他自然不会让古灵无缘无故降一个档次。 　　“古灵，一位特别有趣的朋友，我特意邀请来参加生日宴的。”徐禅介绍的时候，有意忽略了林若晚口中的“美丽”，反而冠上了“有趣”二字。 　　这个“有趣”在别人那里可能是手段多，花样新，但是在徐禅这里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这是他徐禅真心诚意有心结交的朋友，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好，林小姐，我认识你。”古灵伸手。 　　林若晚却没有及时握上去，而是露出一个矜骄的表情，目光有些居高临下，即便什么都没说，也足以让人无地自容。 　　古灵也没有执着地要握上去，见林若晚不伸手，淡淡一笑收回了手，直白道：“看来林小姐并不喜欢我。” 　　眼角的余光却是瞥了一眼谈话告一段落，正往阳台走的江心澄。 　　林若晚当然不可能直说“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这种话，这不是教养良好的千金该说的话，面对古灵的应对，她只需要再度给出一个表情，表示自己的骄傲，就足够。 　　但古灵却没有如她想象一般露出什么尴尬或者忐忑的表情，而是向她礼貌一笑，抬步走向了阳台。 　　林若晚清傲的表情一滞，古灵的无视反而显得她好像在自恃身份一般，咄咄逼人之余还有些假清高，她立刻看了一眼周围几人，便见周锐等人迅速看向天花板或者手中的酒杯，转移视线的意味不要太明显，顿时生出一股怒气。 　　她哪里知道，她这个方法，这几位哥们刚刚也都尝试了个遍，哪知道古灵根本不鸟这些故作姿态的几人，自顾自与徐禅谈着自己的话题，偏偏那话题还让他们很感兴趣，没凹几下造型就都缴械投降，愉快地加入了谈话中。 　　古灵向着江心澄走过去，四周八卦的视线立即跟了上来，也纷纷向这里投来了视线。 　　江心澄在阳台透了口气，正准备回去，正见到朝自己走来的古灵。 　　不仅如此，还有身后跟来的林若晚。 　　江心澄脚步微顿，随即一视同仁地直直走过，不打算在任何人身边停留。 　　谁知路过古灵的时候，对方虽然表面不动声色，脚下却非常拙劣地崴了一下，江心澄毫不犹豫地避开，却还是没能避过对方在一瞬间伸过来的手。 　　古灵很快站稳了，甚至没有看江心澄一眼，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江心澄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在脸上露出异样——刚刚古灵那一下，竟然摸了他的、他的臀部！还捏了捏！ 　　这个根本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 　　江心澄从林若晚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就清净了很多，对方甚至在江心澄走来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比古灵要识趣得多。 　　林若晚毕竟与江心澄相识多年，一眼看出对方情绪有了很大波动，因此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是退步之后立即便后悔了。 　　古灵那个女人，不仅没有离开，还恶心人一样做了一个摔倒的假动作，虽然江心澄避得快，但是林若晚还是愤愤不平，她以为江心澄之所以有那么大情绪波动，就是因为古灵的不识趣。 　　手段这么低级，林若晚都不屑与之交手，她看了一眼江心澄，到底没再上前，而是重新走进社交场中，真正开始了晚宴。 　　江心澄回到了宴会上。 　　古灵反而站在阳台透风。 　　她的爪子动了动，心想，虽然换了个身体，屁股还是一样翘嘛。 　　徐禅从大厅走进阳台，回头，看见林若晚在与几位长辈交谈片刻之后，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了江心澄。 　　“你不是找江心澄吗？怎么如今一个人在阳台吹风？可别告诉我你被林若晚吓怕了，那我可是有些后悔将邀请函递给你了，现在不少人还笑话我找了个灰姑娘呢。”徐禅靠在栏杆上，悠悠道。 　　的确，今晚古灵出现后，不仅江心澄风评被害，就连邀请古灵的徐禅，也被不少朋友调侃他看上了一个灰姑娘，问他是不是在玩真爱游戏。 　　古灵看了一眼徐禅。 　　他虽然嘴上在抱怨，眼中却始终含着一抹笑意，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 　　又看了一眼正在和林若晚交谈的江心澄。 　　林若晚脸上始终带着从容而矜持的笑意，看上去美丽和优雅，吸引了宴会上不少年轻人，就连几位长辈偶尔看过去，也是频频点头。 　　而江心澄，虽然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是众所周知，这不是林若晚的错，江心澄一直是这幅冷淡而疏离的模样，反倒是两人能交流这么久，让人有些话好奇到底在谈些什么。 　　古灵收回了视线，正对上徐禅一脸八卦的表情。 　　古灵翻了一个白眼：“既然看了一晚上戏，就遵守观众的基本素养，多看，少问。” 　　“那我好奇嘛，你是怎么认识江心澄的？据我所知，他可是个工作狂，一天24小时有16个小时都在公司。而且看样子，你和他认识的时间并不短。他胸口那枚胸针，到底怎么回事？” 　　古灵正想随便打发他走，突然看到江心澄朝这里看过来，连忙道：“你凑过来点我告诉你。” 　　徐禅于是兴致冲冲地凑过来。 　　等了半晌，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抬头，只来得及看见古灵一个背影。 　　江心澄从洗手间出来，从外套里拿出手帕再次擦了擦手，收叠的时候发现，这张手帕不是自己常用的那条，从花纹和颜色来看，甚至不是自己的手帕。 　　江心澄手一顿，想起那天在电影院，自己接过古灵的手帕便没有再还给她，想必管家放手帕的时候以为这是他新买的，直接放进了外衣口袋。 　　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江心澄手指微紧，叠好的手帕被他重新捏成一团，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走了过去。 　　正准备扔进去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最后捏着手帕，在垃圾桶旁边发起呆来。 　　当然，即便是发呆，江心澄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破绽，让人以为他是在沉思。 　　唯有一个人例外。 　　古灵一眼认出江心澄手上露出一角的手帕是自己的，还顺便看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以她对江心澄的了解，一眼看出正在发呆。 　　古灵悄悄走过去，轻轻抽动江心澄手中手帕的一角。 　　刚抽动一丝，手帕便被人重新握紧。 　　江心澄冷着脸正准备呵斥，却发现眼前人正是让他发呆的罪魁祸首：“你做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你拿着我的手帕做什么？想哭了？”古灵眸中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江心澄对上那双总是莫名含有深意的眼睛，胸中突然升起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愤怒，他平静道：“没什么，扔东西而已。” 　　江心澄手指紧了紧，却想到今天看到的数次古灵与其他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当着古灵的面将手帕扔进了垃圾桶。 　　古灵没说话。 　　江心澄心脏跳得极快，心中有些后悔，有种想把手帕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冲动。 　　古灵看着垃圾桶，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跟我说，何必这样……” 　　古灵停顿了下，似乎在压抑情绪。 　　江心澄脸上一慌，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分明是你先与徐禅……” 　　江心澄还在斟酌语言，却突然瞥见古灵眼中一丝享受，顿时话语一顿，冷声道：“你骗我！” 　　“我想听你先表白嘛。”古灵小声道。 　　江心澄冷着脸大步离开。 　　“诶？别生气嘛！那手帕对我真的很重要……”古灵正追呢，突然看见江心澄走到一半又返回来。 　　古灵愣了下，却见对方迅速从垃圾桶里将手帕捡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第10章 晚安吻 “晚安吻是印在唇角吗？”…… 　　古灵看着那个急急离去的背影，废了好大力气才没有追上去问把手帕捡起来是什么意思。 　　她怕给问恼羞成怒了。 　　古灵在大厅里又逗留了一会儿，一直没看到江心澄，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月上中梢，时针转到了九点。 　　宴会很快到了终点。 　　古灵有心想找江心澄要一个电话，但是一直没看到江心澄的人影，只得作罢。 　　她虽然可以通过江寻要到联系方式，但是总觉得如果直接问江心澄，会更加有诚（意）意（思）。 　　一直到宴会结束，林若晚都没有再找过古灵，也没有再试图找江心澄，似乎已经放弃。 　　这期间，古灵找到了已经灵活融入众人之间的白煜。 　　白煜本就心性单纯，又在看到了姐姐白灵的自信出场后，只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宴会，既不想通过这次宴会打通什么人脉，也不会因为自身条件而自卑，小小年纪便有些不卑不亢的气质，倒是让不少长辈十分喜爱。 　　一场交谈下来，白煜收到了不少名片，还不都是商业名片，有的是一些长辈的私人名片。 　　虽然这些东西对于现在主业是学习的白煜来说作用不大，但是却是一个难得的肯定和良好的开端。 　　就连古灵都有些惊讶白煜收到的这些私人名片，她本来只是想让白煜好好体验一番，不怯场已是极为难得，没想到还有额外的收获。 　　“姐，这些名片怎么办？”面对古灵，白煜露出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名片。 　　“他们给你了你就收着，也不用太过在意，日后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不管。如果这里面有刚刚比较谈得来的，你可以继续电话联系，就当个长辈或者朋友就好，不用拘谨但也别太当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古灵说道。 　　这些大佬什么没见过，清高的谄媚的故作平常心的，古灵索性不给太多建议，就让白煜自己决定，这些人肯给白煜名片，看重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背景，那就做自己最好。 　　白煜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古灵也没再多说。 　　很快到了离开的时候。 　　徐禅很给面子，将古灵姐弟俩一直送到门口。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突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古灵瞥他一眼，没理。 　　“我还以为今天的生日宴会更有趣的。”徐禅看向古灵。 　　古灵很不给面子地白了他一眼，带着白煜坐出租车离开了。 　　回家后，古灵接到了之前联系的房产中介的电话，告诉她想找的房子有房源了。 　　古灵和中介约了时间，准备周四去看房。 　　结果临睡前突然想到什么，又否决掉，改到了周六。好在中介手里目前也没人看房 　　爽快答应了。 　　到了周五，古灵目标明确地坐车去了长石电影城。 　　来到售票口，古灵顺着海报一一看过去，很快锁定了一部看上去就很文艺的爱情片，买好了电影票。 　　这一次进了观影厅后，古灵没有立即入座，而是坐在靠近入口的地方，仔细盯着进来的人。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人从入口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中间的一排，找好了位置坐下。 　　古灵站起身，毫不迟疑地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坐下来的人连头都没有抬，正在用手机翻阅邮件，一直到一只手遮住了手机屏幕。 　　江心澄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旁边。 　　这时影厅还没有关灯，厅内光线虽然模糊，但是坐得这么近还是能看清模样的，江心澄一眼看到了那头在灯光下微微泛红的长发。 　　“你怎么在这儿。”江心澄按灭了手机，坐直了身体。 　　“看电影啊。”古灵回答。 　　江心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坐这里。” 　　“我不知道啊，我的票不是这个座位。”古灵坦然道。 　　“那你回去。”江心澄皱眉。 　　“怕什么，你自己选的电影自己不清楚么，除了情侣没人会看，而情侣，一般坐在后面。”古灵没有动。 　　江心澄皱着眉，还想说什么，影厅的灯光却在此时熄灭，电影——开始了。 　　现在再走来走去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江心澄只好闭嘴，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努力忽略身边的古灵。 　　文艺爱情片果然没多少人看，一直到散场，古灵的座位……准确地说，是中间几乎大部分位置都没有人来，江心澄两人是唯二坐在中间的观影人。 　　古灵递了手帕过去。 　　这一次，只迟疑了一秒，很快被人拿走。 　　“我就说这里没有人。”古灵道。 　　“那你也不该坐这里。”江心澄声音有点哑，低声道。 　　“所以你下次看电影前，提前把座位号发我。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坐你旁边了。”“名正言顺”几个字被古灵着重强调。 　　江心澄沉默着，没说话，捏着手帕的手指微微收紧，稍稍侧头，避过古灵过于直白的视线。 　　古灵也不急，坐在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江心澄默默纠结。 　　做清洁的阿姨从后排走过来，看了两人一眼，走开后，又扭头回来，再看了两人一眼，眼里露出一丝惊讶。 　　“又是你们呐！怎么了？又闹矛盾了？”清洁阿姨手里提着垃圾袋，一双被岁月沉淀过的眸子里带着长辈特有的和蔼和促狭。 　　江心澄身子一僵，张张唇想说些什么，却被古灵打断，笑盈盈道：“阿姨，上次也是您来收拾啊！” 　　“是啊，上次也是你们两口子落在最后，也是在吵架吧，小男娃还哭了嘞！”阿姨笑呵呵地看了江心澄一眼。 　　江心澄动了动嘴唇，有心想反驳，却还是没有古灵反应快：“是啊，阿姨你眼神儿真好！这不，又闹别扭了。” 　　“谁闹别扭……”江心澄的声音被阿姨洪亮的嗓门盖住。 　　“闹一闹也好，现在多吵吵，以后感情好！我看你们面相啊，就是天造的一对！”阿姨看了看两人的脸，由衷夸赞道。 　　“接您吉言，我们也不打扰阿姨您工作了，这就出去。”古灵拉着江心澄的手，向阿姨笑道。 　　冰凉的手掌被人牵起，炙热的温度就像那人的头发一样炽烈，仿佛一团火一样，从手掌相接的地方一路燃烧，让江心澄感觉心口有些烧得慌。 　　他动动手，试图将手抽出来，却被古灵握得更紧。 　　心口的温度一直烧到脸颊，江心澄低着头，紧紧捏着手中丝质的手帕。 　　清洁阿姨点点头，又看了看两人，尤其是鼻头还红红的江心澄，凑到古灵身边小声道：“男人还是要面子的，别欺负得太狠。” 　　只是没站起来，但是离古灵极近的江心澄：？？？ 　　古灵感觉再聊下去，牵着的手就得抽走了，连忙拉着江心澄离开。 　　一如既往地，江心澄的司机等在了影院门口。 　　这一次，司机清楚地看到了，自家总裁的手被这个红头发的女人紧紧握在了手里。 　　他秉持着一个司机的基本素养，没有多看，但是心里已经被无数个卧槽刷屏。 　　两人站了一会儿，江心澄动动手，哑声道：“我没你电话号码。” 　　古灵只用了一秒就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刚才发座位号给她的事情，顿时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到通讯录一页，递给江心澄。 　　手心的温度倏然消失，江心澄愣了一下，抿抿唇，在古灵递出的手机上存下了自己的号码，递过去之后又道：“你打过来看看。” 　　古灵迅速拨了过去。 　　一阵悦耳的钢琴曲从江心澄口袋里响起，江心澄拿出来看了一眼，按了一下。 　　“你怎么接了？”古灵看到手机显示通讯画面。 　　“按错了。”江心澄看了古灵一眼，解释了一句，随即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古灵连忙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就名字。”江心澄按灭了手机，没让古灵看到备注。 　　古灵撇了撇嘴：“小气。你看我就很爽快。” 　　她把手机正面朝向江心澄，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备注，很平常的两个字，但是莫名有些放肆的味道——宝贝。 　　江心澄愣了一下，耳根顿时烧起来：“你给我备注的什么东西？” 　　“你又不给我看你的备注，那你也别管我备注的啥！”古灵也学江心澄按灭手机，眼神很明显，不给看就不改备注。 　　江心澄犹豫了一下，冷哼：“随便你。” 　　这让古灵顿时更好奇了，盯着江心澄的手机目光格外犀利，恨不得透视。 　　江心澄从容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走向司机打开的后座，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但还是道：“上车，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古灵其实还有事，但是江心澄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她怎么可能错过，迅速坐了进去。 　　上车后，古灵报了地址，车子向古灵家驶去，距离并不远，古灵很快到了家。 　　离开时，古灵本已经出了车门，突然想起什么，又重新打开车门，不顾江心澄错愕的眼神，将江心澄身子拉下，迅速在对方唇角落下一个吻。 　　“晚安吻。”古灵解释道，随即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车门“砰”地一声关掉。 　　车子继续行驶在马路上。 　　许久后，车里响起一个声音：“晚安吻是印在唇角吗？” 　　那声音异常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公事。 　　“我想不是的，先生。”司机沉稳回道。 第11章 一起住 “你刚刚不是说，得让我喜欢才…… 　　回家后，古灵睡了十分香甜的一觉。 　　第二天，便是她与中介约定好一起去看房的日子，古灵吃完早饭，坐上了出租车，却没有立即去中介所说的地址，而是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古灵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点好咖啡后，先是不慌不忙地往窗外看了看天色，随即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 　　江家，二楼。 　　悦耳的钢琴曲在书房内回响。 　　江心澄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将手中文件翻了一页，按下接听键之后，目光重新放在桌上文件上，口中简短道：“说。” 　　“宝贝，你连星期六都在工作啊。”古灵的声音通过手机清晰传来，带着隐约的笑意。 　　江心澄的目光早在第一声“宝贝”的时候已经从文件上移开，听到调侃，江心澄呼吸一重，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换个称呼。” 　　“不换，你昨天明明已经同意了。”古灵道。 　　“我没有。”江心澄辩驳。 　　“那你给我备注的什么？”古灵趁机问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好的宝贝。”古灵又叫了一遍“宝贝”。 　　江心澄这一次沉默着，没有反驳。 　　“你今天上午有事吗？”古灵端起咖啡，惬意地喝了一口。 　　江心澄看了看桌上的文件，低声道：“没有。” 　　“那你来陪我去看看房子吧，我准备从家里搬出来。”古灵用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 　　江心澄一时没有说话，他不是很明白看房子为什么要他一起去。 　　“得让你喜欢我才好决定啊。”古灵笑意盈盈，很自然地接着说。 　　江心澄又一次沉默了。 　　被窗纱柔和过的光线落进书房，能看到柔软的耳尖瞬间如充血般红透。 　　古灵告诉了他咖啡厅的地址，坐在店里等待江心澄的到来。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江心澄这一次没有让司机跟来。 　　开车来到咖啡厅之后，刚走进去，江心澄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古灵。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那一头火红的长发上，燃烧一般炽热而耀眼，白皙的侧脸在纤薄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柔弱，然而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比火红的长发更加惊心动魄。 　　江心澄的脚步顿了一下，瞳孔中的火焰仿佛一路烧到了心底，他紧了紧手指，重新迈开了脚步。 　　“这里。”古灵挥挥手，从江心澄进门的那一刻便看到了他。 　　江心澄在她对面坐下，服务员很快过来询问，江心澄还在想古灵今天有什么事，没怎么看菜单，随手点了一杯咖啡后，看向古灵。 　　“中介马上到了，到时候直接去看房子。先喝杯咖啡。”古灵单手托腮，神态悠闲。 　　江心澄点点头，服务员将咖啡端过来。 　　一股意浓特有的醇厚香气飘来，江心澄眉头几乎是立刻皱起来。 　　低头一看，透明的玻璃杯中盛着一看就非常苦的黑色咖啡，一口下去可想而知。 　　“你喜欢喝这个？”古灵轻轻一笑。 　　江心澄看她一眼，无视古灵幸灾乐祸的视线，从小瓷瓶里取出两块方糖，想了想，又放了两块。 　　就在古灵以为他要开始喝的时候，江心澄毫不迟疑地连放四五块方糖进去，还倒了不少牛奶进去。 　　古灵避开了眼，没办法想象这一杯咖啡最后的味道。 　　桌上的手机适时响起来，古灵接起电话，看到江心澄端起咖啡喝了以后，脸色微微一僵，怎么也没办法喝下第二口。 　　“中介到了，我们也过去吧。”古灵放下手机，说。 　　“好。”江心澄迅速放下了咖啡。 　　古灵强忍住笑意，与江心澄一起去了中介给出的地址。 　　只不过，随着车子的行驶，江心澄眸光渐渐凝聚，看向了古灵。 　　古灵挑选的房子，第一要求便是要离江氏总部够近。 　　中介见古灵带了一个人过来，也没太见怪，带着两人进了电梯，坐电梯的时候就开始介绍，非常热情。 　　“房子很大，设施也非常齐全，厨房、卫生间、空调、浴霸、和网线都有，说实话如果不是上一任房客出国留学了这么好的房子还真不一定空的出来。对了，说起上任房客，我还得说，这房子风水也好，上任房客是出国留学退的房，上上任房客那更是买了自己的房子搬出去的，还有上上上任，找到了一个富二代男朋友……” 　　中介说到这里，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射在自己身上，他扭头看了看，发现那位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的男人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视线并不凌厉，看上去十分平静，但中介不知为何身上升起了一股寒意，生硬地转了话头：“但是姑娘我看你应该不太需要，我还是介绍一下这套房子……” 　　古灵似笑非笑地看了江心澄一眼，对方重新垂下视线，好像真的只是陪着古灵走一圈而已。 　　12楼很快到了，古灵跟着中介来到了一间前。 　　“到了。”中介打开了门。 　　一间约60平米的房子呈现在两人面前，从大门开始分别是厨房、卫生间、客厅、以及侧边一间卧房，是古灵要求的精装修，光线从窗外射进来，白色与灰色搭配的家具看上去大气而简约，从视觉上来看，甚至比古灵家还要大一点。 　　“怎么样？这是这层楼最大的一间房子了。”中介得意道，能找到这么符合要求的房子，他也十分骄傲。 　　江心澄脚步一顿，眉头微皱：“你刚刚是在虚假销售吗？” 　　中介不明所以。 　　江心澄见中介一脸困惑，眉头皱得更紧：“你不是说房子很大？” 　　“是很大啊！”中介再度看了一眼，确定这是古灵给出的预算里能租到的最大的房子。 　　“这哪里大了，不过是把客厅隔……唔……” 　　“确实是挺大的！”古灵连忙捂住江心澄的嘴，冲中介点点头，露出一个“你很棒，房子我很满意”的神情。 　　江心澄的嘴唇接触到古灵手心温热的肌肤，睫毛轻轻扫了一下，到底没有拉开，只是眉头依旧皱着，对房子很不满意的模样。 　　古灵松了一口气，她倒是忘了这一世的小少爷根本没有租过房，对租房一事只停留在道听途说与想象中，反驳的时候好歹没用“厕所”，而是“客厅”。 　　中介倒是看出来了，感情这位看上去气场极为强大的男人对租房根本没有概念，刚刚一路的沉默不过是将他所说的条件，放大了个几倍…… 　　看这个男人的表情，中介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姑娘，你们……不住一起啊？” 　　他说得委婉，实际意思是有这样一个有钱的男朋友，还需要租房吗？ 　　江心澄的嘴巴还被捂着，耳边却传来了古灵的一句叹息：“我倒是也想……” 　　那幽怨中而带着一丝遗憾，期待中带着一丝情.色意味的语气，说是图他的钱和房子都显得太过单纯。 　　江心澄顿时将口中“也可以”三个字咽回喉咙里，脸上瞬间面无表情。 　　中介没听到古灵那丝叹息，见两人都没有搭理他，只好接着介绍。 　　首先是厨房。 　　“厨房的旁边就是冰箱，平时可以买菜自己回来做，抽油烟机只用了半年还很新，下水道在上任房客离开后已经清理过……” 　　“厨房对面为什么是厕所？”江心澄看着玻璃门后的马桶，皱眉。 　　中介被问倒了，沉思半天：“大概是……吃完就拉……” 　　江心澄眉心拧得更紧。 　　中介发觉自己跑题了，咳嗽两声连忙走向客厅，接着道：“这一块是起居室，沙发前的桌子可以当做茶几，也可以用作餐桌，墙面上没有放任何装饰画，可以用来投影，在客厅享受影厅级待遇……” 　　江心澄看着那不足影院一半面积的墙壁，没有说话。 　　中介怕他再问些回答不上来的话题，连忙引着两人去了卧室。 　　“卧室虽然有些小，但是空间设计得极为合理，窗户做了飘窗设计，可以用作梳妆台；这一小块空地可以铺上地毯隔出休闲区域，也可以用来做一做瑜伽，书桌和床下的空间都可以用来收纳……” 　　江心澄看了看那张一米五乘两米左右的小床，抿起了唇。 　　古灵倒是觉得还好，比起当初她和小少爷被扫地出门时租到的房子要宽敞得多，跟着中介检查了一遍电器、水管之类的设备，问了合同事宜之后，却发现江心澄依旧站在卧室门前沉思。 　　古灵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到这里结束啦，可以吃午饭了！” 　　江心澄抬起头，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些犹豫，他张了张唇，又很快闭上，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古灵都替他纠结起来。 　　“怎么了？”古灵以为他还在思考这么小的房间怎么睡人，正想给没体会过人间疾苦的小少爷科普一下租房事宜，却见江心澄终于开了口。 　　“你刚刚不是说，得让我喜欢才做决定吗？”江心澄手指微紧，漆黑的眸子避开古灵的视线，低声道。 　　古灵惊讶地看向江心澄。 　　“那我不喜欢这个房子。”江心澄的眼神有些执拗。 　　不等古灵反驳，江心澄接着说：“我有一套房子……”他停顿了片刻，在想如何让古灵接受自己的帮助。 　　却见古灵双眼立即亮起来，声音带着兴奋：“一起住？” 第12章 十六楼 “以后常来玩哦！嗯……最好不…… 　　一起住，是不可能一起住的。 　　江心澄在公司附近是有一套房子，但是那只是工作太晚回不了家的临时居所，通常情况下，他还是在家住。 　　听完江心澄的解释，古灵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垂头丧气道：“那算了，就住这儿吧。” 　　江心澄皱起眉，这个地方未免也太小了，浴室小得连身都转不开，卧室放了一张床之后就什么也搁不下了，客厅里多来两个朋友就显得拥挤，实在不符合江小少爷的心理最低标准。 　　看着古灵意兴阑珊的模样，江心澄想了想，低声道：“如果你搬过去，我以后尽量多去你那里。” 　　那声音极轻，如果不是古灵耳朵尖，几乎要错过。 　　“你说什么？”古灵侧过身，歪头打量江心澄的表情。 　　江心澄偏过头，不让古灵看，闷声道：“不去算了。” 　　古灵一把抱住江心澄的腰，不顾中介还在房间里，欢喜道：“宝贝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会舍得拒绝。” 　　细瘦坚韧的腰肢抱起来手感意外地好，古灵圈上去之后眼珠子一转，极不老实地摸了两把。 　　江心澄的耳根“刷”地一下通红，从脖颈往上亦是粉红一片，他连忙看了中介一眼，那目光与脸上的粉红截然相反，尤为锐利。 　　中介非常识趣地转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心里却和第一次见到江心澄被女人牵着手的司机一样，大大小小的“卧槽”横排竖列，旋转着将他淹没。 　　江心澄舍不得推开古灵，却也不好意思这样一直被她抱着，只好说：“我饿了，先去吃饭。” 　　古灵“哦”了一声，终于放开了手，手掌离开江心澄的腰的时候，隔着纤薄的衬衣料子轻轻捏了一下。 　　江心澄嘴上什么都没说，却在古灵的手离开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微动，默默扣上了外套风衣的扣子。 　　古灵嘀咕了一声“小气”，江心澄只当没听到。 　　两人就近在小区外的一家中餐馆吃了午饭，古灵跟着江心澄去了他在公司外的房子。 　　还没有进小区，古灵已经从沿途逐渐繁华起来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商业大楼中看出江心澄的这套房子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居所，但是价格绝不便宜。 　　车子一路驶进小区，江心澄摇下半截车窗，门卫看到人才打开大门，古灵朝外看去，沿着车道两侧宽敞的绿色草坪让人心旷神怡。 　　停好车之后两人上了十六楼，江心澄打用指纹开门，从门口取来一双拖鞋：“你先穿我的拖鞋。” 　　他自己则是赤脚走进去，手指搭在外套扣子上，本来想脱下外套，但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手，带着古灵将一整层走了一遍。 　　“厨房冰箱里的食材有人定期补充，调料都在橱柜里，喜欢吃什么提前告诉管家让他给你定，我待会儿把他的号码给你……浴室的洗浴用品基本都是新的，你也可以让管家买你喜欢的……书房里有电脑，再往前是健身房和观影房……卧室你就住主卧，晚上我让陈姨过来换一套新的床品，顺便将衣柜给你清出来。” 　　“其实床品不换也没什么，我不介意。”古灵摆摆手，善解人意。 　　江心澄介绍的声音一顿，转过头面无表情：“我介意。” 　　“好吧，真令人伤心。”古灵做出一个夸张的受伤表情。 　　等到将一层楼介绍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多小时，江心澄买的这套房子虽然不是别墅，但是面积一点也不小，比起古灵想租的那套房子，确实是大树与蚂蚁，也怪不得江心澄嫌弃了。 　　带古灵了解完房子后，江心澄从吧台接了一杯水过来，放在古灵面前：“这里我并不常住，东西你可以随便用，没什么不能动的。缺什么给管家打电话，我待会儿把号码发给你。” 　　古灵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香蕉抱枕，比江心澄这个主人还自在，等江心澄坐下，她突然坐直身体，严肃道：“宝贝，虽然这是你的房子，但是我还是要付房租的，你有想好多少钱一个月吗？” 　　江心澄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想过让古灵付钱，但是看古灵如此严肃，也不好说自己不想让她花钱，只好报了一个数字：“两千？” 　　是古灵准备租的那套房子月租的一半。 　　他怕古灵觉得自己在故意报低，正想解释自己并没有刻意降低数值，只是由于他的关系导致古灵没有租到房子，所以他才少报了一点。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没想到古灵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沉重地摇摇头：“付不起。” 　　江心澄再次愣了一下，不明白古灵的意思，有心想说不让她付钱，但是被古灵那种苦涩中带着期待的目光看过来，只好犹豫着再降了一半：“一千？” 　　古灵失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付不起。” 　　“……五百？” 　　古灵犹豫片刻，点点头。 　　江心澄松了一口气。 　　谁知古灵又接着道：“我知道五百块钱特别少，但这是我能付得起的最高的价格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想收你的钱。 　　“但是！我还有一个新鲜而美好的肉.体，你觉得……以身抵债怎么样？”古灵从沙发上下来，坐到江心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带着期待。 　　红色的发丝散落下来，带着一股洗发水和体香混合的清淡香味，白皙精致的小脸看起来十分柔弱，然而一双眼睛里却格外璀璨，好似揉进了世间最热烈的光芒，仰头看着他时，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被毫无保留地爱着。 　　江心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目光下意识避开了古灵的眼睛，被古灵握住的手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热得出奇。 　　他别过脸，不去看古灵的眼睛，低声道：“你想得美，睡一次五百。” 　　“好的，房租月两万。”古灵马上说，“不过宝贝，你完全是物超所值。” 　　江心澄回头瞪了她一眼，不再试图与古灵讨论“身价”，看出古灵完全是在调侃他之后，直接道：“你先住在这儿，有问题直接给管家打电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古灵抱住身子。 　　“月两万我真的没问题，宝贝今晚真的不打算履行一下义务吗？”古灵仰头道，白皙的脸蛋上两颊微红，仿佛在害羞。 　　“不收你房租。”江心澄咬牙道。 　　“可是我想给怎么办？”古灵不依不饶。 　　“不收。”江心澄扒开古灵的手，迅速从沙发上逃离，从大门离开。 　　古灵摇头叹息，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还是不够给力啊。” 　　从来不出声的系统难得在古灵脑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古灵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手机上传来一条短信。 　　【宝贝：管家电话：1632xxxx564】 　　古灵将号码存下来，却没有将手机放下，而是手指按动几下，迅速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江心澄坐在车里，正准备回去，面前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古灵的消息：【缺你的时候怎么办？】 　　江心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落在备注上，嘴唇微抿，过了一会儿之后，手指轻动，打了几个字。 　　古灵坐在沙发上，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去将白灵的私人物品拿过来，她如果不住那里了，白母肯定会直接将她的房间清理掉，那些原主的东西，究竟要不要给白母看到。 　　手机传来了一个消息： 　　【宝贝：那就给我打电话。】 　　古灵眼睛微弯，唇角勾起。 　　白灵的东西，古灵最终还是没有动，那是属于原主的私人物品，原主选择了离开，那她必然也不会在意房间里的这些东西究竟如何，就让那些东西留在原来的地方，白母看到最好，看也不看直接扔了也好，都不是古灵一个外人能干涉的。 　　不过，屋子里的安.眠.药之类古灵还是收起来了，她不可能让白家人知道白灵已死，这也是白灵与系统交易的一部分——替她好好活下去。 　　古灵并没有真的让管家替她买好一切物品，完全依赖江心澄养活，但也没有拒绝江心澄的好意，屋子里真正用得上的东西古灵都让管家置办，而私人物品古灵则是自己买。 　　原主的东西古灵只拿了身份证件过来，在确定住下来之后，古灵给了白煜房子的地址，让他安心。 　　不过有一件事让古灵颇为意外。 　　“白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这里是……”徐禅牵着一只大金毛走上楼梯，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猫似的狡黠，里面盛满了八卦。 　　古灵难得一回不坐电梯准备走下楼，便碰上刚好带着狗子遛完弯回来的徐禅，他穿着浅色的卫衣，领口两只毛茸茸的圆球衬得年纪越发显小，看到古灵，立刻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白姐姐住在十六层吗？我就在十七层，时不时很有缘～”徐禅挥挥手，眨了眨眼睛，“有空常来玩哦！嗯……最好不要带上江心澄。他可无聊了。” 　　徐禅严肃地警告道。 第13章 不安全 就是因为是男孩子才不安全。…… 　　自从古灵住过来以后，徐禅经常带着他那只大金毛过来串门。 　　那只大金毛本来十分高冷，但是来古灵这里几次之后，内心的狂野渐渐解封，每次一过来就往古灵身上蹭。 　　徐禅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金毛粘他还没有粘古灵厉害，每次拉他出去遛弯都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古灵一招手就屁颠屁颠跑过去给人家撸毛。 　　他把狗子养得这么水光顺滑不是为了给别人撸的。 　　古灵也觉得这只大金毛粘她有些过分，以前她一直是个狗不理的体质，难得有一只大金毛如此粘她，古灵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有一次，古灵去徐禅家做客，那只大金毛却趴在自己的窝里眯着眼睛睡觉，对古灵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古灵过去撸毛，那只大金毛还僵硬了一下，等到鼻子动了动，闻到熟悉的气味，才勉强重新趴下来随她去。 　　古灵后来又去了几次，发现在江心澄家大金毛就很兴奋，而在外面，不仅限于徐禅家，这只大金毛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唯有靠近了之后才稍微给点面子。 　　古灵这才琢磨出了味道。 　　感情不是自己换个躯壳就有了亲狗的体质，而是她沾江心澄的光，身上有江心澄的味道，那只狗子才愿意对她另眼相待。 　　古灵表示非常伤心，同时觉得徐禅作为狗主人十分失败。 　　徐禅带出去几次，也琢磨出了点东西，此后再去找古灵，再也没有带上大金毛。 　　他得不到的，江心澄也别想得到。 　　江心澄没有骗古灵，在古灵住下后，他回公寓的时间多了不少，不过每次都没有过夜，不是古灵不愿，而是江心澄……还没有准备好。 　　古灵的眼神，让他有亿点点害怕。 　　“这周五的电影座位号记得发我。”古灵提醒道。 　　江心澄点点头，他答应之后就没有忘记过，但是古灵每次都会特意提醒，他也不嫌烦，每次都点头。 　　“今天这么晚了，要不要……”古灵拉了拉江心澄的手。 　　“不要。”江心澄回答完觉得有些生硬，又道：“我今天有点事，得回去。” 　　古灵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那双与外表截然不同的锐利眼眸看得江心澄有些发慌：“真的吗？” 　　“真的。”江心澄坚定点头，今天他真的有事。 　　是江母说家里来了客人，需要他去接待。 　　古灵总算不再用那种猎物看待即将到嘴的食物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江心澄坐司机的车回了家。 　　却在到家的一瞬间后悔。 　　江家客厅里，坐着三个人。 　　江母坐在上侧，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看上去温和又优雅，毫无攻击性。 　　然而江心澄知道，这样的江母恰恰正是心有所图，才会浪费精力维持一个温和母亲的形象。 　　在她的左手边，坐着两个人。 　　一位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有种儒商的感觉，男人旁边坐着一个眼熟的女人，米白色的长裙，有种很温柔淑女的气质，正是江母喜欢的风格。 　　是林若晚父女。 　　江母说的客人，指的是与江氏有合作的林父，但是却刻意省略了林若晚的存在。 　　江心澄表情逐渐冷下来，眸中带上了熟悉的冷淡，他礼貌地走过去，向林父问好。 　　“江世侄，来得正好，关于城西那块地的合作细节，我还想确认一下。”江父好似没有注意到女儿情绪的波动，与江心澄聊起了商业合作。 　　江心澄却没有即时应答。 　　城西那块地，江心澄虽然做了不少工作，但是合作却根本没有确定下来。 　　江氏分明是最好的合作对象，这对于双方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然而不知为何，对方一直推脱，始终不肯将事情定下来。 　　江心澄权衡之后，本已打算放弃这个项目，没想到今天林父却和他说起了合作事宜，话语间已经将他当做合作对象看待，仿佛已经确定项目方同意了江氏的加入。 　　联系到林若晚曾说她舅舅有关系，能够猜到是林家出了力，至于为什么出力，江母脸上优雅平静的笑容就是一个解释。 　　江心澄看向江母，正对上她平淡而不容置疑的目光。 　　“世侄？世侄？”江父说了许久，却见江心澄一直没有回答，疑惑看过去。 　　“抱歉，这个项目……”江心澄正准备说明缘由。 　　“这个项目他准备了很久，以至于有些头昏脑涨，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聊这些事情吧，先让心澄带着令千金四处转一转怎么样？”江母适时插话。 　　林父一愣，笑了起来：“倒是我考虑不周，晚晚你陪我过来这么久很无聊吧，公事明天再聊，先和江世侄聊会儿吧。” 　　林若晚平静地看了一眼江心澄。 　　她今天本来不想过来的，但是江母热情的邀请和父亲对于这桩婚事的期待让她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江心澄进门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有一抹未散的笑意，然而在抬头看到她的一瞬，瞬间化为刺骨的冰冷。 　　瞬间浇灭了林若晚最后一丝犹豫。 　　江心澄不愿意娶她，她还不愿意嫁江心澄呢。 　　不就是有一张好脸，加上家世尚可而已，这样的人她林若晚一抓一大把，不稀得非和那真爱灰姑娘争，掉档次。 　　所以在父亲提出让她和江心澄聊一聊的时候，林若晚立即道：“今天天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打扰多不好，不如直接回去吧。” 　　她没有反驳关于订婚的事情，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是江心澄首先不同意，也应该由他负责解决。她不给他添堵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自己主动提出退婚。 　　江母听了立即就想说时间晚了直接在这儿住下也不错，但到底是人精，看出来林若晚并不想多留，于是微笑着道：“今天确实是晚了，以后再聊吧。” 　　江心澄颇为诧异地看了林若晚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不屑与冷漠，对于林若晚的心思基本猜到了，没说话。 　　林父看出这俩孩子之间好像并不似江母所说情投意合，颇有深意地看了江母一眼后，也没多问，带着林若晚直接离开。 　　林若晚想的不错，林父虽然觉得与江家联姻对双方都有利，但也不至于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他可不是卖女求荣的人，江心澄不乐意，他当然也不会上赶着。 　　林家父女走了。 　　江母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她何尝不知道就是上次她特意嘱咐过的生日宴，导致林若晚对江心澄多有疏离。 　　她才不管江心澄有什么苦衷或者考虑，明明有林氏这样简单的筏子，只是一纸婚姻就可以解决，为何不利用？何况与林家联姻，日后可以合作的地方还多着，完全是百利而无一害，江心澄无论如何不应该选错。 　　“你那天生日宴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邀请晚晚过来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不少时间？我说过，只需要维持婚姻关系便足够，你为什么不照做？” 　　江母妆容精致的脸上眉头紧皱，脸庞不怒自威，语气尤为强势。 　　“我为什么要照做。”江心澄冷冷回应，“我也说过，我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再插手。” 　　“江心澄！如果我不插手，你以为以你的性子，你还能有今天吗？你早就被江家那些亲戚吃得骨头都不剩！”江母毫不客气道。 　　江心澄目光冰冷：“那得多谢您的教导，我活到了今天，并且不准备让您再插手接下来的事情。您如果再用我的名义邀请林氏父女，我不会再给您留面子。” 　　江心澄没有给江母反驳的机会，转身上了二楼。 　　房间里，白色的床单、冷灰色的墙壁、黑色的壁柜让房间看起来十分冷清，唯有床头柜上一只土黄色的毛绒小狗的钥匙扣与房间色调格格不入。 　　江心澄静静看了看，拉开抽屉，将钥匙扣扔进了抽屉里。 　　“嗡嗡……”手机振动响起。 　　江心澄拿出手机，看到备注，脸上冷漠的神情稍稍散开，接通了电话。 　　“宝贝，我好像吃坏了肚子，你家药品都放在哪儿。”电话那头，古灵苦逼兮兮道。 　　“药在卧室壁柜中间第二层抽屉里。”江心澄听到古灵的声音好像很虚弱，从床上坐起身，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往外走：“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这么晚了肯定也没车，你等我过来。” 　　“别别别，这么晚了，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古灵连忙制止，拉个肚子而已，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 　　江心澄被噎了一下，冷静道：“我是个男人。” 　　“就是因为是男孩子才不安全。你没看新闻吗？前两天有个男孩子半夜出去吃夜宵，因为过于好看被人强间，太可怕了。” 　　江心澄开门的手顿了顿：“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听古灵还能想到这些东西，好像确实不是很严重，江心澄放下心来，却没有停下脚步。 　　楼下，江母还没有离开，见江心澄这么晚还要出去，厉声问道：“你去哪儿？” 　　“私事。”江心澄看了江母一眼，离开了江宅。 　　江心澄家。 　　厨房乱成一团，桌上摆着还没有吃完的碗筷，盘子里盛着几块烧得看不清原材料的黑坨坨的东西，看上去就不像是人类的食物。 第14章 在乎 他能感觉到古灵的在乎。…… 　　古灵大晚上肚子饿了，又懒得点外卖，打开冰箱看到满满的食材，兴致冲冲地决定自己做一顿。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做饭水平，做出来的饭菜颇有些不走寻常路。 　　“所以你是吃了你自己做的饭然后拉肚子了？”江心澄在路上听了古灵的解释，无语片刻。 　　“一点小小的失误而已，不值一提。”古灵摆摆手，非常豪爽。 　　江心澄没有理她。 　　“这个颜色你居然吃下去了。”进屋后，江心澄首先注意到了桌上那一团黑色不明物，再看看厨房的一片狼藉，大概能想象当时的一片混乱。 　　他沉默片刻，挽起袖子，将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想了想，重新从冰箱里拿了些食材出来。 　　“做都做出来了，不尝一尝多浪费。”古灵理所当然道。 　　她吃了止泻药，已经不拉肚子了，只是来来回回跑厕所那么多次，铁打的身体也累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不过饶是如此，回答的时候依旧理直气壮，精神气非常足。 　　江心澄背对着她，洗了洗手之后，开始处理食材。 　　他的手长得好看，洗菜的时候白皙修长的手指被水流冲刷而过，衬着嫩绿的菜叶，有种清冷的美感。 　　“宝贝，你竟然还会做饭！”古灵抱着枕头在客厅看着，非常惊讶。 　　以前的小少爷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本以为这一世，出身世家的小少爷应该也一样。 　　“会一点。”江心澄以前在国外生活过，一个人租房住，一开始吃不惯国外那些食物，都是自己开火做饭的。 　　“宝贝你真是太厉害了！”古灵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江心澄毫无反应，对“宝贝”两个字已然免疫。 　　古灵晚上刚拉了肚子，江心澄也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式，就煮了一碗素面，不过他手艺好，即便是素面问起来也特别香，古灵从他端着碗出来就开始流口水。 　　“宝贝你不吃吗？”古灵见他端了一碗面出来就没动静了，疑惑道。 　　“我不饿。”江心澄摇头，坐在对面看古灵吃面，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 　　一碗面很快解决掉，古灵整个人已经缓了过来，拒绝掉了江心澄的帮忙，将碗筷拿去洗了。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江心澄正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白皙的侧脸在灯光下轮廓稍稍模糊，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一层忧郁。 　　“宝贝，怎么了？”古灵走过去，抱住他。 　　江心澄转身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肚子里，闷声道：“古灵，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总觉得，古灵对他的喜欢来得太过轻易，又太过炙热。 　　他因为这份炙热而深陷其中，但古灵呢？她是不是随时可以抽身而去？ 　　“宝贝你在瞎想什么？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啊！也只会是你。”古灵将他从怀里拉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古灵没有撒谎，江心澄确实是一块灵魂碎片，但这不代表古灵对他的喜欢是虚假的，事实上，正是因为她喜欢他，才能如此笃定他是江心澄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很微妙，不一样的相貌，不一样的习惯，不一样的性格，但对于古灵来说，他们就是一个人，不分彼此，没有贵贱。 　　江心澄盯着古灵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才重新低下头，声音带上了一点鼻音：“最好是。” 　　古灵听出了那一点鼻音，右手抬起江心澄的下巴，看到了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像是水洗的天空，清澈而美丽。 　　可惜只看到了一瞬，江心澄便偏过头去，快速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然后迅速进了客房。 　　古灵哭笑不得，不过很快脸色便阴沉下来。 　　不用想，江心澄今天这么晚过来还留宿，绝对与江家有关。 　　而江家最近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与林家的订婚风波。 　　那么江家的矛盾便显而易见了，典型的豪门婆婆灰姑娘的戏码。 　　江母是那个婆婆，古灵则是那个灰姑娘。 　　只所以笃定是江母而不是江父或其他人，是因为目前的江家是江心澄掌权，江父只负责拿钱花天酒地，根本不管江家，只有江母一直以江夫人的身份活跃在上流社会圈里，在江心澄还没有当上总裁的那些年，江夫人就是江家的代名词，作风强硬、手段利落，是个很强势的女人。 　　想要将这样的人说服，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两个字，价值。 　　你有足够的价值，不需要多费口舌自然就能说服她，而一旦价值不够，搞什么花里胡哨都打不动她。 　　古灵当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全压在江心澄身上，让他一个人承担。但是也不会按照江母的意愿来行事，别的不说，她让江心澄这么不开心就足够让古灵生气了。 　　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在古灵脑子里过了一遍，等江心澄出来，古灵脸上的情绪都已经消失不见。 　　她透过江心澄的肩膀看到已经铺好床的客房，不舍道：“真的不打算睡主卧吗？双人床诶，一个人睡很寂寞的。况且主卧才是你平时睡的地方，客房会睡不习惯吧，要不你还是过来和我一起睡？” 　　江心澄看了一眼自己买的大床，冷漠地收回了视线，谢绝了邀请。 　　古灵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在看到浴室的时候，眼睛又亮起来。 　　“你要洗澡吗？你先去吧，我后面洗。”古灵体贴道。 　　江心澄被她弄得有点草木皆兵，迟疑道：“你先洗。” 　　“我先洗就我先洗。”古灵脚步轻松地进了浴室。 　　等古灵洗完，江心澄再进去的时候顿时有些后悔。 　　浴室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水汽，洗发露和沐浴乳的香气在狭窄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冲撞着，虽然用的是他以前买的沐浴乳并没有换，但是江心澄依旧嗅出了一股独属于古灵的气息。 　　他从浴室退了出来。 　　“怎么不洗了？”古灵别有深意地问道。 　　穿着非常宽松的真丝睡衣，脖颈和胸膛露出一大片雪白，根本不顾及江心澄在家，非常淡定地盘腿坐在沙发上，显然是准备等他洗完。 　　江心澄的视线从那胸口裸.露的肌肤上移开，低声道：“浴室里有水汽，我等会儿再去。” 　　古灵看了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江心澄一眼，突然三下五除二爬过来，凑近问道：“我香吗？” 　　一股夹杂着沐浴露和少女味道的香气飘过来，还有大片雪白的皮肤。 　　江心澄不小心看到领口露出的一丝雪白，连忙将视线移开，却见古灵不仅不害羞，还想询问他喜欢与否的趋势，忍无可忍地进了浴室。 　　【系统，你觉得他是不是不行？】古灵非常认真地询问。 　　【宿主身体男朋友身体并没有隐疾。】系统冷冰冰道。 　　古灵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浴室门就开了。 　　这说明要么江心澄不行，要么她不行。 　　系统的回答让她确定是自己不行。 　　看来还得再接再厉。 　　古灵期待地看向浴室门口，希望能看到一个出浴美男。 　　然而很快，古灵的期待落空了。 　　江心澄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睡衣，但不是古灵这种休闲中还带着些许性感的真丝睡衣，而是中规中矩的棉衣。 　　有多中规中矩呢？ 　　长袖长裤以及只只露出一小块胸膛的领口，全身上下毫无特色，如果不是江心澄身材够好，臀部够翘，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丝曲线，腰部空荡荡地没有任何修身效果。 　　古灵看了之后，真心实意地问了一句：“宝贝，你是怎么从一衣柜平平无奇的睡衣里挑出这么一件丑到如此出众的睡衣的？” 　　陈姨来清衣柜的时候，古灵看过江心澄在这儿的衣服，都是极简款，但是质感很高级，即便是睡衣也比普通的睡衣看起来要好看那么几分。 　　江心澄擦头发的动作一愣，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又很快放下，低头看了一眼道：“随手拿的一件。” 　　说完又轻声问了一句：“真的很丑吗？” 　　语气带着一点点失落。 　　古灵再度看了看，其实也不能说丑，毕竟底子摆在那儿，脸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即便是这样一件平平无奇且丑的睡衣到了江心澄身上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有种低调而随和的静态美，与丑搭不上边。 　　但是说一般又显得抬举了它，因为它真的没有一点设计感，就连江心澄这样身材长相穿上去也只能说是气质出众，身材几乎看不出来。 　　但是古灵看着江心澄失落的眼神，哪里舍得说多说一个“不”字？连连道：“衣服是挺丑的，但是你穿上去不丑。很好看。” 　　最终古灵还是没能昧着良心夸这身衣服。 　　江心澄脸上还是茫然失落的表情，眼中却浮现一丝笑意，古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江心澄给骗了！ 　　“宝贝，你学坏了！”古灵难得中招。 　　江心澄却很开心。 　　他能感觉到古灵的在乎，不同于以往被古灵炙热目光注视的虚幻，这一次，江心澄清楚看到了古灵的慌乱和安抚。 第15章 动画电影 男孩子还是要哄的。…… 　　江心澄第二天还要上班，很早就离开了公寓，等到古灵起来的时候，桌上放着早餐和便条，提醒古灵记得吃。 　　古灵将桌上已经冷掉的三明治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重新拿出来，一边吃一边浏览自己的邮箱看有没有新的面试通知。 　　前段时间古灵已经面试了几个，但是公司非常地不宽容，没有人能容忍她的一头红发，所以古灵都给拒绝了，后来她投简历就都是风格鲜明、包容性强的新型公司。 　　不过即便是二次元公司会计职位也是不允许染发的，古灵已经被拒绝出经验，直接电联询问公司是否允许染发再考虑要不要面试。 　　一块三明治的时间，古灵pass掉了不少公司。 　　其中有两家公司就非常有想法，他们允许了古灵的红发，但是询问的是她愿不愿意做网红，他们公司也有直播业务，如果古灵愿意可以直接签约，不用面试。 　　古灵赞美了他们的眼光并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当网红固然来钱快，但是需要耗费的精力也多。而古灵现在不是很缺钱，主要是想利用穿越这个机会多学点东西，这也是她简历投会计职位而不是计算机相关职位的原因。 　　不过坚持留一头红发的古灵在会计这一行着实举步维艰，她梳了梳自己的头发，烦恼地皱起了眉。 　　就在古灵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汪汪”的狗叫声。 　　古灵听着这个声音感觉非常熟悉，怎么那么像楼上那个非常粘古灵……哦不、是非常粘江心澄的大金毛。 　　徐禅转性了？竟然把舍得把大金毛带来江心澄家？ 　　古灵刚想去开门，突然听到狗叫声突然厉起来，伴随着一个严厉的女声。 　　“走开！你是哪家的狗？你的主人呢？怎么能随便放你出来！” 　　那声音十分严肃，带着久居高位的强势。 　　但是这个强势，如果是对着一只狗，就非常有画面感了。 　　古灵好奇地打开门，门前站着一个披着淡紫色丝巾，盘着头发，眼角有细纹但是保养得十分好、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在她的脚下，一只毛发蓬松，精神抖擞的大金毛正在不断绕着女人转圈，鼻子在女人身边嗅来嗅去。 　　古灵一开门，大金毛愣了一下，在古灵身上嗅了嗅，一双狗眼竟然肉眼可见地亮起来，绕着古灵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摇摇尾巴，步伐稳健地往江心澄家里走。 　　脚下一直莫名其妙缠着她的狗离开了，姜有雪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点，稍稍整理了一番衣服和发型，抬手准备输密码。 　　却看到古灵站在门前。 　　姜有雪一双凤目厉色看来：“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儿子房子里！” 　　早在大金毛绕着姜有雪打转的时候，古灵就大概猜到了女人的身份，此刻女人的问题更让古灵确定了答案。 　　是那位只闻其名的江夫人。 　　古灵倒是没想到，昨天还在想江夫人到底做了什么让江心澄大晚上过来，今天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手腕强硬的江家前掌权人。 　　“江心澄的女朋友，白灵。”古灵微笑着道，丝毫没有惧色。 　　姜有雪眉头一皱，看到古灵一头红发时更是闪过一丝不喜，她没有与古灵多加争辩，而是直接道：“不管你是谁，应该都知道江家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女孩，趁早离开江心澄，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姜有雪的表情甚至没有太大的波动，目光平静得令人绝望，意思也十分明确：古灵是什么想法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所说的是古灵无法反驳的事实，不需要提高音量去刻意强调，因为她根本没把古灵放在眼里。 　　古灵愣了一下，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江夫人倒是自信，竟然连支票都不甩一张么，你觉得我会空手离开吗？” 　　“所以你是为钱？”姜有雪眉头一皱，眼中的平静带上了一丝不屑，她倒是不在乎那点钱，不过这样也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反倒是那些个性倔强的小白花比较难缠，连钱都打发不走那才是麻烦。 　　姜有雪抬眉看她一眼，直接道：“要多少。” 　　古灵却没有立即报出数字，而是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姜有雪有些不耐烦，觉得古灵未免过于得寸进尺，但是还是走了进去。 　　一进门，沙发上的抱枕、茶几上颜色艳丽的钥匙扣以及衣架上搭着的女士外套，很明显能看出女人生活的痕迹，姜有雪眉头紧皱。 　　“你无非就是图钱，说吧，多少钱能离开江心澄。”姜有雪看了一眼沙发上挤得满满当当的抱枕和玩偶，没有坐下去，直接道。 　　“现在倒是有偶像剧的味道了。”古灵笑了一声，姜有雪脸色立即黑起来。 　　古灵又接着道：“一百万。” 　　姜有雪拿支票本动作一顿，没有动，冷笑一声：“你想得倒是挺美。” 　　古灵惊奇道：“一百万都没有，江夫人您有点小气。” 　　姜有雪冷眼看着她。 　　古灵也不勉强，从冰箱里拿出一杯可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江母面前。 　　姜有雪看着古灵的动作，眉头皱得死紧，不明白古灵是什么套路。 　　古灵坐在沙发上，用红酒杯装了可乐，端起来喝了一口，又道：“一百万都不给，那我不走了。” 　　姜有雪脸色越发不善，不过古灵完全无所畏惧。 　　僵持了一会儿，姜有雪黑着脸拿出了支票本。 　　比起江心澄那边的工作，一百万就能将这个女人打发走，又能让江心澄意识到她决策的重要性，倒也省事。 　　然而，就在姜有雪准备落笔的时候，古灵的声音再度悠悠响起：“江夫人，不知道您有没有算过，江心澄是江氏总裁，如果我傍上了他，要多少钱没有，何必做您这个一次性买卖？” 　　姜有雪狠狠将那还没来得及写的空白一页撕下，重新站直身体，眸中带怒：“白小姐，恐怕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别说一百万，就算我一分钱不给，你也照样进不了我们江家的门。” 　　古灵将酒杯一放，笑道：“巧了，我也不准备进你们江家门，让江心澄进我白家门不是更好？” 　　姜有雪现在确定眼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根本没打算和她好好说话，刚刚那一系列回答，不过是在逗她。 　　姜有雪怒极反笑：“白小姐有个性，就是不知道白家是否各个都如白小姐一般有个性。” 　　这是在拿白家威胁她了。 　　古灵却丝毫不惧，如果是姜有雪在江氏的时候，古灵或许会有所顾忌，但是江氏现在是江心澄掌权，姜有雪力量有限。 　　更何况早在得知江心澄是江氏大公子之后，古灵就已经开始做准备，即便与江母撕破脸她也不惧。 　　她这些天经常都与徐禅碰面，可不单单是为了撸大金毛。 　　古灵坐在原地气定神闲，姜有雪没在她这里占到便宜，冷笑着走了，估计是准备用别的法子逼她或者江心澄就范。 　　古灵关上门，抱起在如入无人之境的大金毛，在它顺滑的鬃毛上撸了又撸，丝毫不受江母影响。 　　江心澄的电话在江母走后不久打过来，他听家里的管家说江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想去他的公寓看看，立即想起古灵还在里面，想到江母的性子，立即打来了电话。 　　古灵安抚了他几句，将话题转移到今晚的电影上。 　　江心澄发来了座位号，古灵一看电影预告，难得竟然不是爱情片，而是一部动画电影，顿时诧异。 　　问江心澄原因，他却不愿意解释。 　　但是等到晚上取票的时候，古灵就明白了。 　　大厅最显眼的地方，一张极为刺激的海报张贴在正中央，上面的男女主人公都在床上，四周不少人都在讨论，这部电影在国外放映的时候是有床.戏的，不知道到了电影院能剩下多少。 　　古灵顿时明白过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起来真的那么饥渴吗？连看电影都这么谨慎。 　　江心澄没有回答，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不过江心澄的算盘终究还是打空了。 　　动画电影虽然是动画电影，但是这是一部讲述爱情的动画电影。 　　没有了文艺爱情片的拖沓和狗血爱情片的奇葩剧情，这部动画电影的剧情紧凑，逻辑严密，能让单身狗看了都嗅到爱情的芬芳。 　　影片演到大结局的时候，坐在两人前面的一对情侣情不自禁地吻到了一起。 　　江心澄借着擦眼泪躲过了最高.潮的一波，却没能躲过电影结束后的一波。 　　双唇相贴的时候，江心澄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古灵已经灵活地撬他的唇。 　　柔软而温热的唇瓣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美好，古灵引导着江心澄松开唇，强势地探进对方的口腔内，辗转徘徊。 　　观众渐渐离开，只有古灵和江心澄两人还坐在原地。 　　古灵松开的时候，影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工作人员从后面走过来。 　　清洁的阿姨手里握着钳子，正准备叫两个人离开，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惊讶道：“又是你们这对小情侣！哟，这回总算不闹矛盾啦！男孩子嘛，果然还是要哄的！” 　　清洁阿姨笑呵呵地看了一眼江心澄红透的脖颈和耳根。 第16章 早餐 “为什么要吃过，不是看一遍就会…… 　　古灵拉着江心澄出了电影院，身后，清洁阿姨还在道：“好好处！我看你俩有福着哩！” 　　一旁工作人员闻言，插了一句话：“阿姨您看我有福不？” 　　清洁阿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说那俩娃娃长得好看，你凑啥热闹！” 　　“哦，这样啊。”工作人员没声了。 　　从电影院离开时，外面已是月上中天，灯光次第亮起，一片辉煌。 　　长石影院后门有一条小吃街，很多人看完电影就转到后面买夜宵吃，虽然味道比不上餐厅，但胜在口味新鲜刺激。 　　古灵买了一杯炒土豆递给江心澄。 　　江心澄用牙签叉起一个放进嘴里，咀嚼片刻后摇头：“佐料给多了，咸。” 　　“真的吗？我吃感觉还好啊。”古灵叉了一个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江心澄目露迟疑，难道是翻炒的时候调料沾得不均匀？ 　　他重新插起一个咬了一口，眉头一皱：“还是好咸。” 　　他正想将剩下半个硬塞进嘴里，没想到古灵一个踮脚，迅速将江心澄手上剩下半个一口咬掉，嚼完咽下后，严肃点头：“这个是挺咸的，看来你运气不怎么好。” 　　说着还看了看江心澄手中的牙签：“怎么样，还要吃吗？说不定能吃到一个沾得特别均匀的。” 　　那坐等投喂的表情非常明显。 　　江心澄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孤零零的牙签，半晌面无表情地重新叉了一个递到古灵嘴边。 　　古灵迅速咬掉，若有其事地摇摇头：“这个也挺咸的，看来你手气不怎么好。” 　　江心澄闻言作势将整个小碗推给古灵，古灵连忙道：“但是宝贝递过来的就是不一样，好吃！” 　　接下来古灵走完了一整条小吃街。基本上每样小吃都买了一遍。 　　但凡是能接受投喂的食物古灵都让江心澄先尝，然后等他将东西拿稳之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江心澄虽然看穿了她的套路，但是每次古灵将吃的递给他的时候，还是舍不得拒绝。 　　两人颜值高，气质好，古灵更是一头红发，回头率极高。 　　更是有一对小情侣，男方学习古灵的套路也想让女朋友喂，可惜只得到了一顿暴扣。 　　期间江心澄的手机响了一次，是江母打来的，江心澄看了一眼之后就挂断了，没接。 　　古灵也不问，拉着江心澄买了两杯奶茶，坐车回去。 　　车子驶向的是江心澄在公司旁的公寓，江心澄没说话。 　　等到公寓时，已经差不多十点多了，两人坐电梯上来，走了两步之后，一团金色带着风向着两人狂奔而来。 　　是大金毛。 　　古灵看了一眼大金毛身后，并没有人追过来。 　　江心澄被扑了个正着，如果不是古灵眼疾手快，一条冒着热气的舌头就要亲吻上江心澄的脸颊。 　　“我靠，我都没亲过呢，色.狗。”古灵迅速将大金毛抱过来放下，一把将江心澄拉到身后。 　　江心澄本来也有些猝不及防，但听到这个话还是不由得看了古灵两眼。 　　其实这一人一狗，差别也不是很大吧。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吗？”古灵伸手，想撸毛。 　　没想到大金毛傲娇地转了个身，没让古灵摸到，而是沉吟两秒，猛地窜到了江心澄脚边，不停拿脑袋往江心澄身上凑。 　　江心澄被它蹭得有些站不稳，只能暂时把它抱起来，问古灵：“这只狗你认识？” 　　他还不知道这只狗是徐禅的。 　　他之前并不经常来这座公寓，连徐禅住在他楼上都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古灵住在这里，多来了几趟，好歹知道了楼上邻居是徐家小儿子，却没有见过大金毛。 　　徐禅很有原则，说不让古灵白白撸毛后就没再让大金毛单独出来，更别提江心澄过来的时候，根本不让它和江心澄见面。 　　“徐禅的。”古灵早上见到它在姜有雪身边打转，晚上竟然还在这里。 　　大金毛颇有些重量，他抱了一会儿就有些手酸，想将它放下来，谁知那大金毛却扒拉着他肩膀不想下去了。 　　江心澄感觉到这只大狗不知为何对他格外亲近，一时心软，舍不得放下来。 　　古灵却毫不手软，无情将大金毛从江心澄身上抱离：“要人抱是吧，姐姐身体软，给你占个便宜。” 　　江心澄险些手一软将大金毛整个扔出去。 　　大金毛到了古灵怀里，没一秒就挣扎着要下来，古灵冷哼一声将其放下，大金毛看了江心澄半晌，最终迫于古灵淫威，还是没敢往江心澄身上爬。 　　古灵开了门，大金毛跟着两人进了屋。 　　这回江心澄学聪明了，率先进了浴室。 　　客厅里的古灵与大金毛对视一眼，互相都有些嫌弃对方。 　　也正是这时，古灵的手机响起来。 　　“克林斯大师点名要见你！古灵，我们成功一半了！”徐禅兴奋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还带着海风呼啸的声音。 　　库恩·克林斯，服装设计业元老级人物，著名时尚品牌古奈奇的首席设计师，风格新奇、前卫、大胆，现在许多流行元素都是库恩大佬几十年前玩烂的东西，能让这样一个大人物点名见面，他们确实是成功了一半。 　　另一半取决于设计之外的东西：品牌创始人的经营能力以及古灵的创作生命力。 　　古灵在惊喜之后很快冷静下来，能得到库恩·克里斯的赏识，确实是一大好消息，至少她担心的设计理念过于超前以至于暂时得不到回报的问题不复存在。 　　她也不用纠结该给哪个公司投简历了，如果会面顺利，有克里斯大师背书，工作室立即就能步入下一个阶段，她可以直接在工作室实习。 　　但确实如徐禅所说，事情只成功了一半，另一半是比设计更复杂的东西。 　　“克里斯大师有说什么时候见面吗？”古灵问。 　　“下周六下午两点钟。”徐禅的声音听得出激动。 　　不怪徐禅如此激动，这可是他没有借助任何徐家力量亲手创办的品牌，古灵找他说这个计划的时候他还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没想到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还得到了业界大佬的赏识。 　　虽然大部分功劳都是古灵的，但是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亦是不可或缺。 　　浴室门打开了。 　　古灵的眼睛立即黏在了江心澄身上。 　　他今天终于没再穿那身“随手”拿的睡衣，而是另一件黑色睡衣。 　　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水汽，眼眸清澈如碧湖。 　　“不说了，你家大金毛在我这儿回来时没看到也别惊讶就这样挂了。”古灵迅速挂掉了电话，趴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江心澄。 　　江心澄擦着头发，被古灵看得有些不自在，脚步迟疑片刻，还是走到了古灵身边。 　　“我好了，你等浴室水汽散了就去洗吧。” 　　古灵点点头，眼睛还盯着他一眨不眨。 　　江心澄无奈地遮住了她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很奇怪。” 　　古灵拉开他的手，双手捧起江心澄的脸，郑重道：“宝贝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刚出炉的包子。”让人很想立即吃掉。 　　江心澄脸上落下三道黑线，后退离开古灵的手：“水汽应该散的差不多了，去洗澡吧。” 　　古灵起身，正准备进去时突然道：“别让那只傻狗扑你，我都没被这么抱过。” 　　江心澄黑着脸：“我刚洗了澡。” 　　“那就好。”古灵放心地进去了。 　　古灵出来时，大金毛蹲在江心澄脚边一动不动，古灵弯腰一看，才发现它竟然睡着了。 　　“狗也有生物钟吗？”古灵一脸惊奇。 　　“有的。”江心澄看了看脚边的大金毛，点头道。 　　“你怎么知道，你养过？”古灵问道。 　　“嗯。”江心澄轻声应道。 　　古灵看看江心澄，突然凑过去在他左右脸颊上各吻了一下。 　　“你怎么……”江心澄微微睁大眼睛，脸上很快染上了红霞。 　　“提前亲好，以免还有狗妄想捷足先登。”古灵认真道。 　　江心澄哭笑不得。 　　看古灵如此认真，也就不好告诉她，其实已经有狗捷足先登了。 　　不过那时还小，应该……不算？ 　　第二天是周六，古灵没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很早起来画图。 　　与克里斯大师见面之前，她想保持自己的创作状态，以最好的姿态对待这次会面。 　　江心澄倒比古灵还晚一些，起来时正好看见古灵从书房出来。 　　“起这么早，有事？”江心澄随口道，很自然地走到了厨房。 　　“我平时也起这么早。”古灵严肃道。 　　江心澄切火腿间隙看了古灵一眼，又若无其事回过头去。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那态度明显是不信。 　　不说别的，就他昨天起来时，早餐都做好了古灵的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古灵耸耸肩，走到江心澄旁边：“今天吃什么。” 　　“鸡蛋灌饼。”江心澄道。 　　“你会这个？你都没有吃过。”古灵记得昨天晚上江心澄看到鸡蛋灌饼摊子时，还问古灵那是什么。 　　“为什么要吃过，不是看一遍就会？”江心澄随口道。 　　他记得，古灵吃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反正也不是很难，就试一试。 第17章 挺好的 现在是我男朋友家了。 　　因为面团要自己揉，所以时间稍稍有些长，不过也就是醒面费了一些时间，擀成薄片后一切都快了起来。 　　做好后，江心澄还没来得及尝味道，古灵已经拿起来咬了一大口。 　　“怎么样？”虽然做起来不难，但是毕竟只看摆摊师傅做了一遍，江心澄还是有些忐忑。 　　古灵咽下去之后，摇摇头。 　　江心澄心缓缓往下沉。 　　古灵接着道：“宝贝，你就算不做江氏总裁了，出门摆摊其实也蛮有前途的。” 　　古灵的话没有半点虚假，实际上，因为十分用心，江心澄做出来的鸡蛋灌饼比昨晚摊子上卖的还要好吃。 　　江心澄瞪了古灵一眼，心底松了一口气。 　　“三个够吃吗？”江心澄正在做第二张。 　　“我觉得你在内涵我。”古灵昨晚吃得确实放纵了点，但是那只是因为太久没吃这种口味彪悍的小吃了，绝对不是吃得多的原因。 　　江心澄没有理她，接着做了四五个。 　　事实上，古灵一个人吃了四个。 　　这种鸡蛋灌饼，虽然看上去小小一卷，但其实挺饱腹的，古灵一人干掉四个，虽然有江心澄做得好吃的原因，但是这个食量，和“吃得多”不能说毫无关系吧，简直是最佳写照。 　　因为吃得太多，古灵强拉着只吃了两个的江心澄下楼散步消食。 　　下到十楼的时候，一个高中生姑娘气喘吁吁冲进来，一边往里站一边喘气，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古灵，眼睛往下扫的时候顿时一愣，避开了少许。 　　古灵不明所以，却见那小姑娘一脸感慨道：“小姐姐这么年轻就怀孕了？和丈夫应该很恩爱吧。” 　　那视线落点，正是古灵吃撑了微微凸起的肚子。 　　也不怪小姑娘误会，古灵头发火红，长相却偏柔弱，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弱质芊芊，这样一个漂亮又柔弱的女子，谁能想到她凸起的肚子是因为吃撑了呢？ 　　怀孕？ 　　古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顿时怒了。 　　虽然吃得有点多，但是这程度怎么也说不上怀孕吧！什么眼神！ 　　然而小姑娘下一句就非常中听了：“这位是你丈夫吗？长得真好看。你们真般配！” 　　小姑娘非常不怕生，当着江心澄面无表情的脸也能对着古灵夸得面不改色，十分之真诚。 　　古灵立即点头，她吃得多也怪不得人家小姑娘看错了嘛，这眼神，不错不错，电梯里四个男人，却一眼看出最帅的是我男朋友！ 　　十楼的时间，古灵与高中生姑娘聊得火热，分开前还交换了某信。 　　江心澄看了古灵兴高采烈的眼神一眼，撇开了目光。 　　公园走道上。 　　“宝贝……你走这么快我都跟不上了。”古灵拖长着声音道，主要是江心澄带他走得太快了。 　　江心澄看了看开始喘气的古灵，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一点，嘴上却道：“我看你一个人就可以。” 　　古灵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江心澄是在表达自己一路上没与他说一句话的不满。 　　顿时心都要化了。 　　“宝贝，你是在吃小姑娘的醋吗？”古灵歪头凑到江心澄面前。 　　江心澄别过头，声音平静：“没有。” 　　古灵也跟着转头，依旧看着江心澄的眼睛：“那你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你刚刚也一句话……”江心澄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 　　“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古灵看着江心澄懊恼的神情，再也忍不住，吧唧一下亲了亲江心澄的脸颊。 　　江心澄被亲得一愣，生气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年轻人感情就是好啊。”在公园锻炼的老大爷声音不低地感叹了一句。 　　江心澄眸子一颤，耳根迅速染红。 　　古灵连忙牵着江心澄离开，期间江心澄没说一个字，却也没有抗拒古灵的任何举动，乖得像一只小绵羊。 　　两天一晃而过，江心澄重新回到了公司，这期间江母打来了数个电话，但江心澄只接了一个就再也没管，也没回江家。 　　江心澄去上班的那天，家里最舍不得的竟然不是古灵，而是在江心澄家赖了两天的大金毛。 　　对方蹭着江心澄的裤脚，动作并不激烈，喉咙里发出低哀的叫声，一直粘着江心澄到电梯处，很是不舍的模样。 　　江心澄之前养过一只狗，时间却不长久，见大金毛如此，也有些舍不得。 　　大金毛于是呜咽得更厉害了。 　　江心顿时有些为难。 　　古灵靠着门，抱臂冷笑：没看出来啊，还是只奥斯卡级别的演技狗。 　　江心澄顿在电梯外，不知道该不该迈步。 　　大金毛却仿佛知道江心澄快迟到了，依依不舍地围着江心澄打了个转，却是慢慢退开。 　　江心澄进了电梯，大金毛猛地冲了几步，然后在电梯门前顿住，很是不舍的模样。 　　电梯门彻底关上了。 　　古灵走过去，正想把大金毛抱回来，没想到大金毛站在原地抖抖鬃毛，狗眼里没有半点悲伤，雄赳赳气昂昂地路过古灵，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古灵：…… 　　回屋后，古灵给白煜打了个电话，虽然因为服装品牌的加持，不担心姜有雪搞什么打压父母公司之类的事情，而且想必江心澄也不会让江母只手遮天，但是古灵还是打电话问了一下。 　　接到电话的时候，白煜正在和大佬下棋。 　　没错，大佬。 　　就是那天生日宴上，与白煜相谈甚欢，甚至还给了私人名片的大佬。 　　按照古灵所说，白煜没有太在意这些名片，而是以平常心对待。 　　给了私人名片的大佬里，有两个让他感觉特别和善的长辈，白煜想了想，还是在中秋节的时候发了两句祝福。 　　没想到这两句简单的祝福，两位大佬竟然都很亲切地回复了，其中一位甚至邀请白煜去他家喝茶。 　　白煜在征询了白灵的意见后，去喝了两杯茶，然后这位大佬就经常邀请白煜喝茶、钓鱼、下棋。 　　今天已经是白煜第三次与大佬下棋了。 　　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荣幸，反而非常苦恼。 　　“诶诶诶，等等、等等，这棋我下错了，不下这儿了。”穿着深色中山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十分严肃的中年男人见白煜落下一字，将他大片白棋围死在角落，顿时将刚刚下在别处的白棋拿起来，捏在手上皱着眉头思索。 　　白煜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脸上因思考而尤其显眼皱纹，还是把刚刚下下来的黑棋拿了起来。 　　男人斟酌半晌，小心翼翼地将白棋重新放了一个位置。 　　白煜看了棋盘一眼，无声叹了口气，将手中黑子落下。 　　顿时，原本成了死局的黑棋因为连接上了另一个黑棋，重新活了起来。 　　“诶！等等等等，我不下这儿了！我还没考虑好！”男人将刚刚下下去的白棋再度捡了起来。 　　白煜眉毛纠结地皱起：“年叔，这一局棋我们已经下了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算什么，古人斗棋下个三天三夜的都有，我们这是在向棋圣靠近。”男人板起脸，严肃道。 　　但是人家下三天三夜，是在斟酌棋局，而我们下两个小时，有一个小时都是被你悔棋浪费掉的呀！ 　　白煜看了看男人脸上的期待和兴奋，再度叹了口气，重新将下下去的黑棋拿起来。 　　男人看了白煜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将白棋重新下了一个地方。 　　白煜看了眼那棋子的位置，已经不想再叹气了。 　　直接将白棋拿起来，放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下这里，两边都能照顾到。” 　　中年男人一点都不介意白煜代他下棋，反而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煜你棋艺不错呀！” 　　白煜好悬忍住了白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生日宴上被那么多人围着敬酒的大佬，私底下竟然是个落子即悔的臭棋篓子，陪他下棋，比应对女孩子表白都要煎熬。 　　要不是看他年纪大了又没有孩子，一个人挺寂寞的样子，白煜才不会陪他下这悔不完的围棋呢。 　　棋局在白煜的干扰下顺利地进行了下去，就在男人再一次陷入“诶诶诶，等等等等，我不下这儿了”的间断性循环中时，古灵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 　　白煜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喂？姐，你找我有事儿吗？” 　　年城看了白煜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放下棋子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不经折腾。 　　“家里最近还好吧，爸妈还好吗？”古灵没说她得罪了江家夫人，怕到时候什么事没有还吓着了白煜。 　　“挺好的，爸爸最近还升职了呢，怎么了姐？” 　　“没事，我就是问问，这不是好久没回去了吗？”古灵放下心来，看来江夫人暂时还没动手，她也得加紧了。 　　虽然不怎么喜欢白家人，但是古灵对这个弟弟还是挺关心的，这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真正关心原主白灵的人了，古灵不希望伤害到他。 　　“姐，你在朋友家住的还好吗？”白煜问道。 　　古灵当时把地址告诉白煜时，说辞是这是她在生日宴上认识的一个富二代朋友的家，便宜租给她的。 　　古灵点了点头，回道：“挺好的，现在是我男朋友家了。” 第18章 四舍五入 “或者今晚我们严谨一点，就…… 　　白煜愣了一下，道：“那、那……挺好的。” 　　关于江心澄，古灵没有多谈，打算找个时间让两人好好见上一面，知道白家暂时没事，古灵也就放心了。 　　白煜挂了电话，回到凉亭里，见年疏斟酌良久，终于落下一子，然而位置依旧可怕。 　　真是白打那么久电话。 　　白煜认命坐回去，果然一子下去，很快听到了熟悉的“诶诶诶，我再想想”…… 　　白煜这边陪中年臭棋篓子下棋非常苦逼，但是古灵这边就非常滋润了。 　　当然不是因为江心澄不在所以滋润，江心澄上班了，她还是很想念的，但是想念不能当饭吃，所以当有人请客的时候，古灵屁颠屁颠过去了。 　　一顿堪称奢侈的午餐吃完，来人挑明了来意。 　　“白小姐，听说你正在与江氏大公子江心澄交往。”年轻的小姐坐直身体，淡笑道。 　　坐在古灵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长相并不惊艳，只能说是小家碧玉，但是气质却很出众，有种似水的温柔，不带任何攻击性，很容易激起男性保护欲。 　　不过，与古灵一样，柔弱只是她的外表，事实上，这个女人十分执着且大胆，她已经在江心澄的公寓外逗留了一个星期，从江母到来一直到江心澄离开，都旁观得一清二楚。 　　“你是？”古灵认真询问。 　　没错，古灵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依然非常心安理得地被请了一顿大餐，吃完想想起来询问别人姓名。 　　“我叫舒灵，舒畅的舒，与白小姐同字的灵，说起来，也挺有缘分的。”舒灵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温温柔柔，似乎一碰就碎，有仿佛能包容一切。 　　古灵看着她。 　　舒灵于是继续道：“我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恰巧认识江心澄，也了解到了白小姐的处境，对于白小姐的处境非常感同身受，特意来支持白小姐的。” 　　表示支持？支持什么？ 　　“白小姐与江公子的感情非常让人感动，然而世家总是那么不近人情，高不可攀，眼中只有金钱与利益，毫无感情可言。”舒灵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眸中带上一丝恨意，但很快清醒过来，声音依旧温柔：“我也曾如白小姐一般，被世家夫人为难，但是现在，我与我丈夫过得很好，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害怕，坚持下去，你会比我更幸福的。” 　　舒灵温柔而祝福的目光落在古灵身上。 　　然而古灵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发誓，这次午饭她已经吃得非常饱了，但是眼前这个吃得并不多的女人，仿佛吃得比她还饱。 　　堪称吃饱了没事干。 　　古灵和江心澄在一起，关这个女人什么事？特意请古灵吃一顿饭告诉她不要放弃？脑子瓦特了？ 　　前世她从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做到总经理，早就不是什么天真的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了，可不会以为这个女人真的是因为古灵的经历让她感同身受所以特意来祝福。 　　但是古灵也没表现出来，毕竟刚吃了人家一顿饭。 　　她等着这个女人出下一招。 　　然而让古灵奇怪的是，这个自称舒灵的女人没再对说一句话，叫来服务员结账后就表示告辞，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真的只是来鼓励古灵一下一样。 　　古灵摸不着头脑地走出了餐厅。 　　餐厅外一辆黑色轿车里，一位气质温柔的女人坐进后座，很快被一个男人抱进怀里。 　　“宝宝，我看那个女人并不打算与心澄分开，你何必还过去见她一面？”男人疑惑道。 　　“我只是对被心澄爱上的女人有些好奇罢了，毕竟日后心澄离开了，两人就得一起过日子了，如果这个女人人品不好，我也放不下心的。”温柔女人轻声道。 　　“宝宝你真善良。”男人亲了女人的脸颊一下，对司机道，“先送灵灵回碧汀别墅，然后回一趟江家。” 　　司机应是，往碧汀别墅驶去。 　　古灵吃完午饭，回公寓睡了一觉，做了一个离奇的梦，醒来后立即将这个梦画下来，沉思片刻，在画上圈出几个元素。 　　就在古灵在为新设计思考的时候，徐禅的电话打过来，近日在库兰有一场国际性服装设计大赛，如果可以在大赛中获奖，将会对打开品牌知名度有极大好处，他已经帮古灵报了名。 　　古灵“嗯”了一声，上网查看了一下大赛要求，发现主题非常有意思，是“穿越时空的恋人”。 　　倒是没想到这么巧。 　　古灵顿时灵感如潮，结合中午的那个梦，很快下笔如飞。 　　等到需要开灯的时候，古灵才发现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了四个小时。 　　江心澄却还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过去，却久久无人接听。 　　江家。 　　“真是难得，你竟然舍得从你那温柔乡里出来。”姜有雪冷笑一声。 　　当然这声冷笑绝对不含任何幽怨因素，完全是讥讽。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来看看我儿子不行吗？”江父江维奕被姜有雪当着儿子面讥笑，也有几分不自在，但是很快脸色和缓下来，带着笑容和慈爱看向江心澄。 　　“心澄啊，这几年辛苦了，爸爸没本事，只能靠你支撑这偌大的江氏基团。”江维奕想要拍一拍江心澄的肩膀，却被下意识避开。 　　姜有雪在一旁冷笑：“就你这点儿演技，之前也没见你愧疚过，现在才上演慈父那一套，有点晚了吧，怎么，有事求我们？” 　　“姜有雪！”江维奕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娶了姜有雪这个强势而又野心勃勃的女人。 　　说好了商业联姻互不干涉，却还勒令他不允许将事情搞到明面上去，要顾忌两家名声，害得他出去找女人都得偷偷摸摸的。 　　后来进入江氏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各种限制让他苦不堪言，偏他还斗不过她，只好忍气吞声。 　　好在江心澄成年之后，姜有雪就从集团退下来了，否则的话，江维奕还过不上这样好的日子。 　　想到这里，江维奕对儿子更愧疚了。 　　“我怎么了？难道你不是来求我们办事的？”姜有雪对谁都很冷静，却对江维奕总是各种嘲讽。 　　江维奕脖子一梗，就想说自己只是来看儿子的，但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确实找两人有事。 　　“心澄啊，这个，江氏还缺不缺人啊，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家儿子特别出色，名牌大学毕业，工作能力也强，只不过得罪了上任老板，被开除了，你看能不能给他安一个职位。”江维奕小心翼翼道，“当然，如果他做不好，你尽管开除，出事我担着！” 　　江心澄刚刚下意识避了一避，立马有些后悔。 　　江父虽说不怎么管他，但是从小到大的生日他都记得送礼物给他，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到底还是记得他这个儿子的，江心澄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 　　虽然他也不相信父亲是特意过来看他的，但还是难免抱有一丝希望，不过很快，随着江父慷慨激昂的陈词，江心澄眼中本就微弱的光芒重新黯淡下来。 　　“江氏确实在招人，如果父亲朋友的儿子能力够强，可以直接面试进来。”江心澄平淡道。 　　“啊？还要面试啊？不能直接录进来吗？他能力真的很强，只不过运气不好……”江父尴尬起来。 　　“能力够强的话，为什么还要走后门。”江心澄声音平静。 　　“可是这是爸爸朋友的儿子啊！如果还需要面试，那岂不是……”江维奕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儿子，你是江氏总裁，真的没办法吗？” 　　“江氏有江氏的规矩。”江心澄道。 　　江维奕左劝右劝，江心澄都不为所动，渐渐有些怒意，我是你老子，这家业还是我传给你的，凭什么还不能安个把人进集团？ 　　这情绪一起来，说话就不过脑子了：“江心澄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还拿不拿我当爸爸了！” 　　江心澄眼睫垂下来，遮住眼底情绪，声音不变：“身为总裁，更不能破坏规矩。” 　　“你！江心澄！好啊！你们母子今天是一定要和我作对了！哼，江心澄，没想到你跟着姜有雪，半点不记得有我这个爸爸！” 　　江心澄眸子一颤。 　　姜有雪余光瞥见江心澄紧握的拳头，声音冷下来：“如果没有其他事就滚出去！” 　　江维奕对姜有雪总有些害怕，闻言下意识抖了抖，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冷哼，头也不回离开了江家：“谁稀罕回来似的。” 　　姜有雪没再看江心澄，而是冷冷道：“我说过，收起你那些妇人之仁。” 　　说完她便独自一人上了楼。 　　别墅的灯光十分充足，使得整个大厅亮如白昼，细微的关门声从楼上传来，偌大的别墅再无一丝声响。 　　一种让人骨头发寒的冷寂感慢慢爬上来。 　　“嗡嗡”。 　　手机再度震动起来，江心澄眼睛眨了眨，打开手机。 　　是一个备注单字为“火”的人打过来的。 　　“宝贝，你今天还回来住吗？我的大床已经饥渴难耐了。” 　　“……回去又不睡一起。”江心澄轻声道。 　　“隔个三五米而已，四舍五入就是睡一起了。”古灵摆摆手，不拘小节，“或者今晚我们严谨一点，就不四舍五入了？” 　　“想得美。”江心澄低声道。 　　他从衣架上取下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家。 第19章 男女平等 古灵摸着他的手，严肃道：“…… 　　夜已深, 门外走廊灯光不知为何有些暗，修长的身影一半埋在阴影里，夜风吹过走廊, 灯光更加黯淡。 　　突然，大门打开，室内光线争先恐后倾斜而出，照亮了江心澄晦暗的侧脸。 　　红色的长发一点点占据瞳孔，如创世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黑暗的世界。 　　“你刚刚是在公司加班吗？怎么没接电话，我还以为……”古灵拿着手机，走到门前，正要询问，却突然被江心澄一把抱住。 　　手臂箍得极紧，像是害怕她离开一样。 　　“古灵, 你真的喜欢我吗？”江心澄脸埋在古灵脖子里, 声音有些闷。 　　“怎么了？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吗？”古灵微微动了动脑袋，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脖子上，有点痒。 　　“那你再回答一遍。”江心澄没有抬起头, 声音依旧闷在喉咙里，低低的，像撒娇，更像哽咽。 　　古灵抱住他, 拍拍他的背：“怎么了？受委屈了？” 　　江心澄没有回答, 只把手臂收紧了，脖子埋得更深了。 　　古灵顿时心疼，声音温柔而又清晰道：“我喜欢江心澄，古……白灵喜欢江心澄, 最喜欢江心澄。” 　　声带的震动通过皮肤的微微起伏传到江心澄的脸上，与清晰而坚定的声音一起，就好像古灵说了两遍一样。 　　江心澄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在耳边环绕。 　　古灵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江心澄脑袋稍稍退开，手臂却没有松开，也没有让古灵看到他的表情。 　　声音沙哑：“晚饭吃了吗？” 　　古灵正想回答，一声清晰的“咕咕”声从肚子里传出，在安静的大厅内异常清晰。 　　何止晚饭，如果不是那个奇怪的女人找过来，古灵连午饭都要忘记。 　　江心澄双手松开，低着头道：“我给你做。” 　　说完他也没有抬头，而是径直向厨房走去，很快，厨房的位置传来开冰箱以及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古灵看了看厨房的位置，皱起眉。 　　她关上一直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走到客厅里。 　　开放式的厨房可以清晰看到江心澄的背影，看上去很平静。 　　古灵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白小姐，请问是有什么需要吗？”管家温声道，并不因为古灵如此晚还打电话过来感到不耐烦，言语中十分。 　　江家的管家，从江维奕的父辈起就在江家当管家了，可以说是看着江心澄长大的，江心澄刚出生那段时间，江父自认为任务完成，恢复了花天酒地的作风，基本不怎么管江心澄，管家几乎代替江维奕成为了江心澄心中父亲的范本。 　　在姜有雪的强势镇压下，江心澄还能拥有一颗敏感爱哭的心，几乎是江心澄爷爷辈、对江心澄慈祥又宽容的管家功不可没。 　　“江家今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古灵没有提到江心澄的表现，而是直接询问江家发生的事情。 　　按理说，作为江家管家，在古灵正式成为江夫人之前，她在管家眼里也不过是江心澄现任女友而已，与其他陌生人并无不同，江家家事她是无权过问的。 　　但是古灵就是这么问了，而管家竟然也真的回答了。 　　“今晚先生回来了。”管家声音温和道。 　　管家口中的“先生”就是江心澄的父亲。 　　虽然江心澄接管□□后，江心澄才应该是“江先生”，而江维奕已经可以称为“老爷”了，但是管家在江家的时间太长了，一直习惯叫江心澄“少爷”，而叫江维奕“先生”，江维奕也不喜欢“老爷”这个称呼，觉得管家把他叫老了，所以即便江心澄掌权，江维奕依旧是“先生”。 　　古灵从没听江心澄提起过父亲，但是从徐禅以及那一众狐朋狗友提起过，江父简直是商业联姻的典范。 　　结婚时收敛，结婚后遮掩，继承人出现后连遮掩都懒得，立马找了个“真爱”，分秒不耽搁。 　　不仅如此，他对于江家和江氏基团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除了花天酒地就是花天酒地，没有丝毫野心，江夫人都比他更能代表江氏。 　　根据这些信息，古灵基本能想象江心澄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样说来，江母倒是比江父靠谱多了，至少在江心澄成年前，牢牢把持着江氏，在成年后亦很快放手，完全是为江心澄做打算。 　　“除此之外？”古灵相信，仅仅是回家不足以让江心澄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江先生想让少爷替朋友的孩子安排一个职位。少爷拒绝了。”管家简洁道。 　　“然后？”古灵对于江心澄的拒绝并不意外。 　　表面上看江心澄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总裁，短短五年时间里，他把江氏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让不少圈内人调侃“犬父出虎子”。 　　但实际上，江心澄其实是个特别固执、又特别纯粹的人，连看个狗血爱情片都无比真情实感，毫无理由给公司塞人这种事情，江心澄是做不出来的。 　　但江心澄对感情很看重，父亲亲口提出的要求，他即使拒绝，也不会真的放任不管才对。 　　“然后先生认为少爷心中并没有把他当父亲看待。”管家继续道，仿佛真的只是在单纯汇报事情而已。 　　但古灵现在不过是江心澄的女友而已，又不是江家太太，管家却如此毫无保留，已经很能说明立场了。 　　古灵明白了。 　　感谢管家之后，她挂了电话。 　　厨房里飘来了饭菜的香气。 　　不得不说，江心澄在国外呆的那几年，着实便宜了古灵，只是闻这香气，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转过身的时候，江心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端倪了，他将饭菜端上桌，正好米饭也差不多熟了，于是从橱柜拿出碗筷。 　　“来吃吧。”江心澄将盛好米饭的碗放在餐桌一侧，看向趴在沙发上不知在做什么的古灵。 　　“等等，一会儿就好。”古灵应道，拿起手机放在唇边：“白灵喜欢江心澄，白灵最喜欢江心澄，江心澄是白灵唯一的宝贝。” 　　声音清晰，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近乎宠溺的笑意，从声音里就能想象到说这句话的人嘴角一定是上扬的，心里一定是愉悦而坚定的。 　　江心澄放筷子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道：“你在干什么？” 　　“录音啊！”古灵随口道，接着她走到餐桌旁，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先是高兴，然后苦恼：“好像有点多，吃得完吗？” 　　江心澄一看，四菜一汤，而且有两道大菜，好像确实有点多。 　　他刚刚只想着不让古灵看到他又哭红眼的样子，直接将能用的食材都拿出来了，没注意就做多了。 　　“先吃吧，剩下的我想想怎么办。”江心澄道。 　　古灵点点头，她闻着味儿早就饿了，此刻拿起筷子就是一顿狂吃。 　　江心澄比她斯文多了，而且看她手忙脚乱，手里剥着虾，眼睛还盯着桌上的肉，将自己剥好的虾推到她面前。 　　“宝贝你真贤惠！”古灵立马从一堆看不清尸体形状的虾里抬起头来，迅速瞄准了眼前的肉。 　　一手虾一手肉，简直是人生巅峰。 　　江心澄剥虾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睫毛重新垂下，没有说话。 　　白皙的手指看上去养尊处优，但剥虾的速度意外挺快的，将古灵推过来的盘子放满之后，还能擦干净手吃饭。 　　事实上，古灵小看了她的食量。 　　四道菜，除了汤还剩一点点水，两道大菜被她吃了大半，剩下两道菜也干掉不少，基本没多少剩的。 　　古灵吃完后，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由衷道：“宝贝，你真的可以考虑发展一下副业，这一手厨艺，摆摊配不上你！米其林餐厅错过了一个人才！” 　　江心澄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微微皱眉：“你晚上吃得太多了。” 　　古灵老大爷似的瘫在椅子上，摸着肚子一本满足：“这不是我的错，是虾和肉的错，谁让它们长得这么好吃。” 　　“别坐着，起来消消食。”江心澄拉了拉古灵，没拉动。 　　“你让我歇会儿，吃得有点撑……”古灵苦着脸。 　　“没事吧。要我去卧室拿点药给你吗？”江心澄揉了揉古灵的肚子，担忧道。 　　“诶诶诶，别去，就这样……嗯……舒服……”古灵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表情舒适得如同经历了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声音特别奇怪。 　　听到这个声音，江心澄的手微妙地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但是看古灵确实吃得有点多，想想还是没停。 　　差不多三分钟之后，古灵握住江心澄的手，表情轻松道：“好了。你去洗漱吧，我收拾碗筷。” 　　江心澄摇头：“你再起来走走吧，我去洗就好了。” 　　古灵起身按住他：“坐下，我去！” 　　江心澄被按得屁股都有些发麻，看着她。 　　就听到古灵严肃道：“手是男孩子的第二张脸，一定要好好保护，怎么能碰洗洁精这类化学药剂呢？” 　　江心澄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是男人。” 　　古灵摸着他的手，严肃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代社会，男女平等。” 　　江心澄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20章 狗粮 某上市集团总裁深夜喂狗粮，加班…… 　　碗筷还是古灵收拾的, 不过因为有洗碗机，所以不需要碰洗洁精。 　　等到两人洗漱完已经很晚了，也没有多聊, 便各自回了房。 　　是的，各自，即便是今天，江心澄依旧坚强地没有妥协。 　　只不过回房后，江心澄却没有立即睡下。 　　他打开手机，除了工作汇报和一些私人问候之外，没有任何信息。 　　江心澄脸上表情还是冷的，眉头却纠结起来。 　　那个录音，不是给自己的吗？ 　　为什么还不发过来？ 　　江心澄守着手机，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太过于期待，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强迫自己关掉了手机。 　　“叮。”是短信的声音。 　　江心澄立即拿起手机, 打开发现是小侄子江寻的消息，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江心澄确实挺喜欢江寻的，他发的信息还是会好好看的。 　　“小叔！你快去下一个某信！灵姐公开表白啦！” 　　没来得及回答, 下一条信息立即跳出来。 　　“算了，慢死了！看我给你的截图！” 　　江心澄点开江寻发过来的图片。 　　是一条朋友圈截图。 　　江心澄首先看到的是发信人的头像，是一双白皙干净，从水流中穿梭而过的手, 他愣了一下, 觉得这个图片有些眼熟。 　　不是那双手眼熟，而是背景里的水龙头和水流下的浪纹瓷砖十分眼熟。 　　极富设计感的无色透明水龙头，与他家厨房的水龙头一模一样，那波浪一样的瓷砖, 也与家里厨房的瓷砖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手？ 　　江心澄对自己的手没什么感觉，很快将视线移开，落在发信人的内容上。 　　“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我最喜欢的人，我的大宝贝，江心澄小朋友。” 　　从字里行间便能窥见发信人那喜欢到满溢的心情，毫不含糊，毫不遮掩。 　　江心澄呼吸一滞，心脏狠狠一跳。 　　他再往下看，配图是一张侧影照。 　　照片里，他侧对着镜头，光线若隐若现，正在眺望远处城市的灯光。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他怎么不记得？ 　　看了底下评论之后，江心澄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几年前被采访时，摄影师抓拍的一张照片。 　　不过因为江心澄的要求，并没有流出去，只有当时旁观采访的江寻觉得拍得不错叫，要了两张，倒是没想到古灵也有。 　　“姐姐喜欢就好。”这是白煜的评论。 　　“灵姐牛逼！竟然能搞定江大公子！”这是江寻的朋友，一个同样对演戏有想法的富二代。 　　“灵姐可以啊！什么时候不喜欢江心澄了，弟弟也可以哦～”这是徐禅。 　　毕竟是江寻的朋友圈，不少人江心澄都认识，不过倒是没想到，他们与古灵也这么熟。 　　看到徐禅那一句，江心澄眼睫垂下来，薄唇轻抿。 　　他想了想，回了江寻。 　　“怎么下。”他问。 　　江寻先是发了三个巨大的感叹号，然后发来了详细的教程。 　　江心澄下好安装好后，某信提醒他注册账号。 　　他给手机发送验证码后，对方让他输入昵称。 　　他先是输入“江心澄”三个字，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了两个字。 　　飞蛾。 　　他是飞蛾，古灵便是他的火。 　　飞蛾赴火，虽死不吝。 　　江心澄注册好信息，系统问他要不要添加通讯录里的人，江心澄看了看，除了古灵全部都拒绝了。 　　江心澄刚拒绝完，江寻便发来了信息：“小叔你注册好没有？我加你啊！” 　　江心澄想了想，把自己的某信号发给了他。 　　不一会儿，就有消息显示有人加他，江心澄点开看了半晌，点了拒绝。 　　江寻打了电话过来：“小叔你怎么拒绝了？那个‘小白兔白又白’就是我呀！” 　　“你取的什么名字？不加。”江心澄拒绝。 　　“昵称而已啊！再说了小白兔白白的不可爱吗？为什么不加。”江寻不解道。 　　“不加。” 　　“好好好我改了改了，小叔你记得添加一下啊，叫山上有老虎。”江寻无奈道。 　　江心澄看着那个白兔头像，老虎名字的人，皱起眉，最终还是点了添加好友。 　　“小叔，你名字为什么叫飞蛾啊？不是……你叫飞蛾为什么不准我叫大白兔？”江寻心理不平衡了。 　　“好了，加完了，我挂了。”江心澄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不过没一会儿，他重新发了条信息给江寻。 　　“怎么发朋友圈？” 　　江寻被挂了电话，气得下定决心这一周都不理会小叔的任何吩咐，然而在信息来临的那一刻，他还是可耻地屈服了。 　　江心澄学会怎么发朋友圈之后，想了许久，编辑了一条内容。 　　“我女朋友：古灵。” 　　配图是一张古灵大吃大喝的照片。 　　古灵还没有反应，江寻先发了评论：小叔你是和灵姐吵架了吗？怎么能把他拍得这么丑？ 　　“哪里丑了？”那张照片上的古灵浑身洋溢着一种活泼喜悦的气息，让人看了都忍不住露出微笑，特别好看。 　　江寻发了一个大拇指过去。 　　然而不久后，古灵通过江寻的消息知道江心澄开通了微信，在添加好友里面找到江心澄奇怪的昵称并通过后，点开朋友圈便是一阵气血上涌。 　　“立刻，马上，删除朋友圈！”古灵的消息来得活力十足，江心澄不解其意。 　　“你也发了，为什么我不可以？”江心澄问道。 　　“我发的是你最好看的一张照片，你发的却是我最丑的一张照片，宝贝，你是认真的吗？” 　　“不丑，很好看。”江心澄立马道。 　　“删掉。”古灵言简意赅。 　　江心澄于是遗憾地删掉了。 　　“用这张发。”古灵重新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江心澄点开，是一张古灵穿着黑色长裙在栏杆上看夜景的图片。 　　也是侧影照，飘逸的长发从江面反射的月光中可以看出一丝火红，长裙飘起一个飒然的弧度，双手扶杆，目视远方。 　　这一张，也很好看。 　　江心澄将图片保留下来，重新发了朋友圈。 　　江寻很快又评论了一句：“好看好看，灵姐简直是仙女！” 　　江心澄想了想，点进设置里，将手机古灵大吃大喝的屏保换成了这张夜景图。 　　虽然他觉得两张都好看，但是既然古灵更喜欢这一张，那就换这一张叭。 　　看着古灵朋友圈里一长列的评论，和自己朋友圈下孤零零的几个评论，江心澄抿抿唇，重新找到某信通过通讯录添加好友的设置，一连添加了十几个好友。 　　这十几个好友里的十数个此刻都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只有两三个加夜班的在看到系统自动备注后受宠若惊，思考江心澄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点进朋友圈之后，看到了江心澄这个刚注册的某信号的唯一一条朋友圈：“我女朋友：古灵。” 　　真是谢谢啊，大半夜的饱了。 　　看着寥寥无几的评论，江心澄毫不犹豫将没有点赞和回复的人通通删除了好友，重新拉了一批。 　　就这样，几番操作之后，这条介绍女朋友的朋友圈下面，艰难地有了一长列评论。 　　江心澄满意地点点头，关掉手机睡觉。 　　至于那条录音，江心澄不好意思找古灵要，只好当做没听到。 　　第二天上班前，江心澄本想问一问古灵，不过遗憾的是，古灵……压根没起来。 　　大概十点多钟，古灵才慢悠悠从房间里晃出来，刷牙吃早餐。 　　江心澄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早餐做成了不需要热的三明治，古灵洗漱完可以直接吃。 　　一边看剧一边吃早餐，差不多快11点的时候才吃完，古灵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拿着一杯时尚杂志走到落地窗前，坐在地毯上翻看。 　　看到杂志上的照片时，古灵突然想起昨晚的惨剧，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了几张自拍照。 　　在修了一个用时很久、但其实与原图基本没什么差别的图之后，古灵将照片发给了江心澄。 　　“把你手机里的丑图都给我删掉，用这几张。” 　　江心澄正在开会，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整个会议室的人噤若寒蝉，都知道这位江大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却很强，与此同时，性格也十分冷漠古板，平时连某信都不用，会议的时候更是要求绝对静音。 　　大家互相看了一会儿之后，却见位于首位的江氏总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平静道：“是我忘了关静音，财务记得记一下账，这个月奖金扣五十。” 　　原来是老板啊，那没事了。 　　等等，老板？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刚那个声音，好像是某信啊，老板开通某信了？ 　　这时候，有几位高层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他们就是昨晚没有睡觉、有幸进入了总裁好友列表的那批人，得知老板开了某信之后，先是惊讶，后是疑惑，最后是面无表情。 　　上市集团总裁深夜开通某信，只为给工作到半夜的广大劳苦员工强喂狗粮，多么感人肺腑的故事。 　　几位高层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或许他们集团将迎来一位女主人以及大波狗粮？ 第21章 奇怪的女人 白灵小姐姐，白家以前不让…… 　　“好。” 　　古灵看到回信, 满意地放下手机，继续翻看手中杂志。 　　与克里斯大师的见面就约在这周，古灵除了欣赏优秀作品, 保持住时尚敏锐度之外，更多的是在寻找灵感。 　　所以除了时尚杂志外，地毯上还堆了许多旅游杂志、新闻杂志和志怪异谈。 　　说起来倒是多亏了江寻，他所在的话剧社意外地活跃，不仅在z市，在其他市区也有演出，古灵跟着看演出之余，也见识了不少这个世界的风土。 　　有一点比较遗憾的是暂时还没机会出国，亲自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外国风景，好在无论是克里斯大师的见面，还是库兰的服装大赛, 都不限定地区文化, 古灵可以直接以脚下这片从前世到这一世都如此亲切的大地为灵感进行构思设计。 　　午餐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女人再度出现了。 　　她穿着一袭白裙，眸色温柔, 举止优雅，整个人如同春日一缕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但是她的行为着实让古灵困惑。 　　“白小姐，又见面了。”舒灵双手自然交叠于腹前, 微微一笑, “听说隔壁有一家海鲜餐厅，味道还不错，不知白小姐是否有时间与我共进午餐？” 　　古灵皱眉：“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找我？” 　　“我说过，我与白小姐投缘, 听说了你与江公子的事情，心有戚戚，只是想交个朋友。” 　　“我和江心澄之间很好。”古灵不打算再与女人兜圈子。 　　“是吗？”女人不置可否地一笑，紧接着换了个话题：“听说白小姐与徐家小公子合伙创办了一个服装品牌，名叫……‘时空恋’？” 　　古灵眼神锐利起来。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本人对时尚很感兴趣，也有几个时尚界的朋友，都对白小姐的设计作品赞不绝口，能得到克里斯大师的欣赏，白小姐前途不可限量。” 　　古灵也不急着走了，静静等着她还有什么招。 　　“听说白小姐还参加了库兰服装设计大赛，不巧，我那几个时尚界的朋友中，就有一位被邀请为库兰服装设计大赛评委。” 　　舒灵站在走廊旁，光线从门口涌入，照得那张白皙柔弱的脸庞仿佛多了几分圣洁，显得格外不真实。 　　“如果依然是舒小姐买单的话……那么免费的午餐有何不可。”古灵说着，率先向前走去。 　　那家海鲜餐厅今天才开业，古灵周末时还与江心澄去过，只不过因为没有开业遗憾错过。 　　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这位……曾经被棒打鸳鸯的小白花一样纯洁善良的女人。 　　确实是巧啊。 　　可能这就是缘分？ 　　古灵跟着蹭了一顿海鲜大餐，却没有谈及时装大赛的事，这位舒灵小姐也没有提，仿佛忘记了走廊旁的威胁一般。 　　两人愉快地吃了一餐饭，照例是舒灵买单。 　　离开的时候，舒灵微笑道：“对于古小姐的处境，我真的感同身受，祝白小姐大赛顺利，事业成功。” 　　“多谢。”古灵点点头，也露出一个笑容。 　　古灵转身时，忽然亦有所感地回头。 　　看见那位舒小姐站在原地，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走一般，但是很快，一个男人走过来，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似乎还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肚子。 　　古灵看到那个男人，眉眼与江心澄有些像。 　　回到公寓后，古灵立即与江寻打电话。 　　“你有江心澄父亲的照片吗？给我发一张过来。” 　　江寻并没有江父的单张照片，但是有家族合影，他将照片拍给了古灵。 　　果然，照片上站在江心澄身后的男人，虽然气质有些改变，但是五官与刚刚她在舒灵身边看到的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女人是江维奕的情人。 　　还怀孕了。 　　那么她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不断强调她与江心澄结合的困难以及她对自己的支持又是什么意思？ 　　古灵左思右想没想明白，索性也懒得再想，不过，既然是江维奕的情人过来找自己，古灵便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江心澄，无论那女人想做什么，总要有个准备。 　　下午五点，江心澄就回了公寓。 　　“今天怎么这么早？”听到声音，古灵从书房探出头来。 　　“公司里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江心澄随口道，“饿了吗，我给你做饭。” 　　古灵摇摇头：“既然你回得这么早，我们出去吃好了。” 　　她可不想到时候习惯了江心澄的照顾，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两人于是去餐厅吃了顿饭，期间，古灵给江心澄说了舒灵的事。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古灵问，她总觉得，舒灵应该是认识江心澄的。 　　“我好像……有印象……”江心澄皱起眉头思索。 　　白裙子，气质温柔。 　　“对了，她曾经来找过我妈。”江心澄记起来，在他小时候，曾经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来过江家，还说江父真正爱的人是她，阶级的对立根本不可能让她放弃真爱。 　　不过没呆多久，就被江奶奶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即使是年纪还小的江心澄，也不得不说女人的表现太过偶像化，简直和他看的电视剧一模一样，但是在电视里看起来浪漫美好的事情，在现实中演出来，其实是很尬的。 　　江心澄不明白女人为什么突然过来宣誓一番，就像古灵也不明白女人为什么突然过来支持一番。 　　听到女人怀孕了，江心澄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这些年找上门来的私生子其实不少，但没一个是江维奕的种。 　　这倒不是江维奕被带了无数顶绿帽子，而是在分手之后，这些女人都不敢甘心，试图用怀孕的手段从江家获取大量财产，这分手后怀的孕，自然与江维奕屁关系没有。 　　不过舒灵的孩子应该确实是江父的，毕竟从江心澄小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还坚挺地站在江维奕身边。 　　江维奕也不蠢，知道自己乱玩是一回事，孩子则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带个小雨伞都要检查两遍质量问题，生怕把人肚子搞大了不好收场。 　　这些年来，除了江心澄之外，没有一个私生子。 　　不过这一次倒是例外。 　　看来能陪在江维奕身边十几年，确实有些能耐。 　　古灵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的画风十几年前就这么奇葩，这样看来，找自己吃两顿饭还算友好的了。 　　不过，古灵这一提醒，江心澄倒是想起下午董事会那些人最近一直在催促他尽快结婚正式接管江氏，言语间还有些威胁在里面，不知道和舒灵有没有关系。 　　晚餐结束后，两人也没有立即回公寓，而是绕着z市江边走了一圈，古灵用江心澄的手机给自己拍了不少照片，本来想把以前那些奇丑无比的照片全部删除的，但是被江心澄一双水润的眸子直直盯着，还是没能删掉那些角度清奇的照片。 　　“以后发照片就用我怕的，你拍的那些自己看看就行了，不许发出去。”古灵警告道。 　　“不会的。”江心澄乖巧地点点头。 　　两人在江边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家的时候，古灵非常悲催的发现自己肚子饿了。 　　就连古灵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食量，由衷道一句：白灵小姐姐，白家以前不让你拿冰箱里的吃的，真的是委屈你了。 　　“宝贝～”古灵拉住准备洗澡的江心澄，一双眼睛眨呀眨，看上去乖巧极了。 　　“怎么了。”江心澄停下来。 　　“我饿了……”古灵摸摸肚子，讨好地拉拉江心澄的袖子。 　　“……” 　　江心澄叹了一口气，拂开古灵的手，一边挽袖子一边走向厨房：“下碗面就算了，晚上不能吃太多。” 　　“好的宝贝，你真的太太太贴心了！”古灵高兴道。 　　面条并不难做，大概十分钟江心澄就端出了一碗香喷喷的素面，上面撒着葱花和碎芝麻，看上去特别好吃。 　　古灵吃了一碗其实还有点馋，但是肚子是真的饱了，只能遗憾地看着江心澄把碗筷收拾走，三两下洗完。 　　古灵犹豫着，晚上要不要吃个零食什么的，毕竟江心澄做的零食，也特别好吃。 　　“零食也不许吃了，不然我下次不做了。”江心澄盯着古灵。 　　“好叭。”掌握家里食物命脉的人就是这么说一不二，她选择能屈能伸。 　　接下来几天，古灵都在准备与克里斯大师见面的事宜，以及服装大赛的参赛作品。 　　因为克里斯大师所在国家在大洋彼岸，飞机要飞十个小时以上，古灵只好早早出发，看完电影后直接从电影院出发去机场，准备在飞机上休息。 　　飞机抵达的时候，徐禅带着另一个人过来接机，也是工作室的人，不过是工作室招来的设计师，年纪轻轻就对时尚界有深刻见解，也获得过不少大奖，最重要的是也是个性格胆大之人，与两人相处得非常愉快。 　　两个小时之后，一行人坐车来到了古奈奇公司总部，也是与克林斯大师的见面地点。 第22章 睡衣 “宝贝，以后我在家，就穿这件知……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 古灵来到了一个宽敞的休息室，休息室的墙面是玻璃材质，可以看到对面就是创意总监办公室, 而古奈奇公司的创意总监兼首席设计师，正是克林斯大师。 　　一整面的不规则多边形金属条将门口装点得极富超时代气息，门上却用劣质彩色塑料袋与啤酒瓶的碎玻璃片拼接出一个穿着盛装的窈窕女子，她的脸庞被宽边带纱的宫廷帽遮住，使得身上那件被“碎钻”点缀的越发夺目。 　　“克林斯与一位客户交谈，还请稍等片刻。”工作人员询问了古灵的意见后，在她面前放了一杯咖啡。 　　古灵点头道谢，目光在那些多边形金属条上扫过片刻，很快被门上那窈窕艳丽的女子吸引。 　　但不过片刻，古灵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因为女子身上，那条欧洲宫廷风格的克里诺林裙的材料和用色虽然十分大胆, 但是就服装本身的设计而言, 并没有太多创新。虽然从裙子本身来看，克林斯的设计水平比起一般设计师水准还是高出不少的，但是却是配不上外界如此之高的赞誉的。 　　正当古灵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 眼角却突然捕捉到一抹亮光。 　　古灵不由得细看，然而这一看之下，却是发现了端倪。 　　如花苞绽放的宫廷蓬蓬裙下，被风掀起的裙摆的一角, 露出了女子双脚之上的一双镣铐。 　　古灵一愣, 紧接着看去。 　　却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小细节，而当这些小细节连在一起，整个服装的风格与其所代表的寓意完全变了！ 　　古灵惊讶地再度看了一遍门上的女子，发现她的脸庞不是被宽大的宫廷帽上的黑纱遮住, 而是被一层蛛网覆盖！ 　　到此，整个服装主题完全变形，成了与第一眼看上去所以为的自由、热烈、张扬完全相反的束缚与泣血的挣扎！ 　　古灵浑身一震，被克林斯的大胆与无与伦比的天才构想惊艳，顿时对这次见面充满了期待。 　　大约十分钟之后，一位打扮十分贵妇的女人从办公室出来，脸上带着心满意足与隐隐激动的笑容，从休息室另一侧离开。 　　“灵小姐，你可以进去了。”工作人员通知古灵。因为是外国人，所以呼唤古灵的时候工作人员自觉选用了比较好发音的“灵”作为称呼使用。 　　古灵点头，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走进了那栋无数时尚界人士的大门。 　　被时尚界传为时尚之神的库恩·克林斯就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的后面。 　　之所以强调巨大，是因为这张办公桌真的很大，至少是一般办公桌的三倍以上。 　　左上角堆满了设计手稿和时尚杂志，右下角是作图工具，左手一块最为夸张，各种布料叠出了二十多厘米，首饰亦乱成一团，只有正中央的办公区域稍显干净，上面放着一件半成品的衣服。 　　好在古灵并没有强迫症，对于这张乱七八糟的办公桌，仅仅扫了一眼便看向了克林斯。 　　金棕色的半长头发，碧绿的眸子，深深凹陷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以及长得十分有条理、甚至可以说是设计感的皱纹，身上的衣服并不如何出格，只是简单的蓝色条纹衬衫搭配同色系领带，看上去甚至不像个时尚设计师。 　　然而只有仔细看才知道，即便只是简单的条纹衬衫，那领口上的刺绣与在光线下呈现出流动感的条纹都让这件衣服显得尤其独特，与门上那个中世纪女子的服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好，灵，我是克林斯，请随便找地方坐，这里有些乱，还请不要介意。”克林斯笑着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冲淡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也使得他那张已经显露出岁月痕迹的脸庞顿时年轻起来，显得神采奕奕，比许多年轻人都要鲜活得多。 　　“你好，我是白灵。容我说句实话，你这里不是有些乱，而是完全一团糟，简直无可救药。”古灵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无声扫视了一圈办公桌，毫不犹豫吐槽道。 　　得益于前世在国外的进修，她的英文十分流利，至少应付日常对话和设计类词汇没有任何问题。 　　克林斯愣了一下，脸上也跟着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没有想到古灵如此直白。 　　不等克林斯反应过来，古灵又接着补了一句：“简直快赶上我的办公桌了。” 　　言外之意，古灵的办公桌比他还乱。 　　克林斯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完全不加掩饰，从满含笑意的眼眸到笑得合不拢的嘴巴，让人一眼看得出他绝佳的心情。 　　对比起这丝毫不打折扣的笑容，克林斯刚刚那本来极其自然的亲和微笑反而有了一丝刻意的味道，应该为了让古灵不要紧张特意和缓了面容。 　　“我没记错的话，灵你是z国人吧！竟然也如此幽默！”克林斯的态度明显变得亲近起来，连眸子都染上了好奇。 　　这倒不是说他之前对古灵冷淡，只不过礼貌和真心还是有差别的，古灵一个小小的玩笑，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让她在克林斯这里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古灵耸耸肩，眉梢轻扬，表示这不值一提，同时也暗示自己的设计水平才是真正厉害的东西，这一点点幽默完全是临场发挥。 　　克林斯咀嚼出后面一层含义，再次大笑起来，直言古灵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孩，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 　　有了这样一个良好的开头，接下来的谈话氛围简直不能再好。 　　古灵带来了自己的作品集，阐述了自己的设计理念，对近来时尚界的流行风向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更是对历年优秀设计师的作品如数家珍，让克林斯也不由得侧目。 　　除此之外，古灵还提到了门外那个穿着艳色宫廷长裙，脚上却带着镣铐的女人，对克林斯的奇妙构想和天才的设计赞叹不已。 　　克林斯没想到古灵不过是在休息室坐了十分钟，便对门上那副设计有了如此深刻的见解，并且完全符合他的设计初想，对古灵也越发欣赏。 　　一番交谈过后，古灵得到了克林斯的私人名片，以及一句“如果你将来打算举办时装秀，我一定会去看的”的承诺。 　　要知道因为年岁渐长，克林斯如今已经很少去现场看秀了，大多时候是看视频转播，比起观看实物确实少了一份震撼感，但设计水平达到克林斯这个高度，大部分秀也不过是老调重弹，没什么新意，最多是设计上的一些亮点值得注意，看看转播也就差不多了，现在流行的许多元素，早就是克林斯玩烂的东西，这句话可不只是说说。 　　那么克林斯这声承诺，就非常难得了。 　　古灵回道：“那我也不客气了，毕竟你办的每场秀我都看过。” 　　当然不是现场，克林斯的秀，请的都是时尚界的顶尖人士，古灵连邀请函都拿不到，如果不是徐禅有本事，将作品给克林斯过了目，古灵现在还够不上克林斯的后脚跟呢。 　　克林斯很快听出来了古灵话里的小马屁，又是一笑，摇摇头，与古灵告别。 　　古灵带着名片和一肚子咖啡回到酒店。 　　——因为说了太多话，她喝了不少咖啡，现在肚子还有些涨。 　　打开手机，备注为“宝贝”的信息赫然在最顶部：谈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是前不久发的，说明江心澄竟然还算着时间，隔着时差，凌晨发的消息。 　　没想到分开的时候辣么成熟稳重，守着时间发消息倒是毫不含糊。 　　古灵在床上翻了个身，迅速打字：“明天就可以回来了，宝贝是想我了吗o(*///////*)q～” 　　古灵发完这条并没有停下，以她的猜测，害羞的江心澄是不会理她这条信息的。 　　不过没等古灵将手上的信息发出去，某信上突然弹出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古灵一看头像，竟然是江心澄。 　　古灵惊讶地按下接听键。 　　视频那头，房间的灯光还亮着，显然天还未大亮。江心澄穿着黑色的睡衣靠在床上，眸子微微低垂，似困非困，最重要的是头发十分整齐，丝毫没有睡了一夜的凌乱。 　　显然，最有可能的是他根本就一夜未睡。 　　“宝贝！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古灵惊道。 　　“没有。”江心澄低声道，微微避开眸子。 　　“你竟然真的一夜没睡……”古灵从声音里就能分辨出来江心澄不过是在嘴硬，刚想说些什么，注意力立即被江心澄身上的睡衣吸引。 　　“等等，宝贝，你把手机举起来，让我看看你。”古灵突然道。 　　江心澄不明所以，将手机微微举高。 　　视频里露出江心澄大半个身子，脸庞被灯光照得十分柔和，清澈的眸子疑惑地看向镜头，黑色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在抬手的动作下露出一丝白皙的锁骨。 　　古灵悄悄咽了咽口水。 　　“宝贝……以后在家就穿这件睡衣知道吗？一看就特别舒服。”古灵认真道。 　　江心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耳根染红的同时，脸上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手指微动。 　　很快，视频变得一片漆黑。 　　“怎么了？网卡了？” 　　“视频已经看过了，接下来语音通话就好，省流量。”江心澄冷静道。 第23章 江家 “跟你还真有点关系。”，徐禅道…… 　　古灵劝了足足十分钟, 江心澄才重新打开了视频。 　　并且，换了一身睡衣。 　　“这一套我不是扔了吗？”古灵看着那件平平无奇，宽松但没有慵懒美感, 贴身但毫无性感设计的睡衣，险些吐出一口血。 　　“是吗？我觉得这件挺舒服的，让管家重新买了一件。”江心澄冷着脸道。 　　“宝贝……你可能是这家制衣厂的唯一粉丝。”古灵有气无力。 　　江心澄不置可否。 　　古灵叹了口气，放弃让江心澄把衣服换回去的念头，聊了一会儿与克林斯大师的见面事宜，又提到这边的景色和食物。 　　说了大概半个小时过后，古灵看到江心澄几乎睁不开的眸子和越来越往后倒的脖子，停住了声音：“你先睡吧，醒了再聊。” 　　江心澄“嗯”了一声，就真的直接睡了，连视频都没来得及关。 　　他昨晚一晚上没睡, 一直到早上都很清醒, 然而一见到古灵，尤其是听到她的声音，心中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强烈的困意也随即席卷而来, 之所以一直醒着，就是想听听古灵的声音。 　　江心澄没挂视频，古灵也没挂，反正流量费徐禅会报销, 浪费得毫无心理负担。 　　而且就算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古灵都觉得江心澄可爱极了。 　　怎么会有男孩子为了给女朋友打电话而一整晚不睡，太可爱了叭。 　　古灵进洗手间卸了妆，虽然她的底子很好，但是因为一下飞机没过多长时间就去见克林斯, 所以古灵还是画了个淡妆，遮掩脸上淡淡的疲惫。 　　刚刚江心澄视频过来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先卸妆再开视频的，但是想到这点妆江心澄根本啥也看不出来就放弃了。 　　一直到睡觉，古灵都没舍得关掉视频。 　　第二天一大早，古灵便起床坐飞机回了z市。 　　z市这边已经是深夜，但是当古灵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依旧亮着灯。 　　打开门，发现江心澄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宝贝，醒醒，去床上睡。”古灵轻轻摇了摇江心澄。 　　现在已经是深秋，在客厅睡觉很容易着凉，而且江心澄手长腿长，憋在沙发上很不舒服。 　　“你回来了……饿了吗？冰箱里有吃的……”江心澄半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忍着困意提醒道。 　　“我知道了，去睡吧。”古灵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见他一脸迷糊，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江心澄完全没有平时的谨慎与敏.感，坐在沙发上呆滞了三四秒才慢慢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那我去睡了。” 　　古灵点点头，看着他缓慢中略带摇晃的脚步，真有点担心他摔倒了，一直看着他进了卧室才收回目光。 　　冰箱里用保鲜膜封着做好的饭菜和米饭，古灵拿出来热了热，味道不如新鲜的好吃，但比飞机餐要好多了，很快吃得差不多。 　　轻手轻脚收拾好碗筷之后，古灵去浴室刷了个牙，但是因为在飞机上睡过，却是不怎么困了。 　　干坐着实在有些无聊，古灵索性去了书房，将与克林斯大师交流之后的一些想法述诸笔端，另外整理了自己之前的一些手稿，将可以投入生产的最终版整理到一起，明天一起带给徐禅。 　　接下来一个星期，古灵都在配合徐禅的宣传计划推广品牌，因为有克林斯大师的背书和徐禅一些时尚界朋友的帮忙，很快在高端市场打开了局面。 　　让古灵和徐禅都有些惊讶的是，在时尚界颇负盛名的z国版时尚女魔头“疯女”年慈在这次推广中也开口肯定了品牌的先进与新锐，虽然并没有如克林斯大师一般百般赞扬，但也表示了友好的态度。 　　这位女魔头眼光十分挑剔，别说古灵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兴品牌，就连有克林斯大师坐镇的古奈奇品牌服装也被这位女魔头挑剔过服装的设计“用力过猛，不知所云”。能得到她的肯定，对于“时空恋”品牌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正是年慈的肯定，使得他们在高端市场的推广上顺利了许多。 　　“时空恋”的顺利推广让古灵彻底放下心来，全心准备库兰时装大赛，也让古灵对于江母可能的为难有了更多的信心。 　　不过，有些出乎古灵意料的是，一直到姜女士放话要对付白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是通过白煜的电话来看，白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姜有雪忘记了？ 　　古灵觉得不太可能。 　　但是既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最好，古灵也能将自己手中的筹码再加重一些。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灵一直在准备服装大赛，感觉江心澄最近也忙了许多，回来公寓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是半夜两三点，这还是古灵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的。 　　想到江母也迟迟没有动静，古灵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江家内部可能出了点问题。”徐禅道。 　　“什么问题？”古灵虽然与江心澄在一起，但是在这方面的信息不如最近一直在商圈游走的徐禅。 　　“好像是江心澄决策失误导致江氏有了一个不小的麻烦，董事会正在重新考虑江心澄的继承人位置。而且因为江心澄迟迟不肯同意与林氏的订婚，本来是友好合作关系的林氏冷眼旁观，让不少人蠢蠢欲动。”徐禅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徐家与江家向来交好，能比别人知道不少信息。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江心澄的父亲带着情人回来江家，他女人怀孕了，也表示要加入到继承人的竞争中，当然，一次决策失误并不能动摇江心澄的位置，何况江维奕在江家地位比姜有雪还不如，那女人完全是痴人说梦。但是江心澄这一次的行为确实是让董事会不少人质疑。”徐禅道。 　　古灵顿时明白过来那个怀孕的女人就是舒灵，但是古灵也还是没明白，她想要继承权，这和她与江心澄在一起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真的以为江心澄和她在一起就不再是江氏继承人了？ 　　小说看多了吧。 　　不过这女人和古灵关系不大，古灵最关心的还是江心澄。 　　“江维奕直接带着情人上门，没考虑过江心澄的感受吗？”古灵诧异道。 　　江心澄才是他相处了二十来年的儿子吧，怎么样分量也应该比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受精卵感情深一些吧。 　　徐禅摇摇头：“江心澄和他父亲感情……挺一般的。” 　　徐禅说的实话，而且也不是什么隐.私，圈子里都知道，江心澄的父亲与母亲是商业联姻，江心澄一出生江维奕就恢复了本性，几乎没管过江心澄。 　　而当时江氏也不稳定，江爷爷执掌江氏大权，对几个继承人都不满意，却对从小表现出超高智商和敏锐眼光的江心澄寄予厚望，江心澄的几个叔伯对于江爷爷的偏心十分不甘，对江心澄动了不少手脚，完全不顾念亲情。 　　如果不是姜有雪很有些手段，估计江心澄都活不到长大。 　　至于江维奕，没给江家带来搞出一两个私生子添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进江氏帮助江心澄？白日做梦。 　　徐禅简单解释了一番江家当年的混乱之后，又接着道：“而且这个女人，称得上是江维奕的初恋了，当初和姜有雪结婚的时候，江维奕还抗议过一次，不过他是个怂蛋，见抗不过就应了，后来事实也证明，江维奕也并没有和这个初恋如何发展下去，照样花天酒地，逍遥快活。” 　　“倒是兜兜转转，这女人又回到了江维奕身边，还给他怀了个孩子，真不知道是这女人有手段还是江维奕混蛋。”徐禅摇摇头，觉得江心澄也挺可怜的。 　　古灵没想到江心澄小时候经历过这么多事，而江母，虽然极力反对她与江心澄在一起，但是对江心澄确实算得上称职了，只不过方法让人难以接受。 　　鉴于舒灵与江维奕之间“可歌可泣”长达二十多年的长跑，江母反对江心澄跟他在一起也是有理由的，毕竟她就是当时“真爱”的受害者。 　　但是理解不等于认可，古灵也并不认为，江母因为一次悲剧就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是正确的做法，至少，应该观察之后再做结论。 　　古灵听完徐禅的解释，也大概猜到，不只是江心澄，江母恐怕此刻也分身乏术，所以才没有对白家下手。 　　“这件事情，我们能插上手吗？”古灵也不兜圈子，直接问。 　　徐禅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们是不可能插上手的。”徐禅斩钉截铁道。 　　作为一个独立服装品牌，即便有克林斯与年慈的支持，也改变不了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刚刚起步的、几大世家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小蚂蚁。 　　“但是呢？”古灵听出徐禅话里有话。 　　“但是蚂蚁有时候也是可以撼动大象的。”徐禅神秘笑道。 　　“你知道年慈为什么帮助我们吗？”徐禅道。 　　“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猜应该不是因为我的作品。”古灵苦笑，她对自己的作品还是有点数的，得到欣赏是一回事，但要说好到让年慈下场，那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那可是连克林斯都敢怼的“疯女”年慈。 　　“跟你还真有点关系。”徐禅‘啧’了一声，“是因为你弟。” 第24章 奸诈 “啧，确实挺奸诈的。” 　　折磨了白煜一个多月的大佬, 别看下棋挺菜的，但是在投资界却是有名的点金圣手，回报率高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穿越的, 年城这个名字，在风投界的名气不亚于克林斯在时尚界的名气。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时尚界赫赫有名的“疯女”，是年城的妹妹。 　　两人一商界，一时尚界，如果不是徐禅有意探查，也不敢相信这两人竟然是一对兄妹。 　　并且更有意思的是，因为从小有一个厉害的哥哥，买东西不缺钱，年慈才慢慢走上了时尚女魔头的道路，其挑剔难搞的作风也是因为背后有年城撑腰, 所以年慈在某种程度上, 是非常崇拜自己的哥哥的。 　　这个“某种程度”，用一个词来总结，可以称之为——兄控。 　　古灵与人合作服装品牌的事情, 白煜其实是不知道的，古灵怕他因为自己而有心理负担。 　　但是没想到年城会主动问起古灵的事情，白煜是从年城那里知道古灵在做服装品牌的，而且也确如古灵所想, 不知道该不该向年城开口。 　　好在年城比白煜老练多了, 一眼看出白煜的为难，笑了笑，直接给妹妹打了个电话，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只说自己挺喜欢古灵这个品牌的服装。 　　便有了后续年慈肯定品牌理念的事情。 　　白煜不知道电话的对面是什么人，但却是知道年城绝不会做无用的事情，猜测到他可能是在帮白灵打开局面，一时有些踌躇。 　　结果反倒是给予帮助的年城说了一句让白煜十分诧异的话：“你记住，世界上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即便是父母，对孩子都有成龙之望。所以如果以后，有人帮助了你，你可以心存感激，但不必觉得受之有愧，对方既然选择帮助你，那么他一定获得了他想要的，或者另有所求。” 　　白煜却有些不信：“那年叔，你获得了什么呢？” 　　年城神秘一笑，再落一子：“到你了。” 　　白煜低头，顿时眼前一黑。 　　再说回古灵这边，得知最近被白煜疯狂吐槽的臭棋篓子“年叔”竟然是点金圣手年城，也十分诧异。 　　那个下三步棋悔十个子的“年叔”竟然是风投界大佬，这倒是十分值得玩味了，要知道，风险投资一般投资期限极长，三五年才看得到成效，那才是真正的落子无悔。 　　一个人真的可以精神分裂成这样吗？ 　　古灵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找年城帮忙？但是他已经帮过我们一次了。而且，他是我弟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消耗这个人情。” 　　古灵摇摇头，从白煜的表述中，她可以听出来虽然对于“年叔”下棋总是悔棋的事情非常无语，但其实白煜很喜欢这个没有一丝大佬架子，性格虽然有些孩子气，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教会他不少人生道理的“老”朋友。 　　而且年城真正喜欢的是白煜，如果她贪得无厌，最可能的结果是不仅不帮江心澄，反而因为她而对白煜有了恶感。 　　“不不不，当然不是让他直接插手江家的事情，那太强人所难了。”徐禅摇头。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江心澄之所以被董事会质疑，是因为他决策失误么？”徐禅道，“这个问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只需要证明自己只是一时失误，并非能力不足就够了。如果没有江维奕的胡搅蛮缠，甚至根本不需要我们，江心澄就能重新稳住自己在江氏的地位。” 　　“其实直到现在，董事会也不过是对江心澄的能力稍有质疑，只要挺过这段时间，江心澄依然是江氏的唯一继承人。” 　　说到这里，徐禅对江心澄其实也挺佩服的，就是因为接手江氏后，江心澄的每一个决策即便一开始被不少人质疑，最后也会证明他才是对的那一个，导致其在江氏渐渐成了一个传奇。 　　在短短五年时间便让本就如日中天的江氏更高一层楼，更让江心澄的神格稳固，以至于这一次的决策失误，让江氏所有人大跌眼镜，显得动静有点儿大。 　　但其实问题不是很大，等缓过神来仔细想一想江心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便知道江心澄能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现在有江维奕这个搅屎棍在里面捣乱，这个“缓过神”的时间会有点儿长，而且江心澄执意与古灵在一起，让董事会不少人颇有微词，借着这次的决策失误，有些老古董就开始借题发挥，说古灵红颜祸水的都出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关键在于让江心澄证明自己。”古灵没理徐禅所说的“问题不大”，直接道。 　　外人来看，江心澄能力足够出色，即便是决策失误被董事会质疑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只需要重新证明自己就没什么问题，但古灵知道，为了这个“不大”的问题，江心澄得加多少班，熬多少夜。 　　最终都会过去的。 　　听起来很快，做起来很难。 　　徐禅早就料到古灵不会真的袖手旁观，也不在意她的无视，回答道：“没错，徐家得到消息，江心澄有一个看好的项目，但是无论是徐家还是其他几大集团，都对此有些质疑，董事会就更质疑了，项目的推进处处受阻。” 　　在这次失误之前，无论是徐家还是几大集团，都很相信江心澄的实力，江心澄看重的项目，即便是质疑也不会放过。 　　没想到江心澄失误之后，这些集团心倒是狠，出手干脆利落，抢得毫不含糊，让江心澄的争取更加艰难。 　　“这个项目是年城几年前投资的，虽然没有参与企业管理，但是作为资方，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徐禅道。 　　“江心澄的实力毋庸置疑，所以也不需要年城多做些什么，只需要像年慈一样说句话就够了。”古灵眼前一亮，很快明白过来。 　　“我会以‘时空恋’品牌创始人的名义上门感谢一下年女士的肯定的。”古灵微笑，不用徐禅提醒，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不是白煜的姐姐，而是被“疯女”年慈肯定过的品牌创始人、江心澄的女朋友出面，正大光明地请求年城帮忙。 　　年城当然可以以两人不熟拒绝，但既然知道了她是白煜的姐姐，更大的可能是看在白煜的面子上，还是帮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忙。 　　这可和让白煜开口，或者以白煜与年城的交情作伐请其帮忙的性质截然不同，古灵完全是以个人身份请求帮助，至于年城看在白煜的面上帮忙，那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 　　如他自己所说：“如果别人愿意帮忙，你可以心存感激，但不必受之有愧，因为他一定从你这里得到了什么，或者即将得到什么。” 　　年城得不到什么，但这是他作为白煜朋友的一份心意。 　　当然他也可以不帮，因为不帮其实也不影响他与白煜的交情，但是古灵赌的就是年城作为风投界的点金圣手的气度与胸襟，这点小事是不会在意的。 　　而且以年城的老辣，只怕古灵刚上门就把她心思摸得透透的，虽然大概率还是会帮忙，但是只怕古灵在年城这儿就有个奸诈的印象了。 　　但是没有关系，奸诈的是她古灵，与白煜没有任何关系。 　　古灵第二天就带着礼物上门，虽然笃定年城会帮忙，但是这礼物古灵还是用心挑了的。 　　给年城的是一副楸木棋盘与一套黑白云子，给年慈的则是一套古灵亲手设计裁剪的服装，虽然价格不高，但是心意很足。 　　年城的住处是一处安静空旷的别墅，古灵能够进门，靠的还是白煜的姐姐这个身份，果不其然刚见到年城，对方便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是来感谢年女士对我们品牌的肯定的。”无视掉年城别有深意的笑容，古灵演得很投入。 　　“江家那个项目，我虽然是投资人，但却是不插手管理的。”年城完全不兜圈子，显然他也知道江家内部发生的事情，以及古灵的身份。 　　“只要年先生出面说句话就好，我相信江心澄的实力。”古灵也直言道。 　　“我为什么要说，你跟我可是没什么交情。”年城表情冷淡下来，又突然揣着明白装起糊涂来。 　　古灵从善如流：“这是我带来的小礼物，希望年先生能够帮忙。” 　　古灵拿出了棋盘和那套黑白棋。 　　年城淡淡看了两眼：“倒是有心。” 　　古灵只笑。 　　两人都知道，棋盘不是关键，关键是年城与白煜的交情。 　　但是一个装作不熟，那作为另一个的古灵也就顺势装作不知道这场问题的关键，摆出一个拿礼物上门贿赂的姿态。 　　“回去吧，我会向舍妹转告你的谢意的。”年城道。 　　古灵一喜，知道这是他答应了。 　　临走之前，古灵却又回头：“年先生，虽然白煜挺天真的，但是如你所见，他姐姐还蛮奸诈的。” 　　这句话说完，古灵才将给年慈的东西放下，走出年家。 　　年城一愣，随即一笑。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动白煜？ 　　倒还有些良心，还记得关心下白煜，这忙也不算白帮了。 　　年城笑着，突然一顿，脸色一变，“啧”了一声：“确实挺奸诈的。” 第25章 懵逼 “怎么，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 　　江心澄最近确实有些忙, 这次失误本来不该发生的，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跟了他八年的助理竟然是女人的哥哥, 给他的资料已经过期，项目出了大问题。 　　不过，这次失误本不足以伤筋动骨，然而董事会里一些本就对他剑走偏锋的管理手段不满的股东借这次事件大做文章，导致他后续的处理以及对新项目的推进都受到了不小阻碍，颇为麻烦。 　　好在董事会也不全是守成的稳重派，也有不少人支持他，才使得他不至于在公司里举步维艰，不过，想要彻底镇压那群老古董，最好的办法还是再做成一个大项目。 　　问题是许、常两家也对这个项目紧咬不放, 加上江家内部的矛盾, 项目方对他的执行力很是质疑，即便江心澄有两次成功经验，依旧让对面很是犹豫。 　　好在许、常两家虽然也在竞争这个项目, 但他们其实对这个项目并不看好，只是习惯性地跟进，与江心澄给出的筹码相差不多，不至于让项目方直接点头。 　　“江总, 这是项目最新的资料。另外, 新的助理到了。您要现在看看吗？”刘助理将手中文件放到江心澄面前，提醒道。 　　“不用了，直接开始工作。”江心澄没有抬头，文件打开后并没有逐页详看, 而是直接翻到最想看的那一页，一目十行。 　　“好的，我去把她叫进来。”刘望没有废话，直接退出办公室。 　　门外，模样还有些年轻的女孩站在门外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见刘望出来立即看过去。 　　刘望看她有些紧张，想到江心澄对外的赫赫凶名，难得安慰了一句：“不用太紧张，江总没那么可怕，只需要做好他吩咐的事情就好。” 　　“好、好的。”贝念点头，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总裁办的门。 　　“进来。”江心澄只道了一句。 　　“江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助理，请问有什么吩咐吗？”贝念是临时应聘，对于江氏的工作并不熟悉，所以还需要江心澄分配事情。 　　“将常芯科技各类电子产品近年来在市场上的占有份额做一个数据统计和分析，要全，之后去设计部门询问一下我要的设计图最快什么时候能给出来，另外电话徐总预约下午五点的见面，电话找刘助理要……暂时就这些，去吧。”江心澄手中还在翻阅文件，一边看一边拿笔做笔记，口中却布置着一项项工作，一心二用得毫无障碍。 　　贝念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原来江氏的总裁这么年轻，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也毫不逊色，听说马上要和林氏联姻了，她见过林氏那位千金，也是十分漂亮，两人出身和颜值都这么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果然，豪门婚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还有什么问题。”江心澄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抬头看向贝念，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却把贝念吓了一大跳。 　　连忙道：“没问题，我马上去。” 　　贝念步伐快而乱，看得江心澄有些皱眉，不过想到对方也是临时上任，还是勉强松开了眉头。 　　算了，做事不出问题就行。 　　贝念虽然有时候爱胡思乱想，但是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让刘望点头将人选进来，不到五点，新的数据统计和分析报告放到了江心澄桌上，图纸还要一天才能给出来，也已经预约了徐总。 　　江心澄将手头的事情收尾，让司机开车去了预约好的酒店。 　　徐总是项目方的负责人之一，江心澄找他是想要再谈一谈，看过那份调查报告后，他有信心说服徐总。 　　不过让江心澄没想到的是：“江总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既然与年先生有交情怎么不早些说出来，早知如此，我们也不必要绕这么久。” 　　徐成笑呵呵道，在三家里面，他本来就看好江心澄，只不过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既然年先生也看好江心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年先生？常芯科技的投资方？ 　　江氏做过调查，他当然知道常芯科技的资方背景，但是据他所知，年城所在虞华资本虽然在a轮b轮都有过投资，但总投资额所占股份并不多，应该不至于影响到常芯科技内部决策吧。 　　江心澄不知道的是，年城所在虞华资本虽然占股不多，但常芯科技为了避免过多的外部股权融资，只选择了一家投资公司，虞华资本作为两轮融资的唯一投资者，还格外通情达理，从不参与内部决策，让几位创始人颇有好感，难得说上一句话，还不是命令而是建议，几位股东一看，有江心澄带领的江氏其实也是蛮不错的合作方，索性就卖了年城这个面子。 　　江心澄成功拿下了项目，并且在不久后很快证明了项目的巨大潜力，董事会的几位长老终于闭嘴，连拒绝与林氏订婚导致江家失去了一个有力助手这种话也不说了，有江心澄在，有没有林氏问题好像也不大。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江心澄怀着淡淡的疑惑签订了合同，被这个月江氏的事情搞得心力交瘁的姜有雪终于放下心来，听说是年城帮忙说了一句话，姜有雪也挺奇怪，她也不记得与年城有什么交情，不过既然危机过去了，她心思也就活络起来。 　　董事会对于江心澄的能力没有质疑了，继承人的位置是稳了，但是想要今天的事情不再发生，还是尽快将江爷爷留下来的股份继承下来，彻底掌控江氏基团才好，那么，结婚这件事情，重新提上了日程。 　　可惜的是，林氏是彻底没戏了，不过白灵？也绝无可能。 　　那个牙尖嘴利的无礼女人，她是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 　　姜有雪重新回到了社交场上，与各位夫人联络起来，有意想给江心澄重新挑一位妻子。 　　最近贵妇圈子里有了新的话题，说是徐家小儿子翻然悔悟，自己创立了一个时装品牌，而且还不是玩票。 　　不仅被克林斯大师点名夸奖，就连不少贵妇的偶像、出身名门但在时尚界混得风生水起，半点不比男人差的“疯女”年慈也肯定了品牌的创作理念，名声都传到她们这里来了。 　　众夫人为了捧徐夫人的场，也是好奇，也各买了几件回来，意外地质量挺高的，于是又是感叹自己孩子不争气，又是欣喜于即便不学无术如徐禅，也能一朝觉醒，他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看起来，好像也还有救？ 　　姜有雪顺应潮流也买了几件“时空恋”的衣服，不过却是试穿一次之后直接放角落积灰了。 　　不只是她，其他几位夫人其实都有了自己固定的品牌，说是捧场，那真的只是捧个场一下，大部分估计都像她这样直接买回来穿一穿，心里有个数，不至于下次尴尬就差不多了。 　　不过，在让管家把衣服扔进衣帽间角落之前，姜有雪突然意识到什么，让管家把衣服拿回来。 　　姜有雪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并不是年慈喜欢的风格，没道理特意肯定一番才对。 　　退出江氏多年、目光依旧敏锐的姜有雪直觉其中有猫腻，她想了想，吩咐管家道：“把衣服挂进衣柜里。” 　　管家点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要穿这件衣服了。 　　姜有雪的确决定穿这身衣服，不过不是日常穿，而是去见年慈的时候穿。 　　年城无缘无故的帮助让信奉利益至上的姜有雪一直心存疑窦，借着这衣服打开话口，与年慈见一面也好。 　　另一头，虽然项目谈好了，但是江心澄依旧忙到了晚上十点才回来，不过好歹比前几天早多了。 　　古灵还没有睡，最近“时空恋”品牌步入高速发展阶段，她也十分地忙，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见江心澄回来，古灵便下单了两个人的外卖，好在江心澄的公寓在商圈附近，加班族众多，许多餐馆到现在都没有关门，古灵选了个两人平常常去的餐馆直接下单，十分钟就能到。 　　而且江心澄的这座公寓最近在联合某大型电子产品公司做家具智能化推广，外卖都是直接用外卖机器人送上来的，都不用人下去。 　　两人没等多久，门铃便被按响，一个萌萌哒的机器人张开嘴，提示古灵取餐。 　　古灵取走餐之后，对外卖机器人说了一句谢谢，对方取餐的透明窗口上立刻浮现一个“(^o^)／”的颜表情，把古灵萌得都有点想再点一次单。 　　江心澄看着远走的机器人若有所思。 　　第二天古灵醒来时，桌上照例放着早餐，江心澄很早就已经离开。 　　古灵先给徐禅发消息询问江家事宜，得知项目被江心澄顺利签下，放下心来，不过徐禅却是幸灾乐祸：“江氏稳定下来了，姜有雪也腾出手来了，最近在物色新的联姻对象。” 　　古灵也是奇了，明明姜有雪自己就是商业联姻的受害者，为什么还执着地想让江心澄和她安排的人结婚？ 　　就在古灵为江夫人的脑回路感到清奇的时候，姜有雪的懵逼不比古灵轻。 　　“你们一家子也是能耐啊，先是小的借着谢我的名义逼我哥为江心澄说话，接着是老的借着探望我的名义拐着弯儿打听我哥为什么替江心澄说话，怎么，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年慈抱臂冷笑。 第26章 带回来看看 “你腰好细哦，而且有点软…… 　　姜有雪没在年家待太久, 坐车回到了江家。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地板上，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条。 　　那光条从宽到窄, 从地板到墙壁，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变换着大小和位置。 　　姜有雪就看着那光条，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拿起手机给江心澄打了个电话，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你今晚还是不回家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与她如出一辙的冷漠：“最近公司很忙，这里离公司更近一点。” 　　江心澄的公寓离公司坐公交车也只有一站路，走过去只需要十五分钟，确实很方便。 　　但是即便是住在江家，每日由司机接送, 来回也只需要四十分钟而已。 　　姜有雪微微拿开手机, 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你今晚回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那边没有多问, 应了一声：“好。” 　　姜有雪挂了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卧室。 　　卧室里的床头，墙壁上有四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那是钉子的痕迹。 　　她和江维奕结婚的第二天, 江维奕就取下了这张结婚照，本来墙上的痕迹也是要修复的，但姜有雪说如果长辈来家里，还是要挂回去的, 所以一直留着这四颗钉子的痕迹。 　　姜有雪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张相框。 　　相框上，男人穿着西装，女人穿着婚纱，明明挽着手，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客套。 　　不过，不同的是，男人脸上的客套带着隐藏得并不完美的不耐烦和心不在焉。 　　女人脸上的客套细看下却能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紧张。 　　多么可笑。 　　拍婚纱照的时候，她竟然在紧张。 　　在紧张什么呢？姜有雪想。 　　紧张江维奕结婚多年也没发现曾经穿着长裤在阳台上跳芭蕾舞的女孩是她？还是紧张江维奕在她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和酒吧女闹上了娱乐版头条？ 　　姜有雪将相框打开，将照片取出放在桌子上，将相框放回抽屉，照片则扔进了垃圾桶。 　　走了几步后，姜有雪却又回头，将照片从垃圾桶里找出来，撕得粉碎。 　　然后步伐松快地离开了房间。 　　碧汀别墅。 　　“宝贝，你还留着这件裤子呢？好久没看你跳芭蕾舞了，好可惜啊。”江维奕翻找内裤的时候，看见衣柜里塞着一条与衬衫白裙格格不入的牛仔长裤。 　　因为再次相逢后，舒灵总是和他回忆过去在学校的日子，所以看到这条裤子，江维奕顿时回想起当初在阳台上看见的惊鸿一瞥。 　　“学生时代的事情了，已经好久没练过了，舞步都生疏了，你要是想看，等我把宝宝生下来，跳给你看。不过可能不那么标准，你可不准笑我。” 　　看见江维奕将那条长裤翻出来，舒灵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淡笑开来，目光柔和，语气带着点难得的撒娇味道。 　　江维奕眼睛都看直了，哪里还记得什么裤子的事情，抱着舒灵的腰，哑声道：“宝宝快点出来吧。因为你，你妈妈都不能跳舞了。” 　　舒灵神色不变，轻声道：“没想到心澄这么厉害，这样看来，他应该是不会离开公司了。这样也好，免得在外面吃苦。” 　　江维奕却皱起眉：“那怎么行？他如果继续呆在公司，以后只会对我越来越不尊敬，连塞个人进去都三推四阻，以后还得了？果然是姜有雪生的儿子，和她一样冷血。” 　　舒灵微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什么都由江维奕做主。 　　江维奕内心感到一阵满足：“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宝宝争取到继承权的。” 　　舒灵羞涩一笑：“其实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江维奕抱着舒灵，心想这才叫女人嘛，姜有雪那种，简直是人类的变种，说她是人那都是歧视。 　　公寓里。 　　古灵接到了江心澄的电话。 　　“我晚上要回江家，不回公寓了，不用等我。”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直开机。”古灵没问是什么事，她相信江心澄想说的话，会自己说的。 　　“嗯。”江心澄低声道。 　　等了许久，两人都没有挂电话。 　　古灵道：“宝贝你先挂吧，我舍不得挂电话。” 　　江心澄犹豫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盯着通话界面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关掉。 　　转过身，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坐进车里，对司机道：“回江家。” 　　车子一路行驶，沿途景色变换，光线轮转，江心澄的脸却一直隐没在阴影里。 　　“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江心澄打开手机，发现古灵发过来一条录音。 　　他带上耳机，点开播放。 　　听筒里传来古灵带着甜蜜笑意的声音。 　　“白灵喜欢江心澄，白灵最喜欢江心澄，江心澄是白灵唯一的宝贝。” 　　江心澄眸子一颤，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 　　许久后，点开了第二遍。 　　然后是第三遍，第四遍…… 　　一直到车子驶进庭院里，江心澄才摘下耳机。 　　他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从车上下来。 　　大门前站着一个人。 　　是姜有雪。 　　江心澄犹豫片刻，慢慢走近。 　　姜有雪也没有多说什么，见他进来，直接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江心澄走到餐厅，发现桌上竟然都是他喜欢的菜，眸子微微一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自懂事以来，江心澄再也没能在桌上吃到自己喜欢的菜，因为江母认为，一个连自己的欲望都不能掌控的人，更不可能冷静地计算利益，所以除非江心澄有什么事情做得超出她预期，否则姜有雪不会让厨师做他喜欢的菜。 　　而这个超出预期，“妇人之仁”的江心澄从来没有实现过。 　　“吃吧。”姜有雪见江心澄一时没动筷，淡淡道。 　　江心澄拿起筷子。 　　两人沉默地夹菜，咀嚼，期间没有一人发出声音，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一顿饭吃得静默而诡异，江心澄放下碗筷的时候，姜有雪也正好吃完。 　　佣人过来收拾碗筷，两人却都坐着没动。 　　等到餐厅清空，姜有雪首先开口：“你的婚事，我不会再插手。” 　　江心澄手指微动。 　　“不过，这是有条件的。”姜有雪接着道。 　　“——彻底接管江氏。只要你能让董事会那些人闭嘴，那我也不会反对。” 　　江心澄没有说话。 　　姜有雪也不在意，继续道：“一直在外面住着算怎么回事？找个时间带回来看看。” 　　江心澄这才道：“您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姜有雪冷冷一笑：“怎么，怨我找她麻烦？我告诉你，如果她真的拿钱跑路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江心澄抬起头：“就算她真的拿了钱，那也是我愿意给。” 　　姜有雪嗤笑一声，没有做评。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些，在家睡还是去公寓，随你。” 　　姜有雪淡道，起身走上了楼梯。 　　江心澄在她起身后，也起了身。 　　不过却是拿起了外套，向门外走去。 　　夜色深深，江心澄的身影很快淹没在黑暗中。 　　姜有雪回到卧室里，听着窗外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发了一会儿呆。 　　片刻后，拨通了一个电话：“管家，明天联系装修公司，把我卧室床头的墙面处理一下。” 　　公寓里，古灵正准备睡觉。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很轻，但因为古灵还没有睡，所以很清晰。 　　古灵静下心听了一会儿脚步声，立即从床上起身，穿上拖鞋来到客厅，“啪”地一下打开了灯。 　　“宝贝，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古灵扑过去抱住江心澄。 　　江心澄轻声道：“就是谈个话，谈完了，就回来了。” 　　古灵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挂上衣架，催促道：“先去洗澡吧。” 　　江心澄没反驳，进了浴室。 　　等到再出来时，身上是一套黑色的睡衣。 　　古灵觉得十分性感的同时，还觉得十分眼熟。 　　等到看到江心澄擦头发的时候，微微敞开的领口让古灵顿时确认，这件睡衣，就是那天她和江心澄视频时候的睡衣。 　　江心澄擦完头发，见古灵还在盯着他看，有些不自在，低声道：“看什么。” 　　古灵不说话，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江心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扣子扣得好好的，衣服也没有不合身，微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古灵抱着抱枕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今晚一起睡？” 　　江心澄身体僵硬了一瞬，迟疑着摇摇头。 　　古灵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任重而道远。” 　　江心澄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古灵却只感叹了这一瞬，立刻放下抱枕扑过来，熊抱住江心澄，闷声道：“至少让我提前收点利息。” 　　江心澄身体一僵。 　　睡衣很薄，古灵身上的热度毫不顾忌地传过来，让江心澄感觉身上有些发热，尤其是被古灵双手抱住的地方，热得发烫。 　　“你腰好细哦，而且有点软诶。”古灵抱了一会儿，突然捏了两把。 　　江心澄腰部被突然摸了一下，险些弹起来，放在沙发上的十指猛地收紧，耳根烧得通红：“最近没怎么去健身房。” 　　“没关系，这个程度刚刚好，不软不硬，摸起来手感特别好。”古灵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摸向江心澄的肚子。 　　平坦一片，一块肉都捏不起来。 　　“你做什么？”江心澄不明所以。 　　古灵看了他一眼，勉强笑道：“没什么，在想下次要不要一起去健身房。” 第27章 苹果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江心澄的工作回归正轨, 古灵的服装大赛也接近尾声。 　　大赛上，古灵的作品一骑绝尘，从线上筛选到线下比赛, 毫无疑问地拿到了冠军，作品将在库兰时装秀上出场。 　　大赛结束后，古灵成了服装界炙手可热的新人设计师，“时空恋”品牌正式在国内打响知名度。 　　工作室注册成了公司，招了一个设计师和三个助理，古灵时间宽裕了许多。 　　倒是江心澄，因为新项目的原因，再度恢复到之前的忙碌。 　　古灵与刘助理确定时间后，挑了一个不用忙到深夜的晚上，亲自开车去公司接江心澄，嘱咐助理不要告诉江心澄。 　　临近下午六点, 刘助理打了电话, 江心澄在开会，时间会更晚一点。 　　古灵在车里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江心澄走向停车场。 　　古灵正准备下车, 却见江心澄被一个长相有些刻薄的男人拦下。 　　男人神情激动地说了些什么，江心澄表情纹丝不动，古灵便看到男人脸色突然软下来，似乎是在求饶, 但江心澄依旧没什么反应, 那男人便激动起来，手脚间动作幅度有些大。 　　古灵迅速下车。 　　没等古灵靠近，那男人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目光变得有些怨恨, 不知说了什么话，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扬长而去。 　　江心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古灵却看得出来，江心澄的心情并不好。 　　古灵走过去，从背后抱紧了江心澄：“猜猜我是谁？” 　　江心澄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我家宝贝受欺负了？”古灵道。 　　“哪有……”江心澄想要反驳。 　　“江心澄，看着我。”古灵突然严肃道。 　　江心澄抬头看她。 　　“我喜欢你，而且最喜欢你。”古灵道。 　　“怎么忽然说这些……”江心澄耳根发红，一双眼睛无处安放。 　　“所有无论刚刚那个人说了什么，都不要信。信我就够了。”古灵道。 　　江心澄心脏微微一颤，沉默片刻，重重地点头。 　　就在停车场的事情过去几天后，江氏突然又出现一个大问题。 　　江心澄再一次决策失误，项目损失重大。 　　连续两次的失误，让公司所有人议论纷纷。 　　碧汀别墅。 　　“宝贝，你真是太聪明了，如果不是你，我都忘了当初江心澄上位，我那些个兄弟可是半点不服气。”江维奕亲了亲怀中的女人。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江氏连续两次项目失败，会不会影响到公司啊！”舒灵皱眉道。 　　江维奕自信一笑：“不必担心，我哥这个人生性谨慎，没有完全准备是绝对不会下手的。他敢这样做，一定是想好了后手。” 　　“既然这么聪明，他事后真的会帮我们吗？”舒灵犹豫道。 　　“不用担心，他有把柄在我手里，不敢过河拆桥。”江维奕随意道。 　　江维奕想的没错，江维新确实没有过河拆桥，因为他连河都没淌过去就翻船了。 　　不过四天时间，江心澄就拿出了江维新给对手泄露资料、挪用公款等等证据，将江维新彻底踢出了江氏，不仅仅是江维新，还有董事会上数个元老，都连根拔起，毫不犹豫地公布证据，将人从董事席上拉下，丝毫不顾及亲情血缘。 　　就连江维奕自己，也没能逃过一劫。 　　对于他的参与，江心澄只说了一句话。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至少是你的儿子。” 　　江维奕看着那双不再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忽然有些后悔。 　　他回到家，茫然地问舒灵：“我是不是做错了……” 　　舒灵安慰道：“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他不过一时气话，更何况，你还有我和宝宝啊！” 　　江维奕眼神落在她肚子上，喃喃道：“你说得对。我还有你和宝宝。” 　　看着舒灵，江维奕突然道：“宝贝，我想看你跳舞。” 　　那支充满了优雅、自由与热烈，像烈阳一样让人明知滚烫依旧忍不住接近、令他久久难忘的舞。 　　“不是说了等宝宝生下来再看吗？”舒灵勉强笑道。 　　“对，现在不能跳，等你生了宝宝再跳。”江维奕摸摸舒灵的肚子，又开始念叨着让对方早点出来。 　　舒灵看着江维奕念念不忘那支舞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转为一股坚定。 　　另一边，江家别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因为江心澄给两人端来水果的时候，古灵反射性调戏了一句：“宝贝真贤惠！” 　　然后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姜有雪声音有些许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你叫他什么？” 　　一定是她听错了，年纪大了耳朵背一些是很有可能的。 　　古灵眨了眨眼睛，改口道：“心澄。” 　　毕竟是江心澄的母亲，古灵还是不让她一时激动以免心脏突发了。 　　虽然她上次用白家威胁过古灵，但是一是一直没动过手，没有触碰到她底线，二是听徐禅说完江心澄小时候的故事，知道江夫人虽然在联姻这件事上挺拎不清的，但是对江心澄确实是尽到了一位母亲的职责，她不想江心澄为难。 　　而且这位江夫人主动递了台阶过来，让江心澄带她回来，古灵也就将之前一笔揭过，将她当一个正常的长辈。 　　姜有雪的心脏恢复了跳动频率，她就说刚刚耳朵背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宝贝”、“贤惠”的字眼…… 　　她看着坐得乖巧的古灵，知道对方暂时不打算让江心澄为难，正在认真见家长，认真的态度让姜有雪心中那点不豫终于彻底消散。 　　至少以她的阅历来看，古灵对江心澄是真心的。 　　那她也不打算整那些虚的。 　　见江心澄一直紧紧盯着她，仿佛她会做些什么似的，姜有雪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嫉妒，江心澄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她。 　　也许小时候有过，但是越长大，江心澄的性子也变得越发寡淡起来，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与她之间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很少与她谈论公司以外的事情。 　　“行了，你也不必这样看着我，既然你们两个互相喜欢，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了。日后如何端看你们自己。”姜有雪淡道。 　　江心澄却依旧没有移开目光。 　　姜有雪却不再看他，而是与古灵谈起了“时空恋”品牌的事情。 　　谈着谈着，古灵发现这位江夫人多年前不愧是江氏的代名词，阅历丰富，专业能力过强，眼光独到，意见一阵见血。 　　两人不知不觉聊得很多，江心澄看着看着，发现两人完全把他抛在脑后，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江心澄试着拉回两人注意力，反而被古灵按住手，江心澄的动作于是歇下来，安安静静坐在原地听两人相见恨晚。 　　管家带着装修公司的人过来，看到的便是两个女人一专业严肃，一求知若渴地相谈甚欢，而自家少爷被女人抓着手，一脸神有天外。 　　“夫人，装修公司的人到了。”管家提醒道。 　　装修公司的人本来早就联系好了，但是这几日江氏出事，姜有雪想亲自看着墙面痕迹清理干净，就一直拖到今天。 　　姜有雪被打断还有些意犹未尽，以前江心澄还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教江心澄的，可惜长大后江心澄就与她生疏了，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其实她是很愿意把自己的经验交给其他人的，不然也不会强势接管江氏。 　　接管了江氏，教育的就是一整个基团的人。 　　“来了，走吧。”姜有雪简单向古灵介绍了一番，便带着装修公司的人上了楼。 　　客厅里就剩下古灵与江心澄，管家也已经识趣地退下。 　　“原来你妈妈这么厉害，难怪能镇住江氏。”古灵感慨道。 　　江心澄没接话。 　　古灵疑惑地看过去。 　　江心澄扭头。 　　古灵也跟着侧过头，没想到江心澄又把头转了回来。 　　古灵这回确定江心澄有小情绪了。 　　不过这次又是为啥？明明她与江母相处得……还算愉快？ 　　古灵左思右想，见江心澄一副抿唇不言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宝贝，你不会在吃江伯母的醋吧！” 　　“不是吃醋。”江心澄惜字如金地吐出四个字。 　　“那要不你先回房，我跟江伯母再聊一会儿？”古灵试探道。 　　江心澄瞪了她一眼，扭过头，不说话。 　　古灵终于明白他是在责怪两人完全把他忘记了。 　　这要是在以前，谁知道面无表情的江总连被冷落一两个小时都会闹小情绪呢？ 　　古灵简直稀罕死了他这幅傲娇的模样，左右看看，发现客厅里除了扫地机器人，再无一人之后，立即凑上前，在江心澄脸上印上了一个很轻，但很长的章。 　　“宝贝，你真是太可爱了！”古灵亲完后，又抱着江心澄的脑袋往他脸上糊了两道口水。 　　江心澄嫌弃地推开她，古灵不以为意地笑笑，趁着江夫人没回来，又偷偷亲了两口。 　　江心澄塞了两颗草莓进她嘴里，本想让她收敛一点，谁知古灵索性将他整个手指含进嘴里，还若无其事地舌忝了舌忝。 　　姜有雪本以为自己会对这面墙心情复杂，谁知只看了几分钟，便觉得无聊透顶，还不如和古灵多讨论两个推广方案。 　　索性也懒得待下去了，重新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古灵默默抱着一个特别大的苹果一口一口艰难啃着，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江心澄。 　　而江心澄则坐在一旁，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拿手帕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 第28章 选择 只要选了这条路，她就会坚定不移…… 　　“既然来了, 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姜有雪打破客厅奇怪的沉默，“对了，需要收拾客房吗？还是？” 　　姜有雪意有所指地看向两人。 　　虽然古灵是第一次来江家, 但姜有雪通过刚才的言谈可以看出，古灵并不是内向文静的那类姑娘，和江心澄偶尔的互动可以看出甚至是主动的那一方。 　　姜有雪也就不客套了，直接问两人需不需要住一起。 　　古灵眼睛一亮，姜伯母不愧是你！ 　　“不。”江心澄毫不犹豫地拒绝，声音里毫无转圜余地。 　　古灵唇角的微笑微微一僵。 　　她虽然一直表现得对江心澄的拒绝不以为意，但到底还是有些犹疑，江心澄……是不是真的接受不了她？ 　　江心澄看了有些僵硬的古灵一眼，欲言又止。 　　想了想，将她手中实在吃不下的苹果拿过来，却没有放回果盘或者扔进垃圾桶, 而是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将整颗苹果吃完。 　　他的表情十分平淡, 没有半分勉强。即便是在咬苹果，吃相也非常好看，每一口都咬得十分均匀, 既没有大口囫囵的狰狞，也没有小口细咬的矫揉，比古灵刚才捧着啃的姿态平淡优雅多了。 　　那双眸子一如既往地清澈，看向古灵的时候, 能够清楚看到其中没有半点为难。 　　古灵体内略有些凝滞的血液慢慢流淌, 她看明白了江心澄的意思，他不是嫌弃她。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迟迟不肯和她进共进一步地亲近呢？ 　　虽然她之前的多次调戏，很大一部分只是想要看到江心澄不好意思, 并非饥不可耐，但是江心澄的拒绝，让她不免疑惑。 　　难道…… 　　古灵的眼睛下意识看向江心澄下半身。 　　“也不是这个原因。”江心澄立即道，同时捂住了古灵的眼睛。 　　“那是为什么？”古灵忍不住道。 　　江心澄沉默片刻，才用很低的声音道：“现在太不正式了，婚后再……再行房。” 　　那声音太小了，小到即便古灵就坐在他身边，也是看口型才猜出江心澄最后两个字说的是什么。 　　古灵脑子转了两遍才反应过来江心澄一整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心澄……竟然这么传统！ 　　是我古灵，孟浪了！ 　　古灵眨了眨眼睛，睫毛在江心澄手心上扫啊扫，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好吧……不过你确定还要捂着我眼睛吗？姜伯母还好吗？” 　　江心澄瞳孔微缩，目光移向楼梯。 　　姜有雪正站在楼道中间，目光冷冷地看向两人。 　　她在问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那里，而现在却依旧在这里。 　　“商量好了？”姜有雪问。 　　江心澄点点头：“住客房。” 　　古灵跟着点了点头。 　　姜有雪轻嗤一声移开目光，没有下楼，而是转身又回到了楼上。 　　“晚餐的时候我再下来。”姜有雪挥挥手，进了二楼的书房。 　　江心澄吩咐佣人记得将客房重新收拾一番，想了想，又在佣人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佣人略显诧异地看了一眼江心澄，连连点头，并没有立即收拾客房，而是脚步迅速地出了门。 　　古灵好奇地看了几眼佣人的背影，也没在意。 　　直到晚上时，古灵才知道白天的时候佣人出去做了些什么。 　　她月经来了。 　　好在没有弄到床上，但是裤子是穿不了了。 　　古灵用卫生纸应了一会儿急，在房间里找了找。 　　没有多找，就在离床不远的抽屉里，放着满满一抽屉的卫生巾，而且明显是两个牌子。 　　一个应该是常备的牌子，一个却是她在公寓里惯用的，显然，正是佣人买来的。 　　不仅如此，抽屉的下一层，还放着两个充电热水袋，和她在公寓里一样。 　　一个用来暖肚子，一个用来抱在怀里。 　　古灵没想到江心澄竟然记得她来月经的时间，即便是在江家，也没忘记这件事，还特地让佣人买了这些经期常用的东西。 　　除了这两样之外，抽屉里还放着止痛药和红糖包。 　　虽然古灵月经没什么感觉，但是江心澄还是让佣人买来了止痛药备用。 　　古灵将两个热水袋都插上电，连月经导致的腰酸都缓解了不少。 　　第二天古灵起得很早，毕竟是在江心澄家，能维持一点形象还是维持一下。 　　江心澄的目光落在古灵换过的裤子上，起身给她盛了粥。 　　姜有雪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接着喝自己亲手盛的粥。 　　她算是看出来了。 　　古灵昨天叫的“宝贝”究竟是不是宝贝她不清楚，但是夸的“贤惠”那是真贤惠。 　　虽然这贤惠，他可怜的老母亲都没怎么享受过。 　　古灵在江家用完早餐便回了公寓，她还有工作要做，在这里不方便。 　　而且既然江心澄的家长已经见过（江维奕可以忽略不计），那她这边是不是也要安排一下？ 　　白母的反应古灵大概能猜到，大抵是不感兴趣且无所谓的，但是白父，在白灵的记忆里，对白灵倒是还不错，至少做到了表面上的一视同仁。 　　不过对于白母重男轻女的行为，白父从未阻止过就是了。 　　古灵想了想，先给白煜打了个电话。 　　“白煜，星期天你在家吗，我带人回来看看你。” 　　先给弟弟打个预防针。 　　“在的，姐你要带谁啊？”白煜好奇道。 　　“你姐夫。”古灵言简意赅。 　　“哦……啊？我姐……嗯？你没事吧。”电话另一头，白煜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拉远。 　　“怎么了？”古灵问道。 　　“有人晕倒了……还流血了？不说了姐，我先挂了啊！”白煜挂断了电话，拨打了120。 　　“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白煜看她流血，不敢动她，没想到仅仅一会儿就又醒了过来，捂着肚子一脸惊恐。 　　白煜这才发现，流血的地方是女人两腿之间。 　　“你别急，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白煜伸出手又收回去，还是不敢妄动。 　　“救护车？不不不……我不能去医院！”女人突然大叫，用尽力气站起来，就要离开。 　　白煜惊呆了，愣了一下才道：“这个失血量，不去医院很危险的。” 　　女人身子一顿，喃喃道：“对，我不能走，还有孩子。” 　　女人不走了，只是□□的血液却没有停止，一直在流。 　　沿路有行人看过来，见有人流血，大部分人怕被碰瓷，老远就不往这里走，也有一部分人想看热闹，拿出了手机。 　　白煜为难了，不知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下。 　　女人完全安静下来，紧紧捂着肚子，一言不发。 　　白煜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等到救护车过来再走。 　　白煜说的地址详细，又十分准确，救护车很快过来，将女人抬上了担架。 　　临走前，女人突然醒过来一般，问白煜的名字。 　　不过没等白煜告诉她，女人突然道：“不用了，我知道你是谁。” 　　白煜一脸懵逼，他都不认识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什么认识他？ 　　女人被抬上担架走了，白煜看了一会儿，回拨了一个电话给古灵。 　　古灵确认了刚刚的说法：“对，你没听错，我会带男朋友回去。” 　　白煜愣了许久，才道：“他对你好吗？” 　　“很好。” 　　“那就好。”白煜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阵，这才挂了电话。 　　古灵却是有些感慨，白煜对她这个姐姐，是真好，可惜，能体会到这一切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姑娘与系统签订契约的时候，条件便是让古灵代替她好好活下去，是否其实也是不放心这个对她感情很深的弟弟呢？ 　　古灵无从得知。 　　心里却在想，虽然她不是白煜真正的姐姐，但是白煜的这些关心，接收者却都是古灵。 　　冲着这份心意，古灵也愿意拿他当亲弟弟疼。 　　医院里。 　　距离舒灵被送进医院过了好一会儿，江维奕才过来。 　　而且过来后并没有立即安慰舒灵，而是问道：“医生说你是操劳过度？” 　　舒灵道：“动作幅度有些大，不小心动了胎气。” 　　江维奕一笑：“动作幅度有些大……练舞呢，动作幅度能不大吗？” 　　舒灵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练舞？而且还是从头开始练？”江维奕质问道。 　　舒灵脸色还苍白着，轻声回答道：“太久没练，生疏了。” 　　江维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那日在阳台上，真的是你吗？” 　　舒灵一笑，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我。” 　　江维奕眉头一皱，看着舒灵好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只是呆了不到一小时，很快离开。 　　舒灵看着江维奕离开的背影，抓着被子的手微微收紧，脸色越发苍白。 　　孩子还在，但是江维奕却不再站在原地欢喜迎接它的到来。 　　她不该练舞的。 　　但是现在不练，日后肚子大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一旦孩子生下来，她怎么也没办法给江维奕变出一支舞来，只能现在练。 　　只不过她没想到芭蕾这么厉害，练得那么狠，连及格线水平都不到。 　　而且江维奕，还找到了她练舞的教室，见到了教她跳舞的老师。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江维奕永远也只能怀疑。 　　她选了这条路，就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第29章 白家 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阳台上跳舞的女人？”姜有雪听到属下的汇报, 看着照片中那熟悉的阳台，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是的，据说是校园时代的初恋。”属下回道。 　　心里却觉得可笑。 　　既然是不可割舍的初恋, 当初就勇敢点反抗家族的命令，和初恋坚持到底。何必在妥协之后，又带着人以“真爱”的名义回来恶心人。 　　“初恋？那他这初恋可真够随便的。”姜有雪嗤笑一声。 　　属下在心里狂点头，可不是吗？初恋前女友不断，初恋后结婚照旧，那初恋倒也挺可怜的。 　　然而姜有雪这一声笑，却不是在嘲笑江维奕情人多，而是在笑他连这个所谓的“初恋”，都搞错了人。 　　但凡江维奕认真点，就会知道那个天台平日并不开放，只因她要代表学校准备参加比赛, 学校才破例让她在上面练舞。 　　仅凭一个遥远的身影, 姜有雪便认出了江维奕。 　　而那么长时间的驻足，江维奕却依旧认错了人。 　　姜有雪笑完，将手中照片随手扔在桌子上, 想到江维奕现在还在为他的“初恋”争取继承权，冷笑道：“小吴，你去查一查女人的资料，尤其是学校和芭蕾舞特长这两样, 不用报告给我, 直接邮给江维奕。” 　　她可不信刚好这么巧，那女人刚好与她在同一个学校，刚好会芭蕾，又刚好知道江维奕看到了她在阳台上跳舞。 　　江维奕认错人没关系, 反正她也不想和这蠢货扯上关系，两位远着她，和和美美一辈子她都懒得管。 　　但是他认错了人，还带着人回来以“真爱”的名义伤害她儿子，那就别怪她一巴掌甩在“真爱”两个字上面。 　　恶心人，谁不会呢？ 　　另一边，古灵带着江心澄回了白家。 　　虽然古灵解释过不必带太贵重的礼物，心意到了就足够，而且估计两人也不会太在意江心澄带了什么，最多象征性吃顿饭就差不多了。 　　但江心澄还是坚持带了不少东西上门，给白母的高级护肤品和围巾衣服、给白父的烟酒和茶叶，就连白煜，江心澄也打听了市面上最受欢迎的游戏机、手机、电脑款式，各买了一套。 　　装了满满一后备箱。 　　看得古灵都有点羡慕，这要是多上几次门，家里就能奔小康了。 　　“我爸妈可能根本不会怎么问你话，不用这么紧张。”古灵看着五指紧紧握着方向盘、表情异常严肃的江心澄，不由安慰道。 　　事实上，白父白母可能也就是寒暄几句，连问题都懒得问，毕竟古灵和谁在一起，他们根本懒得过问。 　　江心澄摇摇头，坚定道：“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 　　毕竟是古灵的亲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认真对待。 　　古灵听出了这层意思，心里一暖，没再劝他。 　　而是想着这次见面之后，立马把证领了！ 　　她真的等不及盖个真章了！ 　　来到家门口，开门的是白母，看到古灵二人，果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像是对待两个客人。 　　只是在看到江心澄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时，稍稍有些诧异，但也仅此而已。 　　“伯母，我是白灵的男朋友，初次见面，这是我带的一点小礼物，还请伯母收下。”江心澄将手中给白母准备的东西提到面前。 　　江母看了江心澄一眼，又看了看古灵，将礼物接过，冷淡道：“进来吧。” 　　进门后，客厅里坐着白父，江心澄同样将礼物递过去。 　　比白母好一点的是，白父是笑着收下的，还嘱咐江心澄坐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但也仅此而已了。 　　江心澄想上厨房帮忙，但是被白母阻止，于是只能回客厅坐着。 　　三人坐在一起，白父看着电视，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江心澄也就不好开口。 　　他环视了客厅一周，看到厨房沉默地做着饭的白母、只顾着看电视的白父，以及自顾自握着他的手在玩、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古灵，大概了解了古灵平时在家里的状况。 　　江心澄动了动手，想要摸一摸古灵的脑袋，却被古灵眼疾手快压下，口中道：“别动，我还没看完呢！” 　　江心澄：……看来是不需要他安慰了。 　　就在古灵出声后，大门突然传来门把手打开的声音。 　　白煜回来了。 　　“老白，是煜煜回来了吗？”厨房里传来白母的声音，与之前的冷淡与沉默截然不同。 　　江心澄下意识去看古灵的表情，却发现她根本没注意到，还抓着他的手在做各种动作。 　　江心澄眸中一动，看来白母的偏心已经到了古灵视之若常的程度了。 　　“姐，这是……你男朋友？”白煜看着客厅里陌生的男人，脚步慢下来。 　　“初次见面，我是江心澄，也是你姐姐的男朋友。”江心澄起身，伸出手。 　　白煜呆呆地伸出手，看着眼前这个特别好看的男人，有点怀疑古灵遇到他的地方。 　　“稍等一下，见面礼还在车里。”江心澄点点头，出去从车里拿了三四个礼品袋过来，其中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全新的手机和一个switch游戏机以及配套健身环。 　　江心澄本来还考虑过手表和鞋子的，因为他的那些亲戚家的小孩就很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古灵说这些都是奢侈品范畴，白煜还小，现在就送这些不太合适，所以江心澄最后还是送的电子产品。 　　白煜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心澄将一大袋东西递过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看向古灵，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接过来。 　　不过虽然接过了东西，白煜却没有放松警惕，这可是姐姐的男朋友，未来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白煜当然要好好了解一下。 　　于是整个客厅里，与江心澄聊得最热络的反而是白煜。 　　越是交谈，白煜就越是心惊。 　　白煜虽然年纪还小，阅历也不足，但是看人的眼光却不低。 　　因为在他心里，有一个几乎无法超越的完美形象，那就是年城。 　　虽然年城下棋的技术很烂，但是他的学识、气度、教养、谈吐乃至为人处世，都让白煜仰望。 　　见过了更高层次的人，白煜对于一般人不能说看不上，但是却能更加从容不迫，冷静地审视其人其行，也很难对一般人产生钦佩或敬仰的情绪。 　　这就像被校长训过话的人，被班主任抓住上课开小差都多了几分从容不迫。 　　而江心澄，就是第二个让白煜感受到了与年城那种平静从容、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场的人。 　　白煜看看成熟稳重的江心澄，再看看全程都在低头玩江心澄手指的自家姐姐，很难昧着良心说一声“你不配”。 　　午饭做好后，白母叫众人吃饭。 　　几人坐上餐桌。 　　本该最难的餐桌问话环节，在白母的无视、白父的客套和白煜的无语中度过。 　　饭后，白母直接回了卧室。 　　而白父，在白母离开后，眼神复杂地看了古灵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好好过。” 　　说着拍了拍江心澄的肩膀，也随着白母回了卧室。 　　最后还是白煜过来警告了江心澄几句：“虽然你比我姐有钱，但是我姐也不需要你养，如果你以后对她不好，我一定饶不了你！” 　　江心澄认真应下。 　　坐上车之后，江心澄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开车。 　　古灵问：“怎么了？” 　　江心澄摇摇头，回过身一把抱住古灵，闷声道：“我会对你好的。” 　　古灵被抱得一脸懵逼，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心疼自己在白家的处境。 　　古灵承认自己被感动到了，但是，主动说自己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古灵怎么可能放过。 　　她反手抱住江心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脆弱：“所以，我们去民政局吧。” 　　“嗯……什么？”江心澄眼眶都有些红，一口应下古灵说的话，半晌才回过神。双手松开，想要退开看一看古灵的表情。 　　但是被古灵一把按回去。 　　脑袋埋在柔软的胸口。 　　“我很想体会家人的感觉，你会帮我的，对吧。”古灵按着江心澄的头，声音脆弱里还带几分掩饰不住的激动。 　　江心澄说不出话。 　　“好的，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古灵松开江心澄，指着前方，踌躇满志。 　　“你带了户口本吗？”江心澄抬起头，眼中泪光褪去，面无表情道。 　　“我现在去拿！”古灵说着就要下车。 　　“你带了我也没带！”江心澄连忙拉住古灵。 　　今天好不容易说服了白煜，如果立即就回去拿户口本，那他在白煜这里的印象就从成熟稳重可靠变成了骗婚老男人。 　　他看得出来，古灵对于白父白母无感，但是对于白煜这个弟弟，还是十分在意的。 　　所以江心澄还是希望在白煜这里，印象尽可能地好一点。 　　然而最终，古灵还是回去拿了户口本。 　　因为古灵不想再找借口回白家，而且她，有点迫不及待嘻嘻。 　　而还在家里的白煜…… 　　一看古灵那个迫不及待的表情，就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压根不会怪到江心澄身上。 　　然而，古灵虽然拿到了户口本，但却并没有盖上章。 　　不是因为江心澄没带户口本，事实上，古灵在找白母拿到了户口本之后，迅速指挥着江心澄回到江家拿到了他自己的户口本。 　　而是因为古灵忘了，当天是周末，民政局—— 　　不上班。 第30章 领证 比起江心澄，古灵从容得简直就像…… 　　古灵和江心澄回到了江家, 因为江心澄要把户口本放回去。 　　门开之后，姜有雪端着咖啡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垂头丧气回来的两人, 轻轻往咖啡上吹了口气：“回来了？证领了？” 　　那语气，不像是愤怒，更像是无情的嘲笑。 　　已经结过婚的江夫人，当然知道民政局今天不开门。 　　她抿了一口咖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江心澄：“这么心急？” 　　江心澄向古灵，古灵赶紧把头低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江心澄只好闷声背了这口锅。 　　“行了，户口本也不用放回来了，看你们这迫不及待的模样，明天直接把证领了再还回来。”姜有雪一口饮尽咖啡，起身上楼。 　　今天两个孩子去白家见家长, 姜有雪是知道的。 　　当时准备对付白家时, 姜有雪差不多知道了白家情况，虽然基本能猜到两人不会受到什么阻碍，但难免也有些紧张, 见两人见完家长还有心情拿户口本上民政局，她也就不瞎操心了。 　　江心澄和古灵对视一眼，古灵立即赞同道：“伯母说得很对，明天再去一趟吧。” 　　江心澄移开眼, 被古灵抓着的手却毫无挣扎。 　　并默默给自己放了三天假。 　　第二天一大早, 江心澄就被古灵拉起来，说是她上网查过，好多人都选在周一结婚，不去早点只怕还要排队。 　　来到民政局时也才七点, 但已经有不少情侣等在门外，等民政局开门。 　　等到江心澄两人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眼睛明显一亮。 　　这两位的颜值，是他今天见过最高的一对了，目测后续也难有人能超过，即便是在民政局上班，颜值这么高的情侣也很少见的。 　　工作人员的业务都很熟练了，在资料齐全的情况下，办事效率很高。 　　从提交资料到拿到结婚证，整个流程大概半个小时就走完了。 　　拿到结婚证的时候，古灵还有点不可思议。 　　领结婚证，就这么简单？ 　　前一世，江家根本不承认古灵，所以两人在一起许久，一直没有拿到结婚证。 　　别看古灵如此积极，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民政局。 　　然而即便如此，比起江心澄，古灵依然镇定从容像是来过无数次一样。 　　“宝贝，你再哭我真的忍不住亲你了。”古灵把结婚证放在腿上，右手掰过江心澄的下巴，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 　　盛着眼泪的眸子比阳光下的冰晶还要透亮几分，比宝石还美丽。 　　可惜不过一瞬，江心澄便撇过了头，重新注视着自己手上的那本鲜红的结婚证，仿佛能看出花来。 　　“结婚证比我好看？”古灵真的服气了，自从结婚证到手，江心澄完全无视了古灵，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结婚证上，如果不是有眼泪砸下来，古灵还以为他握着结婚证坐椅子上睡着了。 　　江心澄迅速抬头看了古灵一眼，那双刚刚哭过的眸子眼尾还泛着红，像受惊的兔子。 　　不过只看了这一眼，便无情地移开视线，重新低下了头。 　　古灵被打败了：“好好好，你要看就看，但至少咱们回家看吧。你看周围，好多人还以为我逼着你来民政局的。” 　　确实，古灵和江心澄两人本就长得好看，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因此大厅里不少人都在悄悄注视着这对情侣。 　　结果就见领完证后，男人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女人好言软语哄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抬头，看起来特别像刚结婚就崩了的年轻小情侣。 　　至于古灵擦眼泪那一下，众人纷纷表示肯定是自己眼花，一定是那女人哄劝不成试图给男方毁容（bushi）。 　　江心澄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确实不少人都在看他们这边，终于点点头，决定回家再好好看这两张结婚证。 　　古灵松了一口气，在这里多不方便，等回家了，她让他哭个够，上面下面一起哭。 　　古灵准备拿起腿上的结婚证，却被江心澄抢先一步拿走。 　　古灵看向江心澄，他把两本结婚证拿在手里，抬起另一只手，递向古灵，耳根有些泛红。 　　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甲圆润干净，骨节分明，抬起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蜷曲着。 　　古灵一把握住，一直到回家也没松开。 　　户口本并没有送回去。 　　因为两人回的是江心澄的公寓。 　　“嘶……现在才白天……”江心澄的脖子被古灵狠狠咬了一口。 　　白天？ 　　古灵解扣子的手一顿，随即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一阵猛按。 　　窗帘次第拉起。 　　“好了，现在不是了。”古灵坐在江心澄腰上，继续认真地解着扣子。 　　江心澄扶着古灵的腰，防止她掉下去，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由着古灵解开自己的衣服。 　　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依旧清澈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上的古灵，专注而炽烈。 　　瞳孔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 　　…… 　　窗帘再度拉开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黑暗。 　　手机铃声响起，古灵从床上探出手，摸索片刻，手指随意滑动了一下。 　　“喂？”古灵趴在床上，另一只手还与江心澄十指相扣。 　　“……好的，我明天就过来。”古灵挂了电话。 　　“什么事？”江心澄动了动手指，声音沙哑，含着困意。 　　“没事，明天再说。”古灵被电话吵得睡意全无。亲了亲江心澄的嘴角，想抽出手，却被紧紧握住。 　　眼见江心澄又有醒的趋势，古灵连忙停住，微微翻了个身，尽量不压着江心澄，躺在床上试图重新睡着。 　　然而，没吃晚饭的她高估了自己的胃，咕咕的叫声在黑夜里显得尤其尴尬。 　　“饿了？”江心澄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薄被滑落，身上的痕迹比起古灵少不了多少。 　　“有点。”古灵尴尬道。 　　“嗯。”江心澄应了声，打开房间的灯，眼睛微微闭了闭，再睁开时睡意尽去。 　　视线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到自己的衣服。 　　“大概在客厅里……”古灵尚且记得，上衣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脱掉的。 　　江心澄也懒得去找了，直接从衣柜里拿了新的内裤和睡衣，顺便也给古灵拿了一套。 　　“我去做点吃的，要端进来吗？”江心澄虽然觉得古灵全程比自己还来劲，但是还是体贴地问了一句。 　　“不了，我直接起来。”古灵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未着寸缕。 　　江心澄还是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了眼。 　　古灵有心想调戏一两句，但是想想空空如也的肚子，还是先抚慰一下受伤的胃吧。 　　江心澄没有做太复杂的菜，和上次一样做了两碗面，不过配菜多加了点，味道却还是一样地鲜美，古灵美滋滋吃完，感觉胃里舒服多了，自觉收拾了碗筷。 　　江心澄看着活动自如的古灵，虽然在这方面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自尊心，但是还是有些郁闷。 　　洗完澡后，主卧两人都不想再睡了，也懒得收拾，索性就直接睡到了次卧。 　　临睡前，江心澄鼓起勇气问古灵：“今晚舒服吗？” 　　古灵笑着道：“宝贝，第一次都不会太舒服的。” 　　即便她很有经验，但是该痛还是痛。 　　江心澄皱起眉。 　　“但是多做几次就会越来越舒服，所以，你懂吧。”古灵捧着脸，期待道。 　　江心澄默默移开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江心澄还没醒，古灵便起了，虽然她手脚很轻，但江心澄还是醒了。 　　“怎么这么早？”江心澄勉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 　　“有个重要的人要见，有点时差，所以要早点。”古灵耐心解释。 　　“重要的人……”江心澄睁大了点，然而眼中依然带着浓重的困意，显然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他半阖着眼摸索了一会儿，紧紧抓住古灵的手，低声道：“你明明说过最喜欢我……” 　　声音有点委屈。 　　古灵确定他完全没有醒过来。 　　不然这么可爱的话绝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古灵顿时被他从头发丝软到脚趾盖，可惜，这个客户实在是太重要，再磨蹭真的要迟到了。 　　古灵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哄道：“我最喜欢的肯定还是宝贝啊！” 　　江心澄的手抓了一会儿，像是在反应这句话的意思，随即低低“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松开手，彻底闭上了眼。 　　古灵没忍住，又亲了两口，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 　　等到一切谈完，外面天已大亮。 　　古灵刚出书房，便闻到了清粥的香味。 　　江心澄穿着家居服，正坐在已经摆好的餐桌旁打电话，似乎是公司的事情，脸上的表情恢复到了平日的冷淡。 　　阳光透过餐厅窗户的玻璃射进来，淡金色的光落在江心澄脸上，让那张脸多了几分柔和。 　　古灵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江心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吃，自己则走到一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公司的事不要紧吗？”古灵问。 　　江心澄摇摇头：“他们处理得来。” 　　“对了，上午我还得去见一个人……”古灵话还没说完，便见江心澄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 　　“早上还说最喜欢我……” 　　吃个早饭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第31章 结束 真的结束了吗？ 　　古灵哄了大半个早上, 才勉强让突然不安感爆棚的江心澄相信她真的没有打算睡过就不再珍惜…… 　　毕竟她还想睡很多次。 　　古灵这次要见的人，是库兰时装大赛时一个欣赏古灵的评委引荐的业内知名设计师，两人虽然风格不一, 但是设计理念却极为相合。 　　谈了大约两个小时，双方都觉得颇有收获，交换私人名片后，还约定下次见面。 　　古灵与对方告别之后，站在路边一边拦车，一边准备和江心澄打电话，走出没两步，一抹颇为眼熟的白裙映入眼帘。 　　古灵抬起头，不出意外正是舒灵。 　　想到对方曾经威胁她有一个在时装大赛上担任评委的朋友，不难知道她为什么知道自己会在这里。 　　不过，让古灵惊讶的是, 今天的舒灵, 与之前不太一样。 　　脸上虽然化着妆，但是从眼神和皮肤状态看得出来很憔悴，头发没有之前那么精致, 略显凌乱，眼底没了那股备受宠爱的自信从容，而是隐藏得并不完美的茫然。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和一个纸袋，在看到古灵出来后, 她的眼神动了一下, 似乎有一丝恨意，但很快散去，变成一片灰暗。 　　“这是给你弟弟的谢礼。”舒灵走上前，将蛋糕和纸袋递过来。 　　古灵没有第一时间接下。 　　“怎么？怕我在里面装了炸.弹？”舒灵笑了笑, 可惜那笑勉强得一阵风就能吹散。 　　“那天我晕倒在地，是你弟弟帮我叫的救护车。”舒灵道。 　　古灵想起来，那天她跟白煜说自己有男朋友了的还是他急急挂了电话，说是路边有人晕倒，原来这个人，是舒灵。 　　她将东西接下。 　　舒灵却没有离开，她看着古灵，破碎的眼瞳中渐渐拼凑出一丝不屑与怜悯：“你选了个一个好男人，他本事足够强，这辈子不用为钱发愁，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等到热恋期过去，你不过是他无数女人中的一个。” 　　“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舒灵冷笑着，背对着古灵一步步走远。 　　然而那背影，却不复之前的潇洒，反而有些不自觉的戒备和小心翼翼。 　　古灵提着蛋糕和纸袋，不置可否一笑。 　　当初来找她的时候，她没有把她“豪门公子灰姑娘”的故事放在心上，现在自然也不会接下这“嫁入豪门好景不长，夫妻貌合神离”的剧本。 　　倒是舒灵今天这个模样挺有意思，她不是正和江维奕在江氏搅风搅雨试图抢夺继承权？ 　　“送到了？”姜有雪正在给花瓶里的鲜花修剪枝叶。 　　“一共送了四份，电子邮箱、纸质资料，一处他常住的房产，一处如今的住所。”属下说道。 　　“不过这样真的有用吗？”属下汇报完后多问了一句。 　　他在姜有雪手下做事多年，与姜有雪私交也不错，不由得好奇多问了一句。 　　“没用。”姜有雪退远了一点，仔细看整束鲜花的形态，满意地点点头。 　　“没用？”属下疑惑了。 　　“那男人最爱的只有他自己，看到资料只会当没看到。”姜有雪露出一个冷笑。 　　自从那天撕了结婚照，她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没用多久就想明白江维奕那狗男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还能弄错人，只能说明他根本也没用心找。 　　看起来多年不忘当年初恋，实际上不过是尝来尝去发现舒灵那一款最合心意，索性就懒得换了罢了。 　　如果发现那初恋是他丫最讨厌的姜有雪，对方可能直接给自己换个“初恋”。 　　“那送资料的意思是？”属下迷惑了。 　　“恶心死他丫的。”姜有冷冷一笑，难得说了句脏话。 　　带着个还没出生的私生子回来妄图跟她儿子抢继承权，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维奕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呢？ 　　难道是“初恋”给他的勇气？ 　　把江维奕踹出江氏完全不能解气，对方本来在江氏就是个透明人。既然他敢带人回来当搅屎棍，姜有雪就喂他一口新鲜热乎的狗屎。 　　碧汀别墅。 　　舒灵见完古灵，回到了别墅，江维奕不在。 　　这几天他经常不在，自从她差点流产后，江维奕对她的态度就忽冷忽热，无论她怎么解释，江维奕都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态度。 　　前些天不知怎么了，忽然对她发了一通火，怪她不该怂恿他去抢继承权，后来又非要让她跳芭蕾，硬着头皮跳了没两步又被叫停，语气温柔地让她多休息休息，现在怀着孩子要注意身体，不用现在就跳给他看。 　　人格分裂似的。 　　弄得舒灵也跟着胆战心惊起来。 　　那天过后，江维奕便时常不见踪影。 　　舒灵仔细想了想，江维奕的异常都是从那天开始，而那一天除了收到了一份快递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舒灵记得江维奕拿着快递进了书房。 　　她推门走进去。 　　桌面很干净，因为江维奕从来不办公。 　　舒灵拉开了抽屉。 　　在拉开到第五个抽屉时，停了下来。 　　一份贴着她照片的详细资料摆在抽屉里。 　　从从小到大就读的学校，到报过的特长班，学过的舞蹈乐器，大学的退学原因……一桩桩一项项，详细得令人发指。 　　舒灵目光一凝，一页页翻开，看到末尾，特别标注的两行字：“因偷窃同学衣物贩卖被学校劝退，无芭蕾基础。” 　　舒灵手指一颤，但很快，她的目光镇定下来，看了看资料的所在地——书桌最底层的抽屉。 　　这个书房除了办某些事的时候，基本用不到，更别说打开这个抽屉了。 　　江维奕根本不打算将它拿出来。 　　舒灵看了看，发现最里面，还有一层文件。 　　是一份调查报告，根据几位盛大老师同学的回忆，当年在阳台上跳舞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姜有雪。 　　调查报告下面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但都没有拆开的痕迹。 　　只有这份似是而非的调查报告，被人捏印子。 　　舒灵几乎能想象得到江维奕震惊又难以接受的表情，在看到调查报告的瞬间就将其扔回了抽屉，没有往下看去。 　　等等……或许没有震惊。 　　舒灵想象着江维奕那日看她跳芭蕾时的表情。 　　从满含期待到焦急打断。 　　多么迅速而果断。 　　果断到只看了一眼，就断定她不是当年阳台上跳舞的人。 　　舒灵低头再看看这些没有拆开的文件，心中猜到，或许江维奕并不是不愿拆开看那些指向性明确的证据，而是在看到调查报告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所有。 　　或许比看到调查报告的时间更早，在舒灵拿着那条裤子出现在江维奕面前，编造着在校往事时，江维奕就已经有所怀疑。 　　那象征着优雅高贵的舞蹈，被一个穿着长裤的女孩，在无人观赏的阳台上毫无顾忌地跳着，热烈而自由。 　　跳出这样舞蹈的人，怎么会是舒灵这样柔弱而温柔、依附着男人生长的菟丝花呢？ 　　舒灵把文件一一放回原位，关上抽屉，一步步走出了书房。 　　既然江维奕自欺欺人，舒灵自然不会傻到戳穿。 　　相反，她要利用这份自欺欺人，让自己真正在江维奕心中留下印记。 　　孩子继承权是没了，但江维奕作为江心澄的父亲，除了这次犯蠢之外，对江心澄还算不错，江心澄不会赶尽杀绝。 　　他依旧是江氏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份子，那舒灵，自然也不会换东家。 　　“股份？”江心澄看着低着头的江维奕。 　　“反正我在公司也没什么地位，这股份除了每年分点钱之外，也没什么用。不如给你，就当是之前……爸爸做错事的补偿。”江维奕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心澄。 　　这个孩子，虽然是他的儿子，但是因为厌恶姜有雪，江维奕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因为姜有雪的教导，江心澄从小就学着情绪不外露，一点没有同龄孩子的可爱，看到他江维奕就总是想到姜有雪。 　　虽然基于心底最后一点良心，每年的生日他都会准备一份礼物给江心澄，但那些礼物，其实都是助理挑的，他不过是尽着作为父亲所剩不多的责任，或许，那都称不上责任。 　　但是那天下午，江心澄那个失望的眼神，让江维奕陡然意识到，他没把对方当儿子，对方却一直拿他当父亲。 　　更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个穿着长裤在阳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孩，竟然是姜有雪。 　　那样热烈的舞，竟然是姜有雪。 　　他当年之所以反抗家族联姻，就是因为厌烦了家族的管制，他想做一个像那个穿着长裤就敢在阳台上跳芭蕾的女孩一样自由的人。 　　但是他怂，他没本事，他离了家族，一文不名。 　　他讨厌姜有雪，除了因为姜有雪和那些老古董一样强势而又唯利是图，更是因为姜有雪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就是一个连一次家族联姻都不敢反抗的废物，一个口里喊着自由，实际上屁都不是的软蛋。 　　江心澄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为什么！这些股份虽然有点少，但是这真的是、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江维奕急道。 　　“值钱的东西，我有很多。”江心澄缓缓道。 　　江维奕眼神黯淡下来。 　　“回去吧。”江心澄重新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 　　“心澄，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了吗？”江维奕颤抖着声音问。 　　江心澄没有抬头。 　　江维奕离开了办公室。 　　窗外吹来一阵风，将文件翻了一页。 　　江心澄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第32章 新世界 “我不会是……兴奋猝死吧！”…… 　　婚后不久, 江心澄与古灵举行了婚礼。 　　在一座私人岛屿上。 　　岛屿的名字十分眼熟，叫做“江心屿”。 　　正是古灵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在网上搜索江心澄的名字时, 看到的那个私人岛屿。 　　古灵也没有想到，这座岛屿的所属人，就是江氏。 　　婚礼现场来了许多人，但也有一些人，最终并没有出现在岛屿上。 　　比如江父。 　　那天，他想要赠送江氏股份被江心澄拒绝后，还没有回到碧汀别墅，便被一通电话叫去了医院。 　　——舒灵在上下楼梯时不小心摔倒，动了胎气。 　　江维奕刚被江心澄拒绝，正是心情低落的时候，本来对舒灵肚子里的孩子不那么上心, 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一紧张, 此后数月，江维奕都在舒灵身边打转，渐渐将对江心澄的一腔愧疚都转移到了舒灵腹中孩子身上, 而江心澄本人，则是被渐渐忘在脑后。 　　江心澄婚礼那天，舒灵又一次肚子不舒服，还体贴地让江维奕先去参加婚礼。 　　江维奕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还故作坚强的舒灵, 权衡许久, 最终留在了舒灵身边，只给江心澄发过去一条祝福短信。 　　看到这条短信，江心澄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彻底破灭。 　　“别难过，还有伯母呢。”古灵看出江心澄的心情, 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看向江母。 　　古灵虽然对姜有雪这些年对江心澄的教育方式很不赞同，但不得不承认，比起江维奕，姜有雪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值得古灵尊敬。 　　“嗯。”江心澄没有转头看江母，而是紧紧抓住了古灵的手。 　　又比如白母。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前来参加婚礼，但没有阻止白煜和白父二人前来，但自己却没有坐上飞往江心屿的飞机。 　　其实到了现在，古灵也基本明白过来，白母的偏心，根本不是重男轻女的那种偏心，而是对于白灵本人，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疏离，不仅是白母，白父对于白母行为的一言不发也十分可疑，根本不像一个父亲的样子。 　　然而即便察觉到这些，古灵也终究没有再深入调查。 　　查出来什么东西又怎么样呢？那个应该知道的人早已不在。 　　古灵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白灵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白煜。 　　古灵的目光落在餐桌旁，那里，白煜正在与江寻、徐禅等人玩牌。 　　“徐禅你真不愧是和灵姐一起混的人，怎么能这么卑鄙。”江寻脸上已经贴了不少纸条，这说明他输了不少局。 　　“亏你还是半个文艺圈的呢，会不会说话，这叫兵不厌诈。”徐禅毫无愧疚之意。 　　白煜也皱着眉头，脸上被贴了不少纸条。 　　其实，按正常来说，三人智商都很高，凑在一起谁也打不过谁，然而徐禅凭借他的狡猾无耻，成功在三人中杀出一条血路。 　　“玩什么呢，这么热闹。”年城从后面凑过来。 　　“年伯伯？”江寻惊讶道。 　　他是江家人，虽然还没有进入公司，但是对于商场上的事情耳濡目染，也听说过不少人的大名，其中，年城绝对是其中大佬中的大佬。 　　再加上不久前，年城帮助江心澄度过内部危机，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江心澄还是对年城心存敬畏。 　　徐禅面露微笑，不动声色看向白煜。 　　“年叔，你怎么来了？”白煜惊讶地看向年城。 　　他并不知道年城与江家的事情，也不知道年城也在江家的邀请名单上，对于遇见年城，还是很惊讶的。 　　“怎么，中年人就不能玩点年轻人的东西？”年城故意曲解白煜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煜不知话题怎么突然绕到这里来。 　　“年先生既然想玩，自然欢迎。”看在古灵的份儿上，徐禅还是决定救一救这小屁孩。 　　“我可以吗？”年城明知故问。 　　“当、当然。”江寻还是有些敬畏。 　　但是徐禅已经开始发牌，这游戏本来就既可以三个人，也可以四个人，五个人玩，多一个人不影响。 　　年城于是兴致勃勃地加入进来。 　　然而不过寥寥几局，众人看年城那陌生中带着些许客套疏远的眼神便渐渐变了，看向年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无耻？ 　　堂堂一个商界说一不二，跺一跺脚震三震的人物，玩游戏竟然还用心理战术，不仅口头误导众人的想法，表情也充分管理，偶尔还借用众人对他的信任和敬畏套话，充分体现了商人的奸诈。 　　三人脸上的纸条暴增，就连白煜也没能逃过，年城非常一视同仁。 　　——压根不拿他们当小辈看待，各种阴损招数尽出。 　　等到婚礼结束，年城在三个小孩这里，只剩下“老奸巨猾”这一个形容词。 　　虽然简化了不少无用而琐碎的婚礼流程，但是江心澄和古灵，还是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回房。 　　即便是古灵，在一天的折腾中也没了调戏人的力气，两人纷纷迅速坠入梦乡。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陆陆续续坐飞机离开，最后只剩下古灵和江心澄两人，决定在海岛上再留三天，当做一个小小的蜜月行。 　　人潮褪去的海滩显得静谧而宽阔，细腻的沙砾在夕阳下闪着金红的光芒，海风带走岛上最后一丝喧闹，从棕榈树中穿行而过。 　　古灵牵着江心澄，走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之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夕阳一点点沉金进海面之下，呼吸间只能听见海鸥的声音。 　　古灵看着海，江心澄却看着她。 　　“宝贝，如果我要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古灵的目光落在海面上，声音带着笑意，似乎在问江心澄愿不愿意随她出海。 　　江心澄本来就要脱口而出一句肯定，然而望着黯淡暮色中，古灵被光线照得模糊不清的面容，江心澄心中一悸，没有回答。 　　古灵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却见江心澄避开了眸子，低声道：“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但……不是现在。” 　　【真警惕。】系统在脑海中道。 　　【我说过，不会提前离开。】古灵冷冷道。 　　但是，古灵自己却也在诧异。 　　看着夕阳一点点没入海面，她心中是曾有一闪而逝的念头。 　　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带着江心澄离开，不管江家，不管白家，不管这所有的身后事，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 　　然而仅仅一瞬，古灵便回过神来，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古灵这种行为多么不负责，就是刚和小少爷结婚，就让他变成一块碎片跟着她离开，这对小少爷实在太不公平。 　　而且系统也说过，她在每个世界停留的时间长短，并不会影响她进入下一个世界的时间，既然如此，她也并不需要赶路。 　　所以，古灵早就决定，好好陪伴小少爷的每一世。 　　刚刚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说，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然而古灵自己没察觉到，江心澄却察觉到了。 　　难道，真的是小少爷的灵魂碎片有了什么反应？ 　　古灵有些喜悦。 　　于是今晚的江心澄，发现古灵格外地热情，不仅没有为他今天的犹豫而有丝毫不满，反而好像更加兴奋了。 　　…… 　　古灵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上一个世界。 　　上一世她与江心澄在一起近七十年，几乎没怎么吵过架，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是因为古灵的身体率先支撑不住，在又一次询问了江心澄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离开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江心澄竟然同意了。 　　而且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古灵看不懂的纵容与了然。 　　一直到离开的最后一刻，古灵也没明白江心澄究竟是发现了什么于是答应跟她一起离开，还是单纯地不想一个人活在世上，随口答应。 　　离开后，古灵脑海里关于两人相处的记忆迅速减退，但不是消失，而是像电影情节一样隔着一层雾。 　　系统说，这是为了保护古灵的大脑，反复的穿越以及数百年的记忆，以人类现在的大脑开发限度并不足以承受，只能以这种方式让记忆不至于消失，又不会伤害到大脑。 　　“你们系统这个记忆消减技术是不是不太成熟？我怎么觉得我的大脑现在就像针扎一样地疼……”古灵试图从床上爬起来，挣扎半天却始终提不起劲。 　　而且身上还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连接大脑和身体的神经像是延长了无数倍，一个简单的命令都需要传导好长时间才能作用到身体上，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云端上，又好像正在螺旋升天。 　　“呕……”古灵趴在床上，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为什么、每次、都得吐……”古灵说一个词得停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下一个词，脑子里缺根弦儿似的，短短一句话，说了快一分钟。 　　【系统正在修复宿主的身体，请宿主稍安勿躁。】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安慰道。 　　“这个房间、看上去、怎么这么、不正经……”古灵慢慢道，随着系统的修复，神智渐渐清醒过来。 　　看着满房间的玫瑰花和散落一地的衣衫，以及空气中某种奇怪的味道，古灵迟钝的大脑渐渐回过神来，慢慢睁大眼：“我不会是、马上风挂了的吧！” 第33章 江心澄 这个江心澄，会是她想要找的江…… 　　【不是。】系统干脆利落的声音让古灵重重松了一口气。 　　【是上之前死的。】系统接着道。 　　？？？ 　　古灵混沌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 才明白过来系统的意思是原身手脚再麻利点儿，那她就是真正的牡丹花下死了？ 　　虽然脑子还当机着，但古灵觉得梳理记忆刻不容缓。 　　片刻后。 　　古灵在心里给原身竖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原主的确不是马上风挂了的, 但也差不多了。 　　是因为在上床前想来点刺激，给了自己一针，直接把自己刺激死了。 　　而且更麻烦的是，这一刺激致死的过程，直接被她今晚打算睡的小男孩看到了。 　　古灵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门外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快点快点！灵灵——灵灵你听得到吗？”一个嗓门特别大的女声。 　　“你看清楚了？真没气了？”带着质疑口气的女声。 　　“别慌别慌，救护车马上来了。”嘴里说着别慌，实际上特别慌的声音。 　　门把手被拧动。 　　狭窄的门框里立即挤进来三个打扮各异的女人，都是一脸焦急，看到古灵还好好坐在床上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唯有站在三人身后, 皮肤白皙, 五官精致的年轻男孩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就是原主准备春风一度的人，长着一双与原主梦中情人十分相似的丹凤眼。 　　值得一提的是, 原主那个梦中情人，叫做江心澄。 　　不过古灵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不是江心澄，而是这个亲眼看到原主死亡的男孩。 　　“我没事，就是……一时兴奋……”古灵做出一个难以启齿的样子。 　　“你确定真的没事？”三人中穿着黄裙子的女人一脸担忧, 她看了一眼门外一脸惊恐的男孩, 皱起眉。 　　古灵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哎呀！灵灵都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黄絮你就是太紧张了。”三人中染着一头粉色长发的女孩见古灵为难，立即道。 　　“就是就是，那东西本来就是这样, 我看是小贺太紧张了，没仔细看。”穿着紫黑相间皮衣的女人点头附和，瞪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贺晨。 　　黄裙子的女人，也就是黄絮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坚持让古灵等救护车过来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免得留下后遗症。 　　古灵知道自己身体还是系统刚刚才修复的，现在就上医院恐怕会让医院查出些什么，何况门外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惊恐，古灵觉得有必要与对方好好谈一谈。 　　于是坚定地拒绝了。 　　好在原主本就是个嚣张跋扈、一意孤行的性格，在竖起眉头不耐烦的时候还是让黄絮妥协了，只说一旦不舒服立即检查。 　　古灵连连点头，接着眼里露出一丝兴奋：“能让我和贺晨单独谈谈吗？” 　　三人仔细分辨了一番古灵的表情，顿时扶额。 　　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能记得人小男孩，这是怎样的一种大无畏精神。 　　“算了吧，咱下次再玩。”穿皮衣的女人，也就是程璇，也不由得劝道。 　　粉头发女人赵莉莉立即点头。 　　放浪如她们，也觉得此刻不是再振雌风的好时候。 　　“你们想什么呢！就是聊聊！”古灵解释道。 　　“真的？”三人仔细分辨了一遍古灵的表情，确定她只是想聊一聊，最终还是退出了房间。 　　“灵灵叫你呢，进去吧。下次可要看准点，别乱说话。”穿着紫黑相间的皮衣的程璇拍了拍贺晨的肩膀，眼中带着不满。 　　贺晨脸上的惊恐已经褪去，却有另一种惊悚爬上心头。 　　三人陆陆续续退出房间。 　　贺晨慢慢走进房间。 　　窗外分明还是白天，但是贺晨却觉得阴风阵阵。 　　“你都看到了吧。”古灵道。 　　看到什么？看到诈尸吗？古灵什么意思！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屋内，撩起古灵额前一缕发丝，遮住了眼睛。 　　贺晨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哆哆嗦嗦道：“什、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别……你别杀我！” 　　古灵一噎，她要真是鬼魂，听到这句话立即给他灭口了。 　　“什么看没看到的，我是说我在上床前嗑.药，结果自己晕过去的事情。”古灵不耐烦解释道。 　　“嗑、嗑、嗑……晕、晕、晕？”贺晨眼睛还盯着古灵额前那缕发丝，那漆黑的一长条，看上去就像是阎王的索命链。 　　过了好半晌，贺晨才反应过来古灵的意思。 　　嗑.药、晕倒？ 　　“要是我从谁那里听到有人谈这个事情，你就别想在圈内混了，知道吗？”古灵没有给贺晨太多思考的时间，接着道。 　　贺晨被威胁得脑袋发昏，见古灵如此笃定，心里不由得惴惴，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可是他明明试了呼吸的，古灵当时分明已经没气了！ 　　“你不是想上大学吗？只要你保密，上大学所有费用，我出了。”古灵再度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贺晨脸色一变，呼吸凝滞了一瞬。 　　大学，一个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遥不可及的词汇。 　　任谁听说，一个靠着出卖身体赚钱的人，竟然想要读大学，都会感到无比的可笑，继而猜测他是不是想要通过读书，爬上更高的阶层，获得更多资源。 　　但是贺晨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人。 　　在会所里，他曾经接待过一个特别的客人，她不像其他人对他这样的人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高高在上与不屑，而是认真地与他谈了一场用钱换来的恋爱。 　　在结束后，她告诉他，他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他这个年纪，其实应该好好读书，而不是学着其他人，在这钱与欲的漩涡里随波逐流。 　　贺晨看着这位脸上没有一丝阴霾、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年轻姑娘，没有告诉她这里的其他人，也并不都是因为金钱和欲望而做这一行，就像他也不是为了赚钱，才不去上学一样。 　　但是她说的“读书”二字，却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贺晨没想到，这个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愿望，古灵竟然看出来了。 　　古灵的这句话，成功将贺晨心中的那丝疑惑掐灭，呼吸急促起来。 　　虽然他通过现在这个职业，也能赚够读大学的钱，但是如果可以，谁又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赚取上学的学费？ 　　“你说真的吗？”贺晨努力压抑着激动，尽量平静地问到。 　　“当然。”古灵淡然道。 　　眼睛却没有放过贺晨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确定他基本忘记了刚才诈尸的事情，松了一口气。 　　现在没想起来就好，等到上学后，即便是觉得不对，用着她的钱，还能翻脸不认人不成？ 　　搞定了贺晨，古灵打开门，与三姐妹聊了一会儿，证明自己确实没事，坐车回了家。 　　家里很冷清，除了保姆和家政阿姨之外，没有其他人。 　　原主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父亲为了不让原主害怕，一直没有续弦，但是也因为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原主父亲又因为工作的事情太忙，疏忽了对原主的陪伴，原主的性格渐渐长歪。 　　而原主父亲因为愧疚，又进一步纵容了原主的性格，导致后来长成了一个人见人嫌的嚣张大小姐。 　　好在大小姐虽然性格娇纵跋扈，对朋友却很讲义气，因此还有三个狼狈为奸的小伙伴，就是刚刚的黄絮三人。 　　而原主记忆里那个梦中情人，不巧，正是在圈内以任性嚣张、目中无人著称的与古大小姐齐名的另一位大爷——江家小儿子江心澄。 　　而且之所以喜欢上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因为——对方好看。 　　原主作为一个颜控，只看了一眼，心就噼里啪啦地陷了一大块。 　　古灵有心看一看那张让原主一眼沦陷的脸，但是奈何记忆之所以是记忆，就是因为它会自动美化，在原主记忆里，这一幕记忆蒙上了一层缭绕仙雾，只隐约看得见一汪湖水、一颗高大的树，以及一个轮廓极其好看的少年。 　　就在古灵努力想要看一看树下少年的脸时，手机突然发来了一条短信。 　　【灵灵，零花钱还够吗？不够记得问爸爸要啊。】 　　那小心翼翼的措辞和努力挑起话题的局促透过屏幕都能看出来。 　　翻看原主与父亲的对话，几乎都是原主父亲询问原主钱够不够，以及原主问父亲要钱。 　　字里行间的生疏不用细看就看得出来。 　　古灵刚刚经历过上个世界父母不管不问的漠然，乍一看到如今这个慈爱得近乎讨好的问候，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参考原主的语气，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钱还够就好，不够记得向爸爸要啊。】对面的古父似乎也词穷了，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 　　古灵看着凝固不动的短信，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发了一条讯息过去：【爸爸你是不是在M国出差，给我带一只K家新款包包。】 　　几乎是刚发出去，对面便立即回了一个“好！爸爸回来就给你带。还有什么要买的，一并告诉爸爸，不在M国也没事，爸爸找人给你带！” 　　短短一小段话，不难看出古父的喜悦与激动。 　　古灵回了一个“没有了就这些”就没有再回，怕古父看出不对劲。 　　只是对于古父的一片爱子之心，心中还是不免感慨。 　　难怪原主那样一个任性嚣张的姑娘愿意与系统签订契约，想必虽然嘴上不说，对于父亲，却还是愧疚的。 　　古灵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又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少年。 　　这个江心澄，会是她要找的江心澄吗？ 第34章 快乐 “虽然你的快乐来得很变态，但我…… 　　第二天上午, 古灵刚起床，就收到了三位小姐妹的慰问短信。 　　【棉花破了洞：@你好看你说得对，醒了吗？】 　　【小皮鞭抽死你：老地方老地方！搞起来！】 　　【小粉拳捶你胸口：你好了没啊？不会还没起吧！昨晚不是啥都没搞吗？】 　　三位好友名字一个比一个个性, 古灵一眼认出名字背后的谁是谁，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所谓的老地方，古灵顿时白眼翻到了天上。 　　二十分钟后。 　　古灵抽搐着眼角看了一眼周围。 　　人声鼎沸，敲鼠标和摔键盘的声音混杂着难听的叫骂声响成一片，泡面味和烟臭味混杂成了一个十分让人沉醉的味道，给人一种吸一口少活十年的霸道感。 　　没错，程璇她们口中的老地方，就是网吧。 　　而且还是没有包厢，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开放式网吧，还专挑声音最响，气味最重的地方坐。 　　美其名曰：玩的就是这个气氛和味道。 　　古灵顿时：……别的不说, 那气和味可真是够够的。 　　谁能想到堂堂富家千金闲暇时的消遣既不是喝茶, 也不是上夜.店，而是网吧开黑？ 　　“哎呀这个小贱人！打游戏菜的一批！卖友求荣倒是一跪一个响！看我出去骂死他！”程璇把键盘按得啪啪作响，耳边两缕挑染的紫发被她敲键盘带起的风吹得飞起。 　　电脑屏幕上, 倒地的仙衣女子旁边，五体投地跪着一个穿着华岚套的长灯，正在向对面的鬼衡撒娇卖萌，头上不断冒出各种讨饶颜文字。 　　长灯有一个技能可以用来复活队友, 然而这位长灯看都不看一眼与他并肩作战的队友, 直接跪地求放过。 　　这个游戏的机制是输的一方可以根据存活时长来打分，所以长灯此举可以让这场输掉的竞技赛少扣点竞技分，但是和他同队的队友则没有任何加成。而且在队伍里的人没有全部死亡的情况下，倒地队友还不能退出竞技场, 也不能发出文字气泡，只能憋屈地看着队友在她死后无耻地放下武器跪地求饶。 　　那鬼衡恶趣味也重得很，竟然真的没有动手，而是任由长灯跪在他面前疯狂卖萌求饶。 　　哪怕对方是一个和他一样性别的大男人。 　　星垣酒店。 　　“别说，这大老爷们的颜文字用得是真顺溜，别他妈是个妹子吧……”颜喻控制着电脑上的鬼衡高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而鼠标却已经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调了不下十个视角，360度无死角观赏对面长灯的跪地姿势。 　　“妹子怎么了？妹子你就放过啦？”跟他一队的宁启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有点可怜这个躺在一旁动也动不了退也退不出去的姑娘，别说，她身上这套服装还真好看的，让他杀得都有点不忍心。 　　“妹子怎么能让人家给我下跪，当然是给一刀狠的，早死早超生。”颜喻很有原则道。 　　让美女下跪，是个男人心都会痛。 　　为了避免心痛，直接切断源头，没毛病。 　　宁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仙衣妹子，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颜喻爽够之后，迅速解决了眼前这个毫无骨气的长灯，顺带将人加入了竞技场黑名单。 　　“你这操作真够骚的，把人羞辱了一顿还加人家黑名单。” 　　“那是，有能力打下去却让妹子躺在一边自己求饶的孬种，我颜喻不屑跟他打。”颜喻道。 　　“可以，很有原则。”宁启又竖了竖大拇指。 　　说着，把头探向了江心澄的屏幕。 　　“老大，你干嘛呢？” 　　颜喻、宁启、江心澄三人里江心澄最小，但是脑子却最聪明，跳级跟他们读同一年级不说，成绩还特别好。两人从小抄着江心澄的作业长到大，毕业了也没把“老大”两个字改过来。 　　江心澄没说话，目光依旧看着屏幕。 　　宁启于是也继续看下去，没一会儿，发现了端倪。 　　“这个云香……是在只有三条岔路的金锦城里迷路了？” 　　江心澄的游戏角色没有参加竞技场，便落在竞技场外的金锦城里一座房顶上，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金锦城近三分之一的街道。 　　而宁启提到的这个云香，已经连续在同一个拐角处出现了三次，并且三次都是从不同的街道绕过来，显然，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来来回回走的是同一个地方。 　　身穿黑衣的白发男子盘腿坐在屋顶唯一的落点上，视线落点，是露出护城河一角的侧墙拐角，在那里，一个少女转着身体，犹豫半晌，重新选择了一条路。 　　一分钟后，对方再度回到这里。 　　宁启看着，一张精英脸上布满了无语：“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从这里绕金锦城一圈然后回来，有至少四种方法。新手吧，不知道地图指引？” 　　江心澄抬眸看了宁启一眼，又重新低下眸。 　　他刚刚点开对方资料看过，对方不仅满级，而且是个拥有限定装、战力18w以上的PK狂魔。 　　互成网吧。 　　“灵灵，你怎么还没到？”程璇躺了近十分钟，对方终于干掉了这个恶心人的队友，她出竞技场的第一件事，就是颁布悬赏令以及加对方仇杀。 　　发悬赏令的空隙，程璇抽空看了一眼古灵的电脑：“灵灵，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拉你进队了啊！” 　　古灵点了自动跟随，终于松开鼠标，彻底佛了。 　　原主究竟是个什么脑子，自动把“梦中情人”加上仙雾缭绕特效，看不清面容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常玩的游戏，都是一片浓雾既没有脑感也没有手感，在同一个地方转了四遍都没有找到程璇口中的竞技场入口。 　　如果程璇再不结束游戏，她即将开始第五次的迷宫探险。 　　不得不说，这游戏究竟是他娘谁做的，这么偷懒，几乎每个场景模型都长得一模一样，她转了四圈，每一处景致都似曾相识，也是服了。 　　“你和灵灵还没组上队呢？我和絮絮都打完三把了。”赵莉莉听到两人对话，插了一句。 　　“别提了，早知道就不先开一局了，组了个演员。”程璇满脸晦气，拖着古灵进入了下一局。 　　古灵看了眼满键盘陌生的技能键，看了看程璇一脸怒气准备大杀四方的脸，突然取消了准备。 　　“怎么了？怎么取消准备了？”程璇看过来。 　　“不行不行……你让我缓缓，昨天那劲儿还没过去，这技能键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你先跟路人组几局，我熟悉一下再来找你。”古灵揉着太阳穴，做出头疼的样子。 　　“要不要紧啊？要去医院吗？”程璇见古灵一脸痛苦的样子，连忙放下鼠标，担忧道。 　　黄絮和赵莉莉也连忙看过来。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一会儿就好。”古灵连连摆手，开玩笑，谁要去医院？ 　　不过三人担忧的表情丝毫不假，原主虽然对外名声不太好，但是这三个朋友却交得很值。 　　三人终于回到了电脑前。 　　古灵见程璇终于开始游戏，脸上表情一垮，接下来该咋办？难道真的带着丝毫没有的操作和程璇组队，然后带着她疯狂反向上分？ 　　就在这时，私聊频道突然发来一个消息。 　　【“明如镜”悄悄对你说：竞技场，来吗？】 　　古灵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眼前一亮，对啊！跟别人组上队不就有借口了吗？ 　　而且这样，菜也是掉别人的分，她可真是个为姐妹着想的好闺蜜！ 　　古灵立即同意了组队。 　　点开对方资料，发现是个黑衣白发的漂亮小哥哥，人物捏脸和服装头发都挺好看，最重要的是，战力20w以上，在古灵的印象里，是大佬级别了！ 　　这个好，输了不亏，好歹人物长得好看！ 　　不过，古灵还是很有良心地事先做了说明：【我很菜的，别太惊讶。】 　　酒店里，江心澄不置可否。 　　18w战力能菜到哪里去？ 　　半小时之后。 　　十连跪的两人互相发了两个省略号。 　　【“明如镜”悄悄对你说：你很诚实。】 　　【铃铃铃：应该的。】 　　“哇，老大你竞技场排名怎么掉了？”颜喻从刚刚那一场之后就没有和宁启组队，因此此刻宁启还在打，他却已经退出了竞技场，正想看一看今天的战绩，却发现老大万年不动的第十六名连掉十名，到了二十六。 　　“奇怪，我铃女神怎么也掉了这么多。”颜喻的女神是竞技场前三十唯一一个单身女号“铃铃铃”，今天头一次跌出了前三十。 　　颜喻再朝江心澄屏幕上一看，顿时：！！！ 　　“老大！你怎么和我铃女神组队了！你不是喜欢单排吗？”颜喻首先道，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不对啊……老大，你和我铃女神组队，为什么两个人排名都掉了？” 　　江心澄看着直线下降的竞技场积分，一时无语。 　　【我们以前有仇吗？】江心澄不由得阴谋论。 　　【那你觉得这样做我得到了什么？】 　　【我排名疯降的快感。】江心澄实话实说。 　　【虽然你的快感来得很变态，但我的快感很正常。】古灵认真解释道。 　　对话不欢而散。 第35章 礼物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棵草…… 　　古灵看了眼连掉十来名的排名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退出了竞技场。 　　与此同时，程璇略带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灵灵，你还打竞技场吗？抱歉, 刚刚有个人拉我进队，我没忍住，又打了几把……” 　　程璇看着上升不少的排名，愉快地和临时队友告别，约定着下一次一起打竞技场。 　　开玩笑，半个小时连胜十把，任谁都舍不得放过这么一个神仙队友，古灵，应该能理解她的吧。 　　孩子太想上分了。 　　和古灵打，碰到的都是大佬，游戏体验相当于没有。 　　古灵连忙关掉了战绩板块, 清了清喉咙：“哦, 没事，我刚刚也和路人排了几把，正常、正常。” 　　两人看向对方,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包容与体贴。 　　不愧是我的好闺蜜，真懂我。 　　两人不约而同这么想。 　　星垣酒店。 　　“宁启，你这个队友有点眼熟啊，是刚刚躺在那垃圾旁边的穿着月落流星套装的姑娘？”颜喻看完江心澄的屏幕, 又够头看了眼宁启的。 　　“哟, 战绩不错呀！” 　　“嗯，挺可爱一姑娘。”宁启推了推眼镜，与对方约定好下一次一起下竞技场的时间，看向江心澄。 　　却发现对方已经关了电脑, 起身向厨房走去。 　　白色的衬衫在他起身的一瞬间紧绷，勾勒线条漂亮的肩胛骨和紧致的腰线，挺拔的脊背和随意的步伐看上去有一种疏离的矜贵感，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浮想联翩。 　　“啧啧，这身材，这气质。难怪古家那姑娘对咱们老大迷得不要不要的，我要是个女人，也得对咱老大有想法。”颜喻手肘搁在宁启的肩膀上，顺着他的视线，对着江心澄的背影啧啧感叹。 　　宁启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肩膀上的手臂拂下去，默默将椅子挪远了一点。 　　“哎——你干嘛？”颜喻被他拂开手，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下椅子，扶住桌子后一脸懵逼。 　　“基数超标，离我远一点。”宁启毫不留情道。 　　颜喻白了宁启一眼，扬声对还在厨房里摸东西吃的江心澄道：“老大，午饭要不出去吃吧。总在酒店里呆着也太无聊了。” 　　他们因为晚上还有一场会议在附近，昨晚回了酒店之后索性又住了一晚，不过只呆了一上午，骨子里就浪的颜喻就开始不安分了。 　　江心澄看了看满冰箱的垃圾零食和只会看不会做的新鲜食材，皱着眉关上了冰箱，转身向卧室走去。 　　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方便外出的衣服。 　　“走吧。”江心澄率先走向房门。 　　“啊？现在就吃午饭，会不会太早了……”颜喻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刚到11点呢。 　　“但我饿了。”江心澄抬眸看向颜喻，目光平静。 　　颜喻也看向江心澄。 　　对视不过三秒，颜喻败下阵来：“你好看你说得都对。” 　　宁启看了颜喻一眼，椅子默默再挪了三厘米。 　　酒吧里。 　　赵莉莉抱着黄絮的手臂讨好地摇了摇：“絮絮～球球了！吃饭去吧！” 　　黄絮抽出胳膊，看着赵莉莉带点婴儿肥的小圆脸，无语：“你早饭九点多钟才吃的吧。” 　　“可人家现在就饿了嘛！”赵莉莉看上去可爱，实际上饭量比三个人加起来还大，当然，力气也是三人里面最大的。 　　见黄絮还在犹豫，赵莉莉接着道：“絮絮你想想，早点吃午饭就能早点吃晚饭，早点吃完饭就能早点……” 　　赵莉莉隐晦地看向古灵。 　　黄絮看了神游天外的古灵一眼，与赵莉莉、程璇两人对视一眼，想到待会儿要送出的惊喜，深吸一口气：“好吧，不过晚上你要是再……” 　　“放心好了！晚上我绝对不会搞事情！保证事情顺利进行！”赵莉莉保证。 　　“什么事情？”古灵凑过来问。 　　“没什么，就是晚饭。你知道的，我吃得多，晚上总要吃宵夜。”赵莉莉连忙道。 　　程璇和黄絮两人也帮忙转移话题，顺利让古灵忽略了赵莉莉的漏嘴。 　　午饭四人选择了一家川菜馆。 　　赵莉莉和程璇都是蜀地人，无辣不欢，黄絮嗜甜，但是对辣味不排斥，偶尔吃一顿也无妨，古灵则是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于是三人就近挑了这样一家餐馆。 　　不过虽然三人虽然都很接地气，但是选择吃饭时还是下意识选了一个环境清幽，室内宽敞雅致的地方。 　　落座后，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将菜单递给她们，四人的背后是一面山水屏风，隔出了一个相对私人的空间。 　　等到菜上来后，四人刚吃不久，突然听到屏风后频频传来吸冷气和狂灌水的声音。 　　“有那么辣吗？要是实在受不了，咱们换一家？”屏风后有声音传来。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两桌之间只隔着一扇只隔视线不隔声的山水屏风，那声音还是听得很清楚。 　　“不能吃辣还来什么川菜馆？”程璇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同样声音很小，但是同理，对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说什么呢？”刚刚劝说同伴换一家的男声立即道，声音带上了些许不满。 　　“颜喻。”江心澄灌了一口水，勉强压下嘴里辣得舌头生疼的味道，制止了颜喻。 　　那声音低沉而清淡，丝毫不似颜喻火气重，反而意外地平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脾气特别好。 　　听到这个声音，古灵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仙雾缭绕中、树下侧脸俊美的少年对湖沉思的画面，手比脑子更快一步地直接拉开了屏风，声音里带着惊喜：“江心澄？” 　　屏风后，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离古灵四人最远的地方坐着一个脸上尤带火气的年轻男孩，在他对面，背对着古灵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而左手边，则坐着一个容貌十分出众的男人。 　　他穿着浅色针织衫，脸颊被热气蒸得微红，嘴唇嫣红，像涂了口红一样艳丽，最出色的当属那双少见的丹凤眼，眼尾被辣味熏出一抹浅淡的红，眼睑上一丝浅浅的缝隙，微微抬眸便深深陷进眼窝，只余一丝细细上扬的尾线，仿佛将所有风情一并蕴了进去，欲说还休。 　　只这一眼，古灵便将他和原主记忆里那个总是被云雾缭绕着，看不清容貌的少年对上了号。 　　长得确实是好看，怪不得原主这个颜狗一见钟情。 　　只不过…… 　　“古灵？你不会是听说我们老大在这里，特意来这里吃饭吧。”颜喻看清了扒开屏风的女人的脸，顿时玩味起来。 　　只凭声音就认出了江心澄，这花痴程度，也是没谁了。 　　黄絮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古灵身上。 　　虽然……但是刚刚她们好像是在吃饭吧，只不过是一个声音而已，古灵便迫不及待扒开屏风…… 　　姐妹们不知道该说厉害还是该感叹过于热情。 　　古灵的视线与江心澄对上，对方的目光从平静到意味不明，眉梢微微上挑，看得古灵咬牙切齿。 　　原主的条件反射是真的牛逼。 　　打了那么久的游戏，再上手连竞技场大门都找不着，更别说打游戏的手感了。 　　然而这位仅仅惊鸿一瞥，偶然见过几次的“梦中情人”，只是两个字就让古灵下意识扒开屏风，热情地唤了一声“江心澄”。 　　原主真是个偏科小天才。 　　即便是心脏强大如古灵，也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额头冒汗。 　　古灵看了一眼对面三人，尤其是颜喻饱含深意的目光，手指慢慢放开了屏风，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向他们友好地点点头。 　　颜喻眉毛一挑，正想调侃两句。 　　然而下一秒，屏风“刷”地一下重新回到原地，冷酷无情地遮挡了一切目光。 　　颜喻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江心澄，又看向宁启。 　　张张唇本来想说话，但是想到屏风不隔音，只好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害羞了？ 　　宁启完全无视他。 　　于是颜喻只好向江心澄挤眉弄眼：老大，你魅力下降了？ 　　江心澄扫了他一眼，无视他的调笑，直接将手边空荡荡的水杯推过去，意思很明显。 　　颜喻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江心澄接着与眼前的川菜较劲，屏风后，吸气声和灌水声再度响起。 　　程璇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鬼知道对面是江家那个做事不讲情面，只看心情的小少爷啊。 　　三人有心想和古灵说些什么，但是想到不隔音的屏风，都偃旗息鼓了，屏风前后，一时竟只听得见碗筷碰撞声和江心澄吸气喝水的声音。 　　一顿饭吃得诡异而沉默。 　　古灵她们吃得慢，等到江心澄等人结账离开后，几人才放飞了自我。 　　“我靠，怎么会遇上江心澄！”程璇最憋不住话，拍拍胸口道。 　　“这个江心澄有那么可怕吗？我看他挺好相处的。”古灵问道。 　　三人齐齐看向古灵，纷纷露出“你脑子瓦特了”的黑人问号。 　　江心澄要是好相处，整个帝都圈没有难相处的人。 　　“灵啊……你这个滤镜有点厚。”程璇拍拍古灵的肩膀，露出一个语重心长的表情。 　　“对啊，你这样，搞得我们礼物都不好送出手了……”赵莉莉附和道。 　　“礼物？什么礼物？”古灵问道。 　　赵莉莉表情一僵，说漏嘴啦？ 　　“咳咳，没什么，总之，我们希望你能开心点。别吊死在江心澄这一棵歪脖子树上。”赵莉莉顾左右而言其他。 　　两位两人连忙点头，一脸赞同。 　　古灵眯着眼睛看赵莉莉，总觉得这个礼物，不太简单。 第36章 树与森林 江心澄一棵树，抵得上一座森…… 　　赵莉莉的礼物, 果然不简单。 　　晚上九点，古灵带着一身酒意回了酒店。 　　小姐妹们，真是太他娘会养生了。 　　上午打完游戏, 下午就做了spa，给运动了一上午的身体充分放松。 　　晚上吃完饭，还记得去酒吧跳两个舞，饭后运动有助消食，睡前喝酒更是养生必备。 　　古灵必须得说，有被她们健康合理的生活习惯养生到。 　　酒店的暖意进一步激发了古灵身上酒意残留的热度，双颊不由得泛红，思想也有些混沌。 　　以至于当她看到自己房门前站着一个气质清冷、眉眼含愠的少年时，她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古灵，你真是不要脸。”少年站在门前，清俊的长相很符合原主的审美, 就是说话不太好听。 　　“你除了有一个好一点的家世, 从性格到人品一无是处，你这样的人，也妄谈喜欢？”少年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目光落在古灵身后，正在偷偷观望的三名少女身上：“还有你这些朋友，除了投胎有点本事，和地上的垃圾也没什么区别。” 　　程璇这暴脾气, 拳头一握就要上前, 黄絮和赵莉莉连忙按住了她：“冷静点冷静点，仔细想想，他说得没错。” 　　赵莉莉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是她嗓门本来就不小, 这一句话，半个走廊上的人都听到了。 　　一声轻笑声响起。 　　但不是古灵，也不是三姐妹。 　　而是走廊上恰巧路过的江心澄一行人，刚刚发笑的正是颜喻。 　　见大家目光聚集过来，颜喻连忙忍住笑，道：“不好意思，路过，路过。” 　　不过嘴上虽然这样说，他本人却在原地磨磨蹭蹭迟迟不走，看戏的心思毫不掩饰。 　　卫子铭剩下的嘲讽被赵莉莉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脸色一阵青白变换，只得化作一抹冷笑：“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说着，他看向古灵，语气冰冷：“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 　　古灵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句话之后终于清醒了一瞬。 　　眼前这个少年，是原主曾经喜欢过的一个人，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长得很好看。 　　而且，因为他长得真的特别好看，所以古灵对他喜欢的保质期也很长，长到姐妹们以为是真爱。 　　在江心澄之前，古灵最喜欢的人就是卫子铭。 　　喜欢到闯到对方工作的酒吧，大耍酒疯高调告白，搞黄了对方的工作。而后追到上课的学校，偷进广播室朗诵情书，让对方在接下来半年都活在学校的八卦墙上。最后在对方毕业之际，下了药险些霸王硬上弓。 　　没成的原因不是忽然良心发现，是碰上警察叔叔巡查酒店。对方浸了两小时冷水，第二天成功错过毕业典礼。 　　古灵回忆了一番，再看卫子铭，顿时为他的遵纪守法以及骂人不吐脏字的好涵养感动到泪流满面。 　　她看向三姐妹，三姐妹对她使使眼色，意思很明显，眼前的卫子铭，就是三位精心准备的礼物了。 　　古灵想起下午做spa时三人一直在安慰她昨晚的贺晨只是意外，以后还会有更多惊喜等着她，她一直以为是个安慰，没想到是个实物。 　　看对方的脸色，三人的手段肯定不怎么光明…… 　　古灵张张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接把人赶走太崩人设，会让三姐妹起疑心，委婉劝说有点像是欲拒还迎，站着不动就更可疑了，看着像在思考从哪里下手。 　　想了想，古灵决定崩一崩人设：“其实……” 　　一阵清风拂过，送来淡淡檀香，吹散了古灵鼻尖不散的酒气。 　　江心澄嫌弃颜喻太过磨蹭，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径直走向尽头另一间套房。 　　路过古灵的时候，眉头明显一皱，显然也闻见了她身上浓重的酒意。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我比较喜欢他。”古灵指着快步走过的江心澄道。 　　江心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根本没看到古灵的手指。 　　但是卫子铭已经看清了江心澄的长相，说一句好看都太过空泛，古灵移情别恋完全有可能。 　　但即便如此，卫子铭脸色却还是一样难看：“既然如此，你让你那些狐朋狗友威胁我来这里？消遣我么？” 　　赵莉莉偷偷拉了拉古灵的袖子：“灵灵，不是说了别死磕江心澄么？他太难搞了，姐妹们帮不上忙。” 　　同样的压低声音，也同样的……响彻大半个走廊。 　　江心澄脚步这次停顿了半秒，但很快，重新迈开了步子，脚步与之前想必毫无差别，仿佛完全没放在心上。 　　颜喻瞧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古灵，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地跟上江心澄的脚步，越过古灵时，小声道：“我老大确实挺难搞的，不过我看好你，加油！” 　　宁启跟在他身后，等走过一段距离，小声问道：“你不是很不喜欢古灵么？怎么还给她加油？”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要是不那么讨厌，就会劝她知难而退了。”颜喻露出一个智珠在握的笑。 　　古灵缓缓转过头，无语道：“控制不了音量，那就控制一下内容。” 　　接着转回头看向卫子铭，表情没了以前的狂热：“你看到了，我现在喜欢江心澄。我姐妹心切，绑错了人。我替她们像你道歉。你看现在天有点晚，你是在这里待着我给你开个房，还是……” 　　“不用了。”卫子铭在听到”绑错了人”的时候脸色已是铁青，本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再说些什么显得他好像很乐意和古灵待在一起似的，转身大步向电梯走去。 　　“记住你今晚说的。”卫子铭最后说了一句。 　　走廊安静下来。 　　赵莉莉三人却站在原地疑惑地打量着古灵。 　　“我没听错吧，灵灵你刚刚对卫子铭说抱歉？” 　　“而且还直接放他走了？” 　　“你不会是……” 　　古灵眉头一挑，这就露馅儿了？ 　　“真栽江心澄头上了？神志不清了？”赵莉莉震惊。 　　“虽然江心澄很香，但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大可不必。”程璇理智分析。 　　“灵灵，你是不是昨晚的后遗症没消？”黄絮想拉着她去医院。 　　古灵听着系统的验证音，左右摇了摇食指：“你们不懂，搞到这一个，比得上一片森林。” 　　小少爷的可爱，岂是一片参差不齐的森林能比的？ 　　嚣张任性？我古灵从今天开始，就喜欢吃辣了！ 　　不过，让古灵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江心澄，也是近在眼前。难道，江心澄的灵魂碎片有意靠近她？可是也不对啊，在古灵来这里之前，原主与她毫无关联才是。 　　古灵想了一会儿，不再细想，只是结合今天的两次见面来看，江心澄……好像并不任性、也不嚣张啊……和传闻并不相符的亚子。 　　酒店十九楼另一侧。 　　“滚出去。”江心澄看着床上仿似刚刚醒来的少女，面无表情。 　　眼睑微微下垂，眸子深处仿佛蕴着寒冰利剑，看得人心惊胆战。 　　“心澄，我是……”程若仙顾不得再摆姿势，起身就要和江心澄解释。 　　却不料刚刚离了床铺，江心澄立即伸手拉起床单一角，五指用力，白皙的手背青筋微微鼓起，连床单带被子一起掀落在地。 　　雪白的床品乱糟糟挤成一团，像一团垃圾一样躺在地上。 　　程若仙脸上先是震惊，然后是止不住的羞愤，被这无形的一巴掌打得脸上火烧一片：“江心澄！” 　　然而江心澄根本看都未看他一眼，直接给酒店经理打了个电话。 　　“我哥给你们发工资是为了让你们吃干饭的么？什么脏东西都进得来。” 　　酒店经理愣了一下，没听懂这位少爷的意思，战战兢兢道：“江少爷，请问我们酒店是有有哪里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吗？” 　　“马上带人进来把垃圾收拾一下。”江心澄懒得多说，见程若仙还站在原地，顿时眉头一皱，“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江心澄，我可是你嫂子的亲妹妹！”程若仙气得得眼眶微红，大声道。 　　江心澄见她纹丝不动，眉头皱得更紧，索性走出了房间。对于程若仙的呼喊充耳不闻。 　　几步路之后，来到了颜喻的房间。 　　颜喻还在网上和妹子聊天，见到江心澄还有心思调侃：“你是不是偷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了？我怎么听到你房间里有女孩的声音？” 　　江心澄毫不犹豫掀了颜喻的床，又从衣柜里拿出备用床品，用力扔在床上。 　　“今晚我睡这里，你去我房里。”江心澄将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打开，折腾了一会儿，不仅没把床铺好，还把原来叠好的被子弄得一团糟。 　　“不是……你这什么操作？你……床单坏了？”颜喻的眼神下意识往江心澄下三路瞟，被江心澄一个眼神冻回来。 　　“不是……床单坏了找管家啊！来我这里算什么……得得得，您快别弄了，再折腾下去，我怕你把被子拆了！”颜喻连忙按住江心澄欲拉开被子拉链的手，将人嫌弃推开，自己重新把被子抱到沙发上，将揉成一团的床单重新抖开。 　　江心澄本来就懒得弄，见颜喻搭手，直接甩开手，懒懒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大少爷，我没记错的话，您不是认床吗？换我这房，睡得着？”颜喻比江心澄动手能力强得多，几句话的功夫床已经铺好了，拍拍手，坐到沙发上。 　　江心澄看他一眼，目光重新放在手机上。 　　【你老婆的妹妹，打扰我睡觉了，马上让人来把她领走。】 第37章 半夜 一群鸟围着一棵树，叽叽喳喳叽叽…… 　　程若仙被人领走了, 但是江心澄怎么也不想再睡那张被程若仙睡过的床了。 　　“江大少爷……我真的不行了……你换个人陪聊吧。我不能陪着你聊一晚上啊！”颜喻痛苦地发了一条语音。 　　江大少爷睡觉认床，在酒店住了两个晚上后好不容易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结果程若仙一顿骚操作, 把江心澄弄到了颜喻房间里。 　　新的房间新的床，江大少爷再度失眠了。 　　他自己失眠也就罢了，还折腾别人。 　　颜喻陪着江大少爷聊了两个小时，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实在是困了，江大少爷认床，他不认啊！他只是个食五谷杂粮，还需要睡觉休息的凡人。 　　“你睡吧。”江大少爷犹豫片刻，终于大发慈悲。 　　颜喻没有犹豫一秒钟，看到信息的下一秒手机就从手心滑落，整个人迅速坠入梦乡。 　　江心澄关掉手机, 拉开了窗帘。 　　即便是到了半夜一两点, A市的灯光依旧璀璨，城市的夜晚无月，星光也浅淡, 抬眼望去一片漆黑，只有下方霓虹灯的光芒不断变化，亮得刺眼。 　　江心澄心烦意燥地重新拉上了窗帘。 　　明亮而寂静的房间里空旷得可怕，不甚熟悉的房间布置和雪白的床品让人一眼记起这是在酒店。 　　江心澄看着房间沉默片刻, 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另一边。 　　古灵摸了摸肚子, 有点怀疑自己是把上个世界属于白灵的食量带到了这里，否则怎么会在吃饱晚饭的情况下，半夜突然饿到醒过来？ 　　她先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看了看, 发现除了速食泡面之外，就只有一堆看上去很好吃但没有饱腹感的零食。 　　古灵为难地看了一眼泡面，虽然吃泡面应该能饱，但是她的胃正在叫嚣着大口大口的肉，最好是油光水滑、肥嫩鲜香、抹上孜然粉就能咬掉一大口的烤肉，最好再配上一大听可乐，妈的，简直人间值得！ 　　越是想着烤肉，冰箱里的各色泡面零食越发显得没滋没味起来。 　　古灵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和离自己不远的门，最终还是回卧室换了件衣服，毅然决然走向了大门。 　　来到走廊，古灵思考了一下是点份外卖还是直接去外面吃，最终还是屈服于懒惰的双腿，选择了外卖。 　　在等待外卖的过程中，古灵倚在走廊栏杆上，发现走廊对面好像有一个人。 　　古灵这一层总共只有两间房，都是总统套，古灵四人一间，剩下一间从下午来看，应该是江心澄一行人。 　　对面也和她一样肚子饿了？ 　　就在猜测的时候，对面的人也看到了古灵，微微动了动身子。 　　走廊上白色的灯光落在对方脸上，古灵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是江心澄。 　　奇怪，凌晨一两点，他不在房间睡觉，跑到走廊上来干什么？ 　　古灵想了想，朝对面走去。 　　江心澄看到古灵走过来，但是却毫无兴趣，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朝这里看上一眼。 　　他其实很困，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思绪处在一个混沌的状态，脑子里很乱，根本没空在意古灵。 　　等走近了。古灵也发现了江心澄脸上的烦躁，眼底的倦意轻易就能看出来。 　　失眠了？ 　　古灵有些诧异。 　　“睡不着？”古灵试图打开话题。 　　“滚。”江心澄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他完全把古灵当做程若仙一样试图吸引他注意，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 　　这样的判断完全有理由。 　　毕竟古灵下午的时候还说了喜欢他，而且听她一帮朋友的话，这个喜欢还不是一天两天。 　　江心澄不在乎古灵喜不喜欢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对下午那番话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是如果古灵以为他的无作为是因为对她有意思，那就是自作多情外加不自量力了。 　　古灵会被江心澄一个“滚”字吓到那她就不是古灵。 　　但是江心澄脸色的难看和并不美丽的心情任谁都能看出来。 　　古灵想了想，没有第一时间接着搭话，但也没有离开。 　　江心澄脑子里混沌得厉害，也懒得去赶古灵，见她不再试图和自己说话，就没再理她。 　　“叮——”电梯抵达的声音。 　　是古灵的外卖到了。 　　星垣酒店本来是不允许外卖入店的，但古灵一行人身份不同，出入都有专员打理，一个外卖入店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甚至不需要亲自去大堂拿，就有酒店人员帮忙送上来。 　　古灵接过外卖，见江心澄仍站在原地，脸色很苍白的模样，想了想，拿着外卖重新走近。 　　江心澄听到脚步声，根本懒得理会。 　　“那什么？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古灵问道。 　　江心澄深吸一口气：“我说了，滚。” 　　古灵于是拿着外卖滚了。 　　但是没等江心澄安静十分钟，对面房门再度打开。 　　“江心澄……你要不要喝点牛奶？热的，听说助眠。”古灵认真问道。 　　“有人说过你很烦吗？”江心澄忍无可忍，声音冰冷带刺。 　　“下午刚有人说过我不要脸。我想，应该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古灵想了想，点了点头。 　　江心澄被她一噎，一时竟无言以对。 　　有胆量正面追求他的人，一般都是世家女子，即便有程若仙这样近乎死缠烂打的人，也还保有一丝属于千金小姐的矜持，从没有人如古灵一般厚脸皮且颇有自知之明。 　　江心澄今天很困，不想动脑子，也不想动手，索性懒得理她。 　　然而耳边的声音却依旧聒噪，听得江心澄心烦意乱，他眉头越皱越紧，胸中烦躁几乎要化为实质，火山爆发般发泄出来。 　　就在爆发的前一刻，耳边那个声音却突兀地消失了。 　　江心澄沉着脸睁开眼，就见古灵头也不回地飞奔回去，口中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江心澄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却在爆发的前一刻哑火，气得牙关紧咬。 　　然而，始作俑者却已经溜回了房间，让江心澄一圈完全打在棉花上。 　　冷静是冷静不下来了，江心澄索性离开走廊回了房间。 　　房间里依旧空旷而寂静，然而因为满脑子都是古灵嘘寒问暖又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废话，江心澄一时竟忘记了自己住在酒店。倒床上没多久，就带着满脑子幻听一样的聒噪真正睡了过去。 　　就连在梦里，他都仿佛化作了一棵树，无法开口，也无法移动，只能任由头顶一圈麻雀在他身上叽叽喳喳，吵得他头昏脑涨。 　　房间里，古灵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吃饱喝足，还和梦中情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bushi），真是太幸福了。 　　就连在梦里，也化作了一只只可爱的小鸟，围绕着江心澄化作的大树打转。 　　那么大一片森林，她古灵，只爱江心澄一个！ 　　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可惜江心澄第二天就离开了酒店，古灵只能遗憾地另找机会。 　　从酒店离开后，古灵第一件事就是履行承诺，给贺晨打了一笔足够一年生活的生活费和学费。 　　之所以没有一次性打完，一是因为虽然古父并不限制她的开销，但一下子去了一大笔钱还是会引起关注的，如果古父心血来潮查一下钱的去向，得知她资助自己从店里约来的男人上学，毒打不至于，一顿苦口婆心、掏心掏肺的爱的教育是少不了的。 　　贺晨也没有说谎，在收到钱财的第二天就办理了手续正式入学。 　　在古灵答应资助他之前，他其实已经做了不少功课，资金到位后立即就能入学。 　　贺晨进入大学后，选择了住宿，因为他是插班生，所以学校给他安排的宿舍并不在他挑选的“服装设计”专业所在的宿舍楼里，而是在金融系。 　　舍友也不是惯常的三个，而是只有一个，是个沉默寡言，但是非常好看的男生。 　　为表友好，贺晨中午请对方吃了一顿饭。 　　他看出这位同学家境一般，性格也不是那种外向型性格，于是挑的地方偏素净，价格也不贵。 　　得知他其实是被资助上学之后，这位同学的目光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在后来的谈话中也放开了些许，没有之前那么防备。 　　“你在绘色酒吧工作？真巧，我工作的地点就在你附近。”贺晨惊喜道，“等有空了，我绝对到你酒吧里坐一坐，你可要好好给我露一手。” 　　对方迟疑片刻，点点头。 　　“对了卫子铭。我还没问过你之前怎么一个人住？”贺晨有些疑惑道。 　　卫子铭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而且看宿舍也是四人间，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住？ 　　“为了防备一个很讨厌的人。”卫子铭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 　　自从舍友透露他打工的地点以及帮古灵传递情书之后，卫子铭就向学校申请了单人间。 　　他成绩很好，院方还是优待的，又因为家里条件不好，需要时常外出打工，申请单人间情有可原。但是他才大一，单人间不方便管理，于是学校就给他开了一个四人间，但是没有安排舍友。 　　贺晨是插班生，而且是被资助的，学校想了想，还是询问了卫子铭的意见，能不能再加个人进来。 　　卫子铭已经知道古灵喜欢上了江心澄，也放下心来，同意了贺晨搬进宿舍。 　　贺晨见脾气这么好的卫子铭都这么厌恶，想来那人应该确实很讨厌。 第38章 食府 “江心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 　　离开酒店后半个月, 古灵没有找到任何与江心澄偶遇的机会。 　　不是因为他行踪成谜，而是因为他行踪太固定了——整整半个月，江心澄没有踏出大门一步。 　　连带着古灵, 也在家里长了半个月的草，就连竞技场排名，都跟着上涨了不少。 　　虽然，这个排名上涨，完全是队友给力，和古灵关系不大就是了。 　　不过即便如此，连刷十五天竞技场，古灵现在看到金锦城都会生理性呕吐。 　　第十六天，上线后的古灵依然很快收到了队友的组队邀请，古灵虽然对排名很眼馋，但是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她今天登录游戏, 就是为了与这堕落的日子说“不”！ 　　古灵下线了, 她决定主动出击，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 　　江宅。 　　江心澄看着屏幕上的拒绝, 皱了皱眉，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接通了打了数遍的电话。 　　“大少爷，您终于坐地成仙了？”颜喻欠扁的声音从电话里听来越发欠揍。 　　江心澄没有任何犹豫, 迅速挂断了电话。 　　等了一两秒之后, 手机再度响起，江心澄接起来。 　　“大少爷，您真是我少爷。怎么样？这周末有空吗？A市新开了一家岩馆，要去玩玩吗？”颜喻吐槽了一句, 怕江心澄再挂电话，迅速说明来意。 　　“都有谁？”江心澄问。 　　“嘿嘿，猜到啦？楚君回国了，到时候咱们几个一起好好聚一聚。”颜喻笑嘻嘻道。 　　当初他们宿舍一共有四个人，他、江心澄、宁启三人，还有一个家里出了点事，毕业就出了国，一直到最近才回来。 　　他们四个里，江心澄脑子最好，楚君运动细胞最发达，攀岩是楚君最喜欢的运动。 　　楚君走后，他们几个偶尔也去岩馆玩玩，但没了楚君这个变态在后面无耻嘲笑，连攀岩都少了几分乐趣。 　　颜喻这次打了数个电话过来，可见对这件事的期待，加上听大哥提到楚家女儿出嫁，就猜到楚君要回来了。 　　“不说他了，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怎么都叫不出来？在家里种蘑菇呢？”颜喻说完了楚君，对江心澄近几天的闭门不出感到很是好奇。 　　“《星渊》排名掉了，我要打回来。”江心澄淡道。 　　“不是吧？窝在家里半个月就为那点排名？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排名这么在乎呢？”颜喻摇摇头，不太相信。 　　“碰到了一个有趣的队友。”江心澄道。 　　“有趣？江大少爷，你不会是……网恋了吧！”颜喻握着手机一脸惊愕。 　　“没有，就是看她菜得有水平。多玩了两把。”江心澄淡然道。 　　想到游戏里对方菜得千奇百怪的操作，江心澄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比游戏好玩。 　　不过江心澄没告诉颜喻和他双排的是他心目中的铃女神，毕竟对方的操作，一看就是个新手，应该是号的原主人卖号了。 　　“行吧……那中午出去吃？”颜喻重新约了一次。 　　“嗯。”江心澄随口应下。 　　“行，位置定下来了我电话你。”颜喻挂了电话。 　　吃饭的地点最终定在嘉悦食府，一家非常地道的中餐馆。 　　江心澄跟着服务员走进去，没来得及进包厢，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轻易钻入耳朵。 　　“江心澄在这里？” 　　那声音半个月前吵了他一晚上，把他失眠都给吵服了，让江心澄很难不对这声音印象深刻。 　　听到对方的反问，江心澄僵住了前进的脚步。 　　五分钟前。 　　古灵被姐妹们约出来，来到了一家中餐馆。 　　“灵灵啊，就说你选的人太难搞了，还一直呆在家里不出来，姐妹想给你绑来都莫得办法。”程璇拍拍古灵的手臂，安慰道。 　　赵莉莉在一旁小声插话：“你也没怎么动手啊，你这半个月不是一直在和别人打竞技场吗？” 　　程璇咳嗽一声：“虽然我打游戏，但是我时刻关注江心澄的消息，保证第一时间给到我们灵灵视野！” 　　接着她声音一抬：“诶～到了到了，江心澄今天会来……嗯？会来这里吃饭！灵灵！你的机会到了！” 　　古灵眼睛一亮：“江心澄在这里？” 　　“对，颜喻最近刚交的小女朋友那里听到的，颜喻今天要和江心澄他们吃饭，就是来的嘉悦食府。” 　　“颜喻的女朋友，你怎么认识的？”黄絮好奇道。 　　“噢，他和他女朋友开的酒店是我家的，住上几次之后，就认识了。”程璇摆摆手，表示小意思。 　　程璇家里是开酒店的，开到现在全国连锁有几百家，A市最为密集，程璇常去的几家酒店，也是帝都圈里年轻人常去的几家酒店。 　　古灵放下碗筷，找服务员问了两句，可惜，服务员非常有操守，即便是毛爷爷，也没能打动对方，说出江心澄包厢的下落，但是好歹告诉了古灵，确实有那么一个符合古灵描述的男人进了食府。 　　没办法，古灵只能坐在大厅守株待兔。 　　等待期间，古灵玩了几局消消乐，但是没过机关就卡住，古灵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关卡一直过不了，索性卸了游戏，眼不见为净。 　　不过，古灵等了半个小时，一直到程璇他们出来，也没有看到江心澄。 　　包厢里。 　　“江大少爷，咱们究竟在等什么？”颜喻挠挠眉尾，坐在包厢里快要长蘑菇了。 　　江心澄坐在原地没动弹，手机里消消乐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同于古灵越到后面越卡，江心澄几乎是以匀速度过了所有的关卡，最后一直到体力用尽，才慢悠悠看了眼时间，点头道：“走吧。” 　　颜喻和宁启走在前面，江心澄走在最后。 　　大厅里，古灵捧着手机几乎要睡着。 　　谁能猜到上个世界，以白灵的身份与江心澄尚且有不少交集，到了这个世界，古灵成了古大小姐，江总裁降级成了江大少爷，反而找不到见面的机会。 　　颜喻走到一半，很容易看到了坐在大厅最显眼地方的古灵。 　　同样的，古灵也一眼看到了他。眼睛顿时一亮。 　　颜喻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对方是为自己而亮，而是看向江心澄，挑眉：“心澄，你的魅力看来还是那么大。都追到这儿来了。” 　　江心澄看着毫不犹豫走过来的女人，皱了皱眉，低声道：“直接走。” 　　颜喻耸了耸肩，识趣地无视古灵，直接往门口走去。 　　古灵眉头一挑，无视我？ 　　就在古灵准备上前强行打招呼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到蓝影一晃而过。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飞奔过去，推开了江心澄。 　　二楼楼梯处，一个巨大的景观花瓶直直坠落，“砰”地一声碎了一地，巨大的声响迅速吸引了食府所有客人的目光。 　　“心澄！”颜喻两人瞳孔微缩，看着细小的碎片四溅开来，巨大的冲击力迅速割伤了江心澄两人的小腿，根本来不及避开。 　　更让颜喻两人后怕的是，花瓶掉落的地点，正是江心澄站立的地方！ 　　如果不是古灵眼疾手快，那花瓶直接当头砸下，后果可想而知！ 　　食府的客人也都心有余悸，纷纷骚动起来，经理迅速来到大厅，先是安抚了食客，紧接着迅速走到几人面前。 　　“各位不好意思，此次事件我们食府全责，医药费我们全包，救护车已经叫了，两位受伤的客人请先不要动，以免碎片越陷越深。” 　　经理表面上冷静，心里慌得一批。 　　还没有走近，他已经看出受伤的人一个是和经常来食府吃饭的颜家少公子颜喻一起的，一个是和与食府有合作的启程酒店的千金一起的，两个人没一个惹得起，这要是真出了事，不说这经理位置还保不保得住吧，别到时候还要担责，这金贵的少爷小姐命，卖了他他都赔不起。 　　“古灵，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心澄今天恐怕……”宁启首先反应过来，给古灵道了谢。 　　他看出来，虽然两人都受了伤，但因为古灵把江心澄推得远，被碎片割伤得更厉害的，反而是古灵。 　　古灵没回答，比起宁启，古灵更关心的是江心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是伤得比江心澄重吧，为什么他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 　　古灵再度确认了一下两人小腿的伤势，确定自己裤子上破的口子更多，血也流得更多。 　　但是江心澄的脸色，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了重伤的人一样。 　　脸色苍白如纸，眼睫毛微微颤抖，似在忍痛，嘴唇紧紧抿着，不发一言，好像受了巨大的痛楚。 　　古灵承认，疼是挺疼的，但是疼到江心澄这个地步……好像也不至于…… 　　“心澄！你怎么样？”颜喻问。 　　江心澄虚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古灵这下被吓到了，难道江心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理阴影或者异于常人的体质，比如一流血就停不下来？ 　　等上了救护车，看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江心澄，古灵忍不住问：“江心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身体有什么旧患吗？” 　　颜喻看了她一眼，看在她救了江心澄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回答了一声：“没，他就是怕疼。” 第39章 约法三章 “我不会有万一，你最好也没…… 　　江心澄是真的怕疼。 　　古灵在一个小时后充分见识到了这一点。 　　在把嵌进皮肤里的小碎片处理干净后, 医生对伤口进行了仔细的包扎，因为碎片割得很深，古灵的小腿看起来还是比较可怕的, 医生也建议最近几天不要走路，最好用轮椅代替。 　　古灵谨遵医嘱，坐着轮椅出病房后，碰到了同样坐轮椅的江心澄。 　　古灵看向颜喻，惊讶道：“他也这么严重吗？” 　　坐着轮椅的江心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但是好像没什么力气的样子，靠在椅背上连眼睛都是半睁半闭，看起来竟比古灵还要虚弱。 　　颜喻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陪着古灵看医生的宁启在看到轮椅的一瞬眉梢挑了挑，推了推眼镜, 也没说话。 　　恰在此时, 刚刚看过古灵的医生走出来，看到江心澄坐上了轮椅，十分诧异：“你这是……腿部曾经受过伤？” 　　医生之前看过, 江心澄的伤，并不严重啊！难道是他所学不精，没有看出这双腿曾经有过什么暗伤？ 　　江心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不堪重负地垂了下去。 　　颜喻再度咳嗽了一声, 解释道：“没有没有, 这轮椅，咳……是我们作为朋友的一点心意。” 　　什么朋友心意要送一个轮椅？不安好心吧。 　　医生正要说话，看到轮椅上的男人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视线轻轻扫过来。 　　不知名的电波联通了医生和颜喻的大脑, 医生咳嗽了一声，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点头严谨道：“应该的，应该的。” 　　古灵端详片刻，眼睛微微睁大，看向江心澄。 　　江心澄依旧是那副有点虚弱又有点懒意的模样，看上去还有点小脆弱。 　　古灵转头看向身后的宁启：“他平时就这样吗？” 　　宁启实事求是：“比平时收敛一点。” 　　出了医院，程璇三人赶过来，接替了宁启的工作。 　　宁启和颜喻两人郑重地对古灵道了谢，看得出两人对江心澄都是真心实意的好，道谢也说得格外真诚，还留了微星号，表示古灵以后有什么事他们可以帮忙。 　　颜喻还为之前对古灵的误解特意道了歉。 　　虽然古灵也不知道他究竟误解了些什么。 　　三人在这边客气了十来分钟，反而是正主江心澄，没有丝毫表示，一直低着头玩手机，仿佛事不关己。 　　程璇三人气到爆炸，如果不是古灵拉着，必定要来一顿爱的教育，而且是口头和身体两个方面同时进行。 　　古灵也觉得奇怪，虽然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只是下意识并没有想要收取回报，但是江心澄连个“谢”字都不说，确实是有些不太对劲。 　　她倒是不觉得江心澄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对于江心澄的沉默，感到不解和好奇。 　　见姐妹几个还要上前理论，古灵连忙拉住：“好了好了，是我主动上去推开江心澄的，跟他没关系啦。” 　　一直垂首玩手机的江心澄手指微微动了动，接着迅速在手机屏幕上点击起来。 　　与江心澄几人告辞，三姐妹送古灵回家。 　　路上，黄絮不由得道：“二楼怎么会突然有东西掉下来？而且还是那么大一个花瓶，即便是放置在栏杆处，也应该有东西拦着才对，怎么会突然坠落？” 　　程璇脾气爆，立即阴谋论了：“有人想杀灵灵？我们马上回餐馆！弄死他！” 　　“等等等等，要杀也是杀江心澄吧，灵灵是为了救江心澄才受伤的！”赵莉莉差点被带沟里，连忙拉住程璇。 　　“别急，这次事件显然是针对的江家小少爷，江家出了名的护短，江心澄又是江家最受宠的小少爷，这件事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等一等就好。”黄絮冷静分析道。 　　古灵点点头，不只是江家，颜喻和宁启两人也绝对不会放过肇事者。 　　在医院的时候，宁启已经打了数个电话，不仅仅是对这家中餐馆，就连里面的食客也进行了挨个儿的筛选，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因为还坐着轮椅，古灵也没那个心思跑现场了，猜到颜喻宁启会对这次花瓶坠落事件追查到底，古灵就不太想动了。 　　说实话，虽然腿伤了，但是…… 　　不用走路的感觉真他妈爽！ 　　怪不得江心澄伤得那么轻还坚持用轮椅！ 　　古灵与三姐妹没事人一样逛了三个小时的街，被三人轮流推着回家。 　　家里古父已经回来了。听到女儿被二楼掉下来的碎片划伤腿的时候，古越脸色立即就变了，迅速从公司赶了回来。 　　碎裂开来的碎片还能划伤腿，那花瓶是离得有多近？ 　　古越一想到这点，就心有心悸。 　　古灵一进门，古越顿时大惊：“不是说只是被碎片割伤吗？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古灵坐着轮椅，双腿还被包扎得十分严实，看上去像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 　　“放心放心，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我小腿割伤比较深，不能用力，轮椅比拐杖方便。”古灵见古父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连忙解释。 　　古父一起一伏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古父顿时又回到了之前词穷的状态，看着古灵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问道：“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古灵看了眼古父忐忑的神情，摇头。 　　古父明显松了口气，脸色缓下来。没有叫阿姨，而是挽起了袖子向厨房走去：“很久没吃爸爸做的饭了吧，今晚爸爸来露一手。” 　　古灵想起来，古母还在世的时候，两人的烛光晚餐，食物都是古父亲自下厨准备的，古灵生日的时候，代表长寿的长寿面也是古父下的。 　　但是在古母去世后，古父就很少下厨了，除了每年的长寿面，基本不怎么进厨房了。 　　既是因为公司越做越大，古父越来越忙，也是因为想要一同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 　　古灵看着古父走向厨房的背影，忽然有些羡慕原主。 　　不为她的家世、不为她的骄纵，而仅仅是羡慕这一份独一无二的父爱。 　　这是古灵经历了两个世界，都没有体会过的东西。 　　晚饭端上来了，是一碗面。 　　上个世界的江心澄，好像也总是喜欢做面给她吃，按照江心澄的说法，晚上吃太多会积食，不易消化，尤其像古灵这样饭后还不爱运动的人，还是少吃为妙。 　　“晚上吃太多会积食，不易消化，我就做了一碗面。”古父把面碗放到古灵面前。 　　古灵看着这碗撒上了芝麻和葱花的素面，一时有些愣住。 　　【系统，我有点害怕。一个世界不可能有两个灵魂碎片吧。江心澄的灵魂碎片，真的撒得那么均匀？】 　　【一个世界不可能有两片灵魂碎片。就像同一个时间点内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你一样。】系统简单解释道。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后，古灵便被自己蠢到了，且不说把以为古父身体里有江心澄残魂有那么些变态，单单是古父给古灵的感觉，也完全不像江心澄。 　　说句自负的话。 　　即便身份模样变了，古灵心里依旧像是有一个雷达一样，对于江心澄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是灵魂碎片的吸引也好，女人的第六感也好，在遇到江心澄的时候，古灵心里是能感觉到“这就是江心澄”的。 　　这也是验证机会只有一次，古灵还敢笃定地用在尚不熟悉的江心澄身上的原因。 　　古灵吃完了那碗面，在佣人的帮助下洗了个简单的澡，回到了床上。 　　古灵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颜喻他们要到江心澄的联系方式。 　　不过现在要也不迟。 　　古灵点开微星，准备询问颜喻江心澄的微星号。 　　发现自己通讯录多了一个小红点。 　　古灵点开一看，一个叫做“J”的人发来了好友请求。 　　备注是……“给你个机会”？？？ 　　什么鬼玩意儿？拒绝。 　　古灵问颜喻要了江心澄的微星号，点进名片添加之后，看着那个大大的“J”字，古灵：…… 　　发送了验证信息后，对方很快就同意了。 　　没等古灵想话题，对方立即发来了信息：“想要做我女朋友，可以，约法三章。” 　　？？？ 　　对方没管古灵一头雾水的心情，迅速发来了约法三章中的三章。 　　“第一：未经允许不得有任何肌肤上的亲密接触。” 　　“第二：我不愿意的事情你不能勉强。” 　　“第三：牢记一二条。” 　　？？？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参照第二条。”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 　　古灵眼睛在“女朋友”三个字上面转了好几圈，确定自己没看错。 　　江心澄，在询问她能不能在一起？ 　　虽然态度恶劣，语气凶狠，但是抽丝剥茧之后，确实是在请求交往？ 　　古灵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但是还是下意识争取权利：“那万一一时激动来不及请示呢？” 　　“那就忍住，我不会有万一，你最好也没有，我不接受唐突无理的亲.密接触。”江心澄义正言辞道。 　　古灵没有说话。 第40章 交往 “不要。”江心澄坚决道。…… 　　看到古灵久不回复, 江心澄忍不住皱眉。 　　这个要求很难吗？ 　　虽然他知道，让古灵这个爱他爱到找替身的女人在面对真人的他时，压抑住内心的情感, 亲近他之前先询问一遍是有点难，但是他也没说不让她亲近啊，有这么难？ 　　江心澄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太严格了，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又对他喜欢得不行，要求放宽点，也不是不可以…… 　　【好。】古灵回复了一个字。 　　江心澄混乱的思绪停下来，盯着那个“好”字，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答应得这么快，一看就很草率！ 　　江心澄忘了古灵没回复的时候，自己之前考虑的种种, 反而有点生气, 觉得古灵好像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喜欢他。 　　江心澄放下手机，看向颜喻，状似不经意道：“你之前说, 古灵和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开了酒店？” 　　颜喻正在最近新交的女朋友聊天，闻言随口应了一句：“是啊，不过也不是很像吧，就眼睛有点像你, 相貌和你是差远了。不过, 听说事情没成。” 　　“为什么没成？” 　　听到这个问题，颜喻打字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像是想笑, 又觉得不太礼貌硬生生憋住：“睡前嗑了药，差点把自己搞进了救护车。可把人家小男孩吓得，还以为摊上人命了。” 　　江心澄嘴唇微张，缓了片刻，显然也有点被古灵的操作骚到，但还是接着问： 　　“那小男生呢？” 　　“老大，你这么关心古灵做什么？”颜喻直觉不对劲。 　　给女朋友丢了个“我去洗澡了”的结束句后，颜喻丢了手机，双腿一蹬，椅子滑到江心澄旁边。 　　他换了个坐姿，双手抱着椅背，眼神探究地看向江心澄。 　　“少废话，那男的呢？”江心澄避开颜喻的目光，状似不耐烦问道。 　　“问问嘛……”颜喻小声道，接着摸着下巴回忆：“那男的，好像是被古灵资助进了大学？” 　　说起来，古灵这事儿在圈内还挺名的。 　　古灵那几个小姐妹，在整个帝都圈都闪闪发亮。毕竟圈里像她们这样正经世家出身，还染着一头杀马特色系头发，日常出没于酒吧、网吧、夜.店的姐妹团体，也就这几个了。 　　虽然大部分人对她们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感到不屑，但是也有不少人忍不住关注古灵几人究竟又做了哪些奇葩的事情。 　　而这次开房嗑.药差点叫来救护车，完事儿还给自己的MB小朋友资助上学的事情，不说圈内人尽皆知吧，却也是“奇文共赏”。 　　也就江心澄不关心圈内那档子事儿，没怎么了解，只从颜喻这里听到了只言片语。 　　“资助？”江心澄眉心微微一拧。 　　他倒不是觉得这些从事特殊行业的人上学是什么奇事，而是想到以古灵之前花心滥情的种种前科，这一次却忽然资助了一个人上大学，即便这个人是因为和他长得有点像才入了古灵的眼，江心澄也不由得有些猜测。 　　“老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忽然对古灵感兴趣了？难道是这次的‘美救英雄’打动了你，准备以身相许？”颜喻冲江心澄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嗯。”江心澄还在想资助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嗯’？”颜喻对这个音节发起了反问。 　　江心澄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垂下眸子接着思考“替身”、“资助”的事情。 　　“不是……老大，‘嗯’是什么意思？你刚刚那一声是语气助词吧！是吧是吧！”颜喻反应了一会儿，一脸惊恐。 　　虽然古灵今天的相救之举让颜喻对她稍稍改观，但也不过是从“嚣张跋扈”、“毫无分寸”、“人渣中的战斗机”几个标签词里去掉了“人渣”二字而已，本质上来说，古灵的性格依然让人敬而远之。 　　颜喻可以为了兄弟向古灵道歉，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兄弟走进火坑。 　　在他眼里，古灵确实是个火坑。 　　她为了上一任“爱”，差点毁了对方的整个人生。 　　工作的酒吧高调表白、学校的广播里大声朗诵情书、毕业典礼前还绑人下.药，说一句人渣都太看得起人渣这个词。 　　颜喻家里也不比古灵差，换女朋友的速度可能与古灵换“爱”的速度相差无几，但他交女朋友好歹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古灵不，古灵喜欢人从不讲究基本法。 　　这也是颜喻不太喜欢古灵的一个原因。 　　虽然自酒店嗑.药事件过去后，古灵收敛了不少，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不学无术，对现任“爱”——他的好兄弟江心澄也没有以前那么激进，让颜喻对她稍稍改观。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颜喻不认为古灵会为了江心澄改掉之前那些陋习，很可能这一次也和之前一样，心血来潮几个月，就换个人喜欢。 　　江心澄本来就没谈过几次恋爱，比不上他经验丰富，也没有宁启表面斯文内里腹黑，实打实被家里宠着长大的蜜糖罐子，外面看着铁皮一片，边缘锋利得能割伤手，实际上把盖子打开，芯子里全是甜的。 　　颜喻怕江心澄受伤。 　　尤其是古灵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像那种爱你时为你付出一切，不爱你时弃如敝履的三分钟热度女，江心澄要真跟她交往，指不定还真被她几句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到时候人家换了个男神抽身而去，就江心澄还傻乎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颜喻把自己的担忧包装了一遍，苦口婆心地跟江心澄解释，大体意思是古灵的喜欢看起来就只是一时的，你要报恩可以选择别的方式，没必要和她交往。 　　江心澄耐心听完了，然后摆摆手：“放心好了，我跟她约法三章。她完全听我的，没问题。” 　　“约法三章？”颜喻没想到江心澄还能有这个操作。 　　然后更加担心了。 　　“这听起来就不靠谱。”颜喻皱眉道，“我一般只用这个和女朋友确定交往期限和分手费。” 　　“那是你。”江心澄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更何况，我有感觉，她这次不是玩玩的。”江心澄这句话憋在了心里，没说出来，怕颜喻给他传授恋爱经。 　　不过江心澄真的能感觉到，古灵对他，不仅仅是一时新鲜而已。 　　怎么说，就好像是认定了一样。 　　出餐馆包厢时，古灵见到他的一瞬间，那仿佛看到找到宝藏一样丝毫不掩饰欣喜欢悦情绪的眼神，看得江心澄心里还有点怪怪的。 　　这也是他听到古灵资助了一个小男孩上大学之后忍不住多想了好几遍的原因。 　　怎么看，那个仅仅只是像他的男生，都不可能比得上他嘛。 　　颜喻没能劝住江心澄。愤愤然将事情告诉了宁启，希望宁启能够劝江心澄一把。 　　宁启听完后，先把屏幕上显示聊天框的游戏界面切换到桌面，然后推了推眼镜，平静道：“我觉得挺好的。” 　　“？怎么好了？古灵一看就不靠谱。”颜喻着急道。 　　宁启上下看了颜喻一眼，电脑椅微微后撤，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确定安全后才道：“你不会真拿江心澄当儿子了吧。谈个恋爱而已，你怎么比他还激动。” 　　“我平时确实挺想当江心澄爸爸的，爷爷也不错……不是、跑题了，什么儿子？好歹是兄弟吧，江心澄什么性格你不清楚，真放心他和古灵在一起？” 　　电脑传来消息提示的声音，宁启下意识瞟了一眼，看向颜喻，慢吞吞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又不是未成年，再不谈恋爱，都快成晚恋了。” 　　颜喻本能要反驳，但看到宁启悄悄警惕的目光，走了下神：“你为什么躲我？” 　　“你看起来好基。” 　　颜喻抓了下狂：“我在跟你说正事。” 　　“是正事啊，你是不是照顾江心澄照顾久了，自觉操起了当妈的心？江心澄是个成年人，他爱和谁谈恋爱就和谁谈恋爱，受伤了也是一份经历，你操的哪门子心？” 　　颜喻愣住了。 　　宁启说完，自顾自回到了电脑桌前。见颜喻还呆在原地，嫌弃道：“我要和别人聊天了，你赶紧离开。” 　　“还嫌弃上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不就是网恋吗？是那天那个月落流星套装的姑娘吧，看你们组了好几次队了。”颜喻从愣神中回过神来，不屑地转过身，不去看宁启的电脑屏幕。 　　想到自己被两边嫌弃，顿时觉得这一段塑料兄弟情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颜喻伤心地推开门，打算把新交的女朋友约出来一起开个房，以慰情伤。 　　“江心澄没你想象的那么蠢，他心里有数。” 　　宁启的声音突然从即将闭合的门缝里传来。 　　颜喻顿了顿脚步，吐出一口气，奔向了女朋友的怀抱。 　　另一边。 　　江心澄和古灵陷入了短暂的胶着之中。 　　“我推你。”江心澄道，毕竟是来找古灵，没好意思继续赖在轮椅上。 　　“你腿伤没好全，不行。”古灵想到对方怕疼的样子，没同意。 　　“那也不准让这个人推。”江心澄扬了扬下巴，指着贺晨。 　　“我自己走好吧。”古灵意图自己转动轮椅。 　　“不行，那样我多没面子。”两个人一起走，让坐轮椅的自己推，看上去也太没良心了，江心澄还是要脸的，“就我推。” 　　“不行。”江心澄那腿，走这种上坡路，肯定疼死。古灵看了眼贺晨，能明白江心澄的顾虑，但是不太懂他的执着，叹了口气：“一小段路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不要。”江心澄坚决道。 第41章 生气 我哪里生气了o(￣ヘ￣o＃)我…… 　　贺晨站在原地, 感觉自己很无辜。 　　他不过是恰好路过这里，就被古灵的好姐妹赵莉莉拉过来充当了临时工。 　　赵莉莉离开了。 　　江心澄来了。 　　贺晨于是就僵在原地了。 　　“行吧，贺晨你先回去上课吧, 不用管我。”古灵身子一歪，手肘支在轮椅上，下巴杵在手背上，妥协了。 　　贺晨赶紧跑路了。 　　两个人他一个也惹不起，一个是给他交学费的金主爸爸，一个是能让他没学上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还是先溜为妙。 　　“我腿没事，我给你推。”把贺晨赶跑后，心大的江小少爷终于有点自己没事找事的自觉，咳嗽了一声就要过来推轮椅。 　　古灵叹了口气：“等等，看见路灯旁边那个一脸迷茫的年轻人了吗？” 　　古灵扬扬下巴。江心澄转头, 点点头。 　　“问问他愿不愿意两百块钱过来推两步路。” 　　江心澄恍然大悟, 走过去说了两句话之后，迷茫的年轻人迷茫地推着古灵的轮椅来到了就近的商场里，商场柜台的姑娘一看是古灵, 都不用打招呼，立即殷勤地走过来帮忙推起了轮椅。 　　江心澄给年轻小伙转了两百块钱的账，追上古灵。 　　正在给古灵介绍柜台产品的柜姐余光瞥见这位一身名牌、脸上还带着些许不耐烦、却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古灵身后的漂亮男人，眼睛亮了亮, 介绍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说价格的时候，声音都亮堂了几分。 　　古灵听到这一道道写满了“钱钱钱，都是钱，骗骗骗, 看我骗出个月业绩出来”的声音，转头看了眼江心澄。 　　发现他表面上跟着柜姐和她在里面看，眼睛也从不落到产品上，但是每当旁边有客人问价格，听到柜姐说完价钱的时候眼里就会闪过一丝“就这点钱？”的不屑，怪不得柜姐一边介绍一边表情越发荡漾。 　　“江心澄。”古灵让柜姐停下来。 　　“干嘛？”江心澄一路都在看柜台前男人给女人买首饰时女方的表情，一边鄙视就这点东西就乐成这样，没见过世面，一边想着待会儿自己付完钱后，古灵会不会也惊喜地亲他什么的……到时候他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女人，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 　　“这都是我给姐妹们买的，不用你花钱。”古灵觉得有必要告诉他这一点。 　　江心澄脑子里的画面断了一下，回神后恼羞成怒，立马道：“想什么呢！谁要帮你付钱？我们才交往几天呢？自己买！” 　　古灵“哦”了一声，平淡地点点头，让柜姐接着介绍。 　　江心澄走在后面，见古灵真的没再回头和他说一句话，心里又忍不住想，难道是他把话说得太重了？ 　　虽然没交往几天，但是他既然同意了交往，那两人现在就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么男方给女方付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这样说，岂不是显得他没把这段关系放在心上？ 　　他江心澄说话算数，说交往就是交往！少一个步骤他就是狗！ 　　“那什么……”江心澄咳嗽了一声，把古灵视线吸引过来。 　　“我意思是，既然这是你给朋友买的礼物，还是你自己付钱的好，下次买你自己的，我再帮你付……”江心澄眼皮上撩，下巴微扬，一副“不必太感激”的表情。 　　只是最后那个“付”字，声音很小，如果不是离得近，古灵差点没听到。 　　古灵本来也没想让江心澄付钱。在她看来，她自己有钱，即便是买自己的东西也没必要让江心澄付钱。 　　她也从来没有过男女生交往，男生就该付钱的想法。相反，小少爷有时候实在过于可爱，让古灵时常有一种“妈的别拦我老子要养他一辈砸”的抓心挠肺想给他花钱的妈粉心态。 　　刚刚也并没有因为江心澄让她“自己买”而生气。就是想好好给赵莉莉她们挑件礼物而已，没想到…… 　　古灵抬起头，示意江心澄弯下腰。 　　江心澄稍稍凑近，嘟囔着“干嘛，我都说了下次我再付……” 　　随着江心澄的弯腰，宝瑞丽男士淡香水清淡悠长的香味轻轻飘在古灵鼻端，是很淡的茶味，带着一点点回味绵长的清雅茶香，意外地疏淡，与江心澄本人带着点不羁和放肆的性格不太像，但是古灵却觉得莫名适合他。 　　“请问我现在可以亲你吗？”古灵微微仰头，嘴唇凑近江心澄耳边，声音很轻地、非常诚心地问了一句。 　　清浅的呼吸飘到江心澄耳朵和脖颈处，有点凉，又有点痒，让江心澄很不自在。 　　然而，在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后，江心澄立即受惊一样迅速后仰，眼睛睁大，下意识捂住被古灵呼吸触碰到的那张脸，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整个人就像是被轻薄了的小姑娘一样，惊悚地看着古灵。 　　“你这女人……怎么好意思问这种事情！”江心澄不到两秒就放下了手，为自己刚刚的反应感到十二万分的丢脸。 　　“是你说的约法……”古灵的嘴被江心澄捂住。 　　“好了我知道了！我刚刚忘了！”江心澄连忙捂住古灵的嘴，情急之下声音微微有些大，见四周人都向他看过来，又烫手一般将手松开，狠狠瞪了古灵一眼。 　　古灵眨着眼睛老无辜了，说约法三章的是他，忘了的也是他，现在不让她提醒的还是他。 　　男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看我干什么？不是还没选完吗？接着选。”江心澄管理完表情，抬抬下巴，示意柜姐继续。 　　心里却在想自己当初是傻逼了吗？约法三章这种事情，一听就像是渣男和他的月抛女友约定交往期限和分手费的，他干嘛要约？ 　　他不愿意，古灵又不可能强迫他。 　　古灵选完礼物了，走出商场，江心澄推的轮椅。 　　古灵阻止过。 　　江心澄低头睨了她一眼，声音低沉：“闭嘴，这是我的腿还是你的腿？约法三章第一条记得挺清楚的，第二三条还记得吗？” 　　古灵于是安安静静地闭嘴了。 　　当然，那声特意请示过的“亲亲”，自然也是没有被允许的。 　　“一起吃饭吧，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古灵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半，刚好一起吃个饭。 　　吃饭，是大吃帝国人民之间相互交流感情、考察品性、测试习惯的无往不胜之利器。 　　“你会吃辣吗？”古灵本以为江心澄会说“随便”，没想到他思考了一会儿，问了这么一句。 　　古灵看了一眼上次在川菜馆辣得像是要灵魂出窍一样的江心澄，肯定地点头：“会一点。” 　　江心澄点头：“那我们找一家川菜馆。” 　　十分钟后。 　　古灵问服务员要了第七杯冰水，默默推给辣得直吸气的江心澄。 　　“你明明很能吃辣嘛。”江心澄端起水喝了一口，姿态很优雅，就是喝得有点多。 　　跟你比起来，那确实很能吃辣。古灵接着下筷，手边放着一杯只喝了一半的水。 　　饭后，古灵托腮笑眯眯看小少爷咚咚灌水，一双薄唇水润嫣红，像涂了口红一样，忽然道：“江心澄，我能亲你吗？” 　　江心澄一口水差点喷出去，艰难咳嗽两声之后，状似无意道：“你怎么总想着这种事，不是刚刚才问过！” 　　“刚刚你不是没同意吗？”古灵委屈解释。 　　江心澄嘴角隐隐上扬，又很快压下，矜持而稳重道：“不许。” 　　“哦。”古灵把视线移开了。 　　江心澄等了一会儿，古灵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完了？没有遗憾、没有抱怨、没有二次申请，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认命了？ 　　他江心澄的亲亲难道不值得问个一万遍吗？哪怕他不答应那也应该多尝试几次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是他江心澄不够香还是古灵不够爱？ 　　古灵发现，自己严格遵守约法三章，充分尊重江心澄个人意愿，忍住内心各种不可言说之想法之后，江心澄……生气了。 　　而且是那种不太明显的，让人连哄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气。 　　一句话概括就是：你看我哪里生气了o(￣ヘ￣o＃)我没生气o(￣ヘ￣o＃) 　　古灵虽然对江心澄表面骄傲内里傲娇的性格有所了解，但是到目前为止，两人从确定关系到见面也只有短短五天，古灵不认为江心澄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自己，也就没往深处想，所以是真的没明白江心澄为什么生气。 　　古灵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如果她腿还好着，才不费这老鼻子劲约法三章还连蒙带猜的，直接就霸王硬上弓了。 　　看到前面有家咖啡厅，古灵提议：“咳……推了这么久轮椅，你腿疼吗？要不咱们在前面咖啡厅里坐下歇会儿？” 　　古灵伸出手越过胸膛和肩膀，下意识想抓住轮椅椅背上的江心澄的手，但想到约法三章，又收了回来。 　　江心澄扫了一眼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轻“哼”了一声。 　　推着古灵进了咖啡厅。 　　选了位置之后，服务生过来询问两人要点些什么。 　　古灵低头点完咖啡，抬起头准备说“谢谢”，视线顿时对上了一双错愕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快从错愕转到厌恶：“古灵？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说喜欢上江心澄了吗？” 　　古灵看着一见到自己自动切换战斗模式、草木皆兵的卫子铭，连忙道：“冷静冷静，我确实是喜欢上了江心澄，你看看对面是谁。” 　　卫子铭看向对面。 　　对面是一个长相十分出众的男人，一双丹凤眼似扬非扬，双眼皮褶皱很浅，完全睁开眼的时候只能在眼尾看到一条上扬的细线，深棕色的眸子在玻璃窗折射出的光线中十分漂亮。 　　就是看着自己的视线，有点冷。 　　卫子铭记起来，这就是那天古灵指着的人。 　　“你前男友？”江心澄原本就不怎么明显的生气，更加不明显了。 　　表情平静得像是北半球冬天的海，如果不是唇线也拉直了的话。 第42章 被绿了 古灵微妙地觉得，自己被绿了。…… 　　江心澄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 平静得古灵都看不出来他内心是个什么想法。 　　古灵看了一脸警惕的卫子铭一眼，故作淡定道：“也……算不上吧……” 　　虽然追了。但这不是没追上嘛…… 　　卫子铭冷笑了一声。 　　江心澄却看也没看他一眼，视线一直凝在古灵身上, 听到这声冷笑，他的目光没动，嘴上却道：“一杯摩卡，谢谢。” 　　卫子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点单，不得不收起脸上的表情，最后看了两人一眼，微微鞠躬离开了这里。 　　古灵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发现对方真的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假装不生气，就是在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古灵思考了一会儿, 脸上突然有些羞涩, 迎向江心澄的视线，犹豫道：“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江心澄眼角一抽，拒绝得很迅速：“不行。” 　　古灵放心了, 是那个江心澄没错。 　　咖啡上来了，不是卫子铭，而是另一个服务员。 　　看来卫子铭也明白过来，古灵来这家店完全是意外, 而且对面的人确实是江心澄, 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消失在两人面前，以免引起古灵注意，突然发疯。 　　江心澄扫了陌生的服务员一眼, 脸色不知为何好看了许多。 　　“你不生气了？”古灵问。 　　“生什么气？我没生过气。”江心澄淡定地抿了一口咖啡，姿态悠闲，举止从容，能看出一股富贵人家才能养出的优雅气质。 　　“哦。”古灵默默喝起了咖啡。 　　江心澄见状，心里又开始不得劲。 　　“哦”是什么意思？解释呢？焦急呢？被男朋友看到以前追过的男人出现在自己身边，难道就不怕男朋友误会吗？ 　　这个女人，真的是在认真喜欢他吗？ 　　咖啡喝完，江心澄以腿疼为由用刚刚的方法请了一个女孩子推轮椅，自己站在了离古灵三步远的地方，两人之间隔了至少一个人的距离。 　　被男朋友推了没几分钟就被甩给陌生人的古灵：？？？ 　　行叭，你腿疼你最大。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接下来，古灵被江心澄带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烟雾缭绕的吸烟区，键盘和鼠标奏出一曲让人耳膜生疼的交响乐，外卖和辣条的气味交叠，让人恍惚进了肥宅快乐屋。 　　江心澄条件反射地皱起眉，抬手掩住了鼻子，见古灵看过来，又强迫自己放下了手。 　　“既然上午陪你逛了街，下午就该听我的，我想玩游戏，有什么意见吗？”江心澄忍住转身离开的冲动，风轻云淡道。 　　古灵抬头看了一下颇有些群魔乱舞的网吧，默默摇头。 　　她不敢有。 　　她怕有意见之后，两人真的要在这里约一下午会了。 　　江心澄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推着古灵的女孩可以离开了，自己过来推古灵。 　　进了网吧，江心澄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没来过网吧。 　　或者说，没来过这么接地气的网吧。 　　大学时，也经常有朋友约他一起到网吧打游戏，但是或多或少，大家都考虑到他的出身和那张容易引起事故的脸，选的都是环境清幽的网咖或者有独立包厢的大型网吧。 　　像这种毫无秩序，气味销魂的小网吧，江心澄只在娱乐新闻上见过，标题一般是“某男子在网吧包夜，原因竟然是……”之类的。 　　前台坐班的小丽早就注意到了了门口那个长相出众的男人。 　　不仅长得好看，穿衣也特别有品味，黑色的短夹克配工装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马丁靴，整个人就像是从海报上走下来的模特。 　　他手上推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女朋友，虽然男人脸上表情不怎么好看，但是眼神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对方身上，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也太有爱了吧！ 　　小丽内心发出了鸡叫的声音，但是脸上还是正常的。 　　她见男人好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神色有些茫然，于是主动走出柜台，来到对方面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古灵看了看长相俊美、神色冷淡的江心澄，再看看亲自走出来询问的网吧工作人员，心想这大概就是看脸的世界吧。 　　长得好看的人，即便是在嘈杂混乱的网吧，也能拥有五星级酒店的尊享服务。 　　江心澄点点头：“你们这里有包厢吗？” 　　小丽看了看江心澄的脸，镇定点头：“有的。” 　　江心澄抬了抬下颚，示意对方带路。 　　小丽于是领着江心澄来到了楼上一个独立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五脏俱全。 　　电脑、茶杯、热水壶，甚至还有一张简易木床。 　　一看就是有人在住。 　　江心澄看向小丽。 　　小丽镇定解释道：“这是网吧老板的房间，但他本人不常回来住，所以索性用作包厢供客人使用。” 　　不常回来住的网吧老板就是小丽她哥，小丽用得非常自在。 　　江心澄看了看墙上张贴的灌篮高手海报和垃圾桶里刚扔不久的外卖盒，没有多问什么，淡定点头：“谢谢，多少钱？” 　　“一小时两……”小丽险些脱口而出两块钱一小时，想到自己说这里是包厢，又咽了回去，“十块钱一小时。” 　　江心澄点点头，拿出手机：“先来一百的。” 　　“啊？”一百块十个小时，倒也不必吧。 　　“两个人，有什么问题？”江心澄抬眸。 　　“但是这里只有一台机……”小丽不由得提醒。 　　“那就再搞一台机子进来。”江心澄声音平静，“再加五十，够吗？” 　　“够了够了……”小丽连忙点头，其实不用付钱，小丽自己家就是开网吧的，再添一台机子费不了多少时间，就是把东西搬上二楼有点费劲。 　　小丽给负责网吧设备的王师傅打了个电话，很快，一台新机和新的电脑桌并列在原来的机子旁。 　　不过这房间本来只预留了一台机的位置，早塞一个桌子进来有点拥挤，但好在还能正常走人。 　　小丽看着桌上被清走的热水壶、泡面、汽车模型和拥挤了大概一倍的房间，心里默念：“这是为了给网吧留住客人，雨我无瓜。” 　　古灵的轮椅只够在这里转个圈，想要走过去是不可能了。 　　于是小丽亲眼看到，这个长相俊美，神情还有点冰山总裁的冷淡范儿的男人，一手伸到女人的后脖颈，一手绕过女人的膝盖，轻轻一抱—— 　　没抱动。 　　小丽：…… 　　江心澄迅速松开了古灵的腿，直起身冷漠道：“你太重了，自己想办法。” 　　古灵点点头：“八十五斤确实有点重。” 　　江心澄脸色一僵，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还站在房间里的女孩，只轻轻“哼”了一声。 　　小丽接受到江心澄掩饰得不是非常走心的嫌弃眼神，心酸了一下，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女孩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 　　古灵还坐在轮椅上，江心澄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弯下腰，准备再试一次。 　　古灵却拦住了他。 　　“刚刚是不是腿上的伤口裂开了？”古灵敏锐地察觉到江心澄在抱起她的一瞬间变化的神色。 　　江心澄这下神色真的不自然起来，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小伤，没什么……” 　　虽然真的是，特别痛。 　　古灵特别无语地看着他：“现在知道痛了，刚刚直接让人帮个忙不就好了。” 　　江心澄立马反驳：“真男人怎么可能连个女人都抱不起来，不存在的！” 　　“但你还是没抱起来。”古灵严谨地提醒了他这个事实。 　　江心澄只当没听到。 　　他看了看电脑桌的高度，再看一看轮椅的高度，叹了口气，没等古灵反应，一口气将人从轮椅上抱上了座椅。 　　古灵一脸懵逼地从轮椅坐上了电脑椅，看着江心澄坐在床边疼得直吸气，顾不得惊讶，连忙道：“裤腿撩起来我看看。” 　　江心澄将裤脚从短靴里抽出来，慢慢撩起来。 　　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在白皙的小腿之上，是当时一个较大的碎片割开的，原本已经不再流血，但因为刚刚的用力，又崩开了，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渗出，被撩起的裤腿晕开些许，看上去有些严重。 　　“傻。”古灵评价道。 　　看了看周围，好在今天带的是古奈奇那个花里胡哨带丝巾的皮包，直接将丝巾解下，没有酒精，只能用干净的手帕沾水稍加清洗，将丝巾绑了上去。 　　江心澄看了看腿上非常女性化的丝巾，撇了撇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下床后，江心澄一瘸一拐地走到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一边开游戏一边若无其事道：“《星渊》听说过没，华国目前最火的游戏，在欧美那边也很流行。你男朋友我可是星渊竞技场人皇榜上的人物，今天就勉为其难带你看看网游大神的世界。” 　　听到《星渊》二字，古灵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见江心澄登录账号，进了一个古灵异常眼熟的界面。 　　并且头顶着一个古灵异常眼熟的昵称。 　　古灵见他熟练地点开了好友列表，上下翻动了一下，看到自己的名称还是灰色的，嘟囔了一句：“又不在线？真没竞技精神。” 　　古灵微妙地觉得他是在说自己。 　　并且更微妙地觉得，自己被绿了。 第43章 回国 古灵对他做出的事情，比卫子铭有…… 　　古灵识趣地没有告诉江心澄, 那个账号是她的，并且以一个从来没玩过网游的新手身份，崇拜地看着江心澄在竞技场大杀四方。 　　没有了古灵拖后腿, 江心澄上分的速度着实快了不少，古灵的称赞，大部分都真心实意。 　　只有少部分不那么真心。 　　“这不是失误，这是我故意的。”江心澄指挥着脱离了眩晕的角色反手一个【长河落日】刷掉对方一大段血，最终以一个【孤帆白影】结束了对战——以一丝血险胜。 　　“你看，如果不是我特意接下这个眩晕，对方肯定不会大意，不大意对方就可能会躲过这个【长河落日】，躲过这个【长河落日】，我就杀不掉他，然后我就会输。所以这个眩晕很重要。”江心澄郑重其事地解释。 　　古灵看了看双方的竞技场排名, 以及对方明显不如江心澄老练的技术, 秉持着“男朋友说得都对”的情侣生存法则，附和地点点头：“我懂，看似你在第一层, 你的敌人在第二层，但实则你已经在第五层。比对方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这点小小的破绽，完全是故意漏给他的。” 　　江心澄骄矜地点点头, 并且称赞道：“没想到你没怎么玩过网游, 术语倒是挺懂的。” 　　古灵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没事说什么提什么“千层饼”的梗，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连忙找补道：“虽然我不怎么玩游戏，但是还挺喜欢看直播的。” 　　江心澄不疑有他, 见古灵看得确实津津有味，不由提议道：“你要试试吗？我帮你注册一个账号。上手很简单的，我带你！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 　　江心澄还是年轻，不知道许多情侣感情破裂的源头，就是玩了同一款游戏。 　　游戏的世界里，没有感情，只有输赢。 　　古灵会去提醒他这个吗？当然不会，古灵很高兴地让江心澄帮自己新注册了一个号。 　　名字为了和江心澄的“明如镜”对应，就叫“灵在心”。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心澄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莫名脸红了一下。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江心澄都在教古灵怎么控制人物前后左右移动、调整视角，还帮古灵做了大部分新手任务。 　　古灵自己做的时候，时常找不到路，即便有地图指引，没有自动引导也经常莫名其妙走到犄角旮旯里，她轻功又十分一般，一旦气力值用尽，那就只能蹲在角落里等江心澄来操作，新手得完全看不出玩过的痕迹。 　　江心澄教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你这个迷路方式，和我一个队友有得一拼。” 　　那个在金锦城饶了四圈没找到竞技场入口的姑娘，她算是有个伴儿了。 　　古灵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好像是在说自己，并且莫名地再度有种被绿了的感觉。 　　《星渊》满级才能进竞技场，所以古灵暂时还不能和江心澄一起进竞技场，只能先在江心澄的带领下，疯狂蹭经验涨级，连电话打过来都没有时间接。 　　一个下午，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江心澄，一个帝都圈里有名的纨绔少爷，和女朋友正式约会的第一天，在网吧呆了一下午。 　　真是和三姐妹如出一辙地接地气呢。 　　下机后，古灵拒绝了江心澄，让网吧的人给了自己两个拐杖，在两人的帮助下挪回了轮椅上。 　　回到家后，送给三姐妹的礼物也被店里的工作人员送到了各自家里，三人分别给古灵打一个电话过来，后来又开了群视频，想约古灵过几天出去滑雪。 　　古灵看了看自己的轮椅，沉默了片刻。 　　三人见古灵低头，也沉默了片刻。 　　“那啥？听说你最近和江心澄在一起了。我们就不去当这个电灯泡了，明天你们可以好好玩，不用顾虑我们。”黄絮打破僵局，贴心道。 　　“对对对，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程璇连忙附和。 　　“你们就是想抛开我自己去滑雪。”古灵一语戳穿，眼神幽怨。 　　三人尴尬了一瞬，最先开口的依旧是黄絮。 　　“灵灵啊，你看这个情况……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总不能我们滑雪你滑轮椅吧……” 　　“那你们不能换个活动吗？换个坐轮椅也能参加的运动，比如闺蜜茶话会什么的……” 　　“不了。” 　　“不可以。” 　　“不行。” 　　三姐妹异口同声，拒绝得非常迅速。 　　“灵灵啊，茶话会这种事情，要准备的东西很多的，太麻烦了。”黄絮语重心长。 　　绝不是她们嫌弃只喝茶聊天的茶话会太过无聊。 　　“让佣人准备就好，我们只需要喝茶就行。”古灵给出了解决方法。 　　“我觉得我们几乎天天见面，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程璇努力解释。 　　“难道你们觉得和我在一起会冷场？”古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三人看向赵莉莉。 　　赵莉莉苦思冥想许久，实在找不到借口，憋出一句：“去H市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几人的？” 　　“三人。” 　　赵莉莉猛地捂住嘴。 　　古灵恍然大悟点点头：“所以你们根本没想到我！刚刚的邀请也根本不是真心的！” 　　三姐妹齐齐低头。 　　低了一会儿，赵莉莉首先想起来：“不对吧……是你先说最近要和江心澄约会，所以让我们有什么事不要叫你。” 　　“而且我今天打你电话，你挂了！”程璇想起来，愤愤不平。 　　古灵想了想，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手机好像确实响了一下？ 　　“所以是你先见色忘友的！”赵莉莉控诉！ 　　古灵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手机里三张怒气冲冲的脸，淡定道：“既然机票都订好了，那就好好玩，祝大家玩得开心。” 　　说完也不管三人什么反应，迅速关掉了视频。 　　下一秒，微星里弹出三条震耳欲聋的消息。 　　“见色忘义！” 　　“薄情寡义！” 　　“忘恩负义！” 　　古灵权当没看到。 　　她登录了今天刚建立的小号，又用另一台电脑登录了大号，让大号带着小号涨经验，刷了一晚上经验。 　　第二天被江心澄抓到，问了一个小时是谁带她升了级，古灵解释得头秃，干脆登录了大号，直接问他要不要竞技场。 　　没想到对面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 　　“今天就算了，我得陪我女朋友，她太粘人了，我实在抽不开身。” 　　被他缠得脑壳疼的女朋友古灵：？？？ 　　古灵能说什么，当然是笑着祝福啊，然后苦逼地切回了小号。 　　一再保证带她的人是个女号，甚至爆出了程璇在游戏里的昵称之后，江心澄终于勉强放下心。 　　带着古灵刷了一下午，甚至还找来了几个大神朋友，终于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古灵拉到了满级，兴冲冲进了竞技场。 　　乘兴而去。 　　败兴而归。 　　十连跪的鲜红战绩，似曾相识。 　　江心澄好像找到了，当初带那个在金锦城迷了四次路、18w战力、走位和操作一样迷惑的PK菜鸟的感觉。 　　“要不我先不动了……”古灵隐约感觉是自己乱放技能，造成了江心澄一打三的负面效果，犹豫道。 　　江心澄深吸一口气，微笑道：“那怎么可以，前几次只是我们不走运，你随意发挥，没关系。” 　　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就要在女朋友给自己拖后腿的时候，反思是不是自己腿不够粗。 　　江心澄认真思考之后，接下来几局，真的再也没输过，并且用时越来越短，看来已经适应了古灵的节奏，PK技术飞快进步。 　　古灵也毫不吝啬地一阵猛夸。 　　结束了一天的严苛训练，江心澄和古灵两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个月后。 　　颜喻看着江心澄牢牢占据榜一的竞技场排名，目瞪口呆：“老大，你瞒着我们偷偷练技术了？” 　　江心澄特别高冷地摇头：“你们不懂。” 　　1v3练出来的技术，岂是2v2能比的？ 　　“不说这个了，宁启交了女朋友，说要带我们见一面。正好，上次攀岩，楚君去了，你反而因为脚伤没去成，趁着这次机会，你也带上古灵，我们几人好好聚一聚。” 　　颜喻说到这个还有点心酸，他上个女朋友保质期刚刚结束，恢复了单身，偏偏碰上宁启和江心澄都有了女朋友，只能和同样单身的楚君一起吃狗粮。 　　“好。”江心澄看了看电脑上紧挨在一起的两人，嘴角不自觉翘了翘。 　　“楚君回国了！”程璇给古灵打了个电话，声音震惊。 　　楚君这次回国，只有几个好友知道，如果不是宁启说起，程璇还不知道对方已经回国一个月，而且马上就要和古灵见面。 　　“回国就回国，那么大声干什么。”古灵控制着电脑上的角色偷偷亲了一口江心澄。 　　现实中要申请，游戏里总算可以随心所欲。 　　“干什么？！你忘啦！他出国那天，你干了什么！”程璇声音更尖锐了，吼得古灵耳膜生疼。 　　楚君这个人，古灵有点印象，但是和江心澄堕落了一个月，原主以前的人际关系古灵几乎都不记得了。 　　古灵回忆了一下…… 　　突然深吸一口气！ 　　她想起来了，楚君！也是原主追过的男人之一！ 　　只不过没有卫子铭那么人尽皆知。 　　但是做出的事情，比卫子铭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44章 见面 古灵都有点怀疑自己记忆出错了。…… 　　吃饭的位置订在了在帝都圈颇受青睐的山海阁, 环境清幽，味道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私.密性足够。 　　“你这顿饭约得真是时候, 刚好卡在我和前女友刚刚分手，宁启和心澄又都有了女朋友的最佳时机，硬生生把我和你两个单身狗凑一对，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怕一个人单着太尴尬！” 　　颜喻伸手揽住楚君的肩膀威胁性地勒了两下，语气狰狞。 　　“抱歉，我可没想到这一点。”楚君说着，不经意扫了一眼颜喻横在自己脖子下的手臂，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了眼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颜喻没注意到楚君的视线，小小地威胁一下之后收回了手臂, 注意到楚君在喝茶, 不由得道：“时间真是可怕，连一个最讨厌喝茶的人现在也能端起茶杯假模假样地品茶了。” 　　楚君笑了一下，没说话, 只是手中的茶杯也没有放下。 　　那张从中学起就被人称作阳光俊朗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成熟和沧桑，唇角挂着几分波澜不惊的微笑，像世界上任何一个踏入社会的成年人一样，温和稳重, 却少了几分鲜活气。 　　颜喻不是第一次看到楚君这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倒也不是太惊讶，只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把当年开朗爱笑的运动系大男孩砍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沉稳男人模样。 　　好在楚君气质虽然变了，但是和他们的感情却没有变。 　　在岩馆一起攀岩的时候, 依旧会站在岩壁旁嘲笑他们龟爬一样的速度和多到累赘的重重安全设备。 　　“我没来晚吧！”包间门再度被拉开，宁启推着眼镜，从包间外走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高腰阔腿裤的女人，她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长发从帽子里面漏出来，隐约能看见一缕挑染紫，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颜喻看了看鸭舌帽下那缕挑染紫，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就剩老大没来了。”楚君笑着道，目光落在宁启身后：“想必这位就是二嫂了？” 　　当初进了宿舍，四人按照年龄排了个序，宁启最大，楚君最小，本来该宁启老大，但是江心澄作为专业课作业的扛把子选手，地位着实超然，于是便当了老大，剩下的按年龄来，宁启行二，颜喻老三，楚君小四。 　　叫宁启的女朋友一声二嫂，确实没错。 　　宁启看了看身后不敢抬头的某个女人，推了推眼镜，点头道：“这是我女朋友，程璇。” 　　“程璇？”颜喻音量陡然拔高，再度看向戴着鸭舌帽低着头的女孩，那缕挑染紫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 　　就连楚君的眼里都染上了几分惊讶。 　　“嗨……”听到自己的名字，程璇不得不抬起头，硬着头皮打了一声招呼。 　　不是她不够霸气胆小怕事，而是她以前做过的事情太过霸气，以至于现在的情况就是尴尬，特别尴尬。 　　看到那张熟悉的网红锥子脸，颜喻就想到那天的耻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天灵盖上涌，几乎要憋出内伤。 　　“宁启，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颜喻呵呵一笑，试图从宁启的眼睛里找到玩笑的成分。 　　但宁启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再看看程璇，万年不变的嘲讽和跋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尴尬和一丝丝心虚。 　　颜喻冷笑一声：“你那癖好，宁启知道吗？” 　　被Q到的宁启没什么动静，只是挑了挑眉。 　　程璇对了对手指，小声道：“都说了那不是癖好，误会而已。” 　　“误会你往我身上抽了十几鞭子？”颜喻脱口而出。 　　楚君眼里再度闪过一丝讶异，宁启微微皱眉。 　　程璇看到宁启皱眉，手上连忙牢牢握住宁启的手，大声辩驳道：“谁让你没事找那种服务，我那不是想尝试一下吗？谁知道那工作人员搞错了人，把你送到我这儿来……” 　　宁启微微皱起的眉头拐了个弯，高高挑起。 　　工作人员？搞错人？ 　　三人一同看向了点了特殊服务的颜喻。 　　“我那是不小心……而且要找人谁会找你这种打人的！”颜喻才是真委屈好吗？他本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但是有个女友有这方面想法，就想让他试一试，他想着自己反正是主导的那个，也不吃亏，就同意了。 　　家里没有道具，他和女友就去了外面，女友想来点刺激的，蒙住了他的眼睛，结果等工作人员将他带到房间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还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那种事情要说特定的词汇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想停！”程璇也委屈，她也是第一次，开始之前，工作人员特意跟她强调过，这种情况下的求饶都是反义，对方如果真的受不了，会主动说出某个词，让程璇不要心软。 　　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宁启和楚君听着两人的辩驳，基本拼凑出了完整的事实，顿时一阵无语。 　　宁启看了一眼还想继续辩驳的颜喻，伸手将程璇拉到了自己身后，声音淡定：“你还想披露更多那天晚上的细节吗？” 　　颜喻顿时闭了嘴，只是看向程璇的目光依旧不善。 　　程璇也不甘示弱，站在宁启身后，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去。 　　楚君想了想，好歹是自己牵头的聚会，于是打了圆场：“既然是误会，就算了吧，既然是二哥的女朋友，以前那些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颜喻和程璇齐齐冷哼。 　　宁启推了推眼镜，看向两人，声音平静：“两位似乎还有问题，要不你们先出去解决了，待会儿再进来吃饭？” 　　程璇连忙紧了紧手中紧握的手，视线从与颜喻的互瞪移到宁启身上：“没有的事，亲爱的的事情最大了！” 　　颜喻看了一眼宁启，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没再和程璇计较。 　　楚君却是看了一眼宁启被紧握住的手，眉梢微扬，看向宁启的目光带着些深意。 　　宁启恍若未闻。 　　就在包厢的气氛微微僵硬之时，推拉门再度被服务员拉开。 　　一条灰色休闲长裤包裹的大长腿首先迈了进来，接着是白色衬衫下劲瘦的腰，领口最上端松开了两粒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异常出色的脸上一双丹凤眼格外引人注目，浅浅的褶皱在眼尾轻轻撩起，仿佛要把人的心都给勾走。 　　那双眼睛的主人微微抬起眸子，眼底是漫不经心的淡漠和身有所恃的无谓，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从小被众星拱月，不会在意、更不需要在意他人感受的天之骄子般的人物。 　　正是江心澄。 　　他抬起头，看到包间内的几人，眼底淡漠稍稍褪去，朝几人点了点头，即便是看到意料之外的程璇，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楚君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四年过去，除了他之外，另外三人一点没变，尤其是江心澄，依旧是一副不在意任何人和事的矜贵性子，让他看得颇为亲切。 　　所有人都没变，真好。 　　“听说你交了女朋友？是在后面吗？”楚君笑着道。 　　门开得不宽，仅供一人进入，江心澄虽然一脚踏进包厢，但还有一只手在包厢外，似乎牵着人。 　　服务员贴心地将门拉得更开。 　　那只手的主人慢慢露出痕迹。 　　首先是一只白嫩纤细的手，一看便知道养尊处优惯了的，骨节处的颜色也没有任何突兀，整个手背保持了一致的白皙色调。 　　紧接着，一个手腕露了出来。 　　楚君看到这里，突然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这个手的形状看上去格外地熟悉，好像四年前的那个人一样。 　　想到这里，楚君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真是魔怔了，都过去四年了，还记得那个人的手长的什么模样，不过是看到一个养得一样细腻的手而已，就能联想起那个人。 　　真是没出息。 　　手的主人慢慢露出全貌。 　　颜喻和宁启早就知道江心澄的女朋友是古灵，就连程璇也早就知道古灵和江心澄在一起了。 　　因此整个包厢里，最注意古灵的人，除了江心澄，就是觉得她的手有几分熟悉的楚君了。 　　一张眉眼笔墨略微浓重，五官大气而精致的御姐脸映入眼帘。 　　那张脸的主人有着楚君熟悉的港式浓眉、长而卷翘的睫毛、略显妩媚的外双大眼睛和一张性感的红唇，脸颊一颗小痣点缀了整张面孔，使其在妩媚中多了一丝俏皮。 　　“古灵——”楚君眼睛死死盯着古灵的脸，声音沙哑得像是从身体深处撕扯出来，身体微微颤动，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古灵看向楚君，只见他牙关紧咬，呼吸压抑得低沉，身体紧绷，眼睛盯得几乎要凸出眼眶。 　　那眼神，仿佛古灵不是抛弃了他，而是杀了他亲生父母，又将其碎尸万段，分块送进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 　　古灵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虽然她是觉得原主和对方在一起不久就变了心，还赶在出国前夕，草草地用短信通知对方分手这件事非常不负责任，比对卫子铭还要残忍，堪称骗身又骗心。 　　但是再怎么说也就是一次失恋而已，不至于让楚君反应这么大吧。 　　当初楚君和原主在一起的时候，没看出他这么爱原主啊。 第45章 分寸 古灵不仅没有急，还老神在在地挥…… 　　古灵回想了原主做过的事情, 确定自己没有漏掉任何重要记忆。 　　她看向楚君，对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但是那双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古灵, 尤其是她与江心澄交握的手。 　　“小四，你和古灵认识？”颜喻疑惑道。 　　古灵的姐妹团在圈内虽然出名，但是出名的是名字和事迹，真正能将名字和人对上号的其实并不算多，楚君更是四年不在国内，认识古灵的概率就更少了。 　　楚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出国前认识的。” 　　说到“出国前”三个字时，楚君余光扫了一眼古灵，却见她正一脸紧张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江心澄，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也对，四年前就能那么决绝地发来分手短信, 四年后更不可能记得他这号人。 　　这个女人, 从来都这么狠心。 　　就是不知道，她对江心澄这份爱，又能维持多久。 　　楚君不愿意在好友面前太过失态, 只初见古灵的瞬间泄漏了情绪，看到古灵和江心澄紧紧交握的手，垂在腿侧的拳头紧了紧，终究是移开了视线。 　　江心澄的目光慢慢从楚君紧握的右手中划过, 眉心微不可见地轻轻皱了一下。 　　楚君简洁的回答显然不能解释他刚刚的失态, 颜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宁启拦住，递给了他一个微微摇头的讯号。 　　颜喻看了看表情有些辨不清喜怒的江心澄，又看了看明显在压抑情绪的楚君, 最后将视线落在古灵身上。 　　发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竟然偷偷摸摸玩起了江心澄的手指，对包厢里诡异的气氛完全视而不见，好像引起事故的不是她一样。 　　别的不说，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颜喻就得给她竖上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能追上江大少爷的女人，心理素质就是强。 　　程璇站在宁启身后，本来想在古灵进门的时候给她一个大惊喜，没想到进门之后，最先受到“惊喜”的是楚君，一声饱含激烈情感的“古灵”把程璇整个人都憋了回去。 　　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程璇立即从宁启背后跳到古灵面前，双手张开，弯腰和古灵脸对脸：“Surprise！” 　　搞怪的英文回荡在寂静的包厢里，仿佛有无形的波纹重重推开，给凝滞的空气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程璇身上。 　　颜喻在心底再度感叹了一句，不愧是能成为江大少爷女朋友的人，连朋友的画风都如此清奇。 　　一旁的宁启，镜片后的眼角微微抽搐。 　　古灵的注意力从江心澄的手指移到面前的网红锥子脸上，那缕从帽檐下漏出来的紫发一如既往地张扬，好像完全没看出包厢里诡异的气氛。 　　“干嘛都这么看我？”程璇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饶是以她的厚脸皮，也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她看向古灵，试图给自己壮胆：“咳……看到我你都不惊讶的吗？你早就知道我和宁启交往了？” 　　古灵看了一眼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的程璇，回答道：“猜到了一点。” 　　事实上，这一个月以来，古灵不仅认识了江心澄的一众固定队友，还基本把每个队友和现实中的朋友对上了号，程璇经常双排的那个队友，就是江心澄那些固排队友里的一员。 　　宁启本人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在知道“灵在心”皮下是古灵之后，也没有避讳地带着程璇打竞技场，古灵基本确定了程璇最近偷偷摸摸网恋的对象，其实就是宁启。 　　程璇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即看向楚君等人，自然道：“既然人都来齐了，是不是可以落座了？” 　　楚君看了程璇一眼，又看了看古灵，突然动了。 　　他走到靠近门口的一侧，拉开桌下的椅子，看向所有人：“既然都到了，先坐吧，我让服务员拿菜单过来。” 　　一行人于是陆陆续续入座。 　　程璇给了古灵一个“怎么样，快夸我”的眼神。 　　古灵看了看并没有解冻，反而越发沉默起来的气氛，敷衍地给了一个笑。 　　坐座位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君和古灵之间，隔了半个桌子的距离。 　　楚君看了看被颜喻和宁启若有若无隔开的距离，扯了扯嘴角。 　　其实两人完全想多了。 　　且不说今天是他们几个第一次正式的聚会，楚君不可能没有分寸地和兄弟女朋友讨论感情，单说古灵这个人，早在四年前，楚君就已经对她死心。 　　楚君喊来了服务员，将菜单发给众人。 　　一边看着菜单，楚君的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注意着对面。 　　江心澄的菜单被古灵拿走了。 　　古灵点菜了。 　　江心澄似乎对古灵点的菜很不满意，重新把菜单拿了回来。 　　古灵无奈地笑了，就着江心澄的手又点了几道菜。 　　…… 　　两人的姿态，是他和古灵之间从未有过的亲密，即便是在热恋时期，古灵也从未这样无奈又宠溺地对他笑过。 　　古灵是骄傲的、是嚣张的、是放肆的、是毫无顾忌、绝对不会妥协和委屈自己的。 　　即便是在追楚君的过程中，古灵也从未顾忌过楚君的想法，只会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追求。在一起之后，也依旧只会硬逼着楚君去迁就，去改变。 　　对面，古灵不知为何又惹江心澄生气了，正在好声好气地哄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又有些宠爱。 　　楚君眸子突然垂下来，拿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少爷，您可真是个大少爷。”古灵看着眼前被江心澄推过来的一小碟鱼肉，无语片刻，用叉子和筷子挑出了里面的葱蒜和鱼刺，重新放到江心澄面前。 　　江心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手上却毫不迟疑，飞快地吃掉了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鱼肉，另将两只虾夹到她盘子。 　　别误会，这当然不是让古灵吃的意思，而是让她剥的意思。 　　古·被迫有了前男友·灵老老实实地将虾壳剔掉，夹回江心澄碗里。 　　江心澄依旧迅速吃掉，并且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酷，推给了古灵第二盘鱼肉。 　　古灵耐着性子挑出葱蒜，剔了鱼刺，干干净净地送回大少爷面前。 　　两秒后，一小碟没剥壳的虾堆在了古灵面前。 　　古灵：…… 　　古灵能怎么办，安安静静地接着剥呗。 　　颜喻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默默把快要被闪瞎的眼珠子收了回来。 　　江心澄终于没再推东西过来，古灵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离席时，一整个饭局上都没有开口的楚君在江心澄路过时突然道：“四年前她能和我分手，四年后，也有可能和你分手。” 　　声音不大，但是在包厢里格外清晰。 　　颜喻和宁启说笑的声音陡然一停，脸色沉下来。 　　宁启也皱眉看向楚君。 　　楚君这个话，过了。 　　即便他与古灵以前有什么感情牵扯，现在古灵是江心澄的女朋友，这句话，说得着实不妥。 　　楚君说完，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嘴唇下意识张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以为他不在意。 　　然而事实上，他嫉妒得发疯。 　　他为古灵改变了这么多，古灵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提出了分手。 　　他以为那是古灵的天性，然而今天才知道，对方也可以这么温柔，对待江心澄和对他完全不同。 　　他怎么可能甘心。 　　江心澄脚步顿了一下。 　　一整个晚上，江心澄都没有问过一句楚君和古灵之间的事。 　　在颜喻和宁启谈及大学生活的趣事时，也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故意和楚君划开界限。 　　然而此时此刻，江心澄却开了口，但却并不是责问。 　　“你今天不太冷静，我们下次再聊。” 　　他没有回头，说完便带着古灵离开了包厢。 　　楚君看着江心澄的背影，强撑着的肩膀垮了下来，目露茫然。 　　他当然知道江心澄是在维系他们之间最后一点感情，不愿意当众和他吵起来。 　　他一直是这样，虽然年纪只比楚君大一两个月，但是为人处世却比楚君成熟得多。名义上是宿舍里的老大，性格也十分自我，行事完全不顾忌他人。然而每次却总能踩在别人的底线上，让人对他恨得牙痒痒，下一次却还是忍不住去纵容和迁就。 　　楚君年纪小，做事也任性，但别人只会觉得他莽撞，江心澄的任性，别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看似行事肆无忌惮，实则内有分寸。 　　就连这次发现女朋友和他有感情上的牵扯，第一时间也不是发火断绝关系，而是退一步让他回去冷静。 　　但是冷静？他要怎么冷静？他冷静得下来吗？ 　　楚君拉了拉自己胸口的领带。 　　这工整严谨的领带勒得他发慌，但是却能让他看起来成熟而稳重，而不是那天短信里的“你太幼稚了”。 　　楚君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成熟，但如果是江心澄那样，他可能永远也做不到。 　　山海阁外。 　　江心澄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快，他腿又长，于是很快将古灵拉了一段距离。 　　走到一半，江心澄发现古灵并没有追上来，回头一看，对方根本一点不急，慢悠悠吊在后面，离得老远，见他回头，还老神在在地挥了挥手。 第46章 被发现？ 四年而已，一个人真的会变化…… 　　江心澄堵在心口的那口气, 突然就泄了。 　　他索性站在原地，等着古灵跟上来。 　　古灵跟上来，自然而然去牵江心澄的手。 　　牵了一下, 没牵上。 　　古灵以为是自己牵空了，于是低头看准位置又牵了一次。 　　被避开了。 　　古灵哭笑不得，但好歹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向前两步，走到江心澄面前，看向他的眼睛：“楚君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江心澄没说话，一双眸子淡淡落在古灵身上。 　　“你也知道我以前是颜控……”古灵尝试组织语言，还没说完，看到江心澄顿时拉下来的脸。 　　“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脸是多么肤浅的东西！不要也罢！”古灵义正严词。 　　“嗯？”江心澄听得眉头直皱。 　　“我是说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是我喜欢的是你的人, 并且决不变心。”古灵连忙解释。 　　“我的脸不值得你喜欢吗？” 　　“那倒也不是, 喜欢还是喜欢的。”古灵看向江心澄在广告牌白色灯光下越□□亮的侧脸，诚实道。 　　好看的脸谁不喜欢？ 　　江心澄：“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脸。” 　　古灵：…… 　　好的，胡搅蛮缠这种事情, 从不分男女。 　　“那边有家甜品店，你要吃蛋糕吗？”古灵指着对面还亮着灯的甜品屋，试图转移话题。 　　“我不喜欢吃甜品。”江心澄撇嘴拒绝。 　　“但是我喜欢。我想吃可以吗？”古灵抱着江心澄的手臂，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真诚。 　　“这件事没完。”江心澄强调。 　　“嗯嗯。吃完我接着和你解释。”古灵一边用心敷衍着, 一边推着江心澄往甜品店走。 　　十分钟后。 　　古灵默默将自己面前的小蛋糕推过去。 　　江心澄拿着勺子犹豫了片刻, 在古灵无声的鼓励中吃掉了第四盒小蛋糕。 　　“这东西一盒的分量太少了，显得人吃得特别多，其实味道也就一般般。”江心澄优雅擦完嘴，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古灵识趣地点头, 附和道：“就是，这么点分量是怕客人吃多了吗？杞人忧天。” 　　江·确实吃得很多·心澄淡然的表情微微裂开，一言不发地出了甜品店。 　　走了一段路之后，古灵小心翼翼地问：“晚饭还吃吗？” 　　江心澄脸色一僵，他刚刚吃了不少蛋糕，现在根本就不饿。 　　但是他会说吗？他不会。 　　“吃什么吃！你还没有给我交代楚君的事！”江心澄冷着脸，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古灵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她叹了口气，将原主四年前与楚君的过程及结果简略地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观察江心澄的表情，发现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地听着。 　　说完后，她本以为江心澄会为原主的那段感情吃醋，没想到江心澄问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说你什么时候发的短信？” 　　“十月一日，国庆节那天。”古灵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正是因为那天国庆节，卫子铭所在的酒吧做活动，原主一眼看上了与酒吧气氛格格不入的勤工俭学的卫子铭，当场编辑了分手短信，开始了新一轮的追求。 　　江心澄清澈的眸子看向古灵：“你知道楚君为什么在那一天出国吗？” 　　古灵搜刮记忆，然后摇了摇头。原主并没有特别关注楚君出国的原因，只知道那段时间楚君特别粘人，让原主有点厌烦。 　　“因为就在前一天，他的父亲去世，楚夫人害怕集团里的人对还未继承大权的楚君动手，第二天就帮他办理了登机手续，想要将他送出国。”江心澄耐心解释。 　　同时，眸子轻轻抬起，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古灵的表情。 　　楚君的父亲，在前一天去世？ 　　古灵眨了眨眼睛。 　　在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件事的踪迹，甚至连楚君家里的动乱都不太清楚，只觉得楚君那段时间有些反常。 　　但是为什么反常，原主完全没有兴趣了解。 　　就像当初成功追求到楚君一样，在这段关系中，原主看起来很热情，但那不过是对楚君颜值的欣赏，而更上心的人，反而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放在心里眼里的楚君。 　　原主的喜好，楚君一清二楚，并且全然迁就，但是楚君的喜好，原主一无所知，只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 　　对他的生活也漠不关心。 　　江心澄眼睛紧紧盯着古灵，不愿意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是震惊和懊悔，还是了然与无所谓？又或者两者都不是，只是单纯地将这件事当个故事听？ 　　古灵的表情变了。 　　但不是江心澄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她的眸子染上了一点惊讶、一点了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忐忑。 　　她在忐忑什么？ 　　忐忑她听到这件事，感觉对不起楚君，准备抛弃他立即找楚君复合么？ 　　江心澄表情渐渐冷下来。 　　“那个……是这样吗？我说他怎么对我敌意这么重……”古灵尴尬地挠了挠头，接着道：“那我做得确实不地道……” 　　江心澄眸子慢慢垂下来，遮住了眼底情绪。 　　“但是我现在喜欢的是你啊。虽然很抱歉……”古灵不明白为什么原主的锅总要自己来背，她也很无奈啊！ 　　江心澄的眸子微微一颤。 　　“但是也没啥办法。”古灵光棍道。 　　她抬头，被江心澄的眼神吓了一跳。 　　眉骨压低，眉心微微皱着，眼皮稍稍抬起，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丹凤眼直直看向自己，眼神光亮得可怕，像是在责怪，又像是在欣喜。 　　“古灵，你真的很没良心。”江心澄低声道。 　　古灵心一沉。 　　“但是我也没什么良心。”江心澄自嘲一笑。 　　四年前，楚君家的混乱他们都知道，也一直为楚君担心，这一次回国，楚君对古灵的感情谁都看得出来，说放下那绝对是假的，哪一个放下的人四年后还会失态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江心澄明明看得到楚君的痛苦，但是却依旧压抑不住古灵对他说她喜欢的人是他江心澄的时候，那狂跳的心脏和掩饰不了的欣喜。 　　古灵愣了一下，没明白江心澄的意思，清咳一声道：“四年前是四年前，现在是现在。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江心澄重新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我对你的感情和对楚君也不一样。”古灵接着道。 　　都换了一个人了，当然不一样。 　　江心澄还是没说话。 　　“江心澄！你不会真的在怪我渣了你好兄弟吧！”见江心澄一直不说话，结合他刚刚特意和自己提到楚君四年前的事情，古灵有理由怀疑他在给自己的兄弟抱不平。 　　虽然这个反应，好像不怎么符合江心澄人设。 　　江心澄抬起头，脸上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听到这句话，淡定道：“知道自己渣就好。知道以后该怎么对我了吧！” 　　古灵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她以前对他多渣一样。 　　“你要吃晚饭吗？我饿了。”江心澄道。 　　“……吃。”消化得真快啊江心澄！ 　　晚上回家后，古灵正躺在床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和江心澄感情更进一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古灵随手接起。 　　“你连我号码都删掉了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古灵将手机拿开，再度看了看来电显示，确定是一个陌生号码。 　　没想到啊，原主和人家在一起的时候连对方父亲去世了都不知道，但是分手后却还记得把号码删了，真是个诛心小能手。 　　“有什么事吗？”古灵的声音很冷漠，毕竟对方虽然和原主是前男女朋友关系，但是和她古灵却还是一对陌生人，况且她现在和江心澄在一起，异性的电话还是要警惕一点，毕竟如果让对方会错了意，闹到江心澄面前，那才是真难哄。 　　“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联系吗？”对方的声音里带着苦涩。 　　但是古灵没心思细品。 　　她沉默片刻，说道：“没事我就先挂了，晚安，好梦。” 　　“古灵！你真的是古灵吗？”楚君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沉重，低沉得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古灵眸子微凝，呼吸没有丝毫错乱，冷漠道：“再见。”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心脏却在狂跳。 　　这才第二个世界，就有人认出她不是原主了吗？这个楚君，是真的觉得不对，还是瞎蒙的，又或者这句话，不是她理解的意思？ 　　宽敞的房间里，黑色和灰色成为了空间的主色调，木质的桌椅简朴大气，让整个房间看上去格外大气。 　　书桌前，楚君拿着电话，眉心深深皱起。 　　回到家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四年而已，一个人真的会变化这么大吗？ 　　从一个行事随心的叛逆少女，到一个吃饭会给人剔刺剥壳的完美女朋友，从一个连冷战都感觉不出来的感情无能少女，到一个时时刻刻关注对方情绪的敏.感少女？ 　　古灵今晚对江心澄的专注，让楚君在难以置信之余，产生了一点疑惑。 第47章 办法 江心澄想出了一个办法。 　　楚君不信。 　　又或者说他不敢信。 　　他捏着手中和古灵合影的为数不多的合照, 眸子微微暗冷。 　　翻开手机，楚君给几个人打了电话。 　　【有人盯上你了。】系统简洁明了道。 　　【……你消息有点滞后。】古灵刚放下电话，系统就来提醒, 很显然，那个盯上她的人，就是楚君。 　　古灵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和楚君接触的过程，左思右想没想到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原主的饮食习惯和古灵基本类似，不存在原主讨厌吃青椒而古灵对青椒爱不释手的情况，也没有什么习惯性小动作，比如吃一口菜要喝三口饮料这样。 　　【是否需要自动修正服务？】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推销，更像是给死人送葬。 　　古灵惊了一下：【你连我男朋友灵魂碎片都分辨不出来，竟然还有这功能？】 　　【是否需要自动修正服务？】系统重复了一遍。 　　好的，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变成复读机，本性真是一点没变啊。 　　【需要。】古灵想了想, 楚君这么敏锐, 想要在他面前装得自然要废不知道多少精力，有这时间，她和江心澄都要上本垒了, 实在没必要。 　　【不过你们系统这么好心？无条件帮忙？】古灵有点迟疑。 　　【自动修正服务已开启，按次数收费，每用一次增加0.01个自然补偿日。】系统清晰的声音回想在古灵脑海。 　　【什么叫做自然补偿日？】古灵觉得自己被坑了。开通服务之前不说明代价，开通后多了一个自然补偿日是什么鬼。 　　【宿主男朋友复活后, 宿主可自由选择补偿开始和结束时间, 继续为**工作，直至补偿时间结束。】系统解释后，古灵更懵逼了。 　　【**是什么东西？】 　　【宿主不可知的东西。】系统一如既往的简洁和高冷。 　　Fine，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了。 　　不过古灵也没太大担忧, 虽然不知道雇主是谁，但是这个补偿日好像就是要求古灵在复活江心澄后，继续为系统辗转各个世界，代替原主人活下去之类，而且古灵还可以自由选择开始和结束时间，听起来倒也不是特别不靠谱。 　　古灵觉得还能接受。 　　当然，最主要的是，古灵脑子转得太快了，想也未想就答应了这个修正服务，以至于退都不能退。 　　鉴于是用预支工资（自然补偿日）换来的功能，系统没有像之前一样高冷寡言，而是详细介绍了这款功能的覆盖范围和作用，全方位做了一个说明。 　　自动修正功能，顾名思义，就是能让古灵在生活中一些小习惯自动和原主贴合，不在硬件上露出破绽。 　　而如果古灵本身贴合原主，不需要用到这个服务，自动修正装置会自动关闭不计入时效内。 　　古灵计算了一番，除去一开始需要处理原主的人际关系用到这个自动修正功能，其他时候都不需要如此谨慎，而到了后期，古灵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毕竟十几年的时间，连不吃香菜的人都可能变得爱吃香菜起来。 　　等等，这个好像不太可以。 　　古灵摇摇脑袋，将脑子里的不对劲剔除出去，开始思考如何用这个自动修复功能。 　　楚君的怀疑，古灵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用的就是原主的身体，除非楚君证明自己是个人格分裂，否则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自己不是原主。 　　山海阁之后，古灵和江心澄的感情迅速升温，没了各种前男友的困扰，哄江心澄技能十级的古灵能把江心澄一颗猛男心捧到天上去，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 　　于是，恋爱中的磕磕碰碰不小心多了起来。 　　古灵每次都非常尊重江心澄的意愿，在亲吻和其他亲密接触之前，都会问一声“我可以吗？” 　　一开始，江心澄十分为古灵的乖巧懂事欣慰，碰到颜喻几人还忍不住炫耀自己在古灵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连亲亲都会主动征求意见，从未逾越约法三章。 　　但是渐渐的，江心澄心里琢磨起一丝不对劲来。 　　为什么古灵，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忍住内心的激动，在亲吻、拥抱之前特意询问一声可不可以呢？ 　　就连江心澄自己，偶尔也会觉得情难自禁，看到古灵的嘴唇有一种直接印上去的冲动，主动了好几次。 　　但是古灵，一次都没有。 　　江心澄心里不得劲起来。但是又觉得自己心里的别扭，委实没有理由。 　　古灵的热情、古灵的喜爱、古灵的关心、古灵的每一次情难自禁，都不是假的，江心澄没道理因此怀疑古灵对他的喜欢。 　　但是江心澄心里越来越放不下这件事，每次临到关头，都忍不住期待古灵一次越矩的举动，然而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比如现在，月光皎洁，夜深人静。 　　古灵和江心澄分开在车门口，四目相对，温度逐渐上升，江心澄甚至忍不住低头去寻找古灵红润的嘴唇。 　　然而那张红唇轻轻张启之后，却是一个声音不算小的疑问句：“江心澄，我想亲你，可以吗？” 　　正准备亲上去的江心澄：…… 　　暧昧的气氛被这样一句毫无感情的询问破坏殆尽，江心澄一腔柔情堵在了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扯扯唇，“呵呵”了两声，身体微微后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不可以。” 　　搞得好像他很想亲下去似的。 　　古灵看了看江心澄的脸色，忍住了立马上去亲他一口的冲动，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妥协道：“那好吧。” 　　好？好什么好？你就这样放弃了？ 　　甚至都没有和我讨论一下约法三章的公平性，也没有试图询问他可以不可以不执行那个傻逼条款，直接就这么熄火了？ 　　他怎么没看出来，古灵是这样“怂”且“卑微”的女孩？问一下会死吗！ 　　江心澄只觉自己脑溢血都要出来了，见古灵真的没有再接再厉的意思，顿时脸色冷下来，连招呼都不打就上了车，只扔下一句：“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就直接离开了。 　　古灵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谁不想按头亲呢？ 　　关键是江心澄这个狗逼性格，你进一尺他退一丈，一定要走完九十九步他才肯跟你迈出这一步。 　　古灵不想谈那么辛苦的恋爱，只好做一个人形胡萝卜，试图勾引着江心澄这个笨驴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等哪一天他意识到自己可以直接把胡萝卜摘下来吃了，古灵再从狗做回人。 　　江心澄为自己的约法三章生气了。 　　偏偏他还不好意思提出来自己对这个条款不满意，一个人回到公寓后，走到阳台上吹了十分钟的冷风，才想到解决办法。 　　隔天一大清早，古灵去江心澄家找他的时候，发现对方在浴室洗澡。 　　江心澄是没有早上洗澡的习惯的，一般都是在夜晚晚饭前洗，早晨不是在睡懒觉就是在打游戏，连跑步都懒得动，能维持一个好身材完全是靠坐下玩手机时偶尔捏肉，发现腹肌有点松了赶紧加练，临时赶工出来的。 　　不过他自己是吃不胖体质，饮食口味也偏清淡，吃一点点辣要喝半个小时水那种神奇体质，因此赶工出来的身材一般能维持很久。 　　但是这种赶工出来的身材，除了能看好摸之外，作用不大。 　　上次抱古灵一次性没抱起来，除了有脚痛的原因在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真的抱不太起来。 　　不过与江心澄相反的是，古灵在接手原主这具抽烟酗酒熬夜蹦迪的身体之后，结结实实锻炼了好几个月，马甲线都练出来了，手上臂力甚至比江心澄还强。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古灵能打横抱起江心澄。 　　对此，江心澄表示完全不care，真男人从不跟女人比力气，无论是正向对比，还是反向对比，江心澄都秉持一个原则：男女平等。 　　他凭什么不能抱不动古灵？性别歧视？ 　　古灵凭什么不能抱动他？性别歧视？ 　　江心澄坚决反对这个不健康思想，并为此做出了不懈努力，身体力行地贯彻了这个思想。 　　具体表现在但凡是需要用到公主抱来秀恩爱的地方，江心澄都积极地践行了一遍，以被公主抱的姿态。 　　当然，江心澄在外面还是要脸的，没敢把这些照片发到朋友圈，有外人在的时候一般也不会让古灵搞这个骚操作。 　　但是在家里就不一样了，江心澄有时候从客厅挪到卧室都懒得动弹，直接让古灵代劳。 　　在一开始，古灵对于江心澄如此顺利地接受了自己力气比他大的事实还有点惊讶，并且对于公主抱江心澄这件事非常积极。 　　但是连续半个月给懒到抽筋的江大少爷当人形轮椅之后，古灵终于……给江心澄买了一个电动轮椅。 　　——只能说科技改变生活。 　　古灵想到这些事，眼睛看着从浴室出来的江心澄，思考着他为什么要在大早上洗澡，就见江心澄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连睡衣带子都没有系好，赤脚向古灵走来。 　　白皙俊美的脸庞被水汽熏得白里透红，几缕未干的发丝从前额垂落，看起来有种慵懒的性感。 第48章 往事 古灵的母亲，也是先天性心脏病，…… 　　沐浴露的淡淡香气夹杂着缥缈雾气弥漫而来, 江心澄整个人好看得像是在发光。 　　古灵没有想到，她退一步，江心澄能前进这么大一步！ 　　早知如此, 她当初…… 　　她当初要是就这么搞，江心澄可能都不带鸟她的。 　　唉，真是让人难以抉择的选择。 　　“江心澄，你这样搞得我想上你。”古灵看着江心澄白得发光的脸庞和微微敞开的领口下光滑的皮肤，实话实说。 　　江心澄脚步微顿，睨了她一眼，呵呵冷笑。 　　这已经不是古灵第一次说想上他了，然而事实是，古灵连亲他两口都会提前打报告，再想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怂？ 　　这个时候的江心澄选择性忘记，究竟是谁恼恨约法三章却始终张不了口, 最终迂回婉转选择了这个办法。 　　古灵见他不为所动, 脑袋稍稍一转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受他激将，反而问道：“你今天早上又没有运动, 为什么要洗澡？” 　　江心澄被她一噎，一双丹凤眼僵了一瞬，飘忽着移开视线：“我爱干净，关你什么事。” 　　古灵“哦”了一声, 点点头表示理解, 随即关心道：“快去把衣服换上吧，会着凉的。” 　　江心澄的心跟着古灵的这句话一起碎成了两半。 　　他缓缓掀起眼皮，看了古灵一眼，发现她已经翘着脚, 拿着手机在思考早餐是吃外卖好还是自己出去买好。 　　除了开头那一句，连一句“亲亲”申请都没有得到。 　　江心澄深吸一口气，回卧室换了一身常服，也懒得挑款式了，随手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休闲裤，坐到餐桌边。 　　“选好了吗？”江心澄努力平静地问。 　　“实在是不想选了，出去吃吧。”古灵摇摇头，遗憾地放下手机。 　　“那出去吃。”江心澄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起身准备拿上外套出门。 　　却在下一秒一个趔趄，重新跌回了椅子里。 　　江心澄低下头，看着自己腰上的一双手，目光顺着手移到古灵脸上，一直半垂不不垂的眼帘微微抬起，看向古灵。 　　“吃饭之前，我有一件事要问问你。”古灵郑重其事道。 　　江心澄眸子懒懒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按照古灵的性格，这一声询问不是亲吻申请报告就是与他们俩毫无相干的无聊事情，毫无期待可言。 　　古灵看了懒懒散散的江心澄一眼，突然又道：“算了，不问了。” 　　江心澄于是接着准备起身。 　　眼角余光处，一道身影扑过来。江心澄下意识侧身，却还是被重新扑到了椅子上。 　　左下颚的地方，一点湿软一闪而过，没等江心澄回过神来，细微的刺痛从下巴传来，紧接着是下颌骨、脖颈、喉结，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一划过，带起一阵湿热的战栗。 　　江心澄保持着僵硬的坐姿，眸子下落，只看到古灵黑色的发顶。 　　“我看你脖子上的水珠好像没擦干净。”古灵抬起头，一本正经解释道。 　　“那是洗澡水……”江心澄喉咙干涩，僵硬地应了一句。 　　随即手指摸到脖颈处，手指碰到了一点湿润，唇舌舔过的感觉，记忆犹新。 　　古灵大方地挥挥手：“一点点而已，问题不大。” 　　江心澄的脖颈随着手指所到之处寸寸变红，脸颊热得发烫：“我不是说、说过，要做什么……先、先打报告吗？” 　　古灵诚恳地道歉：“抱歉，我忘了。你今天看上去真的好好吃。” 　　江心澄脑袋别别扭扭转过去，耳根微红。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是什么叫做“看起来好好吃”？这是什么魔鬼用词，一点都不会说话。 　　“算了，这次原谅你，下次……”江心澄话音一顿，觉得不能让把古灵好不容易忘记掉的约法三章重新记起来，“下次别、别舔。” 　　古灵看了看他红透的脖颈，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在外面腻了一天，回到家后，古灵发现古父竟然提前回来了。 　　古灵看着端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的古父，背着手关上大门，眉头稍稍皱起。 　　很快，她表情恢复成骄懒的模样，往沙发上一靠，抬眸示意古父有话就说。 　　古越犀利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沉声道：“你交朋友了？” 　　古灵闻言表情毫无变化，随意换了个坐姿，点头：“嗯，男朋友。” 　　古父却并未因为古灵改动的这个字有任何惊讶，而是接着问：“江家的？” 　　说是问句，其实是陈述句。 　　古灵点点头，随手拨弄着茶几上一株绿植刚冒出的新芽。 　　“不可以。”古父声音平静，平静到无可置疑。 　　“已经交往了。”古灵已经从绿芽拨弄到花瓣，试图抖落花瓣上小巧的水滴。 　　“不可以。”古父重复了一遍。 　　声音比起刚才的平静，多了一丝严厉。 　　古灵拨弄花瓣的手指停了，她抬起头，目光严肃起来。 　　“您竟然背着我妈在外面有私生子？”古灵一脸难以置信，“江叔叔知道吗？” 　　古父威严的面容顿时崩裂，眉头一跳，声音大了好几个分贝：“想什么呢！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古灵紧绷的脊背顿时放松下来，声音也变得懒洋洋起来：“那就好。我还是想要个孩子的。” 　　江心澄那性格，无论是有个儿子还是有个女儿，都很好玩的亚子。 　　古父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真是血缘关系上的哥哥，你也要和他在一起？” 　　古灵摇摇头。 　　但没等古父松一口气，古灵郑重道：“我会默默守护在他身后，直到生命的终结。” 　　古父惊愕地看着古灵。 　　“开个玩笑。别那么严肃嘛。”古灵的语气又轻松起来，仿佛真的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古父迟疑地看着他。 　　古灵却陷入了思考中，觉得古父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万一哪天，江心澄和她穿越的人成了亲兄妹…… 　　【不可能。】系统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出现。 　　【为什么？】古灵好奇道。 　　系统又装死了。 　　古灵无法，重新看向古父：“爸爸，你为什么不让我和江心澄在一起。” 　　“没有为什么，不可能。”古父完全不松口，只说不可以，却怎么也不肯告诉古灵为什么。 　　## 　　“你们……不能在一起。”江忻晨目光复杂，但声音却斩钉截铁，一口堵死了江心澄后面所有的话。 　　“为什么！”江心澄惊愕地看着大哥，从小到大，无论多么离谱的事情，只要不违背原则，江忻晨从没拒绝过江心澄。 　　而这次不过是刚将古灵的名字告诉给江忻晨，对方便一口否决了所有可能。 　　“难道……”江心澄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妈妈出轨了？古灵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江忻晨端水杯的手拿了个空，迅速看向表情一言难尽的弟弟：“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说着目光瞥向客厅，江父正在看电视，应该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这要是被父亲听到，指不定要和母亲闹一个星期，而母亲不可能和父亲闹脾气，只可能让他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能是为什么？”江心澄百思不得其解。 　　“这……”江忻晨看了看一无所知的弟弟，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只道：“你、你们……唉。” 　　“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江心澄心急道。 　　好不容易和古灵有了进展，没想到竟然卡死在家长这一关。 　　明明在之前他们之前表现得对他的婚姻持开放态度，就连母亲也从未和圈里其他太太一样整天忙着给孩子安排门当户对的相亲，为什么到古灵这里，就不行了呢？ 　　江忻晨想了想，如果不告诉江心澄真相，按照他的性子，可能怎么都不愿意善罢甘休。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江忻晨叹息道，“是……是古灵的母亲……” 　　“我妈妈？”古灵看向缠了半晌才愿意吐出三个字的古父，?轻?吻?最? 萌?羽?恋?整?理?一脸惊讶。 　　古灵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她，是由于先天性心脏病，在生下古灵后，在换心手术中不幸去世。 　　她和原主相处时间并不长，原主那时候又还小，关于妈妈的所有记忆，便只有一个温柔到虚幻的声音，和始终苍白的脸颊。 　　原主的母亲和江家有渊源？ 　　“我妈妈怎么了？”古灵疑惑道。 　　“是江家，害死了你母亲。”古父右手紧紧握拳，目光沉痛。 　　他的心儿，本来不会那么年轻就去世。 　　是江家，加速了这个进程。 　　“那是一场意外。”江忻晨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江叔叔吗？” 　　“先天性心脏病？”江心澄对于这个早逝的叔叔印象还算深刻，还记得他性格很沉默，常常坐在病房里看着窗外沙沙作响的大树，一整天都不说话。 　　小时候江心澄调皮，曾经在江逢休息的时候偷偷溜进屋子里，想要看他窗外的那棵大树究竟有什么稀奇，却险些爬上窗户掉下去，还是江逢醒过来拉住了他。 　　事后，所有人都在责骂他，只有江逢一言不发，即便将他从窗台上拽下来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对他闯进病房的事情流露出任何不耐烦或责备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江心澄觉得他是个特别酷的叔叔。 　　可惜这个特别酷的叔叔没有等到匹配的心脏源，很早就去世了。 　　父亲每年都会带着他们兄弟去祭拜，看着墓碑上的出生年月和死亡日期，总是很感伤。 　　“他和古灵有什么的关系？” 　　“古灵的母亲，也是先天性心脏病。”江忻晨道，“而且和江叔叔住在同一家医院。” 第49章 回忆 秦心脸色虽然苍白，笑容却比花朵…… 　　十几年前, 古灵的母亲秦心和江家三公子江逢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巧合地住进了同一家医院。但两人互相不认识也毫无关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等待一份匹配的心源。 　　彼时, 秦心已经在与古越谈恋爱，意外怀孕之后，古越担心秦心的身体受不住，本来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但是秦心坚持，她问过医生，自己的症状并不算特别严重，还是可以怀孕的，而且当时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国外那边似乎找到了相匹配的心源，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 　　秦心生下了古灵, 但是怀孕终究还是让秦心本就不是十分健康的身体慢慢衰弱下去, 而那个所谓的心源，迟迟没有消息。 　　古灵五岁的时候，秦心几乎住在了医院, 医生坦言，再没有合适的心源，秦心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 　　古越几乎崩溃。 　　好在这时，医院传来消息, 适合秦心的心源出现了, 不久后医院这边就可以为她安排手术。 　　古越重新燃起希望，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等待着手术的到来，激动的是秦心的生命得以延续，忐忑的是, 谁也不知道手术能不能成功，成功之后，秦心又能活多久。 　　然而，古越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些忐忑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秦心，根本没能活到手术那天。 　　她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 　　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有人趁着古越不在潜入了秦心的病房，害得秦心心脏病发，没能等到手术那一天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夜晚。 　　那个人，原本是来找江逢的，但是进了病房后，发现是秦心，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对秦心下手，在动手途中，秦心心脏病发，再也没能醒来。 　　伤害秦心的人，是个神经病，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经病，事出当时，他处于发病状态。 　　于是事情之后，江逢没有事，凶手没有事，只有无辜的秦心死于非命。 　　“秦阿姨算是，代江叔叔受过。”江忻晨苦笑，如果不是那个神经病搞错了病房，死的就是江逢。 　　然而即便如此，没过一年，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心源，江逢在一次发病中去世。 　　而本可以通过心脏移植手术活下来的秦心，却比江逢去世得还早。 　　江心澄听完一整个故事，沉默良久，久到江忻晨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江心澄沙哑的声音：“凶手……还活着吗？” 　　江忻晨听到这个声音，看了一眼弟弟，余光看到紧握的双手，脸上苦笑更重：“江叔叔死后没多久，那个人，就自杀了。” 　　那时的古越还没有现在的能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害死秦心的凶手逍遥法外却什么也做不了，而等他能做的时候，凶手却早已自杀而亡。 　　“死了？”江心澄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点疑惑、一点茫然，紧握的拳头突然松了。 　　凶手死了，江逢也死了，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两人的死亡落下帷幕。 　　江心澄无法想象，听闻凶手身亡消息的一瞬间，古越是怎样的心情。 　　但是他能想象得到，古越必然不想再和江家有任何的瓜葛，甚至很有可能，因为江逢，而厌恶整个江家。 　　更别提让秦心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女儿古灵嫁给自己——当年间接害死秦心之人的亲侄子。 　　他不可能同意自己和古灵在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心澄嘴唇微微抿起，修长的手指不由得摩挲起了手边的木质扶手。 　　这是他陷入思索后的习惯性动作。 　　——他当然不打算就此罢手。 　　虽然他现在还不太清楚自己对古灵的感情到了怎么样一个地步，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古灵的父亲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他便立时放弃的话，他也不叫江心澄了。 　　“心澄……你……唉。”江忻晨多了解自己的弟弟，一看他这动作，立即明白他在想办法，但是当年和这件事相关的当事人都去世了，除非古越的父亲不计前嫌，否则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同意古灵嫁给江心澄的。 　　江心澄抬起眸子，漆黑的瞳孔一片沉静：“哥，你知道，我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江忻晨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认为这件事错在江逢，但是站在古越的角度，如果不是江逢被那个神经病缠上，秦心不会死。 　　古越这些年对江家的冷淡也是有目共睹，心澄如果执着于此，只怕要受不少阻挠。 　　但是面对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弟弟，江忻晨没办法劝他放弃，只好道：“这件事，归根到底也只是一场意外，想让古伯父放下心结，不太可能，但是古伯父最疼女儿，如果……” 　　“不可能。”江心澄想也不想就打断江忻晨的话，“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古灵替我开口，而且你别忘了，古灵也是秦阿姨的女儿。” 　　江心澄想到这里，手指微微一紧，如果古灵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会跟着恨自己吗？ 　　古灵缠着古父问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具体答案。 　　江家害死了古母？可是古母不是心脏病发去世的吗？ 　　原主当时的年纪太小了，关于古母去世的记忆已经不是太清晰，只知道只知道母亲当时要手术，没等到手术日，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是古父告诉她，母亲是心脏病发去世的。 　　但是现在为什么又说是江家害死了母亲呢？ 　　古灵试图问一问系统，然而系统跟死了一样，除了古灵质疑江心澄会不会转世成她的亲人时跳出来扔了个“不可能”之外，再也没出声。 　　古灵于是打算从江家那边入手。 　　但是古父知道她在和将江心澄交往之后，对她的行踪看得很严，轻易不让她出门，偶尔出去，也一定要让她带着保镖。 　　古灵出去也要受到监视，干脆窝在家里不出门。好在家里网还在，古灵还能和小伙伴们对话。 　　至于江心澄，古灵也想和他说话，但是古父当时的表情太可怕了，而且对江家深痛恶觉。 　　古灵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找上江心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江心澄。 　　说句凉薄的话，她和系统签订的契约里，要求只有一项，那就是替原主活下去，在此之外，她只在乎江心澄一个人。 　　即便古母真的是被江家所害，她也不可能放弃江心澄。 　　况且从古父的措辞上来看，害死古母的并非江心澄，而是代表江家的掌权者或者江家的其他什么人。 　　对于古灵来说，这便够了。 　　只要小少爷还是小少爷，古灵就永远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放弃他。 　　至于古家的恩怨情仇，古灵作为这具身体的接管者，她会顾及古父的心情，也会扮演好女儿的角色，但是如有必要，她会选择江心澄。 　　这段时间，古父高度警戒，古灵也没有故意刺激他，打算从小伙伴那里打听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心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医院，只有江家当时在场的的几人和刚刚懂事的小辈知情，老人不可能开口，小辈也唏嘘于秦心和江逢两人的无辜，嘴很严，没有往外说过。 　　但古灵还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古灵直接找到了古父，询问事情的真相。 　　古父看了即便在家中，也一定要查清真相的女儿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古灵本来当场就想反驳古父，罪不及子女，更何况即便是当事人江逢，也只是受害者，古父有什么理由怪他们。 　　但是看到古父鬓边的一缕白发，和家中随处可见的有着秦心影子的物件，古灵突然哑口无言。 　　她不是原主，始终无法对古父给予她的父爱感同身受，更没法对换了一个灵魂之后，记忆越发模糊的古母心有孺慕，也就无法对母亲死在江逢带来的意外中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愤怒。 　　她更不是古父，没有体会过爱人即将拥有新的生命，连手术时间都安排好了之后，却因为一个甚至是与自己无关的意外，在手术前去世的绝望和痛苦。 　　她只是古灵，一个不曾参与进任何事情的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对古父的迁怒说不应该呢？ 　　古灵问完之后，就沉默下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选择，但是却没办法对着刚刚回忆起妻子死亡原因的古父说出自己的想法。 　　客厅里安静下来。 　　古灵是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而古越，则是在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的女儿。 　　她长得真是和母亲一模一样，虽然从小调皮捣蛋，但是模样却和秦心一样明艳无比，叫人一眼看去就不由得感叹这种独属于年轻人的鲜活，叹一句时光易老。 　　秦心年轻时便是这个模样，即便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性子也丝毫没有收敛，在得知自己怀孕后，立即便找医生做了检查，下定决心留下了这个孩子。 　　在生下古灵之后，不知是因为生了孩子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秦心的性格越来越柔和，但是骨子里那份艳丽始终没有消失，在古越担惊受怕的那些日子，也是她反过来安慰古父，让他安心。 　　古父看着渐渐长大的女儿，心里对秦心的思念越发深重，对当年的凶手和引来凶手的江逢越是痛恨。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江逢，原谅江家。 　　但是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儿…… 　　在沉默了近十分钟之后，古父站起了身。 　　古灵惊讶地看过去。 　　只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叫来了保镖，吩咐道：“日后不必再时时跟着阿灵。像以前一样就行。” 　　说完就离开了客厅，也没有和古灵说过一句话。 　　古灵抬起头，只看到古父微微佝偻的背影。 　　客厅的展柜上，古父与妻子的合影里，秦心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对着镜头的笑容，却比身后漫山遍野的花朵还要明媚。 第50章 见公婆 江心澄这个样子，活像即将见公…… 　　江心澄最近对古灵手机来消息这个事情有点敏感, 每次古灵低头看手机，一抬头总能看见江心澄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惹她生气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古灵不由得怀疑…… 　　“你劈腿了？”古灵在又一次看完手机消息后, 看到江心澄又是一脸的探究，无奈道。 　　“怎么可能？”江心澄立即反驳，控制自己不去看古灵收到消息的表情。 　　古灵想想最近江心澄粘人的程度，叹了口气。 　　也是，如果这样还能劈腿，她愿尊称江心澄为新一代时间管理大师。 　　古灵忽略掉江心澄的不对劲，两人接着和江心澄往派出所走。 　　倒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江心澄身份证在蹦极的时候，和手机一起掉进了大湖里。 　　而之所以会掉，是因为江心澄突发奇想想要给古灵全程直播。 　　直播没看到，身份证倒是夹在手机壳里, 和手机一起牺牲在了湖里。 　　从景区回来后, 江心澄被笑了小半个月，然后大家一致认为，这事古灵得占一半责任。 　　“要不是你蹦极的时候拿手机给江心澄直播, 他连跳下去都要工作人员推一把的人敢拿着手机蹦极？” 　　古灵觉得有道理，于是今天和江心澄一起来了派出所。 　　江心澄的鬼鬼祟祟被古灵质疑劈腿，不好意思再接着观察古灵每一次接到消息的表情。 　　——即使内心非常着急古灵会被古父或其他人告知自己是间接害死古灵妈妈的人的侄子。 　　然而路走到一半，江心澄忽然顿住了脚。 　　“怎么了？快到了。”古灵看了看前面已经露出白蓝相间的建筑一角的墙壁, 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江心澄。 　　“古灵, 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江心澄严厉质问道。 　　他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偷瞄古灵的脸色虽然显得很心虚，但好歹说明自己是在意古灵的。 　　结果古灵呢？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劈腿？ 　　什么人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象的表现像是在劈腿？ 　　答：劈过腿的人。 　　古灵这个反应，看上去就像对劈腿已经十分熟练, 看到江心澄的动作第一时间就怀疑他在劈腿。 　　而且以古灵撩人的娴熟程度，说她背地里没有练过，猪都不会相信。 　　古灵没想到就一句调侃，江心澄能立马反向思维换位思考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愣了一下。 　　“你犹豫了？！”江心澄从严肃变成震惊，“我问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你竟然犹豫了？我都没犹豫，你犹豫了？！” 　　江心澄气死了，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然发现古灵男朋友不止他一个，顿时什么古家江家都抛在了脑后，满脑子都是古灵这个骗子！渣女！喜新厌旧、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的死颜控！肯定喜欢上外面的小哥哥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劈腿？谁能有你长得好看？”古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随即话音一顿，感觉自己好像被颜控原主给坑了。 　　果然。 　　“你原来只是喜欢我的脸？”江心澄一脸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古灵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所以还是死颜控！ 　　“没有！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我更喜欢的是你的性格……” 　　“？你撒谎也走点心，我帝都圈里出了名的脾气臭你喜欢我性格？我看你就是喜欢我的脸！”江心澄越发生气了。 　　“你的脸我当然也喜欢……” 　　“所以你还是只喜欢我的脸！怪不得才交往没多久你外面就有了人！” 　　“我说了我没有——” 　　“好了，今天你不用跟着了，我自己去办身份证，你今天迅速给我把外面那个人断掉！” 　　古灵……古灵跪安了。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一步步变成了这样，她就不该提出劈腿两个字。没有想到，这个词竟然也能成为江心澄的敏.感.词，在此之前，与其有相同效果的还有：分手、好看、以前、以及“请问”。 　　古灵觉得自己真的好难。 　　无中生腿很难，无中断腿更难。 　　古灵觉得自己需要一位精通数学的朋友替自己算数，一位精通医学的朋友替自己完成奇迹，以及一位玄学的朋友替自己算一算江心澄还有多少敏.感.词。 　　江心澄只进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看见古灵，扭头就走。 　　古灵还没从刚才的小心翼翼中带着一丝乖巧的江心澄中回过神来，便被这个任性不讲道理的江心澄无视，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嘴贱，珍贵的被讨好时间就这么一去不复返。 　　古灵追上江心澄，看着对方怒气不减的脸，叹息道：“心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敏.感.词太多，她有点招架不住。 　　“没有。”听到这句话，江心澄立即像炸毛了一样迅速否认。 　　那就是有。 　　古灵又接着问：“是关于我的？” 　　“不是！” 　　好的，是关于她的。 　　“为什么？我哪里让你感到不安了吗？”古灵觉得江心澄最近的行为，总结起来就是五个字：没有安全感。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不安！向来只有别人为我不安，我怎么可能因为别人不安？”江心澄连连反驳。 　　“你以前有别人吗？”古灵好奇道。 　　江心澄被噎死了。 　　“颜喻不是人吗？”江心澄拉出了他的男妈妈。 　　“哦。” 　　两人沉默下来。 　　天边开始聚集起乌云，没一会儿，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 　　两人都没有带伞，于是躲在了一个小卖部的屋檐下。 　　“叮——”古灵的手机又响了一遍。 　　古父那天撤掉保镖之后，没有再干涉古灵的感情生活，但是却开始积极带着她参加各种宴会，似乎有将她培养成继承人的架势。 　　在此之前，古灵一直是一个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形象，还因为男人的事情沦为整个帝都圈的笑话，古父从来没有想过她能继承什么家产，一直的打算都是找一个可靠的职业经理人替古家打理产业，古灵只需当她无忧无虑的混世魔女就好。 　　但是那天提起了秦心之后，古越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不仅带着古灵参加宴会认人，平时与古灵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一天三趟“吃饭了吗”也实在是为难不知如何和女儿交流的古越了。 　　今天和江心澄一起去派出所，古父是知道的，因此发来的信息也格外多。 　　江心澄见古灵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简单打了一两个字又放回包里，心中忐忑不安。 　　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古灵，你知道秦阿姨，是怎么去世的吗？” 　　问这话的时候，江心澄尽量压抑着声线里的颤抖，不让古灵听出自己声音里的紧张。 　　细雨大了起来，淅淅沥沥地落在马路上，古灵和江心澄一时被困在这里，身后小卖部的电视机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沉闷声音。 　　江心澄觉得这个雨越下越大的天气，这个突然没有了人声的电视背景音，和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开始摊牌的情景一模一样。 　　等到男主角或者女主角把事情挑开，一阵雷霆过后，雨点就会豆粒般砸下来，电视里陡然发出激烈的人声，男女主角反而在这样的声音中静默下来，然后渐行渐远。 　　江心澄甚至为自己的黯然神伤想好了姿势。 　　他就站在这里，背后是琳琅满目的商品，电视机播放着电视剧，一切仿佛还是最初的模样，然而古灵，却因为从他嘴里得知的真相，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地离开，淋着雨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知道啊，被一个想搞你叔叔的神经病误伤，心脏病发去世的。”古灵平静道。 　　“不是，她其实是……”江心澄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抬起头。 　　雨没有越下越大，电视剧里也没有传出人声。 　　江心澄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古灵刚刚一脸淡然地道明了秦阿姨死亡的原因。 　　“那你还……”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你嘛。”古灵伸出手接住雨丝，手心多了几分凉意。 　　她终究还是更在意江心澄。 　　江心澄猝不及防被告了个白，思绪一下子混乱起来，不清楚古灵这是在调侃还是在解释原因。 　　他左手不自觉摩挲着右手手腕，想问问既然这样，古灵是不是真的会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古伯父那里又怎么办？她说的喜欢，和他想要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但是江心澄没有开口，在得知古灵知道这个真相后，他不敢也不忍心再问下去。 　　即便古灵真的不介意，江心澄也不可能像没事人一样，那毕竟是古灵的母亲，一个原本可以多活几年，让古灵感受到更多母爱的人。 　　江心澄看了看古灵，突然握住她的手：“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对吧。” 　　古灵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就好。”江心澄长出一口气。 　　无论以后如何，至少有古灵这一句话在，江心澄就安心了。 　　一直到七天后江心澄拿到身份证，古灵都没有懂他那一天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在半个月后，古灵从家里的公司实习完回家，进别墅后，在大门口看见了江心澄。 　　他脚边堆着大堆礼品，穿着十分正式，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活像即将见公婆的丑媳妇。 　　在对着门无声练习了许久之后，江心澄敲响了大门。 第51章 入赘 “哥，你得加油啊。” 　　古灵并不知道江心澄什么时候约了古父见面。 　　古越平时常在公司, 出差也多，如果没有提前预约时间，即便找到家里也是见不到人的。 　　看江心澄的模样, 他并非冲动前来，而是做了许久的准备，那么，应该是很早就预约了古父。 　　但是，为什么就连古父这边，也没有漏出半点风声？ 　　古灵有理由怀疑，两个男人准备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搞事情。 　　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不假思索地抬起，往大门走去，但是片刻后又慢慢放下来。 　　古灵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大门，想到原主母亲的事情，叹了口气, 然后转身向别墅外走去。 　　在花园里浇水的周伯看见古灵, 本来想打招呼，却看到大小姐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坐在咖啡馆里, 古灵杵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 　　不是她对古越和江心澄的谈话不感兴趣，而是作为一个带着目的穿越而来的外人，古灵实在没有立场去干涉两个人的想法。 　　无论是古父因为她而对江心澄妥协, 又或者江心澄为了她愧疚不安, 都不是古灵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她索性从别墅出来，不去打扰两个人的谈话。 　　只是这样做，代价却是古灵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拿咖啡勺搅着咖啡, 心里无限好奇江心澄准备怎么说服古父同意他俩交往，心痒又无聊。 　　“一杯美式。”温和的声音伴随着周围女生小声的惊叫，有脚步声慢慢接近古灵。 　　“有人，不拼桌。”古灵头也没抬径直道。 　　“我认识的古灵在这个时候一定会抬头看一看拼桌的人长相如何，如果长相过关，那么她会慷慨地付掉另一杯咖啡钱。”那个声音并没有离开，反而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古灵对面。 　　一杯飘着香气的热咖啡搁在了古灵对面，对方在落座后，甚至淡定地拿起了勺子给咖啡加了两块方糖。 　　古灵抬起头，一张轮廓鲜明、阳光俊朗的脸庞带着几分不轻不重的笑意，温和地朝古灵看过来。 　　古灵下意识微微皱眉，总觉得眼前的楚君和原主记忆里的模样区别过大，那几分笑意，不再是原主记忆里温暖中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爽朗，而是多了几分成年人半真半假的客套和疏离。 　　而且他刚刚话里的意思，让古灵不由得有了几分警惕。 　　“怎么？才过去几个月就又不认识我了？”楚君搅着咖啡里的糖块，却始终没有喝过一口，含笑看着不由自主挺起腰背的古灵。 　　“我想我们已经分手了。”古灵冷漠道，她不欲与原主的前任多加纠缠。 　　楚君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眉头皱起来，随即很快又松开：“还是一样难喝。” 　　他放下咖啡，才回答道：“我想我们根本没有交往过。” 　　古灵心里咯噔一声，楚君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已经知道她不是古灵？ 　　古灵立即在心里呼喊系统。 　　【系统系统，你不是说帮我开启了自动修正服务吗？现在怎么回事？楚君还是怀疑我？甚至已经确认我不是古灵了？】 　　【自动修正服务开启中，请宿主不要质疑**的服务。】 　　【？你工资照扣，出问题却不管？售后这么垃圾？退钱！】 　　系统又装死了。 　　古灵只好装傻：“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那几年我追着你跑，逼着自己把习惯全部改掉来迁就你，而你依旧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交往前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交往后再也没有对我用过心，我不认为当年我们是在交往。”楚君冷笑一声，解释道。 　　古灵半悬的心落回了原地，好悬没忍住白眼。 　　原来就这？害得她好一阵吓。 　　还以为楚君掌握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特意过来兴师问罪。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古灵实在不明白楚君为什么现在还在纠缠。 　　“对你来说，确实是过去了。”楚君又一声冷笑，“但是我呢，你还记得自己当初分手时对我说过的话吗？你忘了，我却没有。” 　　古灵简直想挠脑壳，谁特么没事去记一个随口想出来的分手借口啊，原主当初就是找到了新的老公，随手就把楚君分了，别说短信了，手机都换了好几茬了，鬼知道当年说了什么。 　　“古灵，我改了四年。”楚君道，“然后你告诉我，其实你也可以迁就别人。你不是不会改，只是没有遇上能让你改的人。” 　　古灵一听这节奏就不妙，听起来像是要让她负责的样子，连忙插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也不打算分手。” 　　楚君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有些咬牙切齿：“古灵，你真是个人渣。” 　　古灵没有办法反驳，只希望楚君看在她人渣的份儿上赶紧滚蛋。 　　“不过还好，四年的时间，也把我变成了一个人渣。我不会放弃。”?轻? 吻?最?萌?羽?恋?整?理? 　　楚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古灵，就像在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 　　他端起咖啡一口饮尽，招来服务生。 　　“两人一起。”楚君递出卡，重新看向古灵：“以前的我确实是个傻逼，竟然以为把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就会回头，却没有想到你从来就善变。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不一定喜欢，而现在喜欢的东西，以后也不一定喜欢。” 　　楚君意有所指道，从咖啡桌上站起了身：“古灵，你知道吗？就连你现在一心一意迁就着江心澄的样子，也是那么地自我，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身远离。” 　　“我不撬兄弟的墙角，等着你把他的心伤透的那一天。” 　　“古灵，你其实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楚君撂下一堆狠话，把古灵的咖啡钱也跟着一起付了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古灵坐在原地，一脸懵逼。 　　所以楚君这一趟过来，是为了告诉她经过三个月的冷静，他发现自己和原主一个逼样，特意过来告知她他又栽在了同一个坑里？ 　　古灵听完楚君一通宣誓和自我洗脑，心里只想说一句话。 　　【系统，你们这个自动修正服务，确实有点东西。】 　　系统依旧高冷地没说话。 　　古灵算着时间，猜测古父和江心澄差不多谈完了，于是叫车回到了古家。 　　家里只剩下管家和周伯以及两个人，古灵叫来管家：“常伯伯，你看着爸爸出去的吗？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管家为难道：“小姐，先生作为一家之主，有情绪也不可能表现在脸上。” 　　“哦，那以你多年跟在爸爸身边的经验来看，我爸爸他是个什么情绪。” 　　常管家肃着一张老脸看着她，她也肃着一张小脸看着常管家。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先生把夫人的照片收进了卧室，并且在接到电话后立即去了公司。” 　　管家肃着脸，即便是在古灵面前，也秉持着管家的一贯素养，坚决不暴露主人的隐私。 　　古灵琢磨了片刻，眼睛里染上了喜色，拍拍管家的肩膀：“谢啦。” 　　管家严肃地点头，微微鞠躬，退回到最常站的角落。 　　古灵看着家里展柜上减少的秦心照片，心里明白古父这是真的准备放下了。 　　只有一直念念不忘，且难以释怀，才会刻意在家里四处留下对方的痕迹，既是思念，也是折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当年的遗憾和痛恨。 　　古父将照片收进去，代表着他终于不再执着于提醒自己当年的无力和愤怒，试着接受秦心意外去世的事实。 　　而接到电话立即去公司，则说明他心情没有坏到极致，即便心里有些不平静，但也能慢慢消化，正常处理事情。 　　古灵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打定主意要和江心澄在一起，但是如果可以，还是希望尽量不伤害到古父的感情，无论如何，古灵穿到原主的身上，古父也一直拿她当女儿疼，古灵对他也有一份感激之情。 　　不过，她怎么不知道江心澄有这么大本事。 　　竟然能劝得古越放弃多年的迁怒，甚至是有些释怀地将照片收进了卧室？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幼稚无比的江心澄吗？ 　　江家。 　　“什么？你所谓的办法就是带礼上门求入赘？”江忻晨眼前一阵发黑，气血疯狂上涌，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否则怎么会听到“入赘”这个不可能出现在江心澄身上的词汇？ 　　“家里有大哥在，那我是娶人还是嫁……入赘，也没什么分别嘛。”江心澄示意大哥稍安勿躁，“再说了，爸妈不是总说我这性子娶人家姑娘也是祸害，那我这不谨遵圣旨，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吗？” 　　“咱爸妈那是让你收收性子，少欺负颜喻他们几个好脾气的，也省得到时候娶了媳妇尽耍些臭脾气，让人家好好一姑娘嫁过来受委屈，不是让你反过来嫁……跑到别人家受委屈！” 　　江忻晨气急攻心，差点给江心澄带沟里。 　　“我不委屈啊，古灵对我挺好的。”江心澄小声逼逼。 　　“古灵对你好，古越能对你好吗？”江忻晨也不叫古叔叔了，气得直呼其名。 　　“他一听说我打算入赘，连客厅里秦阿姨的照片都收进了卧室。”江心澄如实道。 　　虽然这和他关系不大。 　　“那爸妈呢？公司呢？你有想过你入赘过去，爸妈和公司会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吗？”江忻晨拿出了杀手锏。 　　江心澄无语地看着他哥：“哥你认真的？你是不是忘了爸爸怎么和妈妈结的婚？你觉得爸妈会在意这个？” 　　江忻晨一噎，严格说起来，当年以所有身家为聘礼迎娶母亲，并且婚后没有丝毫婚前财产，直接住进了母亲家的父亲，和入赘的性质其实……差得不多。 　　而且婚后江母对江父那稀罕劲儿，连圈子里最有名的妻管严都没像江母这样夸张。 　　“至于公司。哥，那这个得怪你经营不善啊。”江心澄一针见血，“公司一直是你在管，合作不稳说到底是筹码不够硬，哥你还得加油啊。” 　　江忻晨被他彻底噎死了。 第52章 我喜欢……你 也不是不可以。…… 　　古父再也没有阻止过古灵和江心澄交往, 甚至古灵偶尔试探要将江心澄带到家里来吃顿饭古父也没有说过什么。 　　相反，江心澄每次来古家，古越的脸色都和蔼得像是招呼儿媳妇的公公。 　　爷俩感情好得像是一家人, 反倒是古灵，难得因为在自己家让江心澄剥了两次虾，夹了几道菜，竟然还被古父教训不知道疼人？ 　　不知道……疼人？ 　　疼人？ 　　古灵面露古怪，转过头观察江心澄的脸色。 　　江心澄正在剥蟹，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手拿着长柄叉，另一手拿着蟹腿，干脆利落地从蟹腿里顶出蟹肉，沾上姜醋，送进微张的红唇里。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迟疑和失误, 看上去行云流水, 赏心悦目。 　　就像个身在富贵之家、教养礼仪良好的大小姐。 　　任谁见了，都舍不得让他吃一星半点的苦，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古灵……古灵低下头默认了古父的话。 　　结果古父这还不满意, 见古灵只顾吃自己的，私下推了推她的胳膊，皱眉不认同道：“干坐着干什么？上去帮他剥啊！人家小江难得来咱们这儿，你怎么还能让他自己吃自己的？自己媳fu……自己男朋友不知道心疼！” 　　古父声音不小, 又颇带威严, 即使咽下了后半个字，也还是让江心澄听到了那个中气十足的“媳妇”两字。 　　江心澄行云流水的剥蟹动作戛然而止，脸色略略僵硬了一瞬。 　　“小江啊！剥蟹累了吧，放下放下, 让灵灵来，这孩子从小被我宠惯了，做事不积极，你先吃点别的，让她给你弄好了再吃。我们古家人别的不行，自己人是一定要疼的。” 　　古越仿佛没看到江心澄僵硬的脸色，招呼着江心澄吃别的菜，还把他面前没剥完的大闸蟹推到古灵面前，狠狠瞪了古灵一眼。 　　江心澄勉强笑了一声：“古灵要是有个哥哥，想必未来嫂子有福气了。” 　　古越不赞同地“唉”了一声，滢摆摆手：“不用羡慕什么嫂子，灵灵要是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狠狠批评她。” 　　江心澄咽了一口口水，艰难道：“古灵对我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批评的。” 　　古灵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了一轮，越听越感觉这对话不太对味儿。 　　怎么和她上个世界嫁进江家之前，江母和她之间的谈话相似度这么高呢？ 　　一顿饭结束，古父思虑良久，道：“还没结婚就住在家里会遭人闲话，小江我就不留你了，灵灵你也是，到时候和小江好好相处，收收你那些性子，别让小江受委屈啊！” 　　江心澄选择性忽略前半句，听着后半句这似曾相识的嘱咐，看向古灵的眼里充满了复杂。 　　虽然……但是该说不愧是圈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代表么，就连父母给的嘱咐，都是一样一样的。 　　古灵拉着江心澄到了别墅外一片公园里，越想越觉得古父不对劲。 　　忽然，她停下脚步，恍然大悟道：“我爸这是拿你当儿媳妇看待啊。” 　　江心澄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不会什么都没感受出来吧。” 　　古灵想想江心澄这性子，为了偷懒连公主抱都能接受的典型傻白甜，在古父的糖衣炮弹下完全看不出不对劲也是有可能的。 　　江心澄张了张唇，试图说些什么，最后捂脸长叹一口气，也没有回答，跑到公园里的石凳上坐下，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古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倒也没有急着安慰，想了想，跑到不远处卖棉花糖的大爷身边买了两个兔子形状的棉花糖，跑回来递给江心澄一个。 　　“粘脸，不吃。”江心澄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拒绝了棉花糖。 　　古灵上下晃了晃拿棉花糖的手，随口道：“用舌头舔嘛，没让你糊脸吃。” 　　江心澄自闭了一会儿，偷偷睁开一只眼，见古灵吃得津津有味，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棉花糖。 　　两个人排排坐在石凳上，吃着小朋友才喜欢吃的棉花糖。 　　这棉花糖看着大，但只要用心舔，五分钟不到就能干完。 　　吃完棉花糖，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江心澄主动开口：“我跟你爸说，到时候结婚，我进你们古家。” 　　“啊？你那次和我爸谈的就是这个？”古灵恍然大悟。 　　“那次？哪次？”江心澄疑惑地看向古灵。 　　他来过古灵家好几次了。 　　“哦，没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嫁进我们家！”古灵惊讶道。 　　“好好说话，什么叫嫁？我那是……我那就是和你住一起而已。”江心澄听现在听不得这个词，感觉自己好像黄花大闺女似的，就算是入赘，那也是他娶古灵，也就是婚后住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你爸妈和哥哥呢？他们同意吗？”古灵没有和他争辩用词，第一时间想到伯父伯母和江心澄的大哥，只怕不会愿意自家孩子住过来。 　　“我爸妈……”江心澄想到这个又是一脸郁猝，他爸妈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在听说他要进古家门的时候一脸狂喜，仿佛甩掉了什么扔了可惜养了痛苦的包袱，让他异常怀疑自己这二十多年来得到的所谓不求回报的父爱母爱，其实就是两人懒得管，随意散养着而已。 　　“我爸妈挺开明的。”江心澄勉强笑了一下，呵呵了两声。 　　“我哥他……他听我爸妈的。”江忻晨从小管江心澄管得比较严，这一次也是他意见最大，可惜他的意见，在江家不值一提。 　　古灵没想到江家这样一个豪门，对待子女的婚姻观竟然如此前卫，连入赘这种事情都毫不犹豫地答应，这让古灵顿时对两夫妻肃然起敬。 　　不过到目前为止，古灵还没有见过江心澄父母，只和江心澄的哥哥吃过两顿饭，因为两夫妻都在国外度假，古灵想着结婚还早，就劝下了两人提前结束度假回来和她见面的举动，准备到时候和江心澄去国外旅游的时候见一面。 　　江心澄的生日在12月份，距现在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古灵已经订好了机票，到时候直接飞到K国，和江心澄父母在那里见面。 　　“你放心，你嫁过来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我们古家的家训就是对伴侣好。”古灵牵着江心澄的手，语气慎重。 　　“都说了不是嫁……”江心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懒得纠结这个字眼了。 　　“走，我们去珠宝店看一看。”古灵完全忽略了这一句，兴致勃勃地拉着江心澄起身，回家把车开出来，开去了附近的大商场。 　　“去珠宝店做什么？”江心澄坐在车里，等着古灵给他系好安全带。 　　“带你挑钻戒啊！”古灵一边给江心澄扣安全带，一边回答。 　　？？？江心澄一脸懵逼。 　　古灵这是在暗示他该求婚了吗？ 　　“看你喜欢哪款，我补个求婚。”古灵羞涩地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和我爸商量好了，都没有准备戒指。好在现在买也不晚！放心，其他男人有的你一个都不会少！” 　　古灵激动地亲了亲江心澄的嘴角，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子直奔珠宝店。 　　江心澄被她亲懵了，古灵这意思，她准备求婚？ 　　不是？就这样说出来了？一点惊喜都没有，连戒指都是自己挑？是不是有点敷衍…… 　　等等，江心澄你脑壳是被车撞了吗？你还在考虑这些？哪有女人给男人挑钻戒求婚的！你还嫌不够倒贴吗！ 　　“停停停！你打算今天就求婚？我还没有准备好！”江心澄连忙叫停了古灵，这要是真开到珠宝店，古灵一通骚操作他以后真的要比父亲还出名。 　　这太可怕了。 　　“也是，求婚这种事情是要慎重点。”古灵道。 　　江心澄放下心来，思考该怎么说服她由自己这边求婚…… 　　“那我们先冷静十分钟吧。十分钟后我们先去挑戒指，然后再去服装店，定制衣服是来不及了，先选两套成衣换上，然后我给Jason打个电话再让他把餐厅清出来，还有鲜花和蜡烛，餐厅里的都太普通了，我得给陈姐打个电话让她送过来……”古灵把车停在路边，开了车窗吹风，一瞬间想到了不少需要准备的东西。 　　她打开手机，先给Jason和陈姐打了电话，然后坐在车里，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江心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这种事应该男人……”江心澄试图和古灵讲道理。 　　“对！男人好像都不太喜欢烛光晚餐。那你喜欢什么？我马上准备。”古灵被江心澄提醒，猜测他可能不喜欢烛光晚餐，于是认真询问。 　　“我喜欢……”江心澄差点顺嘴就说出了“自由”，幸而紧急刹车，“我喜欢……你。” 　　江心澄垂头丧气地随口说了句土味情话。 　　他觉得自己好难，太难了，只是想要求个婚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古灵听到江心澄的告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眉头微微皱起。 　　江心澄一见古灵皱眉顿时心里一慌，古灵是生气了吗？自己好像是有点小题大做？算了，求婚而已，谁来不都是一样的吗？他正准备随便说个什么，古灵却突然开口。 　　“也不是不可以。”古灵上下扫了江心澄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第53章 求婚 重要的是，尺寸真的很合适。 　　江心澄一开始有些愣住, 但是在结合上下文之后，慢慢反应过来古灵是在调戏他。 　　“那我们现在订个酒店？我把婚求了顺便再把礼物一起送给你？”古灵上下扫了江心澄一眼，尤其是重点光顾江心澄躶露在外的肌肤和劲瘦狭窄的腰身之后, 眼睛顿时像黑夜里的狼群一样冒出惊人绿光。 　　“或者你更喜欢包装好的礼物？我们先去服装店买两件衣服……” 　　“够、够了——”饶是江心澄脸皮再厚，在古灵意有所指且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睛里也无法镇定自若了。 　　他先是下意识摸了摸身上衬衣的扣子，确认它们还完好地呆在自己身上，紧接着按住了古灵准备再次启动车子的手。 　　“我、我喜欢简单点的，不用去餐厅，也不用去酒店，就……就回家就好。” 　　江心澄也放弃和古灵说由自己这边求婚的打算了，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摊成鱼饼不好吗？为什么要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游弋，太特么不安全了。 　　古灵盯着江心澄看了半晌，看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算开口说了个“好”字。 　　车子重新发动, 江心澄紧张地看了看车载导航, 发现路线不是朝着商场也不是朝着餐厅或者酒店，而是确确实实是朝着他家驶去，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行驶到一半的时候, 古灵突然又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并且拿出了手机，一副准备打电话的架势。 　　“怎，怎么了？”江心澄重新紧张起来, 担心古灵反悔, 真要把他拉到餐厅或者酒店求婚。 　　“我取消一下餐厅的预定，顺便改一改送花地址。”古灵淡定道。 　　江心澄松了一口气，也懒得计较她还是打算买花的行为了。 　　车子一路驶进江心澄在市中心的别墅，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后, 古灵和江心澄坐电梯来到别墅一楼。 　　刚好此时花店送花的人也到了，古灵去拿的花。 　　是一束热情奔放的红玫瑰。 　　花瓣上还沾着水珠，衬得那火红的玫瑰花瓣当真是娇嫩欲滴，即便是不喜欢玫瑰花的人，也难以否认玫瑰花带给人视觉上的惊艳，以及怒放时的生命之美。 　　江心澄木着脸接过这束一般被男人买来给女友求婚的玫瑰花，对于古灵的固执已经有了抵抗力。 　　他自己不知道，这束玫瑰花在他手中，映得那张俊美无匹的脸庞越发夺目，本就白皙的肤色被红色的花瓣衬着，配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侧脸，竟有种妖冶靡丽之美。 　　古灵欣赏够了男色，对自己选了最常见却也最经典的玫瑰花的眼光大大地点了个赞，对于江心澄接过玫瑰花看了几眼之后，暗搓搓找个借口将其放在不起眼角落的举动不置可否。 　　古灵笑着将江心澄带到沙发上坐下，接着当着他的面，毫不含糊地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拿出戒指，打开捧到他面前：“江心澄，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心澄不愿意，江心澄想捂脸逃跑。 　　但是半跪在他身前的这个女人，脸上的笑容和期待是如此地真挚，眸中的认真和对他不加掩饰的喜爱是如此地动人和耀眼，就连她手中的戒指都无法夺取那张脸上一分一毫的光芒。 　　江心澄没办法对这样看似玩笑实则郑重珍视的求婚给出否定的答案，更舍不得看古灵脸上的光芒黯淡下来的模样。 　　他咬咬牙，点头道：“我愿意。” 　　古灵于是满心欢喜地将戒指套在了他左手的中指上，尺寸十分合适。 　　江心澄看着她给自己戴上的戒指，倒是意外地简洁大气，只在戒指最中央的方形框内嵌有一枚主石，大小和戒环的宽度差不多，并不如何张扬，但是却有一种低调内敛的魅力。 　　重要的是，尺寸真的很合适。 　　江心澄看着看着，一个疑惑渐渐浮上心头：“等等，你早就准备好戒指了？那你还说带我去珠宝店？” 　　“这毕竟是我自己选的，如果能买你喜欢的岂不更好？”古灵坦然道。 　　“为什么尺寸这么合适？你什么时候量……”江心澄的询问戛然而止，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突然火烧一样地红，就连脖颈都跟着染上了粉色，但是很快，那抹红迅速变黑，渐渐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这个……”古灵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就是那天量手指长度的时候，顺便量的。” 　　那天，古灵看着网上一条以手指长度和五指比例判断某处功能的帖子，秉着求知若渴的精神，古灵拉来了江心澄，细心测量了他的手指长度和比例。 　　结合分析认真计算之后，确认写帖子的人肯定没有见过真正的手控福利，否则不敢这么信口开河。 　　江心澄起初只以为她心血来潮，得知原因之后一个星期没有让古灵牵他的手。 　　而在不小心在古灵手机上看到那篇帖子，并且暗搓搓地计算之后，江心澄黑着脸将拒绝牵手的时限延长到了一个月。 　　这些人还是吃得太饱，闲着没事什么都敢往网上发。 　　最后那件事以古灵一个月没摸到江心澄一根手指头以及原贴被版主以传播色.情.淫.秽为由永久删除并附赠发帖人999年封禁为结局彻底终结。 　　古灵虽然也觉得发帖人信口开河，但是她写的帖子还挺有意思的，抛却准确与否等因素，无论是从观察视角、逻辑分析，还是从理论支撑和实际结论来看，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是个人才。 　　可惜就这么被埋没在了999年的小黑屋里。 　　江心澄见她还一副意犹未尽的遗憾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准牵手的时限延长了半个月。 　　可惜被古灵牵不了手就抱腰的流氓行径打断，只执行了两天就宣告破产。 　　“古灵你真是……”江心澄实在找不到词来形容古灵，说她不知羞耻她又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说她单纯好奇她每每做出的事情都让江心澄觉得对方是在调戏他。 　　简直郁闷。 　　“好了好了，尺寸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想提前盖个章，不知道可不可以？” 　　古灵拉着江心澄的胳膊摇了摇，非常诚心地发出一个请求。 　　“你都擅自盖过多少次了，现在还问什么？”江心澄还在郁闷中，说话不假思索，完全没意识到一匹饿狼正在苏醒。 　　“好的，那我盖了。”古灵说盖就盖，完全没有半点含糊，直奔江心澄嘴唇。 　　含.弄.舔.舐，单单是外面唇瓣这一层，就被古灵吻了个遍，还附赠了两个牙印，等到了里面，更是横扫千军，硬逼着江心澄的舌头和自己纠缠搅动，连唇角流下津液都未曾察觉。 　　江心澄靠坐在沙发上，古灵则跨坐在他腿上，整个人伏在他身上。 　　明明是占尽优势的位置，江心澄却被古灵抓住了两侧手腕扣在了沙发背上，整个人几乎是被按在了沙发上，手腕都掐出了红痕。 　　江心澄感觉自己就像刚刚学会接吻还不会换气的小男生一样，被亲得喘不过气来。 　　漂亮的绯红顺着眼尾一路蔓延至脸颊和脖颈，江心澄挣扎着侧过头，试图呼吸新鲜空气，却很快又被古灵顺着下巴找过来，重新堵住嘴唇。 　　这一吻持续的时间长得超乎江心澄的想象，尤其是不能呼吸的痛苦，让江心澄在结束后第一时间开口道：“你看过那个情侣接吻，女子被亲吻致死的新闻吗？” 　　古灵点头。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防范一下。”江心澄义正严词道。 　　“可是那不是因为被亲到了颈部重要穴位？你又不喜欢咬我脖子，没事。”古灵大方地挥挥手。 　　“我有事。”江心澄迅速接道，见古灵疑惑地看过来，咳嗽了一下：“我意思是，小心无大错。” 　　“那好吧。”古灵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江心澄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 　　唉，他真是太难了。 　　十一月份一过，江心澄的生日就到了，古灵早就订好了机票，和江心澄一起飞到了K国，打算在那里和江心澄的父母一起为见江心澄庆祝生日。 　　K国那边已经进入了冬季，江心澄父母所在的州镇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等到古灵等人赶过去，大雪已经下了三天。 　　整个小镇都被冰雪覆盖，极具童话风格的尖顶小屋上落满了积雪，门口挂着的布满岁月痕迹的煤油灯在风雪中摇曳着昏黄的灯光，屋内炉火旺盛，从窗外可以窥见金红色的火光将小屋映得暖意融融，格外温馨。 　　江心澄爸妈就居住在当地一家卖酒的酒馆老板家里，江心澄过来后，酒馆老板热情地收拾出了一个房间，还特意给了江心澄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乐呵呵地往床上多丢了一个枕头，并且再三暗示江心澄想做什么直接做，不必顾虑他们。 　　江心澄被老板暧昧的眼神看得一脸黑线，回过头看古灵，果然见她一脸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从白天过渡到黑夜，来一场《K国行：古灵的拉灯历险记》。 第54章 穿衣 傻人有傻福，好歹不愁嫁。…… 　　古灵当然是没有历成险的。 　　江心澄用沙发上金红色的格纹毛毯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条严格的分界线, 并且再三强调自己睡相不好，古灵要是敢越过这条线，保证一脚给她踹下床。 　　古灵委委屈屈地应了。 　　然后后半夜。 　　睡相不好的江心澄, 睡相果然不好。 　　古灵睡着睡着感觉自己仿佛被闷在一团棉花里，四处都是缝隙却死也喘不过气来，腰腿肩脊鬼压床一样禁锢得死死的，一动也不能动。 　　古灵被自己即将被压死的恐惧惊醒，发现自己连人带毯子被江心澄整个团在怀里。 　　这还不止，这家伙说自己睡相不好真是半点没有夸张。 　　辣么大一张床，他能硬生生把古灵摁在原地死不挪窝，四肢八爪鱼一样缠在古灵身上，关键是还没忘记那条毯子，团吧团吧当套子把古灵大半个身子包起来，塞进怀里团得死死的, 怪不得古灵从头到尾哪哪都不能动。 　　古灵发誓, 她只在十几年前见过别人家里养的猫睡觉还需要团尾巴，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也能把毯子当套子把人团在怀里抱着睡觉的。 　　这得多高的技术难度。 　　说睡相不好那都是谦辞，简直牛逼大发了。 　　古灵试着把自己从被子和毛毯裹成的套子里解救出来, 却遭到了睡前严厉抵制两人睡同一个被窝的江心澄同志的强烈反抗，古灵没被勒死纯属运气好，在江心澄发力之前掏了个洞把自己脑袋放了出来。 　　不然江心澄会不会被亲吻致死她不知道，她自己可能要被同床致死。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 古灵成功解救了自己的脑袋和双手, 代价是双腿和腰身在被子毯子以及江心澄的四肢夹击下一动不能动。 　　古灵躺在床上，开始为自己婚后的同居生活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到时候赤诚相见，这个姿势……好像也不赖？ 　　第二天一早, 古灵因为晚上一个小时的运动没能及时醒过来，是江心澄先睁的眼。 　　睁开眼后，江心澄抱着手里被自己亲手团出来的抱枕傻眼了，在看清那条毯子被他蹂.躏成作案工具整个包住了古灵之后，江心澄脸色都变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手脚从古灵身上收回来，接着又轻手轻脚地回收毯子。 　　毯子在昨天古灵的折腾下从半缠绕变成了全缠绕，大半部分都被古灵压在身下，江心澄捏着毯子一角，用这辈子最轻的力度和最慢的速度缓缓将其往外拉。 　　在这途中，古灵几次要醒，吓得江心澄大气都不敢喘，在废了比古灵晚上还要多的劲之后，总算把毯子收回来，期间各种单手举重试图把毯子从古灵身下抽出来就不必多说了，总之，全程红着脸。 　　就在江心澄将毯子重新掖好放回中间时，古灵也伸着懒腰从床上醒过来。 　　一扭头，就看见江心澄的手正从毯子上收回来。 　　“一大早就检查这个，未免太小瞧我古灵了吧。”古灵侧过身子，脑袋支在手掌心上，朝着江心澄笑。 　　江心澄正是做贼心虚之际，听得古灵这个借口，立即顺着台阶道：“谁知道你晚上回做出些什么，我检查一下也是应该的。” 　　“哦？那检查出什么了吗？”古灵笑眯眯道。 　　“算你识相。”江心澄尽量平静地说着，面不改色地转身。 　　手里下意识开始解睡衣扣子，然而没过三秒，江心澄转过脸来：“你先出去一下。” 　　古灵脑袋支在右手上没动，懒洋洋道：“你认真的？我穿的可是睡裙。” 　　江心澄一想，昨天古灵满心欢喜地准备和他一起睡，连睡衣都是换的一体式修身睡裙，现在这么出去，是有点不妥。 　　“那你闭上眼睛。”江心澄受不了这么直愣愣的视线。 　　“我闭不闭你又看不到。”古灵实话实说。 　　江心澄总不可能面对着她换衣服吧。 　　江心澄站在原地想了半晌，妥协了。 　　他刚把睡衣脱下，古灵就吹了一声口哨，毫不掩饰对他身材的欣赏之意，江心澄忍住转头的冲动，把衬衣穿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下睡裤，头也没回迅速出了房间大门。 　　门外，江父江母已经在楼下烤着火喝着小酒，别提多惬意了。 　　见楼上有响动，江父江母俩人一看，江心澄穿着件衬衣就跑出来了，对比楼下几人的臃肿身形，真是潇洒又冷清。 　　温度意义上的冷清。 　　“哟？这才过一晚上呢就给人撵出房了？儿子你这不行啊。”江父抱着小手炉，嘲讽张嘴就来。 　　“冷不？”江母关心地问了一句。 　　然而没等江心澄感动，对方的注意力瞬间被江父隔着火堆试图取酒壶的举动吸引，连忙拍掉了江父的手，自己把酒壶给他递了过去，将他手握在怀里，半是责怪半是心疼问了句：“疼吗？” 　　期间再没给江心澄投过一秒钟的视线。 　　江心澄刚暖过来的心，冷了。 　　同样两个字的问句，有了江父的对比，那半句关心简直不能更敷衍。 　　江心澄正身心俱冷地站在楼梯上怀疑人生，一件厚实的外套便搭在了他身上。 　　“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古灵打着呵欠给江心澄套上了一件厚外套，手上懒洋洋地捋起外套袖子，见他还愣着，不耐烦道：“手。” 　　江心澄乖乖抬起了手。 　　古灵于是顶着一张没有睡醒的困倦脸把两个袖子给江心澄笼进去，又转到正面给人把拉链拉好，整理好了扯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还冷吗？” 　　江心澄迟钝地摇摇头。 　　不仅身体不冷了，心也暖和了。 　　有女朋友真好。 　　怪不得爸妈成天在秀。 　　一想到这里，江心澄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精神也不萎靡了，还有心情傲娇地哼了一声：“你换个衣服怎么这么慢。我都快冷死了。” 　　古灵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刚刚是谁穿上个衬衣就火急火燎往门外冲，叫也叫不住，合着这会儿知道冷了？ 　　江心澄才不管她的死亡视线，被女朋友穿上外套高高兴兴地就下楼了，看到两人还交握着的手也不酸了，甚至还有心情调侃道：“爸，这酒你还喝不喝啊，不喝我喝了。” 　　楼下，两个刚给江心澄喂了一通狗粮的父母木着脸看着下个楼下得满面红光的江心澄，严重怀疑自己被反秀了一手。 　　而且从刚才看来，傻儿子对古灵给他套衣服这件事没有丝毫排斥和讶异，整个过程乖得不行，显然做过不止一次。 　　虽然早就知道儿子将来大概率要进古家门，但是这入赘的姿势未免也太标准了，比江父当年还强。 　　至少江父当年“入赘”的时候，是自己带着聘礼正大光明娶过来的，这傻儿子可倒好，指不定到时候还能给自己倒挣两笔彩礼钱。 　　江父江母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你是怎么把儿子养成这副傻白甜模样”的责怪。 　　当然，只坚持了两秒钟，双方又从对方眼里看到“不过倒也不赖，傻人有傻福，好歹不愁嫁”的欣慰。 　　这一系列交流仅仅只是几秒钟，半点不耽误江父把酒从江心澄手里捞过来喝了一大口，嫌弃道：“这是我媳妇儿给我拿的，你要喝？让你媳妇儿给你拿去。” 　　江心澄撇撇嘴暗道一声小气，倒也没让已经下楼的古灵去拿。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喝酒，刚刚不过随口调侃。 　　“爸，妈。”古灵下楼后，第一时间给夫妻俩打了招呼。 　　这是古灵昨天晚上来这里的时候，被江父江母纠正过来的称呼。 　　主要是江心澄手上独有的戒指太刺眼，而且一路上对古灵撒娇卖萌毫无障碍，让夫妻俩一阵牙酸，顿觉这样的儿子肯有人收真是老天开眼，能定还是赶紧定下来好。 　　当然，夫妻俩完全没意识到，江心澄这对女朋友撒娇卖萌毫不含糊的态度，自己的言传身教起到了很大作用。 　　“诶！”江父江母赶紧应了，生怕晚了让古灵瞎想，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让她跑了。 　　古灵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转头想拿江心澄做筏子制造几个话题，没想到一回头，就见江心澄越过火堆想拿对面的火钳，并且压根没看到自己袖子即将在火上烤。 　　古灵一个巴掌过去，拍得江心澄手背都红了，一脸委屈地看过来。 　　“袖子都快放火上烤了。”古灵从自己这边绕过去，把火钳拿过来递给他，忍不住又责骂了一句：“你是不是傻！” 　　那可是羽绒服，烧一下立马给你穿个洞，再晚一点儿就烧着手臂了。 　　江心澄委委屈屈地拿着火钳戳火堆去了。 　　江父喝酒的动作有一丝卡顿，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回过头，就见江母一脸深有同感的表情看着他，眼神不言而喻：真不愧是父子，连傻都傻成一个样儿。 　　大门忽然被打开，呼啸的风雪吹进来，雪花飘进来，给屋子里带来一丝寒意，火焰猛地晃动了一下。 　　“呦嚯！各位，一个很不幸的消息。这场大雪三天都停不下来，滑雪的计划彻底泡汤啦！”酒馆的老板用兴奋而夸张的语气说着，仿佛那是什么天大的惊喜。 　　紧接着整个脸迅速一垮，活像是被菜刀一下子拍死在案板上的鱼，用无比沮丧且拖长的声音重复道：“泡——汤——啦——” 　　接着，他抬起头，看向众人。 　　发现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法言语。 　　“额？我的表演有这么让人惊讶吗？”酒馆老板摸着头，感慨道，“原来我真的很有表演天赋！” 第55章 生日快乐 礼物和心，一起送到你心上。…… 　　对于酒吧老板的倾情奉献, 屋里几人最终还是给面子地摆出了呆滞过后一脸垂头丧气的遗憾。 　　只不过，其余人是在配合演出，江心澄是真心诚意地在遗憾不能滑雪。 　　他这次特意飞来K国过生日, 就是为了能在生日这天滑雪，K国奇里里洲的雪道在全世界都十分有名气，江心澄期待了许久。 　　酒馆老板见大家这么沮丧，尤其是那位长得精致漂亮的大帅哥，那脸上的失望真是连他这个糙汉子看了都有点心疼，不由得安慰道：“这倒也不一定，只不过现在风雪太大，滑雪场为了安全起见封闭了雪场，等风雪小一点，我和滑雪场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应该是可以滑行的。” 　　酒馆老板对这里的滑雪场很熟, 毕竟奇里里洲天然的地理优势造成这里滑雪场地众多, 每到冬季不知多少人来这里滑雪，距离小镇最近的滑雪场出门自驾二十分钟就到，也不远, 连带着酒馆老板也跟附近滑雪场混熟了。 　　江心澄的眼睛顿时亮了一点，雪后的雪场雪质也非常nice，如果到时可以过去，倒是比现在时机还要好一些。 　　江心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古灵, 显然是不想等滑雪场正式开放了。 　　古灵想了想, 大方地点点头。 　　其实她自己是不太会滑雪的，只在第一世的时候跟着小少爷去滑雪场玩了两回，结果这还没学会呢，就和小少爷一起过上空手私奔的苦日子。 　　第二世呢又是和身为总裁的小少爷在一起, 平时忙着自己的服装事业，空闲了陪小少爷听音乐会，看看电影，文艺活动参与得多，体育项目倒是很少涉及，索性也懒得费那劲去学了。 　　这次作为纨绔少女，倒是对这类运动项目有所涉猎，偏偏上腿折了没赶上趟，到现在也没滑过一次，技艺生疏。 　　酒馆老板也是豪爽，等到第五天天气差不多了，立刻就带着人安排上了，不知道酒馆老板做了什么，总之古灵和江心澄顺利坐索道来了滑雪场。 　　装备倒不是滑雪场租的，而是江心澄自己准备的。 　　早在来K国之前，江心澄就给古灵买了一套设备，他自己多年滑雪，早就有了趁手的装备，这一次直接带过来。 　　来到雪场后，自然是没有教练的，这会儿雪场还没开放呢。 　　好在也不需要教练，江心澄自己就堪比专业运动员，基础知识扎实得不行，教人还比一般的教练耐心细心。 　　江心澄将古灵先交给工作人员和酒馆老板看了一会儿，自己跟着另一名工作人员熟悉了一番雪道，基本了解了各个雪区滑道的坡度和长度等情况，只留下一名工作人员以便了解情况，便自己带着古灵在一块较缓的雪道上慢慢练习起来。 　　练习的时候古灵倒没有分心揩油，知道滑雪属于危险运动，而且基础姿势不练好以后很难矫正，古灵虽然不至于奔着专业运动员的劲头去练，但还是希望好好学一学，至少在速度上争取能跟得上江心澄吧。 　　否则到时候一起滑雪别人花式空转，古灵原地打转，这从根本上就削弱了己方气势，减少了多向发展的可能，不利于调戏大业。 　　——没错，古灵虽然现在不搞事，但不代表以后不搞事。 　　多一份技能，多一个姿势。 　　在这方面，古灵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和好胜心。 　　江心澄难得在某方面如此有优势，教得那叫一个细心温柔，如果忽略他快翘到天上去的尾巴，真真是一个好男友典范。 　　古灵也不戳穿他，他怎么教自己就怎么学，乖得不行。 　　酒馆老板见了，在原地笑得跟看见磕的CP官方发糖一样慈爱，滑了一圈又回来，舟而复始，也不嫌烦。 　　江心澄嘚瑟极了，想着以后还能带古灵玩些别的运动，体会一番被当男朋友依靠的感觉就更好了。 　　就连回去之后，面对江父江母挑剔的视线，江心澄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如此三天之后，江心澄的生日也到了，恰恰赶在滑雪场开业前一天。 　　“虽然在我如此悉心的教导下，还学了三天才勉强滑出个人样是有点慢，和我当初是比不了啦，但是没关心，我很有耐心，一点也不嫌弃，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江心澄微微仰着下巴，矜傲道。 　　古灵“哦”了一声，然后让江心澄自己去玩，他这几天光顾着教她了，自己都没怎么滑，可见在江心澄这里，教古灵滑雪这件事的满足感远远超过滑雪本身。 　　江心澄还以为她在害羞，调戏了好几句古灵都没有反驳，越发觉得自己翻身做主的日子到了，连滑雪都舍不得去了，就想赖在古灵这里享受被崇拜（bushi）的快感。 　　古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了许久，江心澄才眼巴巴地离开了古灵自己滑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古灵赶紧叫上了酒馆老板带自己去找滑雪场工作人员。 　　酒馆老板糖还没磕完呢，就看到古灵在江心澄离开后，以一个娴熟的技巧从后方加速滑到他旁边，跟着他滑同一个雪道，速度丝毫不带打盹的，那架势，说是学了一年都有人信。 　　酒馆老板特意做了几个加速，见人毫不犹豫一一追上来，中途还有闲情做了个空转的时候，人都傻了。 　　回想起之前种种，酒馆老板顿时有种逆了CP的强烈不适感。 　　然而酒馆老板如此心塞，古灵那张明艳的脸蛋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跟上酒馆老板后交代了一句山下等他就自己潇洒地改道滑走了。 　　这些天江心澄自己去滑的时候，古灵都让工作人员带着自己熟悉雪道，早已不是刚来时的菜鸟。 　　江心澄以为古灵在他的教导下三天就能有这样的程度，完全是自己教得好，虽然他对古灵没有说实话，但是心里满是嘚瑟。 　　然而实际上，古灵在学了一下午之后，身体的肌肉记忆完全复苏，原主这位旋风一样的少女，追男人那么能是有道理的。 　　从小就不服输，初学滑雪时被一个看不上姐妹团的圈里人嘲笑过，原主就铆足了劲儿学滑雪，技艺练得比带她的教练还高。 　　古灵接手过来之后，一开始不熟悉，随着江心澄的教导越来越得心应手，第二天便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一条坡度尚可的雪道了。 　　第三天更不用说，什么都记起来了，不过是觉得小少爷教她的时候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可爱得要死，才一直没有拆穿，不过今天是滑雪场闭场最后一天，又是江心澄生日，古灵打算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找到滑雪场负责人之后，在金钱的帮助下，古灵成功让滑雪场主人将整个场地借给他们一天，期间发生任何安全事故由古灵一应承担。 　　古灵拿到空无一人的滑雪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再次对照了地图。 　　果然，在几条交错的雪道上中，古灵用笔圈出了一个巨大的“心”字。 　　因为是雪道，所以这笔画并非正楷的“心”，而是行草的“心”字，具体可拆分成三条雪道。 　　在联系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调过来的无人机和驾驶员之后，古灵在自己身上装了一个定位系统，在江心澄回来后用简便的激将法让他滑行自己选中的那条雪道，自己则滑行另一条，到时候在终点回合。 　　江心澄评估了一下滑雪难度，认为古灵只要不搞花样，确实可以从另一条稍平缓的雪道过来，倒也没有危险，于是便应了，示意自己到时候会在那里等她。 　　而且酒馆老板和工作人员也在，表示会看好古灵，应该不会出问题。 　　江心澄和古灵一起出发了。 　　电脑屏幕上，无人机显示的是古灵各种滑雪技巧，眉眼凌厉如刀，又艳美如画。 　　而在另一端的地图上，经过技术处理的定位图标变成了一个礼物的模样，滑过的路线变成了红色的实线，滑出了一个不太标准但是却明显看得出来的大半个连体“心”字路线。 　　这段路从定位上看时快时慢，因为实际上，滑雪没有上行线，在转弯的地方只能坐索道或者自己借助工具一一步步往上爬再换条路重新滑下来，因此比江心澄那边只需要一个小拐弯便能抵达终点的右半边行书“心”字慢得多。 　　江心澄等了近一个小时，如果不是工作人员一直强调是古灵让他在这里等着，江心澄早就坐索道上去找人了。 　　终于，在快一个小时的时候，古灵从山上滑下来，在江心澄面前表演了一个帅气的急刹车，整个人扑到了江心澄身上。 　　无人机画面早已挺直，而地图上，一红一蓝两根线各自从不同的地方一路滑行，练成了一个行书的“心”字，礼物和小人合二为一，一起落在“心”字的最右边的一点上。 　　“生日快乐，江心澄。”古灵将手机递给江心澄。 　　里面一左一右同步播放着古灵雪中穿行的身影和地图上代表着古灵的礼物一步步来到江心澄面前的“心”字线，尤其是两人最后拥抱在一起后，落在“心”字最重的一点上，收束成浓墨重彩的一笔，连带着整个字看着都笔锋锐利起来。 　　“生日快乐江心澄。礼物和心，一起送到你心上。” 　　古灵带着江心澄的手摸到自己心脏的地方，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某种让江心澄无比期待的感情，怦怦跳动。 　　隐含笑意的声音如鼓点敲在江心澄耳膜上，带着奇异的力量，震颤着他整个心脏。 第56章 不对劲 希望对方变态得不是特别彻底。…… 　　风雪渐停, 阳光从山间的树梢洒落。 　　工作人员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将位置留给两个有情人，茫茫雪山上, 只看得见他们两个人。 　　古灵站在树下，阳光从她明媚艳丽的脸蛋上拂过，落在身后满目银白的雪道上，将她所立之地渲染成通透的金色，古灵整个人便如从微光中诞生，踏金雪而来的精灵，耀眼得不可直视。 　　江心澄看着眼前的“礼物”，摸着那颗仿佛为他而跳动的心脏，胸腔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收紧到极致，然后猛地释放，占据他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喂？傻了？”古灵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江心澄没有丝毫反应, 连眼睫毛都没有丝毫颤抖，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光幽深,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用目光生生凿刻下来。 　　古灵又晃了几下之后，江心澄仿佛才反应过来，猛地将她抱住，声音有些奇怪的沙哑：“礼物和心都收到了, 我很喜欢。” 　　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似乎要将她勒进胸膛里，古灵第一次看到江心澄如此迫切地想和她在一起。 　　听到这个声音，一秒钟的思考都不需要，古灵立即抓紧时间问道：“礼物, 要拆吗？” 　　温热的呼吸撒在耳边，轻柔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半点听不出来她说了什么流氓话。 　　江心澄的胸腔里流淌的感动，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的手慢慢松开，退后两步让两人可以看清彼此之间的表情和动作，声音恢复成平常的声线，语气有种官方解释般的冷漠：“你能让我的感动多保留两分钟吗？” 　　古灵诚实地摇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两人坐索道回到了酒馆老板的房子，正碰上在屋里烤羊肉的酒馆老板。 　　江父江母则不在这里，古灵猜测应该是出去拍照去了。 　　大雪初晴，正是拍照发朋友圈秀恩爱的好时机。 　　见两人回来，酒馆老板会心一笑：“生日礼物收到了？” 　　江心澄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走到火堆旁径直坐下，拿着火钳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火堆。 　　“怎么？就这样还不满意？”酒馆老板看出江心澄脸色不好，大感惊奇。 　　别说这两个人一看就都是含蓄内敛的亚洲人了，就算是在热情开放的K国，酒馆老板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用心且浪漫的礼物，亚洲人的标准这么高？ 　　又或者，像他眼前这位容貌出众的男士，眼光格外高？ 　　古灵尴尬道：“滑雪滑累了而已，坐一会儿就好了。” 　　酒馆老板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看看在旁边坐着的江心澄，心想原来不只是K国，哪个国家美人都是格外难哄的啊…… 　　古灵挠挠头，也跟着坐下，不过刚靠近江心澄一点点，就被他不着痕迹地挪开，和古灵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内。 　　古灵接着靠近，他就接着挪。 　　酒馆老板面上在专注地烤羊，实际上一双蓝眼睛悄咪咪地往两人这里放。 　　古灵看再移江心澄就要到酒馆老板怀里去了，只好放弃了试探的想法，转而和酒馆老板聊起了他的羊。 　　酒馆老板虽然对两人的感情好奇，但是对于自己烤的这只羊，也格外有倾诉欲，于是很快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古灵身上。 　　古灵一边和老板聊天，一边关注着江心澄。 　　他之所以会这样，都怪古灵得意忘形。 　　索道上，古灵不甘心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撺掇着江心澄在生日这一天“拆礼物”，江心澄一开始觉得害羞，但是还是感动于古灵的用心，慢慢默许了古灵所说的“拆礼物”。 　　结果古灵没等到被拆，在越聊越暧昧的气氛中，忍不住提前收取“回礼”，忘记两人还在索道上，凑近调戏起脸越来越红的江心澄。 　　然后，两人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下了索道。 　　具体有多不雅，参看江心澄回来后的态度。 　　古灵十分忐忑，不知道他今晚还拆不拆礼物了。 　　下午，江父江母回来，见两人不仅没有更进一步，反而闹起了别扭，惊讶极了。 　　江心澄缓了一上午，才勉强把自己五体投地从索道上摔下来的姿势忘掉，又有父母在，对古灵没那么抗拒了。 　　但是晚上的“拆礼物”环节，终究还是错过了。 　　古灵猜想得没有错，过了这一茬，江心澄就再也迈不出这一步，每天都睡得很规矩。 　　当然，这个“规矩”是指更深层面上的，浅层次上，每晚都隔三八线的人，实际上每晚都抱着古灵睡的。 　　为了不伤害到男朋友幼小而脆弱的自尊心，古灵每天都等到江心澄整理好之后才醒过来，也是很贴心了。 　　两人在三天后回国。 　　江父江母也开始了下一次的旅行，再回来应该是在江心澄和古灵的婚礼上。 　　回国后，古灵和三姐妹见了一面，将自己从K国带过来的礼物分了分，给了三人每人一件礼物。 　　黄絮的是一条很喜欢的蓝色收腰礼服长裙和一条与之搭配的项链，赵莉莉的是一对手镯，和各种大包零食，够她吃一个月不重样，程璇的则是某些有利夫妻感情的东西。 　　“皮鞭是什么鬼？” 　　程璇拆开礼盒，入目一条镶了钻石的……鞭子。 　　“你不是说觉得和宁启之间少了点刺激吗？这不，我给你找了点刺激。”古灵淡定道，“放心好了，这个打人不疼，而且配合我送你的另外一样东西使用，还可以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能来点实用的吗？”程璇撇撇嘴，她虽然喜欢穿皮衣，但是不代表喜欢玩鞭子，上次试了一次之后，还误伤了颜喻，仅有的一点兴致都被吓熄火了。 　　“有啊，它还可以拉伸当绳子用。”古灵将鞭子拿过来，按下钻石按钮，握着鞭子一扯，整个鞭子顿时拉伸了两倍不止，绑人可能勉强，绑绑手腕脚腕倒是很结实。 　　程璇看着着明显是用作某类活动的绳子，抽了抽嘴角：“贵圈真是会玩。” 　　“这算什么，和鞭子配套的那盒粉，还有别的款式，留痕变色发热润滑，应有尽有，你那盒不过是个基础款。”古灵摆摆手，K国比国内开放多了，那些情.趣用品，早就玩出花儿来了。 　　程璇无语地收下了这套用具。 　　好在除此之外，古灵还给她带了其他的东西，否则真是要被古灵气死。 　　“对了，你在国外给江心澄过生日那段时间，楚君找上门来了。”等两人整理完，黄絮皱眉道。 　　“他来干嘛？”古灵真是服了他锲而不舍的精神。 　　“他把你以前送给他的东西还回来了。”黄絮递给古灵一张纸条，“我感觉他整个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早就不对劲了吗？”程璇接道，她和宁启是男女朋友关系，楚君是他大学舍友兼兄弟，偶尔也会谈到，据宁启说，楚君以前不是这样沉稳的性子，其实比颜喻还要大大咧咧，没想到四年后回来，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不是这方面。”听程璇说完，黄絮摇摇头。楚君给她的感觉并不是性格方面，而是他仿佛有了什么特别偏执的目标一样，送古灵东西回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沮丧、不舍或者怨恨之类情侣分手后的正常情绪，反而是一种黄絮看不懂的志在必得。 　　“看来是在沉默中变态了。”古灵看了眼纸条，随手将其揉成一团。 　　那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我等着。 　　古灵猜测他大概还是不甘心被原主甩了，打算来什么大动静。 　　但是再大的动静也抵不过古灵不是原主，她早就认定了江心澄。 　　连古父和江心澄之间她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江心澄，更何况是楚君这个早在四年前就被原主分手的陌生人？ 　　“楚君妹妹据说嫁给了圈里另外一位家世相当的人，两家联姻，楚家也是动作频频，楚君居然还有心思追女人？”程璇想起宁启说的楚君这次回来有妹妹出嫁的原因，想起楚家最近是有点响动。 　　“你管他呢？变态的行为逻辑也是咱们能理解的？”赵莉莉不耐烦想这些事，听完几人讨论，觉得楚君虽然当年被甩是有点可怜，但古灵也没吊着他啊，在出轨前立马分手了，虽说时机巧合，但也不是故意扎人心窝子。 　　现在古灵有了男朋友，也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他，对方还不断纠缠，这就有点掉价了。 　　“不论如何，总之你最近小心点。莉莉说的对，我们不可能知道变态的行为逻辑是什么，只能尽量防一防了。”黄絮道。 　　古灵虽然觉得对方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是楚君和江心澄是同学关系，针对自己不要紧，要是针对到江心澄身上，还真有点麻烦。 　　江心澄这人看起来目中无人，实际上是个爱心软的傻白甜，楚君和他做了四年的舍友，没有感情也处出感情了。 　　更何况据颜喻所讲，他们大学四年感情还挺不错的，楚君要是利用这层关系干点什么，古灵还真不一定防得上。 　　但愿对方不会变态得那么彻底。 第57章 有用吗 江心澄鄙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 　　回国后, 古灵只悠闲了几天，便马不停蹄去了自家公司接着实习，跟在古父后面参约见客户经理, 开始独立带领团队开发项目，参加各个酒会商宴，就连参加小姐妹的生日宴会都是提前三天安排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就这还算好的，至少她有前世开服装公司的经验，在管理和商业敏锐度上有天然优势，省了不少力气，但因为是全新领域，原主又对自家公司一问三不知，没有半点记忆优势，除去一些管理上的优势, 古灵基本都是从头学起。 　　和江心澄见面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这让古灵越发遗憾在江心澄生日那天没能让他拆掉的礼物。 　　早知道回国这么忙, 打死也要先把人给吃了再说。 　　好在虽然忙，但并不乱。 　　古灵连轴转了两个月后，结束了手头一个项目, 终于有时间好好陪一陪江心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古灵错觉，她总觉得江心澄好像……特别爱撒娇？ 　　“这柚子好难剥，你帮我。”江心澄拿着顶端被抠出好几个指甲印的柚子，露出自己用力得泛红的指尖, 让古灵帮他剥。 　　古灵接过未开封的柚子, 一边拿刀切开柚子皮，一边表情疑惑地向管家看去。 　　？？？管家今天身体不舒服？精神恍惚到佣人拿来一个压根没开的柚子出来摆盘也没看到？竟然让身为主人的江心澄自己剥柚子，这也太失职了吧？ 　　管家接受到古灵的视线，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看了看圆滚滚胖乎乎的大圆柚子，和江心澄折腾半天连瓢都没开还抠红了的指尖，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沉。 　　他还当是少爷心血来潮想要自己试一试开柚子的乐趣，特意嘱咐他找来没剥好的水果，谁知道这柚子最后还是落在了古小姐手里。 　　真不愧是他家小少爷呢。 　　江心澄吃着古灵剥出来的柚子，心满意足地点头：“剥得不错，再接再厉。” 　　古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要不是这是自己男朋友，早就一拳头上去了。 　　晚上散完步，临近家门口。 　　江心澄突然软下骨头趴在古灵身上。 　　“好累啊，请问我可以获得一个公主抱吗？” 　　古灵看着连别墅花园都没有绕完的短短一小段路和江心澄的大长腿，沉默了。 　　“你那大半年前受的腿伤突然复发了？”半晌，古灵给江心澄找了个借口，尤其强调了大半年。 　　“没伤就不能享受一下男朋友的待遇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江心澄站直身体，语气严肃。 　　古灵很想反驳他，那是女朋友的待遇。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家伙是自己的男朋友，只能自己多宠着点儿了。 　　反正也就几步路，古灵也懒得说废话，直接弯腰给他来了一个豪迈的公主抱。 　　只不过在抱起的一瞬间，古灵表情有点扭曲：“江心澄，你该减肥了。” 　　江心澄抱着古灵的脖子撇过头，只当没听到。 　　最近这段时间，他运动比较少，吃得还多，是有那么一点点长胖啦。 　　但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在这种时候应该反省是不是自己缺乏锻炼、力气太小，而不是怪男朋友太胖。 　　如此三番之后，连颜喻都看出江心澄有点不对劲。 　　见古灵还有点乐在其中，忍不住道：“你真的觉得一个二十六岁可以说是年近三十的男人天天撒娇正常吗？不对……你真的觉得那是在撒娇而不是刻意找茬？” 　　连颜喻这个自带老父亲滤镜的男人看了都有点不适应，可见江心澄最近是有多么离谱。 　　古灵浑然不觉：“挺好的啊。”虽然有时候是挺无语的。 　　“不过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古灵仔细想了想，还是皱起了眉，“他以前从来不会在你们面前做这些事的。” 　　江心澄虽然内里幼稚爱撒娇，但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自己嚣张任性的大少爷人设的，一般在朋友面前也不会这么过分，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这行为在别人看来挺……奇葩的。 　　颜喻嘴角一抽，这是重点吗？听您这口气怎么还有点自己藏着的大宝贝被别人发现了的不爽感？ 　　“你最近有见过楚君吗？”颜喻问道。 　　“没有。”古灵道，“怎么，你是想说心澄这变化和楚君有关？” 　　“不见得，但是楚君最近，确实是和心澄联系比较频繁。”颜喻皱起眉。 　　不是说他对相处了四年的兄弟怀有恶意揣测，实在是最近的楚君给他的感觉不太好，总有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即便是笑着也仿佛在演戏，完全没了以前阳光大男孩的影子。 　　“和心澄联系频繁？”古灵露出一丝诧异，“可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过。” 　　颜喻和古灵对视一眼，觉得可能真出了点问题。 　　梓杉公寓。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百合花？怎么今天都换成了向日葵？”江心澄看着满屋子的向日葵，目露疑惑。 　　他以前来过楚君家里，楚君喜欢植物，家里四处都是盆栽，花瓶里最常见的就是百合花，江心澄问的时候楚君还说过，最喜欢百合花。 　　“盆栽也少了很多。”江心澄发现，窗台那一盆盆植物都不见了，怪不得进来之后感觉客厅里有些空旷。 　　“我不喜欢百合，我喜欢向日葵。”楚君笑了一声，给江心澄倒了一杯水，看着江心澄毫无所觉的脸，又接着道，“古灵喜欢百合。” 　　江心澄拿水杯的动作顿住，随即若无其事地重新端起。 　　楚君注意到这个变化，唇角弧度不易察觉地拉长：“这些盆栽也不是我的，是古灵的，我都送回去了。” 　　江心澄喝水的动作彻底停下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向楚君。 　　“她喜欢客厅里充满绿色的感觉，买了很多盆栽放在窗台上，但是又嫌弃这些花花草草养起来麻烦，没几天就忘了，后来就都是我在养。” 　　楚君仿佛没察觉到江心澄的脸色，看着窗台一脸回忆。 　　江心澄眸中渐渐凝聚出冷意。 　　“不止这些盆栽，还有洗手台上的镜子，你之前不是问为什么裂了还在用吗？因为古灵喜欢那个镜子裂出来的花纹，觉得它碎得很有美感，不让我换。” 　　“书架上那些颜色厚重的英文、法文的原文书，我确实从来不看，之所以摆在那里，是因为古灵觉得这样看起来显得高深。” 　　“还有卧室的沙发、阳台上的烧烤架……” 　　“够了。”江心澄打断了楚君的回忆。 　　“你看，这就是古灵，喜欢一个人就会蛮不讲理地侵入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让你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想起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楚君没有停止，坚持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抬头看向江心澄。 　　江心澄此时的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垂着眸子道：“她已经和你分手了，你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是没什么意义。”楚君出乎意料地没有坚持，他耸耸肩，“而且我也不打算继续纠缠。” 　　他起身，站起来推开洗手间的门。 　　江心澄看过去，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洗手台上的镜子已经换了，光滑明亮，没有一丝裂痕。 　　“不只是这里，还有书房的原文书、卧室的沙发、阳台的烧烤架，我都扔了。” 　　楚君说这些的时候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也没说自己回国大半年后才开始处理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坐回沙发，接着道：“我不想再追逐了。” 　　“太累了。” 　　江心澄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在想，古灵对你从来没有这样过？反而是予取予求，百般迁就？你和我不一样？古灵不会抛弃你？” 　　“那你就想错了，古灵她只不过是换了个游戏方式而已。” 　　“无论是嚣张任性还是体贴顺从，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等新鲜劲过去了，她连对你发脾气都嫌无聊，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曾经再多的在意和给予都能抛诸脑后，当做不存在。” 　　“我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楚君竟然还拿自己举例，“当初追我的时候轰轰烈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任性得像是吃定我不会拒绝一样，要说感情的浓烈程度，想必你不会猜不到？” 　　的确，楚君和古灵在一起的时候，虽说在多数时候是楚君在迁就，外人看来楚君被古灵吃得死死的，但是事实上，如果不是笃定楚君喜欢她、自恃宠爱的同时也笃信自己对楚君的爱，是没法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楚君给予她的一切的。 　　“那么你呢？又有几分把握，古灵这毫无掩饰的迁就和喜爱，不会如我一般消失得毫无预兆？”楚君双手交叉于膝盖之上，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 　　她的任性来得肆意，去得干净。那么她的偏宠来得如此浓烈，去的时候又剩几分？ 　　毫无道理的任性和毫无保留的迁就看上去矛盾而相反，仿佛一个出现了，另一个的出现就会伴随着全然相反的结局。 　　然而事实上，就像生死一瞬之差、佛魔一念之间、天才和疯子一线之隔，这些太过相似或者太过不似的东西，其本质总是一样的。 　　楚君笃定，江心澄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大学四年里，他总是能恰巧踩在所有人的底线上嚣张、准确地把握出所有人的心中的那条线，让人对他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一样，对人心的敏锐总是让他叹为观止。 　　江心澄听完他一整段话，慢慢抬起了头。 　　然而脸上却并非楚君意料之中的恼羞成怒。 　　反而一派平静。 　　“你说够了？” 　　“有用吗？” 　　“古灵不还是我女朋友？” 　　江心澄鄙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拼命输出、dps却永远垫底的菜鸡。 第58章 亲吻 心理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楚君的手用力得几乎掰断自己的手指。 　　江心澄的一句话, 瞬间将他所有攻击化为乌有，不仅如此，那原本因为不打算再追逐古灵而勉强建立起来的防线也被尽数击溃。 　　他如果真的不再对古灵有想法, 怎么可能还坐在这里，向江心澄展示他和古灵的点点滴滴。 　　江心澄……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楚君的脸色阴沉下来，不再维持那虚伪的笑容，冷笑了一声：“你真以为古灵能喜欢你一辈子吗？” 　　江心澄这时反倒放松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起来，后背慵懒地往后靠去，眸子掀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那又如何？” 　　“没有人能保证一辈子的爱情。”江心澄语气轻松，甚至眸带笑意，“但至少我可以肯定，短时间内，你没有任何机会。” 　　“至于更遥远的未来……”江心澄轻飘飘地看了楚君一眼, 眼中的轻慢不言而喻, “她之前抛弃了你，现在也没有回头找你，那么以后, 更不会选择你。” 　　楚君闻言，眸中冷意弥漫。 　　江心澄这一番话，可谓是专找心窝子插，可见他内心里, 对楚君并没有表面上的从容。 　　的确, 要说不生气、不紧张、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楚君确实了解江心澄，并且一语中的。 　　古灵那样的性子，真的能长久地喜欢一个人吗？ 　　不仅楚君怀疑, 江心澄也怀疑。 　　但是江心澄和楚君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从不担心以后，也从不期待以后。 　　因为他想要的以后，他会自己创造出来。 　　“看你也没有留我吃饭的意思，那么，告辞了。”江心澄眸色淡淡道，从沙发上站起身，拿了外套打开大门。 　　楚君还坐在原地，紧握的手指已经松开，但是低垂着头，情绪不明。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江心澄看似随意地扔下一句话之后，离开了楚君的公寓。 　　从正午到傍晚，客厅窗户的阳光色彩慢慢变化，照得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阴影交替，多了几分深沉的色彩。 　　夕阳余晖撒在那张脸上，一下午一动不动的人终于微微动了动身子。 　　但是没有任何动作。 　　“以前的样子，我自己都不记得了。”空旷的客厅里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 　　短暂的一声嗤笑过后，人影彻底遁进黑暗，客厅黯淡无光。 　　＊＊ 　　江心澄和古灵的婚礼办得非常隆重，邀请了帝都圈大半的名流。 　　这倒不是两人奢华或者怎样，而是婚礼的双方，都是在帝都圈成名已久的纨绔，这两人能结合到一起，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 　　于是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想亲眼来婚礼上见识一下两个举世纨绔的世纪婚礼，明里暗里讨喜帖，江古两家的喜帖一开始还准备得不够，后来又加了不少。 　　导致这个原本只是场面上好看的婚礼，变得排场上也非常好看。 　　值得一提的是，婚礼当天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江心澄的胸针和古灵的戴反了，一直到宣誓的时候都没有察觉，然后在交换完戒指之后有宾客提醒，江心澄反而不在意地一笑：“这种东西不重要，我家那位，就是叫老公也不亏。” 　　然后果真一直没有调换过来。 　　并且就当天晚上，江心澄实现了他的诺言。 　　事后，颜喻发现江心澄给古灵打电话，叫的不是老婆而是老公，整个人都懵成了傻逼，他将这个事情告诉了也已经结婚的宁启，得到了一个同款的傻逼表情。 　　江心澄对两人的大惊小怪不屑一笑，尤其是对宁启：“颜喻也就算了，毕竟是个万年单身狗，你竟然也跟着傻逼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怪不得晚上还会睡书房。” 　　江心澄一脸孺子不可教也地摇头。 　　宁启推了推眼镜。 　　就，他也很不懂啊。 　　婚前程璇一直对他很好来着，不说百依百顺吧，大部分时间什么都听他的，他还因此怀疑过程璇那个姐妹团的名声。 　　谁知道，结婚后，那女人就换了一副嘴脸，不仅对他各种嫌弃，还总是找借口哄他睡书房，自己出去疯玩，完全放飞了自我。 　　可能这就是女人吧。 　　江心澄见他还一脸懵逼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将其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从颜喻这里完全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口型和老公老婆有关。 　　唉，单身狗真是寂寞。 　　“这……真的有用？”宁启眉头皱起，严肃认真得仿佛在研究一个数学难题。 　　“你看我这么久以来睡过书房吗？都是我让那女人睡书房好吧。”江心澄一脸骄傲。 　　宁启再度推了推眼镜：让女人睡书房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但是，这真的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啊！ 　　谁家的男人能做到江心澄这样，不仅让老婆百依百顺，还能以睡书房惩罚对方而不是惩罚自己，那真的是人生赢家了。 　　宁启当晚就试验了江心澄的建议。 　　从此连通讯录里的老婆都改成了老公。 　　古灵知道这个事，还是从程璇嘴里。 　　据程璇所说，宁启这个死闷骚男不知道在哪里开了窍，床上再也不矜持了不说，连“老公”这样羞耻的称呼都叫得出来了，害得她差点英年早泄。 　　别说，真尼玛刺激。 　　“要是宁启能在外面喊我一声老公，我真是连命都给他呜呜呜～”程璇想象着斯文眼镜男一脸冷淡地叫她老公那个画面，简直鼻血都要流出来。 　　古灵在一旁听着，一脸不为所动的冷漠。 　　没办法，家里有个磨人的小妖精，这点事情，早就免疫了。 　　别说叫声“老公”了，如果能够达到目的，就是叫姥姥江心澄也不带皱眉头的。 　　正想着呢，手机就响起来了，备注是江心澄自己拿着她手机改的“老婆”两个字，意在让古灵时时刻刻记得疼他。 　　你说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我忘了带钥匙，你过来接我一下。”江心澄的声音听起来冷淡且霸总。 　　然而古灵却沉默了半晌。 　　久到江心澄以为信号不好的时候，才缓缓开了口：“江心澄，以后少看些偶像剧。指纹密码锁你管我要钥匙？” 　　那头也跟着沉默起来。 　　半晌，那冷淡而克制的声音立即变得随意任性起来：“我不管，反正你过来接我。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随即挂断了电话。 　　古灵叹了一口气，和程璇道了个歉，照着地址开车去了江心澄所在的地方。 　　会所门口。 　　“你真是一点没变。”楚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却不再拘谨，而是随意敞着几粒扣子，懒懒靠在墙上，食指中指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整个人不再是当初强装成熟的模样，但也没有了俊朗男孩的痕迹，完全褪去了稚嫩和青涩，真正变成了原主期待中的样子。 　　江心澄收起电话，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烟。 　　“放心，知道你讨厌烟味，不会点的。”楚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眉眼没有丝毫的稚嫩，却也不再阴沉，“不过如果是以前的我，倒确实会点。” 　　江心澄没有理会他，反而自己拿出了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烟雾遮住了他的眼睛：“人是会变的。” 　　这是回应他刚刚的话。 　　楚君一怔，倒是没有反驳，但也没有点烟的欲望，反而道：“你抽烟，她不介意吗？” 　　这个她，自然是古灵。 　　“偶尔而已。”江心澄只吸了两口，过了过瘾便用烟盒掐灭，四下看了看，扔进了垃圾桶里。 　　楚君还待说些什么，远远地却看到一辆车开过来。 　　下车的女人长得明艳极了，看到他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很寻常地点点头，便来到了江心澄身边。 　　未散的香烟味道弥漫在周围，古灵嗅了嗅，皱起了眉：“没漱口前不要亲我。” 　　“喂，你之前还说喜欢这个牌子的味道的。”江心澄不满地抱怨。 　　“那是在床上。女人床上说的话能信吗？”古灵理所当然地反驳，“何况身上和嘴里能是一个味道吗？” 　　江心澄敢怒不敢言。 　　楚君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一旁，反倒成了背景柱，不过他也不介意，就看着古灵两人贫嘴。 　　古灵即将带着江心澄离开的时候，看了楚君一眼，仿佛才注意到墙边站着一个人。 　　“人模人样的，看来我当初的眼光还是挺有前瞻性的。” 　　她扫了楚君一眼，挑剔地点点头，和江心澄一起坐上了车。 　　楚君不置可否地一笑。 　　他变成这样，和古灵关系不大，纯粹是他自己够坚强，撑了过来，没把自己按死在不甘和仇恨里。 　　古灵倒好，和以前一样，揽功劳是半点不心虚。 　　最后一缕烟味被风带走，楚君嗅着，自己倒是也有点嘴巴干，索性将烟点燃了。 　　抽了几口之后，才发现那车子在门前停了半天，一直没走。 　　楚君把烟挪开，目光又落在了车上。 　　封闭的车里，连车窗都没有关，那个刚刚还嫌弃江心澄嘴里烟味的女人，十分不诚实地跨坐在江心澄身上，以一种强势而不失温柔的姿态，尽情亲吻着江心澄的唇。 　　江心澄那家伙，竟然还一副脸红心跳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果然一点没变，心理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第59章 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能怪你呢？”…… 　　古灵是在江心澄去世后的第二天跟着去世的, 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虽然之前每一次穿越世界也很陌生，但这和前两次的陌生完全不一样。 　　毕竟前两次再怎么穿越，也还是在现代世界, 而这一次，古灵直接一脚踹开了时代的大门。 　　细雨氤氲，雾青雨石铺就的凹凸不平的硬石地面上，跪着一个人。 　　他容貌艳丽，眉眼却阴沉，连带着眉心那颗妖冶的红痣也显出几分阴暗的色彩。 　　一身华丽的黑色绣彼岸花锦衣已是破碎不堪，被刀剑割出的伤口处，雨丝洗不尽的血液顺着侧腰流淌，脸色苍白，看得出来受了很重的伤。 　　“私自带领神穹宗历练弟子前往魔族巢穴，导致两名亲传弟子、数十名内门弟子身亡, 且造成宗门重大损失, 失去近百年的秘境竞争资格，经执明堂与长老会商议决定，将你洗灵拘婴, 入十三锁魂笼百年，谢衡，你可认罪？” 　　执明堂前，立着一个兽毛漆黑、其状若羊、头生独角的巨大雕像, 雕像下方, 几位长老或站或坐，或手持法器、或臂揽拂尘，面容严肃地站在跪地的男子面前。 　　其中，长相最为严肃, 颧骨突出的长老手掌前伸，掌心漂浮着缩小版的獬豸玉雕，在问出此话后，将玉雕往前一送，独角闪烁的光芒表示这是执明堂和长老会商议过后的最终决定。 　　古灵刚来就听到这么一大段审判，除了几个专有名词没听懂，基本搞清楚了情况。 　　不就是大型犯罪弟子刑罚现场吗？ 　　不过她这次是个什么身份？感觉身体好像没什么问题，难得啊！这妹子死得体面…… 　　“邢长老！古灵还活着！”就在跪地男子张唇欲言的时候，在他身后，一个激动的声音打断了双方对峙。 　　离跪地男子十几米处，也跪着一群人，各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脸上带着止不住的惊惶之色，身上或多或少都带这些伤口，不过比起跪地男子，他们身上的伤并不严重。 　　这些人也都是跟着谢衡一起去魔族巢穴的人，不过因为修为低下，所以并未深入其里，除了古灵之外，都没有受到致命伤。 　　“但是好像……金丹碎了……”那出声的男子似乎是个医修，绿色的灵气从他身上漫出，环绕古灵一圈之后，回到男子身上，灵气告诉他的结果，让他紧紧皱起了眉。 　　邢长老连让谢衡认罪的心思都没有，径直走过来，语气庆幸中带着疑惑：“不是魂灯都灭了？” 　　古灵被谢衡带回来的时候，还留有一口气，可惜这口气在医修男子赶到后不久就断了。 　　邢长老作为长老，对于魂堂内的魂灯是有感应的，在医修男子摇头之后，古灵的魂灯，确实是灭了的。 　　“不知。”邢长老疑惑，医修男子更疑惑，他感受不到魂灯，但是感受得到灵气的聚散，就在刚刚，古灵身上的灵气开始自主散逸，这分明就是死亡的征兆。 　　“邢长老，既然古师侄还活着，那么谢衡……”长老会的另一位长老目露迟疑。 　　洗灵拘婴暂且不提，入十三锁魂笼百年实在是太严重了，几乎相当于直接处死谢衡。那他们洗灵拘婴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就是想要保留谢衡的修为，而给他一个足以抵消害死数十名内门弟子以及两名亲传弟子过错的惩罚吗？ 　　洗灵拘婴后再投入十三锁魂笼，别说百年，便是两三年也足够把一个心智正常的修士逼疯，更何况没了灵气和元婴，几乎与凡人无异，别说两三年了，可能几天都挺不住就疯了。 　　“谢衡必须入十三锁魂笼，洗灵拘婴一个也不能少。”邢长老没发话，执明堂的不直道君首先开口。 　　他的脸色阴沉，目光扫过有幸从魔族巢穴活着回来的弟子时也没有丝毫减缓，看向谢衡时更是深痛恶觉。 　　足足五十八名内门弟子，占据整个宗门内门弟子的近十分之一，耗费了宗门多少时间和资源才培养出来的未来的中流砥柱，他谢衡一个冲动，带着人往魔族巢穴走一遭，就把整个宗门十分之一的内门弟子折损在了里面。 　　这等过失，廖不直作为掌管宗门刑罚的执明堂堂主，怎么可能姑息？若真以为修为足够高便能够肆意妄为视执明堂如无误，偌大的宗门岂非得乱套？ 　　“古师侄还活着是她命大，越长老的亲传弟子可是已经命丧魔族之手，怎么，越长老的弟子不配要个公道？”廖不直冷声怼了回去。 　　为谢衡说话的长老擦了一把汗，执明堂的人气场就是强，跟他作对脖子都是凉的。 　　“灵灵师姐，你快说句话，谢师叔也不是故意带着我们往魔族巢穴跑的，是大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仗着谢长老修为高，硬逼着他去的。” 　　邢长老见事情又回到了谢衡身上，他手上还拿着獬豸玉雕，顾不得查看古灵的情况，连忙回到场上和执明堂堂主重新商议谢衡的刑罚问题。 　　而刚刚的医修男子似乎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自己琢磨着就走远了，只剩下古灵和这一群犯了错跪在地上的内门弟子在一处。 　　刚刚说话的是里面伤得最重的，胳膊上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脸色苍白如纸，却还记得要给谢衡求情。 　　而古灵在翻找了记忆之后，对于妹子的求情表示理解。 　　谢衡长得确实不错，哪怕辈分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年龄也不知长了这些人几十轮，但是那模样是真的艳丽，眉心一颗红痣简直是勾魂利器，虽然性格总是阴沉沉的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但是脸好看就足以让人忽略对方百分之九十九的缺点。 　　更何况，这一次进入魔族巢穴，还真不是谢衡的错。 　　是这群内门弟子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人多修为高，一个看上去已经遗弃了千年以上的魔族巢穴应该奈何不了他们，于是有几名弟子仗着修为还不错前往探索，竟然真的发现了万年前人族被魔族抢去的法宝套件之一，而那个法宝，有一大部分正是在神穹宗。 　　于是几名弟子一合计，叫了更多人过来，在谢衡劝阻之后，反而责怪谢衡堕了神穹宗的威风，显得过于谨慎，而且那法宝本来就属于神穹宗，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了岂有不拿之礼？ 　　谢衡犹豫之后决定自己去，但这群半大少年哪里肯看着遗迹就在眼前而不去冒险，以谢衡离开之后他们可能遭遇危险为由一定要跟着去，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仗着修为探索遗迹。 　　谢衡脑子比这群小崽子清醒得多，想着有自己带领这些人还能往魔族巢穴里钻，这要是自己不在，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于是除了修为不高的几人在外面等着，所有人都进了魔族巢穴。 　　然后遇到了早已埋伏在内的魔族。 　　谢衡拼尽全力也只护住了数十人，两个亲传弟子也算是尽了责，因为修为最高，挡在所有人前面。 　　谢衡分心照顾数十人已是艰难，两名亲传弟子实在没法顾及，眼见两人力竭被杀也无法阻止，更没办法以身代之，因为他一死，剩下的人必定一个不剩，只能借着这空隙带着幸存下来的人回了宗门，然后就是古灵看到的场面。 　　怪不得醒来的时候全身没有太大感觉，原来是因为力竭中剑而亡，致命伤修复了身体也基本恢复了，没有感觉也正常。 　　只不过…… 　　古灵回忆着记忆中的原主，脸上浮现一个古怪的神色。 　　“灵灵师姐？灵灵师姐？”眼看着长老们讨论出结果，而执明堂堂主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酷，显然没有丝毫动摇，那呼唤古灵的紫衣小妹妹顿时急了。 　　谁都知道十三锁魂笼不是人呆的地方，宗门有记录以来坚持时间最长的弟子也不过三年时间，并且出来后不久就疯了，这还是在没有洗灵拘婴的情况下，如果关上百年，只怕尸骨都成灰了。 　　执明堂堂主根本没打算留谢衡的命。 　　古灵整理了一番记忆，压下了心中纷杂的情绪，看向跪在雾青雨石地面上的人。 　　对方一言不发，根本没打算辩解自己并非主动带领弟子前往魔族巢穴。 　　这让跪在这里的所有幸存弟子都忐忑又心虚，但谁也没有上前解释，毕竟所有人都害怕十三锁魂笼。 　　唯一不怕的，可能就是身负亲传弟子身份，又刚刚死而复生，自带可怜光环的古灵了。 　　而古灵也不负众望，开口便道：“廖堂主、各位长老，还请不要怪罪谢师叔，这都怪弟子们不知天高地厚，执意要进魔穴，谢师叔是为了救我们才不得不进入魔穴的。” 　　紫衣小妹妹脸上露出期冀的神色。 　　然而古灵却还没有完，说完这番话后，她脸色更加惨白，看上几乎支持不住，却还坚持道： 　　“这一切其实都是古灵的错，是古灵身为亲传弟子修为不济，哪怕是战至力竭都没能护住师弟师妹，还连累谢师叔受了那么重的伤……古灵愿意自毁金丹谢罪。” 　　说着，古灵便毫不犹豫抬起手，却发现体内金丹已毁，整个人完全怔住。 　　半晌惨然一笑：“金丹竟已然破碎……既如此，古灵便自散灵力以赎己罪。” 　　古灵惨白着脸又要动手，邢长老连忙一个术法定住了她，来到古灵身边，看着她脸色苍白还坚持要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痛心道：“金丹已毁，再自散灵力你就与凡人无异了。这一切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你分明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战到力竭而亡。” 第60章 白衣男子 只一眼，古灵便被气其俘去了…… 　　紫衣的小师妹名叫顾瑶, 听着古灵这一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既然古灵冒着被执明堂堂主和长老们追责的危险开了口，替谢师叔求了情, 顾瑶也便压下心中奇怪，跟着开口道：“谢师叔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堂主和各位长老从轻处罚。” 　　有了这两人开头，剩下的弟子半是愧疚半是从众地求起情来，言道是诸弟子生闯魔穴连累谢师叔前来相救，并非谢师叔之过。 　　邢长老心疼古灵，揪起眉头道：“十三锁魂笼是什么情况各位长老也知道，被困百年只怕还不如废其仙根逐出宗门，好歹几十年后还能留个全尸。谢衡既是为救弟子，也请各位长老和廖堂主再三思量一番。” 　　廖堂主见几位长老动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在他看来, 谢衡修为比几个小辈高得多, 硬要拦也并非拦不住，之所以最后还是入了魔穴，多半是谢衡自己也有心拿那法宝, 现在死了五十多名弟子，他谢衡反倒连锁魂笼都进不得，那算怎么回事？ 　　“廖堂主，您看宗门有记录以来, 就没人能在里面呆过三年以上, 百年是不是太多了？当然，进是肯定要进的，只是这年限是否……”几番商议过后，有一位长老从几人中走出来, 与廖堂主打起了商量。 　　“他这罪本就不是一死可以抵消，送进十三锁魂笼本就是该他受的，要是呆个一两年便放出来，和一般犯事弟子有什么区别？不可能。”廖不直当即便拒绝。 　　“那自是不可能两年便放出来的，起码得三年，不过廖堂主，前几位入十三锁魂笼的人都是灵力在身的，谢衡还要洗灵拘婴，这进去可能不到一年就坚持不下去了，你看四年如何？四年应该也够他反省了。”那长老得了邢长老眼色，又劝了一劝。 　　廖不直看如何？廖不直看不如何！ 　　他当然知道十三锁魂笼的厉害，之所以爆出个百年，本就是不打算让谢衡还活着，不是他对谢衡有意见，而是这事，他总觉得蹊跷！ 　　依回来的几个弟子所言，那魔族巢穴一开始并非几名弟子探寻到，而是谢衡觉得那里有蹊跷特意绕行，于是几个弟子心痒才过去探了一遭，奇怪的是，探寻的几个弟子都深入到魔穴里面看到法宝了，那魔族竟还没下手，硬是等到几名弟子叫了一大群人过来，这才现出身形将众人一网打尽。 　　这中间有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魔族是如何知道这几名弟子并非独行，而是有一众仙门弟子同行？又是如何肯定放走了这几名弟子，他们会叫来帮手？说不定这几人没认出这宝物看不上怎么办？岂不是白白将这几人放走？ 　　依照弟子们所说，这些魔族不同于修真界残留的魔族余孽，修炼的可都是吸人血肉的残忍功法，会白白放走送上门的灵血灵肉？ 　　除非他们肯定这些弟子一定会回来，并且通晓其大致武力，估算以己方人数能够将对方一网打尽。 　　那么，魔族是如何笃定的呢？ 　　廖堂主看向跪在雾青雨石上的谢衡。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灵力损耗过甚、又被这雾青雨石吸走大量灵气，已是苍白无血色，颊边发丝粘连在脸上，雨汗交缠，颇为狼狈。 　　然而即便如此，那颗眉心红痣依旧妖冶引人，就像魔族身上的魔纹一样有着别样的惑力。 　　廖堂主总觉得那颗红痣十分不详，且谢衡此人，平日里性格又总是阴沉隐忍的模样，仿佛整个宗门都亏欠着他什么一样，让廖堂主十分不喜。 　　这一次魔族有备而来，廖堂主不由自主地就怀疑上了谢衡。 　　他没有证据，仅仅是一种直觉。 　　不是已经死去的弟子，也不是在场跪着的幸存者，而是谢衡，看上去一直在被推着走的谢衡。 　　不把他放到十三锁魂笼里锁着，廖堂主总有些不放心。 　　就在长老会和执明堂争执不下的当下，一道火红的剑影裹挟着惊人气势从远处天山上落下，只见一张金色的符篆被剑光携来，等到众人目光聚集过来，符篆顿时散成碎金，同时，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拂过众人耳膜。 　　“将谢衡与古灵送到我这里来。” 　　那声音轻若无物，冷若寒泉碎玉，音色倒是十分动听，只是没什么烟火气，让人听了不敢生出丝毫杂念。 　　声音轻是轻，站在回风崖前的众人却丝毫不敢大意，尽皆整肃眉眼，端正体态，眼中带着严肃与敬仰，极为用心地听着。 　　就连那脸色难看的廖堂主，也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收敛了不满，甚至比长老们还要恭敬地聆听着，哪怕是听到对方要把谢衡和古灵带走，也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没有半分不情愿。 　　整个回风崖，也只有尚且不在状况的古灵和跪在地上的谢衡眼中没有那份炙热和尊敬。 　　那声音只说了一句话，长老会和执明堂这边却没有再多争一个字。 　　立即便有人押着谢衡从地上起来，古灵这边也来了两个人扶着她勉强站起身。 　　“轻点轻点，灵灵可是有伤在身，你们怎的这么粗鲁。”邢长老拍了两人一巴掌，从乾坤袋内掏出一片金色的树叶，那树叶一经拿出便迅速变大，很快落成了一叶扁舟。 　　“坐这个过去！”邢长老制止了两人唤剑的举动，怕古灵在剑上不稳，直接拿出了自己常用的飞行宝器，示意三人坐进去。 　　谢衡扫了那珠光宝气的金色叶舟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古灵与谢衡于是就这么一扁舟，一长剑飞往了神穹宗的鸣止山。 　　古灵坐在金叶幻化成的扁舟里倒是一切还好，谢衡却是被飞剑两侧刮过的风吹得发丝散乱，衣摆飞舞。 　　他身上还受着伤，体力灵力都在与魔族的战斗中耗尽，连一道灵力屏障都撑不起来，身子虚软无力，如果不是被前后的人压着肩膀，只怕下一刻就能从飞剑上掉下去。 　　然而即便如此，谢衡的美貌却没有被风散半分，凌乱的发丝和衣衫也只是为他艳丽的容貌增色，蹙着眉的模样看了就叫人心疼。 　　古灵颇有几分欣赏地看了一会儿，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唉，小伙子不姓江，可惜了。 　　谢衡沉着脸，明显感觉到身旁有一道不算灼热但是片刻不移的视线在他脸上、身上来回打量，然后盯着他的脸不动了。 　　那视线来源于谁不言而喻，总不会是两个修道多年的执明堂男弟子。 　　谢衡脸色更沉，对于古灵这种遇事先推卸责任——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对方看似总揽过错，实则用苦肉计推卸责任——且好逸恶劳的人没有半点好感，现如今即将被送至宗主面前，竟还有闲心欣赏他人皮相，实在是闲散懒惰、贪图享乐至极。 　　感觉到那视线移开，谢衡还以为对方有所收敛，结果抬头一看，鸣止山已至。 　　看来还是个惯会装模作样之辈。 　　谢衡在心里给古灵又下了一道批注。 　　金色的扁舟非常有灵性地在落地之前化作金叶飞走，没让鸣止山上的人看见古灵是乘坐法器过来的。 　　落地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倒是不叫金碧辉煌，却因材料皆为雪中玉，银白透澈，宛若冰宫，映在山中云遮雾缭的天光下，竟有几分虚幻缥缈之意，比仙宫也不遑多让了。 　　古灵没了金丹期修为，神识也无法展开，但是仅仅是神识能够覆盖到的范围，也有数千公里，然而那冰雕玉琢的宫殿，竟还未看尽全貌。 　　这鸣止山，有点东西啊。 　　结合自己刚刚乘坐的金叶扁舟，古灵对神穹宗身为天下第一宗的丰厚底蕴有了初步了解。 　　宫殿外是一块繁花锦盛之地，叫不出名字的各色鲜花粉紫蓝红地簇拥在一处，开在冰殿仿佛冰雪凝成的长柱跟下，仿佛众星拱月。 　　鲜花绿叶和透凉冰雪共存于一处，竟无丝毫矛盾之感，反而衬得冷的愈冷，艳的愈艳，疏冷不可侵犯之意通过这强烈的对比凸显得淋漓尽致。 　　想起那把冷如碎玉相撞的嗓子，古灵对自己这“素未谋面”的师尊更加好奇了。 　　宫殿外没有任何守卫侍从，干干净净、冷冷清清，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但古灵知道，这是因为她那个师尊修为高深，且性子喜静的缘故，平日里根本无人敢打扰。 　　送谢衡和古灵过来的人到这里就离开了，只剩两人站在这冰雪宫殿之前，茫然四顾。 　　准确地说，是古灵一人茫然四顾，谢衡却是只犹豫了片刻，便抬脚走进了宫殿正门。 　　古灵想到记忆里高冷的师尊，心里有些犯怵。 　　最主要的是，她到现在还没有遇见一个叫做江心澄的人，在原主的记忆里，神穹宗也没有这样名字的弟子。 　　那么可以肯定，江心澄要么是外门弟子，要么压根不在神穹宗。 　　那她这会儿是真的迷茫了，现代好歹还有高科技手段，查一查人名总能找到几个同名同姓的，古代这条件，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古灵郁闷地跟在谢衡身后，一路穿过无数个门，九转十八弯地来到一处淡蓝色的镜湖。 　　湖面上漂浮着红石紫树，高低形状不一样的血红色晶石如星子般飘在湖面之上，一棵巨大的无根紫树枝繁叶茂地开在最中央，从上往下看，就仿佛是蓝色星空上蔓延开来的无边裂痕，间或夹杂着星子般的果实。 　　古灵只看了这紫树一眼，便被某一根不起眼的树枝上迎风而立的白衣男子俘去了全部心神。 第61章 规矩 谢衡随意看去，却发现对方正盯着…… 　　那紫树上准确来说有两个人, 一红衣一白衣，在这一片艳紫中都该是很显眼的才对，然而古灵的眼睛就是黏在那白衣人身上拿不下来了。 　　他站在紫树琉璃般透明的枝丫上, 一身雪色与殿前冰雪无异，墨发随风轻轻飘动，一双无欲无求的银灰色眼瞳仿若承载了千年岁月，淡然若浮尘。 　　——看着就让人想调戏。 　　“古灵见过师尊、师姐。”古灵恭敬地对两人行了一礼。 　　白衣的男子银灰色的眸子落在远处，闻言只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古灵看着那双自带美瞳的银灰色眸子，感觉自己本就不多的良心蠢蠢欲动。 　　【系统，你说我能在找到江心澄之前出个轨吗？】 　　系统当然没有理她，古灵摸了摸心口，看着树上之人痛心道：【江心澄，我为了你, 放弃了整片森林呜呜呜……】 　　“师妹可是心口不适？”白衣男子旁, 身着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子从树上落下，一脸担忧地看向古灵。 　　古灵从树上男人的姿色中回过神，一眼看见这个英姿飒爽, 友爱师妹的同门师姐。 　　稍加回忆对方为人处世之后，脸上露出一丝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古怪之意，又很快敛去，看了明显不打算搭理他俩的树上师尊一眼, 摇头道：“谢师姐关心, 无甚大事。” 　　“没什么大事就好，你也是，不声不响跟着历练队伍出去，还闯进了魔穴, 幸而有谢师叔跟着，否则真是不堪设想。”红衣的月关情眉间流露出一抹爱责与庆幸，见有人在场，没有多加询问。 　　随即看向一旁的谢衡，手中变换出一瓶丹药，双指并拢牵引出一粒丹药：“谢师叔，我师妹多劳照顾，我看你也受了很重的伤，先服下一粒九转丹吧。” 　　谢衡没有立即接下，漆黑的眸子看了月关情一眼，尤其是她身上比起古灵那虽然破碎但依旧如月华般流动着浅色光华的宝衣来说，格外干练凌厉的红色劲装。 　　“谢师叔？”月关情身子动了动，眉心微拢，露出一丝疑惑，将丹药微微向前递了一递，顺便避过了谢衡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不是很喜欢那双过于漆黑的眸子。 　　“月师侄有心了。”谢衡收回视线，接过丹药服下，腰侧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立即不再流血，苍白的脸色也浮现一抹红晕，衬得那容貌越发艳若桃李。 　　月关情悄悄松了一口气，眸子免不了从谢衡脸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她这位谢师叔，别的不说，容貌是真的出色。 　　她等谢衡调息片刻，将体内伤势暂时平复，向两人解释道：“此次事件我已从执明堂得知前后经过，实属师弟师妹们莽撞，谢师叔虽没能及时拦下，但也已全力相救，实不该入那锁魂笼，不过廖堂主向来心思明直，只怕一时怒意难消，我只好求了师尊先将你们送来这里避一避，等廖堂主怒气消了，再行送你们出去。” 　　月关情声音清晰而坚定，短短一段话将事情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显然早有准备，加上眉目英气，装束利落，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沉稳可靠之感。 　　比起一身狼狈跟着谢衡一起听训的古灵，月关情作为亲传弟子的素质显然要高得多。 　　最重要的是，月关情还能求师尊将两人送来这里避难，而古灵，只能巴巴地等师姐求了师尊过来解围，到了此地之后，叫声师尊对方都不应。 　　而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师姐看上去才是宗主真正的亲传弟子，不仅可以随意出入鸣止山上的袅清宫，还能与从不轻易现身的子渊仙君交谈，传达对方的意见。 　　相比之下，被收入鸣止山子渊仙君座下后就再也没进过鸣止山，也没见过子渊仙君几次的另一位亲传弟子古灵，就显得格外野生了。 　　这一次也是，月关情还在鸣止山询问有关近年来颇有死灰复燃趋势的魔族应对之策，古灵便跟着历练弟子不分轻重地直接闯了魔穴，损失了五十八名内门弟子，自己金丹还碎了，可谓对比鲜明。 　　古灵回忆着原主与眼前这位子渊仙君的亲疏关系，眉头稍稍皱起，这和普通弟子没两样的师徒关系是怎么回事？她还想问一问同是姓江的师尊，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江心澄的人呢。 　　古灵的记忆里缺失了一块，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拜入子渊仙君座下的，只知道即便成了亲传弟子，原主也对子渊仙君多有惧怕，甚至不敢多来鸣止山上。 　　但要回忆为什么害怕，脑子便一片空白，看来这害怕的原因，和缺失的那点记忆有关。 　　古灵小说看得多，猜测应该是原主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被眼前的子渊仙君抹了记忆，以至于对其格外害怕。 　　但是为什么没有被杀，反而被收为亲传弟子，古灵就猜不出来了。 　　谢衡对于月关情的处理不置可否，只稍稍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并不对此领情。 　　月关情也不恼，挥手从镜湖中央的紫树上折来两截晶莹剔透的淡紫树枝，递给两人。 　　“这是迷榖天娑的树枝，有引路牵灵的作用，这袅清宫内种了不少迷迭花，神识只能覆盖数百里，拿着它不至于在袅清宫迷路，也能暂代弟子院中的引灵阵，加快修行。” 　　谢衡拿着树枝随意甩了两下，那树枝便从半个手臂长短变成了一根淡紫色发簪的模样，谢衡将它挽在脑后，将自己早已散乱的发丝重新束起，看起来根本没在听月关情介绍。 　　古灵也学着他偷偷挥了两下，摊手一看，淡紫色的树枝没有丝毫动静，树枝内流淌的深紫色汁液氤氲如常，仿佛在嘲笑古灵的不自量力。 　　谢衡偏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地别过眼去。 　　但古灵感觉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嘲笑。 　　“我倒是忘了，谢师叔与师尊是同门，应当从小在这袅清宫中长大，是我多嘴了。”月关情肃凛的凤眼中闪过了然，随即看向若无其事把手收起来的古灵，解释道：“师妹，这迷榖天娑的树枝要配合相应的心决才能变换成想要的模样。” 　　月关情说着，传了一段心诀给古灵，随即眉目微微严肃：“师妹毕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以后还是要多来这鸣止山。不说如我这般经常来此与师尊商谈宗务，至少也要熟悉袅清宫才是。” 　　月关情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眼看了一眼从刚才开始一直站在迷榖天娑树上没有说话的江子渊，见他没有反应，稍稍安心。 　　看来师尊也是同意她的说法的。 　　用迷榖天娑的树枝将头发束起的谢衡看上去没了那种迷乱的风情，但没了遮挡的容颜越发惹眼，眉心红痣更是鲜艳。 　　他闻言看了月关情一眼，又瞥了一眼站在树梢上不言不语、面色冷淡的江子渊，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阴沉了。 　　古灵得到心决，却没有立即使用。 　　月关情还以为她没记住，又传了一遍，见古灵还是没动，问道：“怎么了？又不想变了？” 　　古灵没有回答，谢衡却是看了江子渊一眼，又看向一脸关切的月关情，嘴中轻轻一嗤：“她金丹都碎了，拿什么变？” 　　月关情一直从容不迫、沉稳大方的表情微裂，一直冷静淡然的声线微微拔高：“金丹碎了？” 　　古灵尴尬地点点头。 　　可不是吗？心决一传过来，她就知道这树枝不是她驾驭得了的了。毕竟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心决不用灵力就能驱使的。 　　谢衡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这个看上去沉稳可靠、关爱师妹的大师姐，在见到师妹这么久之后，却连对方金丹碎了都没察觉到，可真是友爱师妹啊。 　　谢衡的眸子轻轻扫过对方腰间绯色的腰带，红色的腰带看上去与劲装别无二致的简单，然而细细看去，那腰带在光线下微微泛着金光，金绯相间，漂亮极了。 　　如果不是在别处看到过这种金丝绯线的料子，还真以为这位大师姐不重俗欲而攻在内修了。 　　“师妹，你怎么不早说。”月关情的表情只裂了那么一瞬，很快恢复成一贯沉稳可靠的模样，抓起古灵的手腕用灵气探去，发现对方体内灵气确实松散不凝，飘虚不实，是金丹破碎后才有的灵气反应。 　　她没顾上谢衡轻讽的眼神，抱着古灵驱动灵力，衣袖翻飞之下，两人一起来到了迷榖天娑上，站在江子渊的身旁。 　　“师尊，师妹的金丹碎了，您看看可还有救？”月关情脸上露出浓浓的忧虑之色，握住古灵的手腕向江子渊递去，意图让江子渊看一看古灵体内伤势。 　　被递出去的手指尖只差一丝便要触及到江子渊绣着金色祥云的雪色衣袖。 　　然而下一秒，只见漫天紫色树叶飞舞，在古灵两人和江子渊之间刮起一阵狂风，挡住了视线。 　　再睁开眼，两人已经回到原地。 　　树梢上，江子渊没有温度的银灰色眸子冷冷向两人看来。 　　月关情连忙跪下：“师尊赎罪，弟子一时情急，竟忘了师尊的规矩，但师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师尊救一救她的金丹。” 　　谢衡闻言嘴角又是一扯，月关情这话，意思不就是同是江子渊亲传弟子，古灵却连江子渊从不让人近身的规矩都不知道？ 　　原来比起好逸恶劳、贪花恋色，世上还有更让人厌烦的性格。 　　谢衡目光随意向古灵看去。 　　却见对方盯着自己的指尖发呆，好似被震住了一样。 第62章 责任 师尊，您要要不要再来一道金光？…… 　　古灵抬头看向树梢。 　　只见清风拂叶, 天光从缝隙中漏出落在那人脸上，光晕朦胧间五官已不甚清晰，只余一个高而远、清而冷的剪影, 以及一双拨云见月、比飘然而过的落叶还要清寂无尘的银灰色眼眸。 　　“师妹你来得少可能不知道，师尊他不喜欢他人近身。实在对不住，是我太心急了，你放心，你的金丹我一定会想办法，一定让师尊帮你修复好。”月关情双眉紧蹙，眉宇间倒不见女儿情态，而颇有些肃然之感，让人一见便能察觉出真心。 　　古灵看了一眼眼前满脸懊恼的大师姐，那自然而然便替古灵安排好了一切、冒着被师尊降罪的风险替古灵与师尊求情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古灵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小角色, 不自量力地求别人的师尊给自己救命呢。 　　迷榖天娑树下, 谢衡已经拿了丹药，作为宗主的江子渊又没有任何表示，按理来说, 他该走了的。 　　毕竟在这袅清宫里，他也不需要人带路。甚至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熟悉这里，就连江子渊都因为性子冷淡的原因，未尝多加走动。 　　但谢衡却不知为何, 一直在旁边站着。 　　此刻听了月关情的话, 又看了看旁边仿佛不知所措的古灵，阴沉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愈发不耐了——偏偏还站在这儿不走。 　　古灵又看了看树梢上的师尊一眼，不仅没有依言后退, 反而直直伸出了一条手臂。 　　无视月关情焦急的暗示，古灵将自己的手腕往前递了递，白皙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师尊，我金丹碎了，您看看呗。” 　　有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吹得满树的紫色迷榖天娑树叶沙沙作响，镜湖里的太白鱼露出水面吐了个泡泡，发出轻微的“啵”声。 　　除此之外，整个镜湖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月关情焦急而关切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诧异地看向古灵，不明白她怎么敢这样对师尊说话。 　　莫不是以为性子娇憨些就能得到师尊的宠爱？ 　　那还真是想多了，她曾亲眼看到曾经有女子学那凡间话本的女主人公做那矫揉造作之态，在师尊面前表演什么天真烂漫，还摘了一朵花献到师尊面前，一脸单纯地说师尊比她见过的花儿还要美得多。 　　结果，那女人和花儿一起被送出了神穹宗。 　　待她回头，万里青山绵延不尽，再也找不到神穹宗的大门。 　　莫说找了，没了神穹宗的庇护，修为还没有突破心动期的少女转眼就被山中妖兽分而食之，破碎的衣衫和花朵一起，永远地烂在了泥里。 　　那女人和月关情是同年进的宗，彼此之间尚有两分情意。 　　女人说像师尊这样性子冷淡的人，最容易被性格活泼、生气勃勃的人吸引。 　　她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说与了月关情，有理有据得月关情都有了几分蠢蠢欲动。 　　所以当女人被妖兽啃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呈现在她面前时，尚还喜欢穿粉色衣衫的月关情沉默良久之后，迅速变成了如今这副沉稳大气有担当的模样。 　　而在平安无事度过了十几个年头，并且自认子渊仙君对她也颇有几分不同之后，月关情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 　　子渊仙君，其实更喜欢坚强独立，沉稳有担当的女子。 　　而像她小师妹这样的，师尊是最讨厌的。 　　月关情收回思绪，跪直身体，尽量让自己显得知错能改、敢于承担。 　　果不其然，小师妹此话一出，树梢上师尊的眸子越发冷漠起来，白衣银眸，清冷无尘，没有丝毫理会古灵的意思。 　　“帮助受伤的弟子恢复伤势，是作为师尊的职责之一。”古灵似乎没有感受到江子渊的冷漠一般，又抛出一句听起来有理有据，实际上大为不敬的无耻之语。 　　就连一直默默看戏的谢衡，此刻都不由得侧目。 　　这古灵，刚才坐金舟过来的时候还知道装模装样，这会儿竟连装都不装了？ 　　江子渊没有丝毫动静，一双银灰色的眸子淡淡看过来，仿佛在欣赏一出表演得十分拙劣的闹剧。 　　“小师妹，快跪下！”月关情看不下去了，古灵这会儿如果把师尊惹怒了，也落得个逐出宗门的下场，那她特意把古灵捞回来的举动岂不是白费？ 　　——本来好好挨一顿审还能多活两天，结果被她接来这袅清宫没几盏茶时间就挂了，宗里弟子们岂非认为她是故意将人弄来送死的？ 　　古灵非但没跪，还接着道：“师尊不信可以看看，连谢师叔这等损了宗门五十八名弟子的王八蛋，师姐碍于师叔侄情意都不得不给出一粒丹药让他站着，更别说身为师尊亲传弟子的我了。” 　　谢·拼死救了二十多名内门弟子·受伤濒死没丹药支撑不下去·连长老都认为罪不在他·衡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声王八蛋，不知为何一直阴沉着的脸缓缓转向古灵。 　　古灵犹嫌不够，又指着跪着的月关情道：“师姐对我的关心师尊刚刚应该也看到了吧，不仅句句真情，还敢冒着大不韪将我递与师尊面前请求师尊出手。这就是师姐妹情，师徒情理应比此情更为亲密周到。” 　　月·因不敢擅用灵力跪了半天膝盖都开始发疼·虽然表现了姐妹情但实际上连对方金丹碎了都不知道对古灵的师姐妹情不能更塑料·关情表情重新裂开了一遍，眼珠子僵硬地看向古灵。 　　“师尊，您看看徒儿的金丹。”古灵重新递出了手，这一次，连眼眶都红了，“师尊真的无动于衷吗？” 　　纤白的手腕在紫色的树叶雨中显得格外地脆弱不堪，更遑论那只手上没有丝毫灵力缠绕，金丹破碎的后果越来越严重，再不出手只怕连最后一点灵气都要逸散干净。 　　谢衡看着那只手，眼瞳微微一颤，忽然收回了轻视的目光。 　　这样严重的灵气逸散，无论出现在哪位修真者的身上，都不可能平静待之，更何况金丹破碎的痛苦，并不只在金丹碎裂的那一刻，而是无时无刻不在搅动着体内的灵气，宛如被瓷器碎片扎入血肉，不断地扭转研磨。 　　别看古灵如今这样淡然而悠闲地站在这里，实际上体内承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苦，这样看来，这份淡然，便值得他尊敬。 　　古灵完全没注意到谢衡的视线，如果知道谢衡此刻心中所想，只怕再也无法维持这份淡定：毕竟她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金丹破碎之痛，早在系统将她投过来、修复原主身上致死伤势的时候，就把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现代人疼死的碎丹之痛屏蔽。 　　古灵这份淡然，完全是她自己也忘记了碎丹的痛苦，否则说什么也要再表演一个伤重濒死以增加自己的说服力，而不是憋了老半天都流不出眼泪只能红个眼眶这亚子。 　　月关情一看古灵这表情就一阵牙疼。 　　她这小师妹，别的地方都好，又蠢又自卑又善良，堪称好哄骗的典范，唯独一点不好。 　　那就是太特么酸了，简直是醋做的。 　　遇事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又没那自己解决的本事，只能自怨自艾，偏偏人又自卑，于是一边自怨自艾一边还要拉别人下水，说什么“如果是XX肯定能做得比我好balabala……”，于是事情往往都被她夸过的那些人做了，她自己还落得个善良柔弱的称号，真是把她这出钱出力还不一定能落得好的沉稳大师姐秒杀得渣都不剩。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过对方是无心的，月关情真的要以为对方是白莲花修成的妖怪，咋就那么出淤泥而不染呢？ 　　月关情心里腹诽了几句，面上当然还是略做担忧的，听到古灵这么说，也跟着道：“是啊师尊，师妹她妄闯魔穴受了伤，本不该让师尊出手，但她毕竟年纪还小，师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你觉得我应该救她？” 　　清而淡的声音自树梢传来，似乎带着镜湖的寒凉与冷寂，听得人思绪为之一清，耳朵忍不住享受起来。 　　月关情按捺住心喜，暗道师尊果然还是重视她的，连忙点头：“理应如此，虽然……” 　　月关情还想再暗示几句，没想到一阵夹杂着迷榖天娑清冽香气的清风伴着一道淡淡的金光从树上落下，一瞬间没入古灵头顶。 　　那金光虽然淡，但却细长凝实，犹如从日中金乌抽出的一缕，华贵难言，甫一入古灵体内，便如墨入清水，让古灵整个人都透出薄薄金光。 　　古灵只觉得浑身一暖，如朝日初生，冬火初燃，一股温和的暖意瞬间弥漫全身，紧接着，腹下三寸处仿佛被热水浸泡一样酸软难言，古灵估摸着应该是金丹在迅速修复。 　　不到半刻钟，四周灵气便疯狂向古灵涌来，迷榖天娑的树叶和地上的树枝被这阵灵气狂潮席卷，慢慢形成了一道深紫色的漩涡，紧紧围绕在古灵身边，牵引着更多的灵气到来。 　　这动静足足两刻钟才停，而古灵体内的金丹则从指甲盖大小涨大到了婴儿拳头大小，隐隐有分裂的迹象。 　　很明显，她进阶了。 　　并且一跃三级跳，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大圆满，很快就要突破元婴期。 　　古灵感受了一番体内的灵力，惊喜地抬头：“师尊，其实帮助徒弟进阶也是作为师尊的责任之一，师尊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再来一道金光？” 第63章 回来 “师妹你要体谅师尊……”…… 　　江子渊当然没有再给她一道金光的打算。 　　且不说那金光看似单薄稀少, 实则是江子渊功力高方才显得举重若轻，短时间内就算想来第二道也是没可能的，更何况古灵靠着一套歪理邪说勉强让江子渊降下一道金光已经是极限, 以江子渊看着眼前弟子灵气逸散而毫无所动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给出第二道。 　　不过古灵也不亏，她验证了当年江子渊收她为亲传弟子确实是出于某种强迫性的原因，大概率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嘱托或要求，以至于江子渊不得不将她收为亲传弟子，且还不是表面上给个名义就完事的，还必须尽到作为师尊的责任。 　　江子渊最终给了她一道金光，就是因为这份为人师尊的责任。 　　但是除此之外，再多就没有了。 　　古灵也猜得到江子渊不会给她第二道金光，但是猜到是一回事，说不说是另一回事。 　　逗猫最有趣的时候, 不也是看猫露出自己预想中的炸毛表情时最为欢乐吗？ 　　古灵看遥遥站在树梢上的师尊, 听到这一句后果然眸光似冰，冷冷看了古灵一眼，扔下一句“都出去”之后整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都出去”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再收留古灵等人留在袅清宫里了, 就连月关情都没能幸免。 　　月关情起了身，免不了对古灵的一番冒失举动有所不满，但是还是得维持自己稳重包容的人设，只好耐着性子道：“师妹, 你刚才对师尊太无礼了, 这金曦琼光师尊给了你一道已是莫大的恩宠，哪里能张口要第二道？以后可再不要如此莽撞了，以免惹得师尊不喜。现下你们也不能回自己的住处，先住进我的院子吧。等师尊气消了, 我再去向他求求情。” 　　古灵见月关情真有些恼了，想到自己接下来还得维持人设，以免触动自动修正服务被扣工资，于是也收敛了两分，真诚道：“师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师尊原来对你这么严格，我看他赐金光的时候挺大方的，可能是见不得我受伤吧，师尊人真好，我以后尽量不让师尊担心。” 　　月关情被她一番不知有意无意的炫耀气得吐血，如果不是确定对方脑子蠢得无可救药，她真要以为古灵是故意说来气她的。 　　她压下鄙夷与恼恨，也不想看到古灵了，直接飞到最前面带路，口中嘱咐道：“虽然不能在袅清宫呆了，但是迷榖天娑的树枝还是很有用的，谢师叔和师妹就留着它引灵吧，效果也不比一般聚灵阵差。” 　　古灵金丹恢复了，而且一跃三级跳，灵气控制得还不够稳，运灵于身踏在飞剑上时一下子冲得老远，尤在月关情和谢衡之前，闻言回头对月关情一阵疑惑：“这树枝我们当然会带着啊，师姐莫不是还打算收回去不成？虽然我是不介意师姐连一根树枝都要抢，但是谢师叔好像把它当簪子用了，这要是把树枝要回去了，让谢师叔披头散发也不好吧。” 　　远远坠在两人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衡身子微微一歪，从空中坠下几尺，被迷榖天娑的树枝簪起的发尾微微扬起，漆黑的眸子沉沉看向古灵。 　　他早已是出窍期修为，灵随意动，不需要御剑也能飞行，会落下那么几尺只可能是因为心绪不稳。 　　见对方连眼神都没飘过来半点，就明白自己纯粹是被随口拿来气月关情的工具而已。 　　谢衡想通这点之后，脸色倒是好了一些。 　　还知道利用人，也不算蠢得无可救药。 　　月关情不过是随口叮嘱而已，虽然确实有那么一分做主人的意思在，但是也没有小气到连根树枝都要计较。 　　古灵这么一说，倒显得她不仅拿迷榖天娑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还小气吧啦地想要拿回去，简直让月关情恨得牙痒痒。 　　“师妹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出了袅清宫就将那树枝随手扔了，岂不可惜。谢师叔倒还好，毕竟从小长在袅清宫，自然不会将迷榖天娑的树枝当做无用之物扔却，倒是师妹来得少，自是要叮嘱几分的。” 　　人谢衡和我一样城里人，见过世面认得好东西，你一乡巴佬眼皮子浅得跟没有似的，这话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懂？ 　　月关情的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古灵原想反驳她几句，就见眼前冰雪之色陡然一变，各色仙花碧草轻轻摇曳，于寒风中陡峭而立，仿佛一瞬间从寒冬穿越到暖春。 　　袅清宫大门，到了。 　　“东南方向的若英山就是我居所所在，因得师尊看顾，布下了禁空咒，只能步行或乘坐特定的禽兽过去，未免中途再行落地，我已唤了三只绯线白鹤过来，先在此地稍等片刻吧。” 　　禁空咒目前只有宗门里于符咒一道颇有建树的裴青长老会布置，而裴青长老又是出了名的脾气又臭又硬，只肯给继承了宗主之位的江子渊一点面子，月关情这份荣宠不可谓不大。 　　绯线白鹤是一种从头顶正中央到尾巴尖，有一条贯穿全身的红线的白鹤，性情温和、飞行速度快，是宗门之间往来的重要交通工具，然而这些绯线白鹤都是有固定飞行路线的，平时根本不会听从传召，月关情能够将其叫过来给三人代座，显然是被特别关照过。 　　谢衡对这些宗门里的事情再清楚不过，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古灵。 　　对方一开始身为亲传弟子却跟着普通内门弟子历练，受了伤之后江子渊也不见过来接人，见到师尊也是三请四求才得了一道金曦琼光，现下被人赶出了门，连绯线白鹤都得等她师姐召唤。 　　这一对比，连谢衡都察觉出江子渊明显的偏心了。 　　他倒想看看，古灵会如何应对这份明显偏心。 　　古灵下了飞剑，眼睛左右瞄了瞄，选了一块看起来不那么冷的大石头坐下，就那么托腮等着了。 　　谢衡不由得失望起来，果然不该期待一个好逸恶劳的人如何奋进，即便是被这样奚落竟也没有任何反应，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谢衡脸色又阴沉下来。 　　月关情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这么明显的炫耀，古灵什么也没听懂吗？这脑子未免也太蠢了吧！真是让人连讥讽都没有成就感。 　　古灵托着腮，如果知道这两人的想法，只会嗤笑一声：少年，你想多了。姐根本不认识这俩玩意儿好吗？ 　　记忆这东西，本来就跟电影似的，能记得个大概情节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谁还特意去记电影里公交车的具体管理条例啊？ 　　那绯线白鹤在古灵这里，也就相当于公交车了。 　　月关情没炫耀到古灵痛处上，也懒得再找些借口打击她了，三人等到绯线白鹤过来，直接乘上去，飞去了月关情住所所在的若英山。 　　若英山虽没有如鸣止山般冷清孤寂，但也种满了紫竹和白草，颇有几分清幽之感。 　　一座竹制小屋掩映在竹林间，院内种着一小片杜鹃和红提瑛，红红紫紫的一片，倒与这清幽之地不太相符。 　　谢衡看了一眼，首先选了院子里灵气最浓郁的一片地打坐坐下，再不言语，显然是打算直接疗伤。 　　月关情见他所落之处正是自己闺房屋顶之上，神色间不由闪过一丝异样，但也没说什么，转头想领着古灵去另外的地方。 　　却见古灵在看了竹屋一眼之后，看似小声实则连传音入密都懒得用地说道：“师姐，你这儿也太破了吧，连屋子都是用竹子盖的，修炼的动静稍微大点不是连房子都没了？师尊对你也太差了吧。” 　　月关情看了眼自己那用紫竹中最珍贵的卉灵紫竹制成的比紫山石聚灵效果好得多且漂亮坚韧得多的小屋，再看看古灵一脸毫不作伪的同情，一时不知道该气愤对方连卉灵紫竹都不认识让她想炫耀都找不到门，还是该同情对方连卉灵紫竹都不认识的浅薄见识。 　　“要不……师姐你还是跟我一起到我那里去住吧。虽然长老们可能会去找我，但是谢师叔犯的错比我大多了，长老们和廖堂主要抓也是先抓他，我那里在谢师叔落网之前还是挺安全的。”古灵真诚建议道。 　　正在疗伤的谢衡眉头忍无可忍地跳了跳。 　　月关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表情，耐心且包容道：“长老们并不是只会统一行动，他们可以分开抓人……师妹还是安心住下，不要让师尊的一番心血白费，即便是宗主也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放人的。” 　　“偷偷放呢？”古灵问道。 　　“……没有偷偷，从你们被师尊从回风崖唤过来之后，大家便都以为你是在被师尊亲自管教，一旦出现在执明堂和长老面前，他们就会认为是师尊以公徇私。” 　　“哦。那师尊也没有在管教我们啊，他是不是没有尽到做师尊的责任？”古灵悄悄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铃铛，驱动灵力晃了晃。 　　“师尊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那么多时间管我们，我们作为师尊的亲传弟子，自然是要为其分忧的，比如现在，师妹莫要再生事端，就是对师尊最好的帮助。”月关情被她问得脑壳都疼了，简直比当年对着镜子练习如何忍痛更显坚强大气还要头疼。 　　“所以说这确实是师尊没有尽到责任？”古灵把握住了问题核心，“力不从心以致有所疏漏？” 　　“师妹你要体谅师尊……”月关情说话已经懒得动脑子了，只本能敷衍了两句。 　　“好的师姐。”古灵满意地掐断了手中的传音铃，点点头径直往月关情卧室走去。 　　笑话，那里灵气最浓，不去那里去哪里？ 　　鸣止山，袅清宫。 　　月上重檐，清凌月华打在仿若冰雪铸成的浅蓝色透明屋顶之上，一道修长人影斜映在琉璃瓦上。 　　夜风送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铃音的传递有些清越：“力不从心以致有所疏漏？” 　　“师妹你要体谅师尊……” 　　江子渊掐断了传音铃，绯色的唇微动，无声的密语从唇中吐出，化为金色的符文消失在夜空中。 　　“回来。” 第64章 吓死我了 “小白，你刚刚变小差点摔死…… 　　金色的符文在竹林上空碎成虚无的光斑, 化作一道玉碎冰涧的声音回荡在紫竹林里。 　　无论是正在疗伤的谢衡、正往木屋走去的古灵，还是站在原地的月关情，都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师姐, 师尊是让我们回袅清宫吗？”古灵停下脚步，好奇道。 　　“应该是的。”月关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师尊是察觉到自己失职了吗？”古灵又问。 　　“师妹慎言。等我们去了，师尊自有指示。”月关情已经开始对古灵的大逆不道之言免疫，闻言也只是象征性地叮嘱了两句。 　　她走到谢衡身边，拿出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长弓，扣住弓弦轻轻一弹，一道无形波纹扩散开来，叫醒了疗伤的谢衡。 　　“师尊有令，命我等即刻回袅清宫。” 　　谢衡闻言看了古灵一眼，对方正盯着月关情手中的越音弓好奇, 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江子渊叫他们回去，与这个女人有关。 　　一行人乘坐绯线白鹤重新回到袅清宫。 　　月关情走在最前面，古灵紧随其后, 谢衡落在最后，步伐不紧不慢，看上去如逛自家后花园一般自在。 　　来到镜湖后，江子渊已不在此处。 　　几人等了一会儿, 空气中再次有金色符文逸散, 江子渊让他们先留在袅清宫，待查明此次事故原因后，再行处置。 　　“月关情来长明殿。”江子渊交代完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再度将月关情唤去。 　　月关情目露欣喜，又很快压下，照惯例对古灵叮嘱一番后，才不无得意地向长明殿飞去。 　　谢衡则看了一眼古灵，熟练地找了一个方向，自行离开。 　　古灵对这里着实不熟，只能拿着迷榖天娑的树枝，在袅清宫内穿行，试图找一个住的地方。 　　青枝玉树，雪柱花台，整个袅清宫看起来十分晶莹清透，就连那些植物周围外放的萤火虫一样细碎微闪的灵气，都有一种淡淡的冷意。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冷。 　　古灵摸了摸乾坤袋，默默摸出一件锦裘裹在了身上。 　　不管身体冷不冷，反正在这里多呆两分钟，心里是凉得透透的了。 　　逛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古灵终于在一个流淌着碧绿色不知名河水，被古藤和迷迭花爬满的地方找到了一张看上去像床一样的东西。 　　已经御剑在风中吹了半个小时冷风，并且没有找到一把可以坐的椅子的古灵在看到这张四四方方，四周缠着古藤和粉色迷迭花，正中央还放着一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的床一样的东西时，简直要喜极而泣。 　　正当她即将御剑飞到悬浮在碧绿河水上空的花床上时，一颗石子将她的剑打飞了两两寸，古灵御剑还不熟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偏了剑头一口气撞在了花床上。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睡在这样一张看起来就明显不对劲的花床上。” 　　低沉而傲慢的声音缓缓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浮现。 　　来人一身黑衣已有多处破损，腰际还有干涸发褐的血液，一头墨发被紫色的迷榖天娑树枝化作的簪子盘起，眉心一颗艳丽的红痣显得格外妖冶。 　　谢衡从被古藤和迷迭花遮掩住的大门处走出，惯来阴沉的脸色在看到古灵不过被一颗石子打偏了剑道便一头撞在花床上时，显得越发难看。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在害人落水后还站在原地，等着被揍。” 　　碧色的河水一阵剧烈激荡，水花四溅中一个人影破水而出，白色的灵剑从谢衡的正面进攻，被他躲过之后，一个穿着绣珍珠鞋子的脚印印在了他的后背，一脚将他踹进了水里。 　　“你怎么……”谢衡话还没有说完，一脸震惊地落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不过一个眨眼，谢衡便从水中出来，看着古灵的眼神阴沉得可怕。 　　墨发滴水，脸颊上滚着晶莹水珠，衣衫湿透，如果不是一脸沉郁，真是一副极妙的美男出浴图。 　　古灵看着自己的脚，也十分惊讶。 　　她不过是气得慌想要拼力一试罢了，想也知道谢衡一个出窍期，哪怕是重伤未愈，也不是她一个不甚熟练的金丹期对付得了的，那假动作骗不了谢衡是必定的，更何况元婴之后，修真者体内形成了内循环，哪怕没有刻意用灵力护体，那灵力护罩也不是一般金丹破得开的。 　　然而古灵就是一脚踹上了谢衡的身体，并且让对方失去灵力一般连扭转缓冲的动作都做不了，直直掉进了河里。 　　妈诶，她这个脚，难道自带破甲buff？个乖乖的，这是个什么宝贝脚！！！ 　　古灵原以为谢衡会想要报复回来，毕竟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像是自己杀了他亲生父母又害他跑了老婆一样，沉得快滴出水来。 　　然而谢衡却在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离开前还告诫了一句：“那是供养紫血藤和迷迭花的血床。” 　　古灵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迷宫一般的袅清宫中，回想起他刚刚的话，左看右看，从河水里抓了一条鱼丢在了花床上。 　　不到一秒的时间，那条看起来像是动物皮毛一般的毛绒垫子便化作强力胶水一样的东西，死死黏在试图蹦跶的活鱼身上，四周唯美的古藤缠花迅速生长，瞬间布满花床，紧紧裹住那条鱼。 　　不到十秒钟，那条刚刚还试图蹦回水里的鱼便被吸食得只剩下骨架，而饱餐一顿的古藤和迷迭花则是重新退回了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兢兢业业地装饰着花床。 　　古灵看着那个完整的鱼骨架，感觉浑身发毛，再看一看快长满整个屋子的古藤和迷迭花，莫名感觉自己就像一盘菜，肆意走在人家嘴巴里，只差一个契机就会被吞噬包裹，然后嚼烂撕碎。 　　于是马不停蹄地御剑出了门。 　　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古灵都不敢停留了，硬是找到了一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植被和水源的空旷房间。 　　古灵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三四件妖兽的皮做成的披风，叠成两叠铺在地上，也不敢睡觉了，直接坐在上面打坐。 　　等到心里那股子恶寒去了，古灵睁开眼，打算思考接下来咋办。 　　便与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四目相对。 　　“你好宝贝，再见宝贝。”古灵抓起手边的剑，迅速后退到大门，只差一步就能出去，一条长长的尾巴死死堵住了大门。 　　古灵顺着尾巴看过去，重新和那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对上。 　　“郑重介绍一下，我叫古灵，兄弟你呢？”古灵伸出手，打算和对方友好会谈。 　　那双眼睛慢慢后退，古灵这才看清了它的全貌。 　　头顶一对大角似鹿角一样有分叉，两条长长的胡须飘在半空中，细长的身子一路延伸到房间之外，一身雪白鳞片莹润有光泽，看上去竟比白玉还要美观，如果不是相对于古灵来说体型过大，妥妥的帅哥龙。 　　古灵见它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出于花国人对龙的特殊情结，古灵勉强放下了对于他巨大的体型和黑黝黝的碗口大的眼睛的害怕，试探性地走近。 　　白龙没有丝毫反应，长长的龙须在空中漂浮着几乎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珠子还紧紧盯着古灵，随着她的走动而转动，只怕还以为是个雕刻得特别精美的玉雕。 　　古灵走得近了，发现这条龙确实没有伤害她的念头，心思渐渐活跃起来。 　　她看着那两条像面条一样柔软又像婴儿肌肤一样顺滑的长须，很想上手撸一撸。 　　白龙随着她的走近，几乎占满整个眼眶的大黑眼珠子缓缓下移，看上去竟有些呆萌。 　　古灵试探性伸出手，白龙没动。 　　说时迟那时快，古灵一把薅住那根飘在半空中的长长触须，非常迅速地撸了一把。 　　“吼～”白龙长啸一声，绵长而强劲的气息直冲古灵面门，几乎将她掀起来。 　　古灵艰难地闭着眼睛，身体被吹的向后飞起，衣服紧紧贴着身体，如果不是抓着长须，只怕立刻就要被吹飞撞在墙上。 　　长明殿。 　　几个长老和执明堂的堂主以及几位重要执事分坐在两侧，面面相觑。 　　“宗主，您看……这谢衡和古灵……”邢长老年纪最大，与宗主相处时间最长，免不了被众人推搡着做总结人。 　　江子渊坐在最上首的宗主座上，一身白衣胜雪，眉目疏冷，眸色冷淡，没有丝毫开口的迹象。 　　长老和执事们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一旁站着的月关情。 　　“宗主的意思是，在诸位长老和执明堂执事了解完所有情况、做出最终决定之前，谢师叔和小师妹暂且由袅清宫接管，诸位还请回。” 　　月关情唇角牵着一抹微笑，示意诸位长老在得出结果前，不必再来袅清宫。 　　长老和执事们傻眼了。 　　了解完所有情况是什么意思？情况不都已经了解完了吗？宗主这是对他们的决定不满意？可对结果不满意想让他们重新了解情况，又为何不让他们带走谢衡和古灵？ 　　五十八名内门弟子死绝，唯二闯进魔穴内部的还活下来的人被扣在袅清宫，这让他们上哪里了解情况？总不能去问魔族吧！ 　　“宗主，如果不带走谢衡和古灵，我们如何了解……”执明堂的另一位执事起身，试图再劝一劝江子渊。 　　却见宗主原先只是半阖着的眼睛陡然睁开，银灰色的瞳孔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冰冷如漠视凡间的神明。 　　那位执事还以为自己哪里触怒了宗主，额头冷汗直冒，却见宗主脖颈下自后颈到喉结陡然浮现一套银色的龙纹。 　　江子渊手指轻轻点在龙纹的龙头上，龙纹隐没一瞬，又很快浮出，江子渊眉头微皱，冷声道：“有了结果再过来。” 　　说着寒雾缥缈间瞬间不见了踪影。 　　袅清宫，皓月殿。 　　古灵坐在白龙头顶，紧紧抱着白龙头顶的两只大角，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小白，你刚刚差点摔死我了知道吗？” 　　白龙一个脑袋有她身体那么高，刚刚骤然缩小差点把在她身上的古灵哧溜一下摔下去。 　　还好只有一瞬。 第65章 不舒服 想到这里，谢衡心里竟然有些不…… 　　江子渊赶到皓月殿时, 偌大的一条白龙正驮着一个青衣的女子在皓月殿大厅遛弯。 　　皓月殿左侧，房门的门框上半透明的雪中玉上有多条裂缝，隐隐有碎裂的痕迹。 　　正中央的大门上, 那圆润的破洞显示着他们是如何兴奋地直接从房间暴力突进了大殿里玩耍。 　　大殿里，白龙背上骑着人，长须被人抓在手里当缰绳，白色的龙角上挂着一串红色手链，脖颈处穿着一件披风，带子则系在那被称作逆鳞的颈腹处，毫无作为一名神兽的尊严。 　　江子渊看着那飞得神采飞扬的二人，尤其是白龙一双黑黝黝的龙眼里毫无排斥的欢快，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沉思，随即隐没。 　　他看着准备直接飞出皓月殿的白龙，冷声道：“皓。” 　　白龙被古灵一番真情实感的彩虹屁吹得忘乎所以, 根本没听到江子渊的声音, 连江子渊的靠近都没有察觉。 　　古灵骑在龙身上，第一次体验到飞天坐骑的快感，也是兴奋不已, 一边疯狂给白龙吹彩虹屁，一边抓着他的两条须须使劲撸，完全没注意到大殿里多了一个人。 　　一人一龙愉快地无视了江子渊，准备飞出皓月殿玩玩。 　　结果刚抬起头, 古灵身下一空, 迅速跌进在空气阻力的作用下铺展开来的红色披风里，紧接着屁股上传来直击灵魂的酸爽痛感，古灵“嗷”的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不准动。”江子渊眼帘下垂，视线微微向右下方瞥去, 声音冷淡。 　　脖颈处，银色的龙纹挣扎了一瞬，在江子渊堪比万年寒冰的声音中默默隐进了皮肤里。 　　江子渊这才看向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古灵。 　　“师尊、师尊您来了，原来这是您的龙，怪不得我看它长得如此丰神俊朗、矫健多姿，原来是继承了您的风采，宠似主人形，此言果然不虚！”古灵顾不得屁股痛，连忙爬起来给师尊吹了一通彩虹屁。 　　可惜江子渊与白龙皓完全不同，不仅对她的彩虹屁视若罔闻，眉头还微微皱起。 　　“伸出手来。”江子渊淡声道。 　　古灵不明所以地伸出一条手臂。 　　江子渊伸出手，露在衣袖外的手背白皙光滑如美玉，骨节修长，指甲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格外好看。 　　他骈起两根手指，虚虚从古灵手臂上方拂过，古灵只觉一道略带凉意，但并不冰冷的气息从手臂上拂过，那手便收了回去。 　　江子渊收回手，眸中闪过一丝讶意，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再看向古灵时，依旧是一贯的冷淡。 　　“此丹药服下，以后每月一粒，每日午时来和曦殿找我。”江子渊手掌朝上，掌心出现一个白玉的小瓶子，递给古灵。 　　古灵伸手去接，刚抬起手，江子渊便迅速收回了手，白玉瓷瓶悬浮在了空中。 　　古灵拿丹瓶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了一眼江子渊的手，将丹瓶拿到手，倒出丹药吃了一粒。 　　不知道那丹药用什么做的，闻上去有一股花香，味道也十分不错，冰冰凉凉又带着一点回味无穷的清甜，让人不禁想要再来一粒。 　　“一月一粒。”淡淡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古灵这才晃过神来，发现自己不自觉又倒了一粒出来，在放进嘴里之前被江子渊惊醒。 　　“师尊，这丹药用什么做的？味道怎么这么好？”古灵依依不舍地收起了丹药，好奇道。 　　“清心丹。”听到古灵说起味道，江子渊银灰色眸子微动，眼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口说出一个答案。 　　“清心丹不是这个味道吧……”古灵嘀咕着，被江子渊冷淡的目光看得咽下了后面的话。 　　算了，反正告诉她她也不认识。 　　“可是师尊，下午我要带弟子们练习法术，午时时间可能有点紧，能晚上再去吗？”古灵记得亲传弟子每天下午要去辞兮阁教导弟子们法术要领，同时练习宗门心法。 　　江子渊轻轻摇头：“午时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古灵丹田处，那里，正是古灵金丹所在的位置。 　　古灵如果内视，能看到本来已经被金曦琼光修复好的内丹又开始出现裂痕，却奇异地没有任何痛感，金丹本身也没有停止运转，只是在裂缝处，细微的黑色灵气缓缓逸散着，肉眼几乎看不见。 　　而在江子渊收回手后，那金丹的裂痕被修复少许，黑色的灵气也微微收缩，但肉眼可见，还在不断扩散着。 　　而在古灵吃完药后，黑色的灵气慢慢收拢，被一股金色灵光包围，不再向四周扩散。 　　古灵只得点头答应，见江子渊交代完事情就准备离开，古灵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他衣袖。 　　雪色的衣袖在即将被古灵碰到的一瞬迅速远离，金色的祥云随着衣袖的翻飞游移滚动起来。 　　江子渊负手侧眸，皱眉道：“以后莫要近我七尺之内。” 　　接着才转过身来：“何事？” 　　“师尊，我以后能找小白玩吗？”古灵盯着他光洁的脖颈，虽然跌倒的时候很忙乱，但是还是看到小白龙消失的一瞬间江子渊脖颈上亮起来的龙纹。 　　“它是神兽，有护宫之责。”江子渊回答道。 　　“哦……那我能在它守护宫殿的时候跟它玩吗？”古灵又问。 　　“等你修为达到元婴期。”江子渊淡道。 　　古灵一算，自己已是金丹大圆满，距离元婴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而且江子渊那金光那么厉害，随便漏一点点她就能突破了，应该也不是很久，顿时高兴起来。 　　江子渊见状又要离开。 　　古灵又是下意识伸手。 　　江子渊目光横过来，古灵连忙缩回手，又道：“师尊，我不知道和曦殿在哪儿啊。我今天找一天了，也没找到睡的地方……” 　　江子渊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古灵作为亲传弟子连袅清宫的路都不认识，本想唤来月关情，但是想到古灵的金丹，还是按下，微微思索后，竟是一时找不到人。 　　“让谢衡和你一起过来。” 　　“啊？”古灵傻眼了，谢衡刚被他她一脚踹进河水里，而且临走前的眼神还那么可怕，让他带路？ 　　“还有什么事吗？”江子渊见古灵没有多余的问题，点点头转身离开。 　　古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道：“等等……谢衡又在哪儿啊！” 　　袅清宫，和琼殿。 　　谢衡坐在一张寒玉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冒汗，身体隐隐颤抖。 　　头顶的迷榖天娑簪子早已重新化作树枝，尽职尽责地牵引着周围的灵气。 　　然而，不知为何，谢衡的周身好似有一道屏障，让灵气的进入显得尤为滞涩，十分灵气牵引过来只吸收得了五分，另外五分环绕在他身周，形成了一道灵力雾障。 　　眉心的红痣隐隐分裂出三根细线出来，呈抱莲姿态舒展开来，若隐若现。 　　谢衡闭目调息了许久，眉心细线才收缩回细小的红痣，周身灵气一松，迅速被吸入体内。 　　他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带着花香的红色丹药，迅速塞入口中，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一点残红迅速隐去。 　　他神识散出，绕过和曦殿附近，迅速掠过大半个袅清宫，远不止月关情所说百里之远。 　　确认四周没有人之后，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只黑色的竹笛放到唇边，嘴唇轻动，一曲低沉而迷乱的笛声在和琼殿内响起。 　　那曲调时而悠长如丝，时而短促如雨，不似一般笛音的婉转悠长，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如痴如醉，入颠入魔。 　　神穹宗数十万里外的海域，岛上植被丰富，树木高大得遮天蔽日，正中央的一棵大树下，一个长得长眉细目，皮肤异常苍白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正靠在树上打呵欠。 　　他的半边脸上布满红色的纹路，不过并不难看，反而有种难言的美感。 　　突然，一道时急时缓、曲调诡异的笛声自耳边响起，打呵欠的男人整个人一个激灵，连忙静下心听去。 　　等到笛声结束，男人不再在这里停留，立即向海岛的某个方向跑去。 　　皓月殿里，古灵疑惑地摸了摸耳朵。 　　“怎么感觉好像听到了笛音？”古灵仔细听了听，那声音又没了，想到袅清宫里莫名其妙的植物那么多，也懒得探究，再度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去找谢衡。 　　和琼殿。 　　谢衡刚放下竹笛，眸中瞬间一冷。 　　“谢师叔，是我，月关情，我是来找您问一些事情的。”急切的声音传来。 　　红色的长剑直勾勾地抵在月关情面前，之差一寸便要刺穿她的头颅。 　　月关情看向眼前闪着寒光的长剑，脸上冒出一丝汗意。 　　谢衡收回了剑，目光依旧很冷：“谁允许你进我的寝殿的。” 　　他的视线从月关情身上扫过，看到她腰间多出来的圆形玉坠，眸子微顿。 　　怪不得能躲过他的神识，原来身上带着这等法器。 　　不过，他记得这东西原来是江子渊的，竟然，给了月关情？看来他对这月关情确实是不错。 　　至少，他在古灵身上从没看到过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谢衡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第66章 住人 “师姐，我住哪儿啊？”…… 　　月关情见谢衡盯着自己腰间的玉坠, 以为他是在疑惑自己哪来的法宝，便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是师尊忧心我在他练功时进袅清宫不方便，特意给我的通行令牌。” 　　谢衡收回视线, 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问道：“你见过古灵了吗？” 　　月关情还想就着这玉坠多聊两句，没想到谢衡只看了一眼便转移了话题，有点没跟上节奏：“啊？” 　　“我问你看到了古灵没有。”谢衡掀起眼帘，漆黑的眸子看得月关情一阵心惊肉跳。 　　“没、没有。”月关情不明白谢衡为何突然对古灵有了兴趣。 　　“古灵对袅清宫不熟，你先去找她。”谢衡低着头随口道，从寒玉床上下来，手腕翻转，将竹笛收入手中。 　　“可是我有事……”月关情的话淹没在了谢衡黑沉的眸光里。 　　“好，我先去找师妹，谢师叔你这段时间会一直在这里吗？”月关情只好妥协, 想到长老们的话, 又问了一句。 　　“不……”谢衡刚想否认，想起了什么，对月关情道：“你把她带到这里来。” 　　“好。”月关情疑惑地看了谢衡一眼, 低着头退出了和琼殿。 　　见月关情离开了百里之外，谢衡忽然抬手摸了摸眉心的红痣，眸间闪过一丝思索。 　　本想再度拿出竹笛，但还是按捺住, 敲了敲床边的一朵蓝色小花。 　　那花朵的上半部分幻化出一个小小的垂髫少女的模样, 刚露出头，被谢衡又敲了一下：“变回去。” 　　垂髫少女委屈地伸出叶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变回了蓝色的花朵。 　　谢衡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过了一会儿之后, 蓝色的小花点了点头，合拢了花苞，像是吃饱了一样，从上到下咽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鼓块顺着花苞下滑到根茎，又通过根茎扩散到地底，不知传往何方。 　　袅清宫，皓月殿。 　　古灵转了一圈，非常幸运地……回到了原点。 　　雪中玉建成的宫殿，四周都是一个颜色，如果不是有各种颜色鲜妍的动植物穿梭其中，看久了连眼睛都要花了。 　　她本想用传音铃让师尊过来帮帮忙，却发现传音铃似乎失效了，怎么驱动都响不起来。 　　就在古灵打算再转一圈的时候，月关情乘着飞剑落在她面前。 　　“师妹，长老有话问你和谢师叔，跟我来。”月关情示意她踏上飞剑。 　　古灵转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活人，还体贴地准备带路，非常听话地踏上了飞剑，跟在月关情后面飞走。 　　在她身后，白龙慢慢现出了身形，它先是依依不舍地看了古灵一眼，然后慢慢将身体盘起来，重新环住皓月殿，整条龙慢慢与雪中玉同色，完全分不出区别。 　　如果古灵能从袅清宫上方俯瞰，会发现白龙的身体变大了数倍，绕着皓月殿盘成了一个圆。 　　古灵之所以走了一圈回到皓月殿，完全是因为这条白龙心机地在她每一个岔路口都变出一条通往中心点的道路，古灵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回到了大殿中心，就在白龙盘成的圆圈里。 　　和曦殿，江子渊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眸子透过眼前雪中玉铸成的墙壁，远远地看见了白龙所在的地方。 　　见月关情飞往的方向，江子渊微微皱眉，闭上了眼睛。 　　皓月殿里，白龙盘在外围昏昏欲睡，身体变化成的雪中玉墙壁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显然连保持静止都忘记了，两条长须化作的走廊更是不断扭动弯曲着，看上去诡异极了。 　　“跟着她。”清冷的声音叫醒了昏昏欲睡的白龙。 　　听明白意思之后，白龙两只黑黝黝的眼睛越发圆滚，龙首迅速抬起来，两条长须骤然拉直，然后很快放松，长尾一摆，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古灵身后。 　　古灵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一条看不见身形的龙正使出浑身的劲儿往她这里游，在御剑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两人停在了一座格外华丽的宫殿面前。 　　那宫殿外部虽然也是雪中玉，但神识扫去，可以看到里面的家具齐全，装饰华丽，一看便知道有人在里面住了许久。 　　“谢师叔，我和师妹过来了。”月关情想到上一次过来时被一柄剑指着鼻子，这一次很识相地停只进到百里之内，扬声禀告。 　　“进来吧。” 　　月关情和古灵一同入了殿内，在进入的一瞬间，隐身的白龙迅速扭了扭腰，化作一根不起眼银色发簪，别在了古灵头上。 　　“谢师叔，我想问一问……”月关情刚想询问谢衡魔穴的事情，就被谢衡打断。 　　“等等。” 　　谢衡看向古灵，尤其是她下腹丹田处，像是在关心师侄伤情一样，淡声道：“金丹可有异常？” 　　古灵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内视之法，闭眼看了看。 　　头顶，银色的发簪微不可见地闪过一道银光，没入古灵体内。 　　拳头大小的金丹饱满喜人，浑圆玉润，没有一丝缝隙，一看就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只要再修炼些时日，想必就能破丹成婴。 　　“回师叔，没什么异常。”古灵摇摇头。 　　谢衡皱起了眉。 　　他又看了古灵一遍，刚想伸出手自己用灵力试探一遍，被月关情打断。 　　“谢师叔，长老们希望您能再复述一遍当日魔穴内的情形，尤其是魔族从魔穴内冲出来的那一刻，魔穴内的情况。”月关情见谢衡还打算亲自查看古灵的金丹情况，心里对谢衡不同寻常的关心有些不舒服，强硬地插.入了话题。 　　谢衡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好像要看透人心一般，让月关情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好在谢衡最终没有接着伸手查探，而是转身坐到玉雕的小桌旁，反问道：“不是长老要问，是廖堂主想问吧。” 　　月关情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廖堂主对此事存疑，尤其是进来魔族似乎有了不同寻常的动向，于是想要再度确认一下。” 　　谢衡没有接话，把玩着桌上一个青花盏。 　　空气一时有些寂静。 　　古灵看了看谢衡，又看了看月关情，后知后觉那场导致原主死亡的魔穴事件可能有点问题，于是也跟着回忆起来。 　　就在月关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谢衡开了口。 　　“当日程师侄等五名弟子从魔穴内出来，告诉大家在魔穴内见到了宗门的法宝套件，大家在商议过后，决心将其带回宗门。” 　　“那处魔穴从外观上来看已被魔族遗弃千年之久，其内魔气也已逸散一空，于是我们进入了魔穴，在即将接近法宝套件所在地的时候，几十名魔族从前后夹击过来，我在前，两名亲传弟子断后，死伤数十名内门弟子后，艰难从魔穴逃出。”谢衡重新描述了一遍，说辞与之前相差无几。 　　月关情道：“可是根据几名幸存弟子所说，当日是他们先闯入魔穴，谢师叔才不得不跟着进入。” 　　谢衡不耐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呢？” 　　“所以其实谢师叔是被迫的……”月关情坚定道，随即想到什么，面露尴尬：“不过谢师叔身为带队长老，此事确实……” 　　谢衡像看智障一样看了她一眼。 　　月关情虽然觉得谢衡省略了很多事情，但是又好像把该讲的都讲了，于是也不敢多问，转向古灵：“师妹，你还记得你是如何重伤的吗？” 　　古灵看了一眼胸前虽然因为掉进河里被晕开了些许，但是依旧显眼的血洞，点了点头：“应该也不可能忘记。” 　　谢衡嗤笑一声。 　　月关情被她那一眼看得尴尬极了，暗骂对方看不懂眼色。 　　“你到底干嘛来的。”谢衡看出月关情根本不是为了询问当日的情况，问的问题也破绽百出，直接道。 　　月关情想起廖堂主那可怕的猜测，怎么也不敢向谢衡开口。 　　“如果没事就滚吧。”谢衡放下茶盏，重新走到床上盘腿坐下，摆明了打算疗伤。 　　月关情左思右想，无论廖堂主的猜测是否正确，她现在问出这句话都十分不恰当，想到廖堂主给出的玉坠，月关情看了谢衡一眼，带着古灵出了和琼殿。 　　确定出了百里之外后，月关情拉着古灵问：“师妹，你确定自己是力竭后被魔族刺了一剑吗？” 　　古灵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最初是谁带着你们进入魔穴的吗？” 　　“是程师弟。”古灵回道。 　　月关情若有所思，点头道：“师妹你就先在袅清宫住下，等长老们有了结果再行观望。” 　　月关情说着就要走，古灵连忙拉住对方：“师姐，我住哪儿啊？” 　　看着古灵的一脸求知若渴，月关情一时犯了难。 　　袅清宫除了师尊和谢师叔所在的“和”字殿，就只剩下已经羽化登仙的师祖所在的凌霄殿能住人，就连经常来袅清宫的月关情，也只能每次见完师尊之后，乘坐绯线白鹤回自己的居所。 　　这也是她能调动绯线白鹤的根本原因。 　　不是因为江子渊体贴，是因为师尊嫌他召唤的时候月关情来得太慢。 　　月关情想了想，实在想不到遍地毒花恶藤噬魂草的袅清宫哪里还能住人，于是最终带着古灵来到了和曦殿。 第67章 疼 她本来只是想劝一劝，没想到金丹如…… 　　“师尊, 袅清宫内暂时没有可供住人的地方，是否先行住在若英山上。那里有禁空咒，只有绯线白鹤能进来, 几位长老和执明堂的人应该不会贸然进来。”月关情带着古灵来到和曦殿外，没有进到里面，直接开口，以江子渊的功力，是听得到的。 　　古灵跟在月关情身后，略带好奇地看向和曦殿。 　　与和琼殿的布局截然相反，和曦殿内没有任何桌椅和装饰品，有的只是颜色鲜丽的奇花异草交缠丛生，如云雾缭绕，包围着整个和曦殿。 　　不难想象，应该是江子渊冥想时汇聚而来、浩荡精纯的天地灵气, 滋养了整个和曦殿的植物, 并且因为实力高强，从来没有清理过。 　　古灵只粗粗打量了一眼，里面传来清淡的声音：“进来。” 　　月关情这才敢带着古灵走进去。 　　进去之后, 古灵发现，外围那些根茎和树干一样粗、花色比鲜血还艳、叶茎足有手指厚的植物在这里竟然只是小儿科。 　　在和曦殿内，没有桌椅床具，充当蒲团被江子渊用来打坐的, 是一团如云飘渺的无根之花, 和迷榖天娑的树枝一样，无根无茎更无叶，像被水拂过一样摇曳着细瓣，又像是游鱼一样一张一翕汲取着江子渊修炼时逸散的灵气。 　　江子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一些毒花异草特有的璀璨萤光照在雪中玉上，粼粼冷光江子渊白皙的侧脸衬得有些过分的冷漠和高远，幸而他身下如莲般花瓣重叠的花朵并非只有一朵，而是层层叠叠虚幻交融的花簇，否则真像寺庙里的菩萨。 　　让古灵怪想犯罪的。 　　【是否验证江子渊身份？】系统检测到古灵对江子渊有了想法，迅速反应过来，冰冷的声音和花簇中的江子渊特别配。 　　【现在验个毛线！有事装死无事装逼，你们系统能整点阳间活儿吗？】古灵三两句打发了系统。 　　——开玩笑，名字都没对上验个鸡毛掸子！我看你就是想让我用掉唯一一次验证机会！别想赚我钱.jpg 　　古灵警惕地拒绝掉了提议，重新琢磨着要不要直接问江子渊认不认识一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名字叫江心澄的家伙。 　　系统检测到古灵的想法，半句废话都没给，高冷地匿了。 　　“师尊，不知师妹的住处……”月关情见江子渊让他们进来后就没有睁开眼，想着自己毕竟才是江子渊真正的亲传弟子，于是首先问道。 　　江子渊缓缓睁开眼，银灰色的瞳孔如月如辰，仿佛千万星辰在其中流转。 　　古灵真是看一次惊艳一次。 　　“就依你说的办。”江子渊看了眼藏匿在古灵发间的白龙，随意地点点头。 　　月关情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师尊会同意她的意见。 　　“师妹，最近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了，在长老们的结果出来之前，先去我的若英山上暂住几天。”月关情摆出大师姐的派头，矜持而不失主人姿态地客气道。 　　“不去。”古灵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什、什么？”月关情一时被这个毫无迟疑的拒绝震住，她没有想过竟然有人敢违抗师尊的命令。 　　江子渊银灰色的眸子淡淡看过来。 　　古灵却丝毫不惧，不仅如此，还正大光明地盯着江子渊的眼睛：“师尊，师姐的若英山过于简陋，我住不惯，更何况师姐的若英山上有禁空咒，出入很是麻烦，我每日正午还需来和曦殿一趟，累。” 　　江子渊还没有反应，月关情先被她一番理直气壮的娇气和懒惰惊得稳重大师姐的面具都带不住了，接着便是被她话中毫不遮掩的嫌弃和诉苦气得肺都要炸了，顿时厉声道：“修真之人岂能如此贪图享受，何况我那竹屋虽然简陋，但该有的器具都不曾缺减，且灵气充足，于修行有益，师妹还是不要任性了。” 　　月关情说了这些尚觉不够，想到这莲花精竟然敢说她那卉灵紫竹做成的竹屋简陋，还暗讽她山上的禁空咒多此一举，简直不知所谓，于是接着道：“如果师妹觉得出入不便，我那三头绯线白鹤让一只给师妹也便罢了，这样每日出行有绯线白鹤当坐骑，不比御剑慢，师妹觉得如何？” 　　不是嫌禁空咒出入麻烦吗？麻烦的不过是没有坐骑而已，她每日出行只需唤来绯线白鹤便可。 　　月关情想着古灵怎么也该对师尊的偏心有所反应了吧，回头一看，气得差点没给她再吐一遍血。 　　“师姐说得对，出行有只绯线白鹤确实方便。只是师姐的绯线白鹤既是师尊赐予，师妹怎敢夺爱？师尊，我也想要几头过来。”古灵执手行礼。 　　“师妹怎能如此胡闹，那绯线白鹤是何等灵兽，师妹的若芷山上既没有禁空咒，还是莫要浪费资源的好。”月关情心中含血，微笑劝阻。 　　“有道理……”古灵思考之后，接着道：“那师尊也给我的若芷山布几道禁空咒吧。” 　　“师妹莫要胡闹……”月关情见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心中不免觉得她得寸进尺，不由摆出一副严厉的神色说教起来。 　　“师尊觉得呢？”古灵看都不看月关情一眼，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子渊的眸子。 　　银灰色的纯天然美瞳，搭配上清冷无尘的长相，江子渊什么都不做，都是把杀人利器了。 　　江子渊即便再无感，也被这毫无掩饰的灼热视线盯得有些皱眉，但他也没有出声呵斥，而是在思考之后，淡声道：“若芷山上并没有需要用禁空咒保护的东西。” 　　月关情唇角悄悄扬起。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扬上去，只听古灵接着道：“弟子就是最需要保护的东西啊，师尊你觉得呢？” 　　古灵没有半点羞耻地将自己比做一件珍贵的东西，要禁空咒要得理直气壮。连月关情这等惯会以大道理压人的道德婊都有些叹为观止。 　　“你有最周全的保护。”江子渊轻轻抬眸，看了眼她发间的白龙簪。 　　小白龙似乎也意识到江子渊是在说它，并且还夸他厉害，缩着龙角盘成蝴蝶云的龙首微微抬起，得意地将身体舒展又蜷曲，来回两三次，像是在翻滚一样。 　　古灵还不知道小白龙就盘在她的发顶，即便知道也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眉眼耸拉下来：“我懂了，师尊只给师姐的若英山布置禁空咒，而对我的若芷山视而不见，一定是徒儿哪里做错了，惹得师尊不喜，还请师尊恕罪。” 　　古灵低沉着声音，连神情都沮丧起来。 　　江子渊听到她的话，眉头微皱。 　　“别人家的师尊都一视同仁，不患寡而患不均。然而我却被师尊如此厌恶，想来必不是师尊的错，而是徒儿太过顽劣不堪的错。”古灵见江子渊还没明白过来，不由得将话说得明白了一些。 　　月关情听她唱念俱佳地抹泪说了两段，牙齿酸得不嚼东西都觉得痛，连忙道：“师尊请恕师妹无状，师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师尊说话呢？” 　　江子渊却没有接她的话，皱着眉看向古灵。 　　古灵连忙作伤心状。 　　他又看了看月关情。 　　月关情此时还死死盯着古灵，不断嘱咐她不要胡闹。 　　“‘不要胡闹’的意思就是对方其实并不觉得你做错了，但是这让他很害羞不好意思，暗示你换个场合再做这件事。”青衣白袍的男人面对徒弟疑惑不解的眼神，耐心解释道。 　　少年银灰色的眸子看着师娘看似责备实则暗含喜悦的神情，觉得自己懂了师尊的意思。 　　江子渊再看月关情那看似责备实则鼓励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此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明日我让裴长老过去。”江子渊点头，“那绯线白鹤，你找邢长老要。” 　　古灵不知道她演的一出白莲花戏江子渊根本没看懂，但好在目的是达到了，于是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师尊！”月关情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子渊。 　　对方投来一个淡淡的眼神。 　　月关情顿时想起他将自己那个献花的前师妹扔出神穹宗时的神情，也是这般淡然得没有一丝烟火气，顿时心底一寒，没敢反驳。 　　但月关情也不想好处都叫古灵给占了，于是又道：“既然师尊答应送给师妹几只绯线白鹤，那么师妹这样总愿意和我回若英山了吧。” 　　回了若英山，该怎么办还不是她说了算？ 　　没想到古灵连这样了都敢反驳：“都说了太简陋，不去。” 　　月关情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这个便宜师妹。 　　“修真之人……” 　　“修真之人就应当专注修行，不应为俗务所扰。我每日还需来和曦殿报道，这路上来回的时间实在是浪费，我觉得不妥。”古灵打断了月关情的话。 　　“可是这和曦殿没有其他的住的地方了啊。”月关情下意识道。 　　“谁说的，师尊这里就还挺宽敞的。”古灵接道。 　　江子渊的目光冷冷投过来。 　　“师尊这里怎么能住人？不说师尊不喜人扰他清净，单单这满地的毒花异草，就不是师妹能抗得过的。” 　　“有师尊在，怕什么毒花？师尊会保护好我的。对吧？”古灵笑嘻嘻道。 　　江子渊银灰色的眸子微动，他不习惯与人一处。 　　古灵见状，立即捂住小腹：“哎呀，金丹好像又有了点问题，师尊您要不再看看？” 　　江子渊下意识看过去，以他的修为，即便是不用灵力查探，也能捕捉到古灵身上的灵气异动。 　　但事实上，他今早刚封过那魔气一遍，现下自然什么异动都没有。 　　古灵见江子渊的眼神渐渐冷漠，连忙道：“师尊您要不要亲自看看，真的很痛……额——卧槽！” 　　古灵脸色一变，她本来只是还想再劝一劝，没想到金丹如此给力，果真疼得她险些哭爹喊娘。 第68章 魔气入体 日后少些好奇心。 　　古灵脸上很快渗出了汗水, 因为融了一道金曦琼光而稍有恢复的脸色立即重新苍白起来，周身灵力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江子渊眸子一凝，立即用灵力试探, 只见本来被他一道灵封包裹住的金丹裂缝已然重新裂开，且不再是若有若无地散发黑气，而是横冲直撞地想要破丹而出。 　　“师妹这是怎么回事？”月关情关切道。 　　“她以后在和曦殿住下。”江子渊袖手一挥，月关情便被扫出门外，且在百里开外。 　　月关情再进去，发现自己即便佩戴了水长老给他的据说是可以在袅清宫内畅通无阻的月令，也无法再向和曦殿靠近一步。 　　月关情的脸色微变。 　　师尊可从来没有如此蛮不讲理过，莫非是古灵身上的伤太过严重，以致不能分心？ 　　不对，师尊虽然修为强大，但是并非医修, 古灵如果是受伤, 师尊应该让她去叫医修长老过来才对。 　　看古灵的模样，好像是下腹处出了问题，那里……是金丹所在！ 　　古灵的金丹, 出了问题！而且是金曦琼光都治不好的问题！ 　　月关情脸色有些兴奋，金丹出问题可不是小事，尤其是连金曦琼光都修复不了的问题，那意味着古灵很可能修为不保, 甚至能不能继续修行都不一定, 那么她就会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 　　在兴奋了一会儿之后，月关情眸光闪了闪，直奔和琼殿而去。 　　古灵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但是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双手合十诚心忏悔：“无忧无虑无痛无灾事事称心长命百岁。” 　　“百岁？”清淡的声音带着夜的凉意, 让古灵顿时转过头去。 　　淡淡香气弥漫在鼻尖，古灵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头站着一身雪袍的江子渊，银灰色的眸子自上而下，淡淡地看着自己。 　　他的手从袖中探出，浅金色的灵力从指尖传到她的腹部丹田处，古灵内视之下，发现自己的金丹裂了数条裂缝，无数黑气溢出，被金色灵力封印在金丹外。 　　古灵还没来得及搞明白情况，江子渊倏然收回了手，黑色的像灵力一样的气体就好像奔腾的野马一样撒丫子狂奔，古灵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江子渊见状迅速输了一道灵力过去，冷声道：“聚气凝神，悬气于腹，散气走灵。” 　　淡金色的灵力一入体，古灵便感觉腹部像是被热水袋捂过一样，舒服得一匹，哪有心思听江子渊说了些什么，爽得直叹气。 　　听到呻吟，江子渊眸子一冷，收回了灵力。 　　“嗷嗷嗷我错了我错了师尊你再说一遍！”古灵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疼得大姨妈发作一样。 　　江子渊冷着脸重复了一遍说辞，却没再伸手给古灵输送灵力。 　　古灵不敢耽搁，连忙做了个吸气的动作，好在原主身体有肌肉记忆，只稍稍一动便自觉运转起来，古灵按照江子渊所说走了一遍灵之后，发现自己的灵力牵引着体内未散的金色灵力将黑气重新封了回去，顿时大松一口气。 　　金丹修好后，古灵摸了摸肚子，往江子渊身边凑了凑，语气惊奇：“师尊，你灵力好暖和，敷在金丹上跟热水袋似的？能给我腰上来一点吗？我腰疼。” 　　江子渊冷着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起了手指—— 　　“等等等等，我觉得这样就好，做人不能太贪心。”古灵端详着江子渊的脸色，连忙捂住肚子，腰上没有热水袋不打紧，肚子上没有热水袋她会死的。 　　江子渊直接转身，冷淡的声音传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每日午时去我会为你加固一次封印。” 　　古灵连忙道：“师尊，我这是怎么了？” 　　“魔气入体。”江子渊扔了四个字就离开了，古灵神识一扫，整个和曦殿没有半个影子。 　　行吧，看来魔气入体在这个师尊面前并不是什么大事。 　　古灵挑挑眉头，想起宗门有记载以来的魔气入体的弟子，最早的记录还是数千年以前，无一例外全是爆丹而亡，对于自己在江子渊这里的地位基本有了数。 　　摸着小腹，古灵感觉自己就像揣着一个定.时.炸.弹。 　　她叹了口气，从床上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睡的床不是床，而是以紫血藤和迷迭花盘成的血床，那毛绒绒的褥子仿佛在诱惑人躺下，实际上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强力502胶水毯。 　　古灵差点就尖叫起来，想起自己刚刚还在上面睡过，险而又险地压制住了尖叫，只不过免不了对这血床好奇起来。 　　古灵摸了摸毛绒绒的褥子，发现它是真的软，而且不是那种薄薄的、一躺上去就压变形了的金絮其外的软，而是坐上去之后，会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把你托起来，和五星级酒店的床一样柔软的超级软！ 　　不知道江子渊对他们做了什么手脚，总之古灵对这张好看又舒服的床不能更满意。 　　再舒舒服服地躺了几分钟之后，古灵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江子渊的人。 　　于是在犹豫半晌后，古灵摸出了和曦殿。 　　头顶上，化作白簪的皓眼睛睁开了一瞬，又懒洋洋地闭了回去。 　　主人没让他回皓月殿，意思就是他可以接着跟在古灵身边啦！ 　　白龙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和琼殿。 　　谢衡再度给自己喂了一颗丹药，才勉强平复下额头上耐不住寂寞冒出来的抱莲红纹，不过这一次魔气爆发，感觉比上一次好受很多，谢衡思索片刻，未果，索性放下。 　　等他收功，却发现自己的宫殿外站着一人。 　　月关情颤抖着手放下手中玉佩。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谢衡刚刚额头上鲜红的花纹，就和魔族身上的魔纹一样，与那张脸没有丝毫违和，像是天生就长在脸上一样。 　　想起廖堂主反复强调的觉得谢衡有问题的猜测…… 　　月关情内心一震，转身就想跑，然而还没来得及御剑，就被一股大力送进了和琼殿。 　　华丽的大床上，谢衡坐在床边，一身黑衣如夜，眉心的红痣像利剑一样直直钉入月关情的眼睛。 　　她以前只觉得这颗痣长在谢衡眉心恰到好处，不仅没有让那张格外艳丽的脸庞显得女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诱惑，藏而未露，让人心动。 　　今天再一看，可不是恰到好处吗？魔族的魔纹，被正道人士视为魔族天生的法宝。 　　不仅是对方魔气的储存处，更是天生有着魅惑人心的古怪力量，就连死后剥皮，那片魔纹都不会失去力量，反而可以当做蛊惑人心的法器使用。 　　月关情怎么也没想到，谢衡居然是个魔族！ 　　或者，至少和魔族有斩不断的联系！ 　　那种程度的魔纹，虽然没有完整露出，但是精致度比现存的魔族都要高，显然即便不是魔族，也和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月师侄，你好像总是不经允许就私闯我寝宫。”谢衡将月关情吸到他脚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惯来阴沉的脸上难得扯出一抹笑，但是却比漠北的冰川还要冷。 　　“我……我只是想再找谢师叔问一问。” 　　月关情此时才从那枚鲜艳的红痣上回过神来，看见那抹笑，顿时浑身冒出了冷汗。 　　无论谢衡是不是魔族，叫她看见了这样的秘密，他又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谢师叔，我用道心起誓，我保证什么都没看见！”月关情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用道心起了个誓。 　　谢衡看着她起誓，等天道金光没入她体内，掐着她的脖颈慢慢道：“你的道心一文不名。” 　　“谢师叔可以给我下任何禁制，没必要杀死我，我是宗主亲传弟子，杀了我会很麻烦。”月关情尽量条理清晰，感受到脖颈间冰凉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袅清宫奇花异草比比皆是，即便是常来这里的月师侄，也不见得不会发生意外吧。” 　　谢衡一手扼住月关情的脖颈，一手招来一杯热茶沾了沾唇，湖青玉做的青花盏花纹精致，杯身映出谢衡眉心一点嫣红，像绯线白鹤的鹤顶，艳丽、至毒。 　　月关情渐渐明白过来，谢衡不打算杀她，但是也不打算放了她，而是有其他的打算。 　　“谢师叔可有什么事需要师侄做的，师侄必定全力以赴。”月关情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 　　谢衡也不废话，直接往她肩膀上拍进去了一个诡异的图腾，手指从她脖颈上松开，冷声道：“从今天起跟着古灵，有什么动向一一向我汇报。” 　　“可是她住进了师尊的和曦殿！”月关情连忙道。 　　“那你也想办法进去！”谢衡冷冷睨了她一眼，眸光如寒冰冷箭，刺得月关情神情一滞。 　　“但是师尊他……” 　　“做不到也没关系，我不强迫你。”谢衡冷淡地扫了月关情肩头一眼，“死人的事情我管不着。” 　　月关情浑身一凛，张了张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月关情准备出去的时候，谢衡突然又拦下了她。 　　月关情以为谢衡是想反悔，神色紧张起来。 　　却见谢衡将她腰间的圆形玉佩吸走扔进了床边蓝色小花的嘴里，一瞬间被吞没不见。 　　“日后少些好奇心。”谢衡一挥手，月关情重新出现在和琼殿百里之外。 　　站定之后，月关情回想起谢衡刚刚那句话，脸色瞬间惨白。 第69章 彼世之人 “不用怀疑，你要找的人，就…… 　　古灵发现自己还是不习惯自己修士的身份, 在面积约几千平米巨大宫殿里用腿走了近半个小时，才发现自己连和曦殿旁边的灵均殿都没走出去。 　　为了避免绕皓月殿一周的悲剧重复重演，古灵唤出飞剑一路直行, 遇到岔路口都不转弯，直接从隔壁窗户飞过去，保证自己走的是一条向外辐射的直线。 　　就这么御剑飞了又一个小时，古灵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走出袅清宫。 　　“袅清宫有这么大？”古灵在一处长有八条细须的伶仃紫花边上停下，用神识探视了一圈，手中迷榖天娑树枝微微闪烁，尽力驱散着迷迭花的神识限制。 　　白龙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古灵身边八条细须的瘦弱紫花在对着他流口水，顿时探出龙头张嘴无声清啸了一番。 　　古灵感觉手上有些冰凉，像是有雨水滴落，心道袅清宫什么工程, 怎么还带漏雨的？ 　　一抬头, 发现自己手上滴的水自一朵细瘦紫花花蕊中渗出，而且源源不断，一看就不像花露。 　　想到花的生殖器官所在地, 古灵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差点炸起来，连忙扯了旁边不知是什么植物的树叶猛地擦手。 　　等到擦完手，古灵作为现代人的素质作祟下意识寻找垃圾桶。 　　一抬头, 一只巨大且肥胖的白蚕攀在树枝顶端, 正探着头左右微微移动，睁着一双圆滚的眼睛，直直盯着古灵。 　　准确地说，是盯着古灵手中的树叶。 　　古灵不知怎么地福至心灵般将树叶小心翼翼地递到白蚕面前, 对方丝毫没有一般桑蚕的矜持，三足一抱便张开嘴，一口咬住了树叶的边缘，没多久就咬出了一个洞。 　　古灵只愣了两秒钟，对方的眼看就要追着树叶从树枝上掉下来，古灵连忙将这疑似桑叶的树叶往前递了递。 　　那肥胖得不像是细瘦的蚕、更像是一团巨大白蛹的胖蚕，似乎意识到古灵在给它递吃的，抱着树叶的三只小脚动了动，不断进食的嘴巴炖了一下，一双相对身子来说有些细小但实际并不如何小的圆眼睛愣愣地看了一眼古灵，腾出两只小脚疑似打招呼地前后扑腾了一下。 　　古灵本来还有些害怕，见这只白蚕这么懂礼貌，顿时热情地扯了三四片叶子递到白蚕面前。 　　还在努力啃叶子的白蚕看着古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薅了好多叶子下来，整只蚕完全愣住，呆了一会儿，突然直起身子张着嘴啊啊地收缩起来，像是在说话一样。 　　恕古灵听不懂蚕语，见状还以为它被自己的热情感动到了，顿时递叶子递得更勤快了。 　　白蚕见古灵完全没搞懂自己的意思，整只蚕急得快哭了，古灵喂叶子过来也不吃了，胖胖的身子不断往后蠕动。 　　即便不懂蚕语，但是这么明显的拒绝姿态古灵还是懂的，只好停止丧心病狂的喂食行为。 　　她见小胖蚕死活不愿意从浓密的树叶里爬出来，知道对方大概不愿意再看见她了，遗憾地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外走。 　　身后，小胖蚕偷偷探出一个胖头，见古灵走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沮丧地爬到树梢，味如嚼蜡地吃着古灵最后放在上面的树叶。 　　吃了大概一片半的叶子，小胖蚕直起身子，黑色的口器张开又闭起，像是叹气一样，连叶子都吃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条迅猛的白色长影从树梢盘绕而过，像一阵疾风一样带起一阵树叶摇晃便如来时一般离去。 　　过了一会儿，古灵发间的清冷白蝶簪上多了一朵胖胖的花和几片绿色的叶，花瓣与花瓣之间厚得令人发指，简直就是花中霸王，连绿叶都好似撑不住这重量。 　　过了一会儿，古灵重新来到了一座宫殿，从外面来看，这座宫殿的殿名比起“曦”、“琼”、“灵”、“月”之流显得非常接地气。 　　大大的“祠堂”二字看上去就如凡间寻常宗家一般，期间摆设也简单，一桌一牌一蒲团，其余再无一物。 　　古灵用神识查看，只见那牌位上刻着四个字：辞清真人。 　　此人是谁呢？ 　　这袅清宫修建至今已有数千年之久，然而总共却只有三任主人。 　　一任是当年将整个袅清宫作为本命法宝、把妹利器随身携带，四处留情的第一代神穹宗宗主，神穹宗能够立宗便是多赖他众多红颜知己给力，这袅清宫在他死后才成为神穹宗的宗门法宝。 　　一任便是辞清真人，别看他名号听来清冷无尘，实则本人只取其表义，是个和清冷完全沾不上边的红尘俗人，爱酒爱肉不爱修行，怕痛怕死最怕道侣，他和道侣平生无一子，只收了两个徒弟，就是江子渊和谢衡。 　　宗门上下都很不理解这样俗不可耐的红尘道人，为何收的徒弟却是一个像西天佛陀，一个像东域邪魔，一个清冷若尘，一个艳丽似毒。 　　辞清真人也从未解释过他是如何收得这两个徒弟的，只在临死前将袅清宫指定给江子渊继承，也即是下任的宗主。 　　祠堂里供奉的牌位，正是这位死于人魔大战中的辞清真人。 　　古灵想了想，虽然她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师尊徒弟，但好歹转世过来占了别人的身体，那么给师祖上柱香也是应当的，于是走上前，从乾坤袋里掏了三炷香出来。 　　然而点燃之后，古灵才发现，这个简陋得连寻常贡品都没有的香案，根本没有插香的炉子。 　　古灵拿着香下意识又想找垃圾桶，却见手中长香迅速燃烧，很快去了三分之一，然而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 　　古灵看向牌位上的“辞清真人”四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几个用金砂写就的大字仿佛被拂去灰尘，变得明亮起来。 　　“乖乖徒孙，香都烧了，不如再敬两杯酒，上供几只烤乳猪如何？” 　　缥缈的声音如神如佛，非常有蛊惑性，然而话里的内容却是将这份缥缈感破坏得一干二净。 　　古灵举着香，正在思考是用个悬空术把香定在这里还是多点耐心等香烧完，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把长香当武器甩出去。 　　“诶诶诶别激动，师祖我好不容易闻点香火味儿，等这香熄了我又得睡个十年百年的，可千万别手抖。” 　　那声音不再缥缈了，反而带着一点焦急和恳求，听上去十分年轻。 　　古灵听清这句话，看了看手中飞快燃烧的香，无语道：“师祖，你这有点费香啊，既然如此，能捡重点的讲吗？” 　　“没事没事，只要在香熄灭之前再点一柱就行，只要香火不断我就不会睡。” 　　古灵拿着香上下左右地看了看，想找出发声源，这样对着空气讲话实在有些傻气，然而看了一圈，古灵还是没能确认那缥缈的师祖在何处。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可以对着我的牌位说话，我不介意。” 　　这位自称师祖的人非常随和，像招呼偶尔到家的朋友一样，确定古灵香不会熄便很是从容了。 　　“那多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疯了呢。”古灵虽然这样说着，但眼神还是对着牌位在讲。 　　“没事没事，这儿是修真界，对着牌位说话算什么，就算是对着花草讲话也不会有人觉得你疯了的。” 　　师祖呵呵笑着，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名词。 　　“修真界？”古灵一下子注意到了这位师祖的用词，“不是瀚海大陆？” 　　“这不是你们那里对我们这里的称呼吗？”师祖笑呵呵地继续道，一句比一句劲爆。 　　“我们那里？”古灵浑身一凛，神色警惕起来。 　　这位师祖果然不是常人，竟仅仅靠着香火续上的残魂就看出她身份有问题。 　　“诶？我没告诉你吗？我道侣也是那边的人啊。”师祖语气依旧淡定。 　　你特么总共就活过来这么几分钟，告诉个毛线啊！ 　　古灵一脸黑线，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这位师祖只吃到这么一点可怜的香火，时不时就睡个十年百年。 　　就这样气死人不偿命的对话多来几次，她都想把香掐了。 　　“不过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既然你是彼世之人，那么我必须问你一句……古灵，你是否杀了此身原魂！” 　　温和放松的声音缓缓收敛，越来越浑厚响亮，到了最后一句，那声音已是浩荡如涟漪层层散开，浑厚震荡，镇人醒魂。 　　古灵耳朵险些被震聋，不仅没有回答，反而被震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卧槽”，抬手就要灭香。 　　“诶诶诶，手下留香！手下留香！是师祖错了哇！” 　　没想到古灵“卧槽”得快，辞清真人求饶得更快，那声音尾音还没消便戛然而止，变成了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惨叫。 　　古灵调整了一番呼吸，狠狠地抖了抖手中香火，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余量顿时如风中火苗，摇摇欲坠。 　　“师祖错了哇！徒孙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不想知道我出来干嘛的吗？” 　　“废话少说。” 　　辞清真人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阵之后，颇为活泼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既然你非是杀人夺舍而来，那么你一定是为了寻人而来吧。” 　　古灵漫不经心的表情一顿。 　　辞清真人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不用怀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徒弟。” 第70章 听说你改名了？ 验你个大猪蹄子。…… 　　听完辞清真人的话, 古灵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如此笃定自己要寻人，且所寻之人就是他徒弟。 　　因为他们神穹宗自建宗以来, 每一任宗主，都会遇上一个彼世之人。 　　对方有且仅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攻略”宗主…… 　　古灵没想到这原因如此地粗暴且莫得感情，刚想解释自己不是为了“攻略”某个人，而是为了找自己的男朋友，就听见辞清真人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说道： 　　“就我师尊那一代……哦，我师尊就是袅清仙尊、袅清宫的第一代主人，风流成性、红粉无数，偏天生有大机缘, 一手创立了瀚海大陆第一仙宗神穹宗。按照你们那边的话说, 就是奇点男主的模板。” 　　古灵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想到辞清真人学习能力还挺强，用词挺精准的, 她当时听到袅清仙尊的事迹时，第一反应也是“这特么不就是奇点男主吗”。 　　辞清真人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接着道：“就是这一代，在我师尊创宗后, 他的红颜知己里有一位本来不太起眼的姑娘突然性情大变, 不仅对我师尊爱答不理起来，还和师尊的众多红粉知己处成了姐妹，硬生生把我师尊的……那什么……对、后宫，变成了大型闺蜜团。” 　　古灵心想, 你受你老婆荼毒还挺深的，不仅知道后宫，还知道闺蜜团。 　　“我师尊被她的性格吸引，慢慢将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后来——那姑娘后来成了我的师娘。” 　　辞清真人停顿了一下，显然也是没能料到事态发展。 　　“搞了半天这是个晋江剧情？”古灵品出了味儿来，一脸番外颠覆我人生的模样，喃喃道：“我其实比较喜欢看爽文……” 　　古灵晃了晃脑袋，将属于爽文读者的思想从脑子里剔掉，继续认真听着。 　　辞清真人接着道：“我是我师尊和师娘感情稳定后被师尊收为徒弟的，那时候，瀚海大陆关于我师尊的风流事迹都已经成了传说。” 　　“月月，也就是你师祖母，就是听到我师尊的传说，特意来神穹宗拜师的。” 　　“月月说，她从小看着一个什么绿江的话本长大，在穿越的第一时间，在茶馆听到了我师尊的传说，就想来神穹宗亲眼见证一下传说中的神仙爱情。” 　　“巧合的是，我当时也在茶馆内，听到她如此不靠谱的拜师理由，自告奋勇地陪她一起去神穹宗拜师，一路上越聊越投缘，回到神穹宗后，我索性隐瞒了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陪她一起重新进行宗门考核……” 　　“够了。我大概明白了。”古灵无情地打断了辞清真人越发温柔的叙述，并要求直接听重点。 　　天然沙雕的行动派少女和玩世不恭、六根不净的隐姓埋名天下第一宗少宗主，这故事还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吗？ 　　这要是酷爱言情小说的小少爷见了，连后面的剧情都能给你猜个八九不离十。 　　懂的都懂。 　　辞清真人哽了一哽，混不情愿地直接跳到月月成为了她的道侣：“结道大典后，月月才知道师娘原来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也是这时，师尊才想起来一件事，猜测月月和师娘两人，或许并不是唯二两个来到瀚海大陆的彼世之人。” 　　原来如此，古灵就说只凭两个人的身份，就断定历任宗主都会遇上彼世之人未免过于草率，背后果然另有隐情。 　　“原来，师尊的本命法宝、后来成为神穹宗宗主居所的袅清宫，是师尊从一位万年前某位大能的手中继承而来。” 　　“师尊自己是个懒散的人，在有了师娘后，更是对这曾经最爱用来吸引小姑娘的本命法宝不甚上心，哪怕觉得师娘的某些语言和性格观点与袅清宫里的某些遗迹有些相似之处，也从未在意。” 　　“一直到月月出现，她从小话本看得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多，确认师娘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后，又猜想宗门里还有没有其他和她们两人一样的人，无意被师尊听到后，记起袅清宫的一些奇异之处，查看过后，果然发现了眼熟的痕迹。” 　　辞清真人讲得详细，那长香烧得也快，古灵又给他换了三炷香。 　　“最终确认，袅清宫原主人的妻子，也是彼世之人。不仅如此，师尊还发现，严格来说，那位袅清宫的原主人，才是神穹宗真正的建宗之人。师尊原来选的神穹宗宗址并不在这一处，是在发现了这里的宗门遗迹和还可以使用的阵法之后，才决心将宗门建立在这里。” 　　“所以你们就笃定每一届宗主都会遇上彼世之人？那攻略又是怎么回事？”古灵还是觉得，这位辞清真人可能被老婆荼毒过深，以至于思虑问题尽往些奇奇怪怪的方向走，结论下得过于冲动。 　　“当然……不是。”辞清真人笃定道。 　　“那是？”古灵洗耳恭听。 　　“当然是看到你之后我猜的。”辞清真人说，“你们这些彼世之人一个个地往我们宗门跑，还总和宗主搞在一起，肯定是月月说的那什么……攻略男主。” 　　辞清真人理所当然道。 　　古灵顿时满头黑线，先不说他哪来那么大脸给自己捞了个男主当，就说这用词之熟练且不要脸，非被现代语言荼毒多年不可得，辞清这家伙，究竟和“月月”在一起待了多少年…… 　　那“月月”始终不改本心，还把好好一修真界老古董带得这么潮，也实非常人也。 　　“老……师祖，那我可得告诉你，你猜错了。”古灵等了一会儿，大约等到辞清真人心底慢慢浮现出得意，才终于开口道。 　　“不可能，哪里错了。”辞清真人异常笃定。 　　“我要找的人，不是你的任何一个徒弟。”古灵眸中露出一丝得意，仿佛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 　　“哦？” 　　“我找的，是一个名为江……” 　　“你在和谁说话？”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古灵的话。 　　银灰色的眸子掠过古灵，瞥向大殿中唯一一块牌位。 　　看到古灵手中的三炷香时，眉头一皱，指尖灵光闪烁，直接将长香灭掉。 　　“卧槽你快阻——”辞清真人的声音随着掐灭的红猩戛然而止，长香上方缭绕的细烟没了源头，很快被风吹散。 　　古灵也没料到江子渊见到这香的第一眼就将其掐灭，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给她，导致自己还没有问完的问题胎死腹中—— 　　等等，好像还可以抢救一下。 　　“师尊，师祖说您以前叫江心澄，为什么要改名？”古灵故作好奇道，实则袖中的手掌攥得极紧，几乎冒出汗来。 　　江子渊冷淡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我未曾改名。” 　　未曾改名。 　　未曾改…… 　　未曾—— 　　一瞬间，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山河倒转、日月沉江。 　　古灵紧紧攥住的手猛地一松，肩膀险些被带得垮下来。 　　她低着头，似是在羞愧，过一会儿抬起头，哈哈笑道：“是吗……哈哈哈，师祖他老人家真爱开玩笑。” 　　“这里也没有师尊。早在三百年前，辞清真人便与道侣同入归墟，灵魂早已入了轮回。”江子渊再度看了她一眼，慢慢道。 　　“灵魂碎片都没有？”古灵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慌了。 　　“师尊并非意外身死，灵魂保存完整，为何会有碎片？” 　　“那这个牌位呢？”古灵指着眼前点香之后越发明亮的金色文字。 　　“那是吞金烟火兽的化形，吞金烟火兽只要闻到烟火味，就会微微散发金光。”江子渊随手一指，金色的“辞清真人”四字便扭动揉合起来，慢慢化作一头头带尖锐独角的金色小兽。 　　随着江子渊的招手，那独角小兽从牌位上一跃而下，径直跳上江子渊指尖，两条小短腿抱着江子渊的手指，独角在淡粉的指腹上蹭得起劲。 　　古灵三辈子没有怕过鬼，却在独角小兽从牌位上跳下来的那一刻，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调侃道：“咱们袅清宫还挺环保低碳的哈，连师祖牌位都是用可以随意化形的吞金烟火兽替代。” 　　江子渊并未答话，他将手一松，手中的独角小兽立即重新爬上牌位，化作“辞清真人”四个稳重的大字。 　　“好了，日后莫要乱跑，”江子渊示意古灵跟着他出殿。 　　古灵看着眼前的师尊，跟着对方一路走出，中途她回头看了一下，殿内师祖牌位上的金色字体依旧在微微发着光，并且离得远了之后，连带着整个牌位似乎都鲜活起来。 　　“江心澄——”古灵突然大喊一声。 　　前面的人自然回头，眸子依旧淡漠：“袅清宫没有外人，更没有叫江心澄的人。” 　　神情冷淡、眸色波澜不惊，就连听到声音便回头这个细节，都再自然不过，全无半点对古灵口中名字异样的反应。 　　古灵“哦”了一声，又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仿佛真的只是随意一叫。 　　【是否进行验证？】系统适时冒出了头。 　　【验你个大猪蹄子，关机。】古灵在心底吼了一句。 　　系统什么也没说，再度高冷地匿了。 第71章 姐妹 “你失忆并非我之故。”…… 　　古灵跟着江子渊回到了和曦殿。 　　白龙从古灵的发间飞出, 重新变成白龙的模样，盘绕着整个和曦殿。 　　古灵这才知道白龙跟了自己一路，不仅如此, 对方龙角上那个蜷成一团的胖虫，怎么看怎么像古灵刚刚喂过的小胖蚕。 　　毕竟没有蚕能胖到它这个水平。 　　白龙刚把和曦殿盘一圈，龙首非常自然地从和曦殿大门掏了进来，一瞬间挤裂一道半圆形拱门，雪中玉碎裂的声音和玻璃杯掉在石头上的声音一样动听。 　　江子渊刚刚转过身，听到声音无声回头，眼里没什么表情，但是周身的温度和雪中玉不相上下。 　　白龙缩了缩脑袋，几声碎裂声响起，拱门顿时碎得更严重了。 　　这一次没等江子渊看过来，白龙连忙缩小了身体, 变成一条委委屈屈的小白蛇, 缠在了古灵手腕上。 　　小胖蚕没有了攀附的东西，顿时变成一坨白肉咕噜掉在地上，瘫了瘫身子, 缓缓往古灵脚边爬。 　　古灵看着手腕上还会动弹的白蛇、和地上抖着小肚子往自己脚边爬的小胖蚕，顿时一个激灵，顾不得对方的主人还在，连忙道：“你刚刚不会就是化成蛇盘在我头上吧！还有白蚕？！” 　　古灵想象着自己头上两条会动的虫子在头发丝里钻来钻去, 心脏顿时停了一半。 　　白龙见古灵一脸惊恐, 连忙把自己变成一只带着龙首纹路的白手镯，讨好地在她手上转了一圈。 　　江子渊原本打算伸手将白龙点化，见它竟如此亲近古灵，并且还带着一丝丝讨好的意味, 眸间闪过一抹沉思。 　　古灵松了一口气，见那小胖蚕爬了半天原地踏步，念在它身宽体胖的份儿上，古灵暂时忘却了它是一条长虫子，捻起来放在手镯上：“变好看点。” 　　小胖蚕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立即化作手镯上一圈暗纹盘在了上面，再没了动静。 　　“还真会变形啊。”古灵惊叹道。 　　这袅清宫真是卧虎藏龙，藤和花会吸血，小虫会变身术，唯一空荡荡的宫殿里，时常盘着一条巨大无比的白龙。 　　江子渊站在旁边一直没走，见吞云蚕也如此听古灵的话，眸色愈深。 　　不仅是白龙和吞云蚕，还有吞金烟火兽，好似都对古灵格外地青睐，就连袅清宫中嗜血凶残的紫血藤和迷迭花缠绕而生的血床，都对古灵完全不起作用。 　　整个袅清宫，仿佛对她格外亲近。 　　江子渊想起古灵身上的魔气，眉心微微拢起。 　　就在江子渊思索的档口，来自月关情的传音铃响起，江子渊凝神听了片刻，目光转向古灵。 　　“怎么了？”古灵正指挥着白龙和白蚕变化各种形状，将手镯改得花里胡哨。 　　“随我去执明堂。”江子渊说着，传给了古灵一道灵符。 　　古灵接过，使用之后，变成了隐身状态。 　　古灵不明所以地跟着江心澄来到执明堂。 　　执明堂建在回风崖上，刑场的三侧都是空无一物的断崖，站在执明堂的刑场上，能感受到山崖吹过来的凛冽寒风。 　　此时，刑场上倒着数十具尸体，身上无明显致命伤，脸上的表情却都很痛苦，仿佛经历了什么重大折磨后死去，其中几位弟子，腹部有利爪撕碎的痕迹，但看痕迹，似乎是自己抓碎的。 　　古灵本来没认出来这些人是谁，却在尸体中看到一个紫衣的女孩，那张脸原本圆润可爱，如今脸颊凹陷，眼睛瞪大，极为狰狞。 　　是顾瑶。 　　那个在执明堂上让她给谢衡脱罪的姑娘。 　　很显然，这一地尸体，都是自魔穴回来后的幸存者。 　　旁边站着几位长老和廖堂主等人，一位医修正在查看几人的尸体。 　　“都死了？”江子渊淡淡问道。 　　几位长老忙挑了一个人出来，走到江子渊面前，恭敬道：“已查明，是……裂丹而亡，且体内有魔气残留。” 　　古灵看着那些尸体肚子上的抓痕，顿时腹部一凉。 　　如果没有师尊，她也会像这样活活疼死。 　　“看守的人呢？”江子渊没有看古灵，接着问道。 　　“看守长老被这些弟子联手打晕，可能是想逃脱看管，不料体内魔气发作，直接死亡。” 　　“宗主，不知谢衡和古灵……”那长老见江子渊没有继续问话，不由问道。 　　“还活着。”江子渊冷淡道。 　　“那能否……”长老眼前一亮，忙问道。 　　“不能。”江子渊淡淡扫过去一眼，把长老所有心思压下。 　　“为何！这么多弟子身亡，宗主为什么还要包庇凶手！去过魔穴的人都死了，只有他们两个还活着！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竟不是廖堂主。 　　而是一位面目慈祥，长眉白须的长老。 　　他抖着胡子，脸色憋得通红，就差跳脚指着江子渊鼻子说偏心了。 　　江子渊淡淡看过来，一句话没有说，那长老便流下冷汗，却还是梗着脖子不妥协。 　　如此情形，却是一开始坚持严惩谢衡等人的廖堂主站出来说了一句：“古灵作为宗主亲传弟子，有些手段不足为奇，谢衡更是出窍期修为，早已化丹为婴，魂游身外，没有被魔气爆体而死也很正常。” 　　那位白胡子长老指着廖不直抖了半天，却“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廖堂主！敬重宗主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件事情，谢衡和古灵确实嫌疑最大。” 　　见廖不直还要反驳，江子渊淡道：“够了。” 　　两人顿时熄火。 　　“古灵与谢衡皆被魔气入体，被袅清宫阵法所压，暂时不能出来。此次误入魔穴，最应当警惕的是魔族卷土重来。” 　　“何长老，我记得你是负责外出历练弟子的登记的，近年可有弟子外出意外亡故？” 　　何长老就是长眉白须的那位长老，他虽然还想质疑，但是对上江子渊那双波澜不惊的银灰色眸子，不知怎么就再也提不起勇气反对，只好端正地回了江子渊的话：“并没有，和以往死亡数差不多。” 　　江子渊道：“数量相差无几，原因呢？” 　　“这……倒是没有仔细问过。想来多是妖兽所杀或秘境夺宝而亡。”何长老接着回答道。 　　“查清楚。”江子渊淡道。 　　何长老领了命，犹豫半晌还是道：“现如今，关于魔族的线索，只有谢衡和古灵清楚。” 　　“我自有打算。”江子渊挥挥手，何长老只能不情不愿地退离。 　　古灵想了想，传音入密道：“师尊，你怀疑魔族早就在动手了？魔穴的这次只是碰巧被发现了？” 　　江子渊没有说话，在问完情况后直接离开，仿佛只是带着古灵来这里转一圈。 　　回到袅清宫后，古灵隐身符被江子渊化开，一脸疑惑地看过去。 　　“他们是魔气入体，碎丹而亡，你不是。”江子渊瞥了古灵一眼，语气平静道。 　　“我不是什么？我不也是魔气入体，被师尊救了吗？”古灵亲热笑道。 　　“不是。”江子渊斩钉截铁。 　　？古灵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是在催发你的魔气爆发。”江子渊冷静道。 　　？？ 　　“只是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阻止你的魔气爆发。”江子渊困惑地皱起眉。 　　？？？ 　　师尊，人和人之间能多点信任吗？ 　　“那个金曦琼光？”古灵小心翼翼道。 　　“不把你的金丹修复，魔气就会散掉。”江子渊道。 　　古灵反应了一下，心里顿时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所以她当时碎丹其实是把魔气散了？然后她师尊友好地给了她一道金光把魔气重新封在了她的金丹里？ 　　“那您输送到我体内的灵力？”古灵至今记得金丹上那一层熨烫了她灵魂的热水袋。 　　“因为碎丹，你体内的魔气很不稳定，随时有逸散的风险。”江子渊道。 　　所以这才是她的灵力轻易引导着江子渊的淡金色灵力封住了金丹的原因？ 　　“那您给我的药？”古灵以为这是金丹不稳的后遗症。 　　现在看来，金丹不稳是假的，魔气不稳是真的。 　　“混入了我的血液，是魔气的补药。”江子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键是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一双银灰色眸子像星河一样美丽，完全看不出他在认真地饲养古灵体内的魔气。 　　“师尊您是魔族派来的奸细吗？”古灵欲哭无泪。 　　完全想象不到江子渊冷着一张脸从魔族过来，一路靠着沉默寡言打进宗门内部，成为亲传弟子，走向作为宗主的人生巅峰。 　　并且照现在看来，致力于培养亲传弟子成为魔气容器。 　　“我不是，你是。”江子渊又在平静中爆了一个大雷。 　　“我是魔族奸细？”古灵一脸懵逼，“我修了五十八年仙，还被师尊抹了记忆，然后我成了魔族奸细？” 　　不怪古灵把猜测拿出来反驳，原主短短几十年的记忆里，一直勤勤恳恳地修仙，唯一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恢复过来之后最怕江子渊，显然他才是魔族奸细才对吧。 　　“你记得？”江子渊显然有些惊讶。 　　“我猜的，我那么怕师尊。”古灵淡定道。 　　“你失忆并非我之故。”江子渊道，“魔族派你靠近我，我将你送出了神穹宗，你回来后面目全非，并且忘记了之前的事。” 　　古灵顿时记起那个导致袅清宫百年无人敢靠近的大胆女子，竟然是原主？ 　　姐妹，你值得我一声姐妹。 第72章 吃药 “师尊，我觉得我需要进补一下。…… 　　古灵沉默了。 　　这一系列事情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即使以她的脑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捋清楚前后关系。 　　“所以师尊你全知道，却依旧将我收做亲传弟子？”古灵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必要性。 　　“你任务失败, 魔族却没有将你杀死，反而换了个身份重新送回神穹宗，想来你的身份，在魔族应该不低。”江子渊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就好像他面前站着的，不是曾经试图勾引他的女人，也不是魔族一个身份不低的奸细。 　　“师尊为什么今天和我说这些，不怕我将消息告知魔族吗？”古灵疑惑于江子渊之前似乎并没有打算告诉她实情。 　　江子渊看了她一眼，冷静道：“你连自己是魔族都不记得了。” 　　言外之意，更别说告密了。 　　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其实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是古灵就是觉得对方在嘲笑她, 脸色狰狞了一瞬, 接着道：“我的失忆非师尊所为，必定是出自魔族之手，那么他们肯定有办法从我身上得到消息。” 　　“以前有, 现在没了。”江子渊露出一个稍显忧虑的表情。 　　“什么意思？”古灵下意识问道，紧接着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体内的魔气？” 　　江子渊看着古灵的腹部，点点头, 眉头微皱。 　　他本来就不是容易动情绪的人, 脸色常年平淡，如今眉头稍稍一皱就仿佛在思考什么关乎宗门生死的大事。 　　只有古灵知道，他在想自己体内这个金丹，碎得不是时候。 　　大概魔穴里那群袭击古灵等人的魔族也并非魔族高层, 竟然连古灵的金丹与魔族监测神穹宗动向有关也不知道，施展那些手段的时候也没有避开古灵。 　　而古灵作为魔族，因为被灌输了五十八年的修仙记忆，完全不知道自己修过魔，魔气入体后竟然也和平常的修士一样，金丹碎裂，魔气逸散。 　　“师尊你收我为徒，就是为了利用我给魔族传递错误的讯息？”古灵猜到了原因。 　　没想到江子渊摇摇头。 　　他的那双仿若星辰般干净冷彻的眼眸里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好像世间万物都不能在那双眼睛里留下痕迹一般，随意向古灵看过来。 　　“你的身体很奇怪。”江子渊开口就是一句虎狼之词。 　　古灵下意识道：“师尊你又没试过。” 　　江子渊那没什么情绪的眸子瞬间冷下来了。 　　“那什么……师尊您继续，我洗耳恭听。” 　　“至今为止，瀚海大陆没有任何人可以仙魔双修。即便是以前的你，也需要废掉魔体，重头练起。”江子渊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古灵，“但是在碎丹之后，你的体内，仙魔两气共存。” 　　古灵体内的魔气虽然还不稳定，但是却确确实实与灵力共存，就在金曦琼光修复的金丹内，而且之前他看过，古灵依然可以使用灵力，但体内的魔气也依旧在找机会突破樊笼，只不过一直被古灵体内不知什么力量阻拦住。 　　那份力量既不属于魔族，也不属于他，应当是第一个发现古灵仙魔体的人种下的封印。 　　那封印在古灵碎丹之前一直没有动静，在碎丹之后，反倒出来阻止魔气肆虐。 　　江子渊猜测，那封印应当很久以前就存在，并且下这个封印的人很早就知道古灵的体质有问题，可以仙魔两气共存，只不过需要合适的时机。 　　至于什么时机，对方可能也不太清楚，只是以防万一。 　　想到这里，江子渊眸色微深。 　　瀚海大陆至今为止没有出现过仙魔共体的人，对方又如何猜到古灵以后可能会在某个契机下形成这种体质？ 　　除非，瀚海大陆的记录不全，且下这个封印的人，自身便是这种体质。 　　“所以？”古灵觉得这个体质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毕竟原主最后还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普通，根本没有什么魔气爆发大杀全场的剧情。 　　“所以，你不能死。并且也不能祛除体内魔气。”江子渊平静道。 　　古灵看着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对方完全是把自己当做一个仙魔共体的实验体看待，想要解开古灵的仙魔体质之谜。 　　“师尊，我觉得你比我像魔族。”古灵诚恳道。 　　毕竟没有哪个正经修士会想到用人体做实验，哪怕这个人被对方救回了一条命。 　　江子渊没有回答这样的废话，重新嘱咐了古灵一遍每日去和曦殿他打坐的地方稳定魔气之后，便示意古灵出去。 　　古灵也没有多做纠缠，走出江子渊所在的屋子之后，也没有出和曦殿。 　　她先是找了找，给小胖蚕喂了一些疑似桑叶的树叶，然后溜达到和曦殿她曾躺过的血床上，梳理今日的事情。 　　江子渊带着她去回风崖执明堂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让古灵不要在长老们面前暴露她金丹的秘密，最好再自己琢磨一下为什么她体内的魔气跟死了一样迟迟不爆发。 　　＊＊ 　　和琼殿。 　　“近几日古灵可有什么动向？”谢衡始终记得自己被古灵毫无还手之力地踹进绿河那件事。 　　他当时好像是浑身的力量都使不上来，不仅仅是灵力，甚至连魔纹内的魔气也一并被压得死死的出不来头。 　　这种情况，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这几日她一直在和曦殿……我进不去。”月关情憋屈道。 　　无论她用什么借口，江子渊总是阴差阳错避开，再者还有古灵在一旁煽风点火，她死活进不去。 　　以前真是小看这蠢货了。 　　“你这等头脑竟也成了亲传弟子。”谢衡从床榻上走下来。 　　他的腰带没有系好，从软榻上起来时宽大的衣摆拖在地上，像散开的水中花，妖艳的眉眼一如既往地阴沉着，却有种说不出的靡丽。 　　月关情盯着那衣摆一点点拖到她面前，丝毫不敢抬头去看。 　　这几日，她不是没有想过逃跑或者让偏爱她的水长老帮她，然而一旦有了逃跑的念头，肩膀的某个地方就像火一样疯狂灼烧，并迅速蔓延到全身，不到两息时间便痛得她满地打滚。 　　但是这样的痛苦，在不发作的时候没有丝毫痕迹，连长老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月关情有时候想直接将肩膀砍掉，然而一个能在看到尸体便被吓得改了性情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下得去这种狠手，于是只好日日来和琼殿报道。 　　因为连和曦殿都进不去，谢衡脸色越发不好，开头两次还以为她在消极怠工，肩膀上的印记发作了两次，见她痛得满地求饶也没吐出什么东西，终于承认她的愚蠢。 　　谢衡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脸色微变，眉心红痣微微闪烁。 　　“滚出去。” 　　月关情适应良好地迅速退了出去。 　　谢衡这几天经常这样反复，月关情早已习惯。 　　和琼殿的大门被关上，整个大殿连月令都无法穿透，笼罩着厚厚的浓雾，隔绝着所有人的探视。 　　月关情第一次闯进来后，谢衡便迅速加固了和琼殿周围的结界，她之所以能闯进来第二次，完全是谢衡故意放她进来，想让她监督古灵。 　　以红痣为中心，妖娆的线条一个呼吸时间便刻满了谢衡额头，组成了一片诡异的图腾，一眼看去，那图案漂亮极了，让人一眼深陷。 　　谢衡闭上了眼，妖异的红色一闪而过。 　　“过来……我忠心的奴仆。”不辨男女的声音又开始在谢衡识海中回荡，带着经久不灭的威严和不可违抗的命令意味。 　　“谁要做你的奴隶。”谢衡咬着牙控制着蠢蠢欲动的身体，艳丽的面容上满是屈辱和不甘。 　　他谢衡永远不会做任何人的奴隶，他只为自己而活。 　　不过是一道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旧印，竟然也妄想他会屈服。 　　谢衡用尽所有的灵力才将额头印记的力量压下，迅速拿出瓷瓶倒了一颗丹药放入嘴里。 　　他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没想到这东西，即便是转修灵力，竟也没能摆脱。 　　和曦殿。 　　“师尊，我觉得我体内的魔气不够强，需要进补一番，师尊觉得呢？” 　　古灵盘坐在软毛垫成的花床上，看着替她输送完灵力的江子渊，真诚发问。 　　这张在刚来时显得尤为可怕的血床，在师尊把她放上去之后，整张床没有了半点威胁，软得不可思议，古灵干脆将它当做休息用的床榻，美观又实用。 　　尤其是在被江子渊温泉一般的灵力拂过全身之后，古灵舒服地完全不想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江子渊沉默着，盯着古灵的肚子活像里面装着世界顶级难题。 　　那股魔气，无论江子渊如何增强，始终被封印在一个阈值之内，一旦超过承受能力，不但不会爆发，还会直接消散，使得江子渊不能无限制增强。 　　但是如果直接让古灵服食丹药，那阈值便会提升，魔气也能随之加强。 　　古灵在吃了几颗药之后，灵力增加了，魔气变强了，连金丹都裂了几道正常的缝儿——准备裂丹成婴的那种。 　　于是整个人神清气爽，对丹药有点上头。 　　即便不为了实力，那丹药味道也是真的好，古灵简直停不下来，几次吃完一粒都是被江子渊强制制止才勉强放下再拿一粒的手。 　　古灵有理由怀疑里面加了什么让人上瘾的材料。 　　然而即便如此，丹药的诱惑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最近，眼看着手动催动魔气没什么作用，古灵便成天撺掇着江子渊直接让她吃药。 第73章 回风崖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江子渊……江子渊当然没同意。 　　这丹药本就用料珍贵, 又需要他的血液作引，吃多了并没有好处。 　　古灵的魔气久久没有进展，倒是何长老那边有了新的发现。 　　在深入调查了弟子们的死亡原因后, 何长老惊讶地发现弟子死亡数虽然并没有太大幅度的波动，但死于妖兽之口和秘境争夺的情况格外地多。 　　虽然往年也是这个原因占据死亡数的大比例，但是近来这个比例却是大大提高，就连其他的意外情况都少见了许多，但是据何长老所知，近年来并没有什么大型妖兽或兽潮出世，也没有新出什么死亡比例特别高的秘境，按理说这方面的数据不会这么高才对。 　　作为登记长老，何长老虽然不是长老会的一员，但这些年尽忠职守，对每年的历练情况有很深的了解, 也就越发觉得这种情况不寻常, 很快汇报给了宗主。 　　“会不会是最近几年弟子实力有所提高，以致其他情况大大减少？”有长老疑惑问道。 　　“并非如此。”何长老摇摇头，“实际上即便弟子实力提高, 这个比例也是不会有太大浮动的。相反，在死亡数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死于其他的比例还会有所提升才对，因为一旦如此, 死于妖兽和秘境中的人数反而会减少。” 　　“每年的历练, 死于其他原因的弟子其实是少数，弟子实力更多体现在与妖兽的对战和与其他宗门的竞争中，如果实力提升，这方面的存活比例会大大增加。”何长老解释道。 　　“那依何长老来看, 什么情况下存活比例会降低？”那位长老又接着问。 　　“稍有降低是有可能的，但是像如今这样在没有外部原因的大大降低，只有一种可能。”何长老眉头皱起来。 　　“何长老的意思是，原因有假？”廖不直担任执明堂主多年，观言察色一流，顿时从何长老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什么意思？回光镜出了问题？”张长老脸色一沉，以为是弟子临死前传回的镜像有误，当即便向回光镜的创造者裴长老看去。 　　裴长老面皮一肃，断言道：“不可能，回光镜并不需要弟子开启，它只会在人死前自动开启，传回死亡前最后的景象。只可能提前损毁，断无可能传回虚假景象。” 　　“正是如此。”何长老突然道。 　　裴长老和张长老立即向何长老看去。 　　“回光镜会真实地传回弟子死前最后的景象，但如果那景象本就是假的呢？我们登记处记录的弟子死亡原因皆是由回光镜传回，再结合同行弟子的叙述，一般很难有误，但如果那景象连同行弟子都骗过了呢？”何长老说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接道：“如此异常的比数，只怕是外界有什么变数。” 　　“难道真的是魔族？”另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老看向宗主，他记得是宗主提出让何长老彻查近年来弟子失踪或死亡的记录。 　　“魔族卷土重来了？”另一位长老面色微微一变，他的家乡靠近海域，大人们总喜欢拿海岛上的魔族吓唬小孩，对万年前魔族肆虐，人族艰难求存的故事耳熟能详，一直到长大后知道海岛上的魔族不过是些苟延残喘的混血小魔族，不仅远远没有万年前魔族的力量，更没有万年前魔族的气势，偶尔遇到出海的修士，那些魔族更是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被赶尽杀绝。 　　听何长老几人的意思，这些魔族和海岛上的魔族有着天壤之别，竟然敢暗害人族修士。 　　“目前还不确定……宗主，可要向其他宗门发出警告？”徐长老一般代表宗门对外交流，此刻也是皱着眉头，向江子渊请示。 　　江子渊轻轻点头。 　　如果真的是魔族卷土重来，那么他们下手的必然不只是神穹宗，其他宗门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干扰，总要先确认一番才好。 　　徐长老当即下去。 　　剩下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由张长老出面，上前一步道：“宗主，谢衡等人……” 　　江子渊淡淡扫过去一眼，张长老的话一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半个月过去，长老会这边已经商议好，谢衡作为领队之人，没能及时阻止弟子们闯入魔穴，导致内门弟子折损五十余人，本该洗灵拘婴，如十三锁魂笼百年，但念其全力施救，免其入锁魂笼，洗灵拘婴之后，夺去其长老令牌，闭门百年。” 　　“古灵作为亲传弟子，有护佑普通弟子之责，虽入了魔穴，但以金丹碎裂为代价救出不少弟子，且并非带头入魔穴之人，将功补过，念其金丹已碎，令其回风崖思过十年。” 　　从长老们的论决看来，长老会还是顾及了江子渊的面子，且因为古灵作为亲传弟子，比谢衡与江子渊的关系更为亲密，给了优待。最直观的区别便是谢衡的长老令牌没了，而古灵的亲传弟子令牌却没人敢动。 　　江子渊一一看过几位长老，将几人看得冷汗淋漓后，淡声道：“谢衡长老令牌可留。” 　　几位长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江子渊是同意他们的意见，但是保留了谢衡长老令牌的意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好在没用太长时间，几位长老便统一了意见：“遵宗主令。” 　　谢衡长老令牌虽然留着，但是要关押百年，百年后谢衡的长老席位基本等同于无，夺与不夺倒也没太大差别。 　　一刻钟后，几位熟悉袅清宫的长老便拿着宗主令押走了谢衡和古灵。 　　谢衡且不提，古灵还坐在血床上打量丹药呢，几位长老便带着令牌带走了古灵。 　　？？？我不过是多要了两粒丹药，这就被押走了？ 　　而且思过十年？ 　　我救了十几个人还碎了金丹然后宗门送我十年牢？ 　　而且这个牢刮风下雨无遮无挡，既没有牢友也没有牢饭。 　　古灵出离愤怒了！ 　　她的指尖泛出淡绿色的灵光，身体还没来得及动，就见几位长老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同时，几道元婴期甚至是出窍期的气息淡淡升起。 　　“古灵，你要拘捕？”元婴期气息的某个长老首先开口。 　　接着，出窍期的长老落了几个漫不经心的视线过来，每一道视线都缠绕着灵力锁定的气息。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了，想活跃下气氛。既然几位长老不喜欢，就罢了。” 　　对……对不起，打扰了。 　　古灵甩了甩手指，指尖的光芒迅速灭了。 　　几位长老收回目光，押着古灵去了回风崖。 　　回风崖是一座纵深数千丈深崖，半空中飞旋着食腐妖兽，空气中弥漫着迷障剧毒，崖下面还有神穹宗灵气滋养了千百年的不输元婴期高手的凶禽猛兽，千百年的寒风吹得崖壁光滑如刃，根本没可能攀爬。 　　要是哪位弟子不小心掉下去，恐怕连救援都等不到就直接被猛兽分食了。 　　崖下面的尸骸，被留影石录成影像，是每一位初入神穹宗的弟子必看的一幕，那是擅自逃离回风崖监牢的弟子们绝望的尸体。 　　这也是古灵一个金丹期引得数位出窍期长老来压的原因，回风崖峭壁上关押弟子的崖洞，只有可以御气而行且功力深厚的出窍期长老才进得去。 　　古灵被两位出窍期长老架着，周围是三位负责清理食肉猛禽的出窍期长老，约摸十息过后，来到了一个上不见顶下不见地的崖洞外。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崖洞里有一张看起来就不怎么舒服的床，至少没让古灵坐地上。 　　“这是宗主交代给你的东西，用完后摇铃呼唤，自会有人送来。”一位长老拿出一个特制的银丝袋，里面泛着淡淡的金光，递给古灵。 　　古灵借过后，手中摸到熟悉的温热感，顿时泪流满面。 　　师尊，您真的做出了一个热水袋啊！ 　　长老们离开了。 　　古灵试着打开布袋，只见淡金色的星点漂浮在银袋中，古灵引出一些后，又有新的填充过去，看来里面的灵力并非肉眼看上去那么少。 　　古灵摸着袋子，完全佛了。 　　连灵力都装起来送过来了，她还有机会出去吗？ 　　不是真的要坐十年牢吧。 　　她看了看除了一张床一无所有的空荡崖洞，发誓这是她经历的最惨的一个世界。 　　好家伙，男朋友还没有找到，自己先有期徒刑十年打底。 　　没等古灵伤感多久，刚才押古灵过来的长老又来了一遍。 　　古灵还以为他是来送自己出去的，没想到定睛一看，谢衡也跟着进来了。 　　长老们把谢衡送过来后，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直接走了。 　　而谢衡被松开后，整个人似乎脱力了，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正好跪在古灵所坐的床前。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神穹宗的监狱，男女混监你能信！ 　　就不怕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吗？ 　　虽然对面的处境看起来，更像是被不可描述的那个。 　　“谢师叔？需要我扶你过来吗？”古灵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扶一扶，毕竟是原主的师叔，而且还在魔穴中救了原主一命，按理来讲古灵是不应该袖手旁观的。 　　但是观察谢衡脸色，古灵觉得对方并不是很想让自己接近。 　　“不用。”谢衡声音虽然虚弱，却冰冷又警惕。 　　古灵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还是和其他异性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尤其是这么好看的。 　　古灵这一口气没松完，就见对面冷硬而决绝地拒绝了自己的人，一个双眼紧闭，就倒在了地上。 第74章 彼岸花精 “江心澄！” 　　古灵从床边捡了一根树枝, 戳了两下。 　　没动。 　　真晕了。 　　古灵捏着树枝在原地思索了大概十分钟，听崖洞外山风呼啸而过，冷硬的地面看上去就冰凉又烙人,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古灵用法术把他弄到了床上。 　　当然，只占据了整个床的三分之一，坐靠的姿势，脊背靠墙腿还憋屈接地的那种。 　　没办法，腿太长了怪他自己。 　　古灵觉得自己作为狱友已经仁至义尽，于是重新放空了脑袋，思考该怎么从崖洞上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想对策想得都快睡着了的古灵丝毫没有察觉到，坐在她旁边的谢衡，眉心的红痣渐渐蔓延出瑰丽的线条, 一股绝不属于修真者的气息渐渐泄露出来。 　　等到古灵回过神来, 红色的彼岸从谢衡的身下开始，渐渐长满了崖洞的地面。 　　它们生长得悄无声息，恰到好处地避过了古灵和谢衡的身体, 朦胧雾气带着一点点妖异的绯光，星星点点弥漫在两人脚下，细长的花瓣微微蜷曲，像汲过晨露一样沾着点点露珠, 微微向着古灵的方向摇曳着。 　　古灵看着脚下一大丛开得鲜艳明丽的彼岸花, 吓了一跳。 　　再一看花开得最茂盛的地方，心肌梗塞。 　　等抬头看到谢衡额头的诡异花纹时，整个人跳起来了。 　　月关情曾经暗地里骂过原主莲花成精，说话做事泛着一股白莲花特有的莲味, 古灵在这里郑重纠正，眼前这位人比花娇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花妖成精。 　　还是艳丽到诡异的红色彼岸。 　　古灵走下床，那些花也跟着让开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小路，就连花瓣低头的方向都出奇地整齐划一，像追着太阳的向日葵一样，古灵走到哪那小脑袋就往哪儿转。 　　古灵看了看至今还没有醒的谢衡，又看了看眼前这群非常听话的向日葵版红色彼岸，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谢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于腹前，手中抱着三枝红色的彼岸花。 　　那花的模样太过熟悉，以至于谢衡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坐起了身。 　　这一起身，他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不止他手上，还有身上，床侧，所有留有缝隙的地方都被塞满了彼岸花，以至于他刚一起身便带起了一阵红色的花语，星星点点的红色光点带着独特的香气，从身侧飘落。 　　谢衡几乎是瞬间便理解了自己刚才是什么姿势。 　　他眸光一凝，视线缓缓移到一旁正在用手指给彼岸花排舞的古灵身上。 　　那些梦里诡异而阴冷的彼岸花，在面对古灵的时候乖得像凡间几岁大的小孩，古灵手指指到哪里，那些彼岸花就掉头转向哪里，毫无身为黄泉之花的尊严。 　　“你醒了？”古灵用几近热情的声音庆祝他的醒来。 　　没等谢衡回答，古灵的第二句问话接踵而来：“你是彼岸花成精吗？” 　　谢衡一开始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额头上时，他才几乎是惊愕地用手指触了触额头，发现额心滚烫得几乎灼伤他的手指。 　　这是…… 　　谢衡脸色一变，下意识打坐，等到盘腿坐下后，谢衡才意识到，身体里那股诡异的力量，此刻异常地平静。 　　既没有让他痛苦不已的灼痛感，也没有那诱惑而缥缈的声音。 　　一切似乎伴随着地上这些彼岸花的释放一同消散，如果不是额头的奴印还在发热，谢衡几乎以为自己摆脱那个诡异的东西了。 　　洗灵拘婴，顾名思义，洗掉灵气，拘拿元婴。出窍期以前，这两样东西代表着修士的所有修为，谢衡被洗灵拘婴后，身体几乎与凡人无异，就连出窍期修炼出来的魂魄，也因为灵气的匮乏而无法从体内迁出，等同于废人。 　　谢衡感受着额前的滚烫和体内逐渐充实的魔气，目光渐渐落在古灵身上。 　　即便没有了灵气，有奴印的存在，他本不该自主释放出大量魔气，然而仅仅是一个昏迷，不仅魔气遮掩不住，就连奴印里的这些不明所以的花，也跟着一起出现。 　　谢衡不认为这是奴印在千万年的时光中脱落衰弱所致，事实上，就在前一天，他体内的奴印还折磨了他一通。 　　那么只可能是古灵的原因了。 　　只有魔族，或者身怀魔气之人，才能激发他体内相应的力量。 　　古灵修炼灵力，看起来也没有丝毫修魔的迹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是魔族，或者说，转魔修仙的魔族。 　　但是那些彼岸花，又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些话，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他脑海里那道声音的主人。 　　奴印的创造者和拥有者，一个或许活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老妖怪。 　　古灵究竟是谁？ 　　“你是魔族。”谢衡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古灵食指缠着花朵绕了一圈，笑道：“是啊，真巧，你也是。” 　　古灵的目光落在他再也没有遮掩的魔气上。 　　怪不得之前一直觉得谢衡有点违和，分明是个脸色阴沉性格沉默的人，却偏偏修习斩妖除魔的仙术且容貌不正常地艳丽，现如今他身上的灵气洗去，周身萦绕着一股危险而阴暗的气息。 　　再一看那张阴沉着的漂亮脸蛋，竟然越发惑人，像地狱里饲养出来的黄河之花，艳丽颓靡，引人堕落。 　　和眉心那花纹倒挺配的。 　　果然，一个成天阴沉着脸的严肃型帅哥，眉心点了一颗菩萨似的红痣算怎么回事？不伦不类地诅咒一样，原来是掩藏了真正的纹路。 　　“你和闵尊什么关系？”闵尊是他梦里那个一直让他效忠于他的人的称号，他在梦里见过其他被他打上奴印的人叫他闵尊。 　　“闵尊？什么东西？魔族老大？”古灵给了一个合理猜测。 　　谢衡盯着她看了半晌，许久才道：“没什么。” 　　“你这人怎么说话留一半啊，真没意思，还不如这些小彼岸呢。”古灵手指挑着一朵彼岸的花瓣，温声道：“小花，你们以前是待在谢衡的眉心里吗？” 　　被她抚摸着的彼岸花羞涩地抖了抖滑板，随即像点头一样上下弯了下长长的根茎，随即又害羞地钻进了古灵的手掌里。 　　谢衡：在我梦里你们不是这样的。 　　“你的这些花挺好玩的，能送我吗？”古灵像逗猫一样挠了挠小彼岸的花瓣下方。 　　小彼岸的花瓣矜持地移开了一小块，又很快舍不得地蹭了回来，整只花软得不能看。 　　“……你想要就拿。”最好全都弄走。 　　古灵高兴地看向手中的彼岸们，却发现它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古灵的手指，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态度很坚决，这群小可爱显然不能离开谢衡。 　　谢衡脸色刚刚期待了一小会儿，很快落了回去，更加阴沉了，身上的魔气如有实质般化作黑雾缠在身上，比魔族还要魔族。 　　古灵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既然能从魔族爬到宗主师弟的位置，一定有什么超乎常人的能力吧，你看看这回风崖洞，能出去不？” 　　谢衡看了一眼山外——上不见天下不接地。冷硬道：“不能。” 　　“……真没用。” 　　谢衡冷笑了一声：“你能出去？” 　　“……不能。” 　　崖洞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古灵等了一会儿，觉得气氛过于尴尬，忍不住道：“那个魔穴，是你带弟子们过去的吗？” 　　原主虽然也是这次事故的一员，但是她一不是第一批见到宗门法宝套件、回来报信的人，而不是第一批只身闯魔穴，发出信号让大家进去的人，仅凭所见，做不得准。 　　谢衡看了她一眼：“是与不是，有区别吗？” 　　古灵想了一下——还真没有。 　　是他带过去的，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不是他带过去的，他袖手旁观，一样地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说到这里，古灵突然想到：“为什么一大群人里面，就我们两个魔族被抓进了回风崖洞？你暴露了？” 　　谢衡瞥她一眼，嘴唇微动，最终又放下，似乎是对她的愚蠢有了新的认识。 　　古灵在这样的目光中一瞬间理解过来：“哦……就咱俩目前还是活的……” 　　其实也不能怪古灵，在她意识里，原主其实也已经挂了，事实上这次闯魔穴，除了谢衡，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古灵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思绪一闪而过，但是很快消逝，然后再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诶，你和宗主一起长大，你知道他曾经改过名吗？”古灵把玩着手心的花瓣，闲聊一般问道。 　　谢衡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他一直是这个名字。” 　　“哦……”古灵随意应了一声，注意力落在了手中不停扭动着身体的彼岸花上，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随即很快敛去，看着满洞的彼岸花，好似在抱怨：“同是魔族，为什么我不能种花？” 　　“……”谢衡沉默不语。 　　“诶？这不是魔族的能力吗？难道是……你真的是彼岸花精！” 　　“……”谢衡扭过了头。 　　“江心澄！” 　　谢衡脖子不自觉动了一下，随即僵硬定住。 第75章 彼岸花 “来来来你坐好等会儿再换个位…… 　　古灵几乎下意识就要让系统验证。 　　但是她硬生生忍住了。 　　不对劲。 　　这件事从江子渊说自己没有改过名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 　　刚刚谢衡说江子渊没有改过名的时候更不对劲。 　　谢衡自己都不知道, 他说江子渊没有改过名的时候，古灵手中的彼岸花花瓣颤抖得厉害，仿佛在提醒古灵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些花是什么意思, 但是结合谢衡那差异的表情，古灵确定这些花并非对任何人都如此亲近，它们和原主定然有些原主自己都不知道的关系。 　　那么这些花的颤抖，就很容易理解了——一定是谢衡说了谎，或者隐瞒了某些事。 　　他为什么要对江子渊是否改名这件事说谎？又为什么对“江心澄”三个字有所反应？ 　　古灵在江子渊那里找不到的突破口，在谢衡这里，找到了。 　　接下来两三天，两人都没有什么交流，古灵那句“江心澄”，被两人一致无视，谢衡没有问, 古灵也没有借机深入。 　　等到第七天的夜晚, 谢衡终于有了动作。 　　他拿出一只竹笛横在唇边，丝毫不在意古灵就坐在身边，手指翻飞, 吹出一曲极为诡异的笛曲。 　　曲调忽高忽低，忽长忽短，没有任何预兆和衔接，让人听得特别难受, 然而那笛音又极为抓耳, 哪怕心里不舒服，却依旧忍不住继续听下去，一个音调也舍不得漏过，这种不可理喻的吸引力, 像极了魔族身上的魔纹。 　　一首非常标准的魔曲。 　　古灵心里给了评价。 　　魔纹魔曲，还会种彼岸花。相比之下，古灵的魔族就显得平平无奇且丑陋了。 　　谢衡结束之后，也没有理会古灵的意思，坐回床上就静静地等着了，非常气定神闲。 　　古灵觉得谢衡都开始努力了，自己也不能咸鱼，于是搭了一句话：“这曲子，我听过。” 　　谢衡连眉毛也没抬过一次。 　　“在袅清宫的时候。”古灵接着道。 　　谢衡眼皮猛地一动，虽然很快抑制住。但还是被一直看着他的古灵看见，古灵很快追问道：“这不是所有魔族都能听到的声音，或者，至少，在袅清宫是听不见的。这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谢衡平静道。 　　“是因为我被放弃过？”古灵挑起眉。 　　谢衡没有丝毫意外古灵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魔族，或者说，根本不关心古灵是否被放弃。 　　“原来魔族也有派系。”古灵迅速从他的默认中剖析出重点：“你和我不是一派。” 　　大概是因为刚刚的表情泄露了信息，给了古灵追问的机会，谢衡的表情再没有一丝变化。 　　“你从小和师尊一起长大，按理说，应该没机会和魔族接触才对，以辞清……师祖他老人家的实力以及师尊的敏锐，你也不可能以秘法与魔族传递信息。” 　　古灵摸着手中的彼岸花，一字一句分析道，并且一直注视着谢衡的表情，见他没有动静，就知道自己分析的这些要么有所错漏，要么全无价值。 　　古灵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这些毫无价值，她想了想，手中的彼岸花软软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古灵看着手心的彼岸花，突然道：“不……你不需要与外界联络，你需要交代的人，就和你待在一起！” 　　谢衡依旧没有动静。 　　古灵却笑起来：“或者，不是人才对，比如说，这些彼岸花，对吗？” 　　谢衡掀开眼帘，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古灵皱眉：“猜错了？” 　　谢衡也不打坐了，靠在墙边，和古灵一样盘弄那些鲜艳靡丽的彼岸花。 　　白皙的手指与红得艳丽的彼岸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崖洞昏暗的光线下，有一种颓靡的美感。 　　古灵盯着他的手指，好像被那美景吸引了一样。 　　谢衡摆弄了一会儿，被古灵灼热的视线打扰，脸色冷下来，手指从花瓣上撤下来，拿出一条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手帕擦了擦手指，收回了手。 　　古灵的眼睛却没有动，一直盯着那丛被抚弄过的花瓣，突然眼睛一亮，右手握拳击打左手手掌：“我明白了，原来你不喜欢你的老板。”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这些变化对谢衡一点反应都没有，分明是从谢衡魔气泄露开始，从他身旁蔓延出来的花朵，却对谢衡爱答不理的，反而对古灵格外友好。 　　而谢衡在摆弄那些花瓣的时候，也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这些花瓣半点不上心，没有一点面对上级的紧张情绪。 　　虽然以谢衡的性格来说，紧张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彼岸花真的作为他在神穹宗的唯一的联络人，再怎么样也会有些不同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古灵本来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原因，或者猜错了介质，说不定对方真的有可以瞒过师尊和师祖的法器呢？ 　　但是在仔细思索了谢衡的性格之后，尤其是他在最开始对自己坐邢长老的飞舟、作为金丹期修士连一把灵剑都驾驭不了的废物品质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的时候，古灵突然想到，如果谢衡仅仅是因为不想将宗门的这些情报汇报给某个人呢？ 　　谢衡一看就是那种能打坐就不睡觉的勤奋型修士，最讨厌的就是不劳而获的人和获而无用的人，古灵属于后一种，他体内那个人……或者说花，很可能就是第一种。 　　一种被强制种在谢衡体内——所以与谢衡并不亲近——简单粗暴且没有给谢衡任何好处的人。 　　古灵想通这一点后，立即理解到，这人连谢衡都能渗透得如此彻底，恐怕功力与师祖……不，比师祖还要强大。 　　即便是当年的辞清真人，也断然没有可能在不在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对谢衡控制到这个地步。 　　谢衡手指一动，抬起头：“老板是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你是想干掉原来的老大自己当老大吗？早说啊，早说我就跟你混了，我那一派的头头也太不靠谱了，丢了个失忆术给我然后往神穹宗一扔就完事了，五十年没有任何动静，效率太低下了，办事要不靠谱了。不如谢师叔你亲力亲为，修为高深、长相俊美且气质和蔼。” 　　古灵看了一眼谢衡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面不改色道：“谢师叔，你看我作为魔族的潜质怎么样，也不需要你安排任务，我靠自己爬到了亲传弟子的位置，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师姐，但是她人美心善本事又差，经常告诉我她担当不起神穹宗，一直推辞着想让我继承宗主之位呢。” 　　说到月关情本事差的时候，谢衡明显脸色扭曲了一下，显然对于“差”之一字，两人之间存在很深的误解。 　　古灵说完，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谢衡，像是生怕被他拒绝一样。 　　谢衡一开始还真以为古灵想要改换门庭，直到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手里的笛子，又看了看深不见底呼呼吹着冷风的崖壁，一双眸子沉下来。 　　冷冷地看着古灵道：“我不打算从这里出去。” 　　“哦，是这样吗？不过我是真心实意打算跟着你，我觉得你身上有股大la……大能的气质！”古灵呵呵干笑两声，奉承了两句。 　　“刚刚的笛音是让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所以即便有人发现我被关在里面，也不可能有人来救我们。”谢衡又道。 　　“……谢衡你狠。”古灵装不下去了，连“谢师叔”都不叫了。 　　谢衡不为所动。 　　谢衡不准备出去，古灵却等不下去了，她从谢衡这里得到了足够的线索，想要立刻求证一个猜测，但是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可能真的在这里待十年。 　　但是谢衡作为一个曾经的出窍期，现任魔族高层，都毫无办法，古灵一个半吊子的金丹期、临时充认的修真者，就更没有办法了。 　　古灵换了个姿势，身边的彼岸花也跟着换了个方向，继续亲亲热热地蹭着古灵。 　　古灵的目光落在了彼岸花干净而笔直的茎干上。 　　那茎干不同于现代的石蒜深绿带着褐棕，而是纯正的翠绿色，晶莹而透亮，像翡翠一样漂亮。 　　古灵悄悄伸手扯了一下，没扯动。 　　还挺韧。 　　这可是灌入了灵气的手劲，足有两百斤，竟然纹丝不动，看样子这茎干至少能承受四百斤的重量。 　　可以，就你了。 　　古灵对着这些亲亲热热围着她的彼岸花笑了笑，笑得这些彼岸羞涩地蜷曲了花瓣。 　　然后，古灵毫不犹豫地薅了一大丛。 　　修仙的身体就是好使，全力灌入灵力后五百斤不在话下，而这些花也如古灵所料，大约有四百斤左右的弹性。 　　古灵薅了一把还不算，一连薅了好几十把，把自己周围拔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念旧情。 　　那些被摘下来的彼岸还没有死亡，一个个懵逼地转着脑袋，被古灵毫不犹豫地扔进了乾坤袋。 　　大约估算了一下后，古灵接着薅，很快薅到了谢衡身边。 　　“能起来一下吗？”古灵礼貌道。 　　“你在干什么？”谢衡皱眉看着她把整个崖洞薅光。 　　古灵见他不动也不急，想到对方现在半点灵力也无，非常不客气地用法术将人移到了另一边的空地上。 　　谢衡还没站稳古灵就将他周身的一丛彼岸全部拔光，很快，谢衡的身下蔓延出了新一丛花。 　　古灵正在发愁乾坤袋里这些彼岸完全不够，见状欣喜道：“太棒了来来来快坐下，等我把这一层拔了你再换位置。” 第76章 袅清 “魔纹内隐？魔气封印？谢衡，你…… 　　古灵收集了上万根彼岸花茎干, 好在拔了几根之后，古灵意识到自己是修真的人了，后续都是用法术直接铲平整个崖洞。 　　这期间谢衡就像个工具人一样被她移来换去, 脸色越来越黑。 　　古灵压根不理会他，自顾自用捆绑术将那些彼岸花集结成了数千米的长绳，古灵将彼岸绳甩出去，果然没有引来任何禽类的注意。 　　将绳子固定在崖洞里唯一的石床一脚之后，古灵将彼岸绳系在腰上，收敛了自身灵气，像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一样，借助这些细而韧的长绳，攀在崖壁上，一步步往下挪。 　　谢衡没想到古灵出去的决心这么大，连这么原始的办法都想得到, 最重要的是, 古灵下去的时候毫不犹豫，似乎非常信任他不会对尚还留在崖洞中的彼岸绳做什么一样，这让谢衡心里冒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 　　在攀爬途中, 古灵试图使用灵力，果不其然，指尖刚刚冒出灵光，远远便能看见一只红羽白喙的大鸟在空中盘旋片刻, 迟疑地向古灵飞过来。 　　古灵只好放弃了中途作弊的想法, 老老实实地往下爬。 　　设置回风崖反思洞的长老大概也没有想到，有人能在失去全身所有宝器仅剩一个空空如也的乾坤袋的时候，还能薅出一大把草结成绳子往崖下攀爬。 　　古灵即便不是第一个，也绝对是少数人中的那一个。 　　爬爬停停大概四个时辰之后, 古灵发现绳子已经到了尽头，然而下方依旧深不见底。 　　这回风崖，怎么这么深？ 　　古灵纳闷地看着下方缥缈的云雾。 　　明亮的天光穿过云雾，云层显得稀薄空了些许，天空中的鸟兽到了这个高度，等级也不再是崖中央那群巨无霸了，古灵有信心在遭受攻击的时候躲避并且击杀对方。 　　但是问题是，下方深不见底。 　　即便现在上去，也不知道还需要多少米，才能真正到达崖底。 　　而且……古灵的视线落在崖壁的某一处绿色条痕处，那是一条淡绿色的长纹，经过时间和风雪的吹打，颜色已经慢慢凝固在石头上，在光秃秃的崖壁上就像一件艺术品一样。 　　但古灵知道那不是艺术品，那是有人曾经做出和她一样行为的人留下的痕迹。 　　有人和她一样，拼尽全力从崖洞逃出。 　　只是那长痕下半截隐没在云海中，看不出对方落在了哪里。 　　古灵不甘心就这么返回，于是眼睛紧紧盯着那片云海。 　　这一看，还真让古灵发现了一丝端倪。 　　下方的云海，虽然一直在奔腾涌动，但是其频率和形状，好像是固定的。 　　以一个并不易察觉，但是确实相同的模样循环变化。 　　古灵的目光落在一侧的淡青色长痕上，不知道这个和她一样爬到崖下的人，有没有发现崖下云雾的问题。 　　古灵在心中思忖片刻，无视空中盘旋的飞禽，一指灵力下去，射进了下方的云雾中。 　　云雾散开一瞬，古灵只来得及看清其中有黑影一闪而过，那云雾便合拢，一只小型飞鸟向古灵啄来。 　　古灵随意用灵力对付过去，不断用灵力劈开云雾，终于勾勒出了黑影的大致形状。 　　是一块墓碑。 　　回风崖底的云雾中，竟然藏着一块墓碑？ 　　古灵惊讶片刻之后，想起在袅清宫看到的辞清真人牌位，可惜身边没有香，不能点燃…… 　　等等，古灵摸了摸乾坤袋。 　　想起自己那一袋子没有梗只剩花瓣的彼岸花。 　　她抓起一把花，死马当活马医地扔了下去。 　　谁知这一扔，竟然让连灵力都只能射出一丝丝缺口的云雾迅速汇聚成了大团的漩涡，风中传来漩涡高速旋转时尖啸的声音，古灵的衣摆被风大力掀起。 　　“……遥青，你这个不择手段的……不会成功的！荒远时代早已过去，你永远只会是历史！” 　　巨大的声音夹杂着狂风的呼啸，从古灵的耳边刮过，那声音满含悔意和不甘，最后化作滔天的怒意，将这一方云海搅得波澜丛生，就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古灵眼见那漩涡越来越大，快要接近她渺小的身躯，连忙抓着绳子往上窜了好几节，一直到确定云雾不会将她卷走的高度，才重新看向那团云雾搅成的漩涡。 　　刚刚那段话，不知道是因为风声太大还是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有两处古灵没有听清，其中有一个名词让古灵很是在意。 　　荒远时代。 　　那是很久远的词汇了，在距今至少五千年以前，人们将距当时七千多年的神魔共存的时代称之为荒远时代，而到了古灵这一代，这一时代则被修正为神魔时代。 　　修真界的人比凡人普遍寿长，但再长不过千年，自神魔时代之后，还没有人能够渡劫飞升，真正与天同寿，因此人们将千年定为一个纪元，五千年以上的历史则以大事件分为几个不同的时代。 　　古灵师祖的师尊盛乾天尊，那位红颜知己遍天下的袅清宫第一任主人，就处在一个和古灵完全不同的时代，一个远古时代约五千年、人才辈出却灵气凋敝的大荒时代。 　　这个说话的人，至少和盛乾天尊一个年代，就算之于寿数悠长的修真界人，也算得上老祖宗一个了。 　　这位老祖宗，是在与一个神魔时代的人说话吗？那个人是谁？是人是魔？为什么能活五千年之久？ 　　古灵不敢再往漩涡久久不散的崖下爬，只好带着疑惑回到了回风崖洞中。 　　谢衡正在打坐，崖洞里照例布满了鲜艳靡丽的彼岸花，光线从洞外折射过来，正对着谢衡冰冷的侧脸，氤氲的魔气模糊了轮廓线，显得神秘而幽冷。 　　古灵看了眼他的魔气，先是为他只能看不能用的装饰品魔气啧了一声，随即坐在石床的另一边，随手揪了一朵彼岸花，唉声叹气地扯起花瓣来。 　　谢衡本来不打算理她，但是对方的唉声叹气显然在获得他的注意力之前不会停止，这让他非常难受，他平生最讨厌不知道努力只知道自怨自艾的人。 　　“闭嘴，你很吵。” 　　“谢衡，你听说过荒远时代吗？”古灵见他开口，立即扔掉了手中的彼岸花，凑过去神神秘秘道。 　　谢衡看她如看智障。 　　古灵想起来，魔族好像并没有大荒时代，因为这个时候人族大兴，魔族败退数万里，几乎被挤出瀚海大陆的边缘，因此对于神魔时代，依旧是称呼为荒远时代。 　　“……这不重要，那你知道荒远时代有一个叫遥青的人吗？”古灵也没有听清那两个字，因此询问的时候发音有些含糊。 　　“不知道。”谢衡皱着眉，后退了些许，显然，古灵的距离冒犯到他了。 　　“哦，那在你们魔族，荒远时代有什么名人吗？”古灵直觉能活过五千年的人在神魔时代不会籍籍无名。 　　谢衡突然看向她：“我们魔族确实有很多名人。” 　　他特意强调了“魔族”，提醒着古灵的身份。 　　古灵没在意，继续等着他显然还有的后文。 　　“但是人族仅仅一位，便超过了无数名魔族的名声。” 　　谢衡表情微微放松，眼角甚至有一丝讽笑，看向古灵的目光亦是意味深长。 　　“是谁？” 　　“贪花人，袅清。”谢衡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袅清？是我想的那个袅清吗？”古灵只在一个地方听过这个名字，那就是神穹宗的袅清宫，“他是一个人？” 　　“对，她是一个人，一个……贪花之人。”不知道为何，谢衡提到这个人，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 　　古灵却没能领会他的意思，口中喃喃道：“遥青……遥清……袅清……这说的，不会是一个人吧。” 　　“他为什么比那些魔族名声还大？他很强大？” 　　古灵好歹在人族这边修仙五十多年，却对这位袅清一无所知。 　　而且这种情况恐怕还不止她一个人。宗门关于荒远时代的典籍中确实没有袅清这个人的记录，袅清每次的出现，都是以袅清宫的名义，古灵便也以为那只是一个宫殿名。 　　“她确实强大，且美丽。”谢衡眸中露出一抹古灵看不懂的神色，沉稳道。 　　“美丽？她是个女人？”古灵惊讶了。 　　“怎么？很难理解？她的名号是贪花人，只有女人才会这么喜欢花。”谢衡不知为何话里又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嘲讽。 　　“哦？我不知道一个身边四处开花的男人是怎么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只有女人喜欢鲜花这种话的。”古灵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 　　谢衡脸色一黑：“我并不喜欢花，这些花也不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不能说就不能说呗，还硬说我不懂，我看你就是喜欢花，身边才会开这么多话，除都除不尽。” 　　“那是魔气外泄。” 　　“我也是魔族啊，我四周就不开花。” 　　“你不过是魔纹内隐，魔气被封锁而已，等你封印解了……” 　　谢衡突然抿住唇，一字不发。 　　古灵却不准备放过他：“魔纹内隐？封印？谢衡……你知道得不少啊，看来你们这一派和我们这一派关系也不是那么差嘛！不如咱们继续聊聊，这个封印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声音 “做完事把她带给我。”…… 　　谢衡：“没什么意思, 我体内也有封印，猜测而已。” 　　“这就不好了啊谢衡，都是有脑子的人, 总不能把我当傻子吧，这话你觉得我会信？” 　　“那你觉得我会说？”谢衡平平无奇地看了古灵一眼。 　　古灵眼珠子转了一圈，又凑到谢衡身边，语气猥琐道：“那我用秘密和你换。” 　　“不需要。”谢衡皱着眉脖颈后仰，长发垂落如黑瀑，十分不喜欢古灵的自来熟，口中警告道，“不要靠近过来。” 　　“你怎么和师尊似的。”古灵状似随意地嘀咕道，眼睛偷偷盯着谢衡的表情。 　　谢衡袖袍下的手指微紧，脸上却毫无破绽，他没有接古灵那句话, 眼睑内收, 冷声道：“起来。” 　　古灵没能捕捉到谢衡的破绽，只好缩了回去，但很快, 她找到了第二个突破点：“说起来，你和我师尊是怎么被师祖收做徒弟的啊？尤其是你，以师祖的修为，他应该不至于认不出你是魔族才对。” 　　“意外。”谢衡坐直身体, 闻言看了她一眼, 缓缓道。 　　显然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古灵正准备问下去，却见到谢衡隐含犀利的眼神，意识到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只好收回了试探的口吻。 　　被禁锢在这回风崖洞中, 即使是不需要吃饭睡觉的修士，时间长了也容易心烦意燥，不堪忍受。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谢衡太过强横还是古灵太过娇弱，二十天过去后，古灵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已经开始拔第三百五十四圈的彼岸花。 　　这些花对于古灵的行为没有丝毫抱怨，即便被古灵祸祸了那么多同伴，这些彼岸还是对古灵一如既往地亲近，反而对于促进生长的谢衡没有丝毫反应。 　　谢衡除了第一天对于古灵引得彼岸花亲近的事情较为惊讶之外，后续没有对古灵薅花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 　　也并非拒绝交谈，但是往往涉及到古灵想要知道的地方，就避而不谈或者干脆装傻，几回合下来，古灵就懒得费心思再试探了。 　　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后。 　　古灵每十天就会给自己喂一粒丹药，送灵力的人也会每日准时过来替换古灵的灵力袋，以巩固古灵体内的魔气和金丹。 　　这样喂养了一个月后，古灵那个被喂得滚滚胖胖且密密麻麻遍布着许多裂纹的金丹，彻底碎了。 　　不过不同于碎丹的裂骨碎髓之痛，这一次金丹的破碎十分地温和，就好像是鸡蛋破壳一样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机，令古灵通体舒畅。 　　古灵还没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碎丹成婴，谢衡首先意识到古灵的魔族体质正在被唤醒。 　　——江子渊的那些血液终究没有白费，一股远浓于谢衡身上魔气的黑色魔云伴随着古灵淡绿色灵力的攀升，逐渐将古灵整个包裹起来。 　　墨绿色的印记就像藤蔓一样从古灵的右手背一直蔓延到锁骨，最后在古灵的左胸处盘绕成一个漂亮的图腾，就像栖息在古灵身上的巨蟒一样。 　　“仙魔体？”谢衡的脸色随着古灵周围仙魔二气的融合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在黑色的魔气与淡绿色的灵力混合成一种完全无法识别的墨绿色力量的时候更是眉头紧皱。 　　地上的彼岸花比起之前的亲近，更多了一丝敬畏与臣服，花盘放得越发地低了，仿佛在跪拜。 　　古灵被一片墨绿色的雾气包裹，整个人沉浸在一个奇妙的状态中，似醉非醉，似醒未醒，整个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意识都仿佛要离体而去。 　　“很快……回来……都是我的……”一个像卡了磁一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古灵耳边说着什么，但是由于朦胧的意识，古灵只听得到几个单个的词语，而无法将其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碎丹成婴是这样的吗？ 　　古灵迷迷糊糊想着，怎么好像没有原主记忆中那么疼，也没有什么对天地灵气的明悟，有的，只是一个倍速慢放、卡成PPT的奇怪声音，比起成婴，古灵觉得自己更像是成魔了。 　　这种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古灵才从一片虚无中醒过来。 　　她睁开眼，眸中淡绿的光芒一闪而过。 　　谢衡依旧坐在床边，似乎对她能否碎丹成婴没有丝毫的兴趣。 　　古灵刚刚升完级，整个人还有点如坠天堂的飘然之感，整个人迎着天光，径直跳下了深不见底的崖洞。 　　“古灵——”谢衡一惊，连忙走到崖洞口。 　　几个呼吸之后，只见一个穿着白色亲传弟子服的女人一边歪歪扭扭地御着剑，一边架着灵力罩子，抱着被鸟啄成草窝的脑袋，大喊大叫地朝崖洞这边飞过来。 　　“饶命啊鸟大爷！我不是故意削你翅膀的！谁叫你长得那么水光嫩滑的！哪有鸟类长成你这种烤熟了的模样啊！别咬了别咬了！我这不是只削了一半肉吗？” 　　古灵披头散发、见缝插针地往崖洞里冲，身上的弟子服不知是被哪只喷火的大鸟给烧了，露出小半个白皙的小腿出来，但是没有半点酥腿半露的美感，整条小腿像在煤灰里滚过一样，左一块右一块地沾着黑灰。 　　谢衡收回了视线，坐回了石床上。 　　并且忍不住在古灵即将回到崖洞内的时候，用勉强聚集起来的魔气隔出了浅浅一道薄膜。 　　“我靠……你大爷的谢衡！” 　　古灵一头扎进了薄膜里，整个人像是陷进橡皮泥里一样将半透明的薄膜压出一个完整的人形，尤其是那种柔弱的小脸，以一个扭曲的表情贴在薄膜上，半秒后才破开。 　　在这段时间里，她的脑袋上又被飞禽啄了好几个包，如果不是喷火的早就被她解决了，只怕整个人都要秃掉。 　　谢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贱了一下。 　　大概是这些天古灵若有若无的试探以及越来越不要脸皮的各种突然靠近让他心生不满吧。 　　谢衡维持着一个魔族间谍兼高层冷酷的面孔，避开了古灵几欲杀人的视线。 　　“谢衡，真有你的。”古灵狠狠瞪他一眼，暂时没时间跟他计较。 　　在没有镜子的崖洞里，神识是唯一查看自己形象的途径，所以古灵第一时间全方位欣赏到了自己八百万像素的高清鸡窝头发和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腿，迅速给自己施了数个清洁术，乱成鸡窝的头发也重新扎成了高马尾，这才看向一脸事不关己的谢衡。 　　“谢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出崖洞的办法了。”古灵定定地看了谢衡一会儿，突然一弯眉。 　　谢衡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古灵张开唇，像是在说话，却没有任何声音，风从崖洞中拂过，古灵停了下来。 　　“我觉得我们这一派比你们高级，都不用笛子。”古灵笑眯眯道。 　　在碎丹成婴的那一刻，古灵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特殊的传音方法，不需要借助任何法器，只需要默诵口诀，然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另一方默诵相同的口诀，就能够接受到信息。 　　这个法术需要的灵力不少，至少是金丹期的古灵所不能承担的，古灵这才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任何记忆，原来不是魔族放弃了她，而是被派来执行第二次任务。 　　谢衡脸色一变：“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你被困在神穹宗回风崖洞里了，让他们赶紧操你老巢。”古灵挥挥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 　　谢衡刚拿起竹笛，古灵就用捆灵术锁住了他：“诶？别这么激动嘛，反正都是魔族，没必要分个谁主谁次吧。” 　　谢衡不语，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古灵端详半晌，蓦地冷笑一声：“我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是在担心送我过来的人端了你老巢。” 　　谢衡没有理她，心里一直在思索对策。 　　“实话实说，我们那一派，也早就被你暗中拿下了吧！” 　　谢衡陡然看向她，目光不再如之前一般冷漠，而是充满了攻击性。 　　事已至此，再多的隐瞒都毫无意义。 　　一旦他们真的得知自己被神穹宗扣在手里，暗中营救自取灭亡是小事，心思浮动想要自立为王，彻底打乱了他全盘计划才是大事。 　　“怪不得我刚刚猜测魔族有两个派系你一点波动都没有，原来不是因为人尽皆知，而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们这一派也早就被你们暗中策反。” 　　古灵本来想自己这个方法走不通的话就直接要挟谢衡找人救他们，没想到从谢衡的表情里得到了更重要的信息。 　　“等等，我想想，这种程度，你不至于自乱阵脚——” 　　古灵眸中闪过一丝思索，还未来得及抓住那一缕飘过的答案，就听见谢衡轻道：“定。” 　　古灵全身被骤然拉长的彼岸花缠住。 　　这些花完全不似先前的温驯，而是充满了攻击性和魔族特有的黑气，死死捆住了古灵的手脚，连同手指一起绑住，连灵决也使不出来。 　　“你不该随意打乱计划。”谢衡只说了这一句，便抽出腰间长笛，吹出了一长段讯号，曲调更加诡异，听得古灵浑身难受。 　　“做完事记得把她带给我。”不辨雌雄的沙哑声音在谢衡耳边回响。 　　谢衡没有回答他，但那个声音却知道，谢衡这是答应了，满意地笑了一声。 第78章 离开 “别在江子渊面前提江心澄。”…… 　　谢衡吹出那首曲子不过半刻钟, 便有人从回风崖上下来。 　　只有两个人，一人穿黑衣，一人穿紫衣, 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银色光带，仔细一看，那不是光带，而是两把细长的软剑，没有剑柄。 　　“主上，可要现在离开？”两人下来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被彼岸花捆住的古灵，走到谢衡面前单膝跪下，表情坚毅，目光沉静，只在偶尔不经意的时候才显出一丝丝杀伐中锻炼出来的狠辣果决。 　　谢衡从石床上走下来, 黑色的衣摆从古灵手指上划过, 古灵伸手，用力抓住了衣摆的一角。 　　“嗤——”雪白的剑痕一闪而过，古灵的手指上悬着一根细长的直剑。 　　直剑的另一端夹在紫衣人的手指间, 而紫衣人的手腕，则被谢衡轻轻抵住。 　　如果不是谢衡这一抵，只怕古灵的手指下一秒就和手掌分开了。 　　古灵的目光只在两人的对峙间一恍而过，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指即将因为牵起一片衣角而断裂, 反而将视线集中在紫衣人的腰上。 　　紫衣人的腰, 说实话还挺细的。 　　古灵首先想到，视线随即落在紫衣人腰上那一根黑色的细线上，那细线太细，以至于古灵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 等到看清楚后，古灵遗憾地耸拉下眉眼，安安静静缩在角落了。 　　古灵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对于时刻高度警惕周围环境的黑紫两人自然是一清二楚，尤其是紫衣人，看到古灵险些被削掉手指，第一时间居然是去看他的衣服松没松的时候，眉间闪过一丝不屑于鄙夷。但只是一瞬，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谢衡，显然是在询问谢衡的意思。 　　紫衣人看得清楚，谢衡当然看得更清楚。 　　他都没有想到，这个当初坐在押往执明堂的金舟上都能花痴他的脸的女人，本来已经在种种试探中改变了他的看法，结果一个月过去后，又故态复萌，连他的下属都不放过，一双眼睛总能瞟到奇怪的地方。 　　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拦下了这把剑。 　　这女人，恐怕就算断了一根手指，第一时间也是去看端了她手指的人……的腰带。 　　“主上，她是？”另一位黑衣人适时上前，这才开始询问古灵的身份。 　　“江子渊的亲传弟子，留着有用。”谢衡收回了手，目光瞥向古灵，白皙的手掌微微抬起，五指微收。 　　古灵身上的彼岸花微微一紧，整个人被拖曳着来到谢衡身边，被拽得一个踉跄。 　　紫衣人冷冷地看了古灵一眼，收回长剑，白光一闪，那长剑又变作腰封回到了紫衣人腰间。 　　“贵派服装设计真是别出心裁。”古灵看见那长剑灵活回到紫衣人腰上，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不仅美观，而且使用，最重要的是，还很节省。 　　这就很让人敬佩了。 　　谢衡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和两个属下交代回魔族后的事宜，根本没打算搭理古灵。 　　古灵听着谢衡已经完全不加掩饰地在她面前交代如何在各大仙宗布线，如何收拢瀚海大陆意外其余海岛上的魔族残存势力，以及分派人手寻找当年万年前魔尊留下的秘法……一条条一项项，完全没有避讳古灵的意思。 　　古灵显示脊背习惯性一凉——一般这种时候，会留外人在这里只有两中可能：死人和生不如死的人——古灵很担心自己成为后一种人。 　　但是随即想到自己现在大小也是个魔族了，而且根据江子渊所说体质尤其特殊，安全应该能得到保障才对，毕竟这种体质一旦把人弄傻了，做什么研究都很不方便。 　　于是古灵便重新放松了下来，手指里那缕衣角至今没有松开，古灵觉得无聊，索性试图用一只手给谢衡的衣角打结，因为布料太光滑，所以古灵折腾了很久，总是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气得五指一紧，狠狠往下拽了一道。 　　“撕拉——”布匹撕裂的声音是如此地悦耳，就像是琵琶曲终收紧的最后一刻，重重回响在崖洞内。 　　三人六双眼睛直直向古灵看过来。 　　“古灵，仙门五十八年真是委屈你了，你应该来魔族才对。” 　　谢衡看了古灵一眼，声音诡异地平静。 　　他看了自己被撕开一个大口的右侧衣摆一眼，修长的五指按住一侧，直接将那一整块布料都撕了下来。 　　两位下属看向古灵的目光已经是要杀人的阴沉狠厉。 　　古灵捏着被谢衡撕下来的布料，悄悄紧了紧手指——谁知道谢衡腰侧那里有一道裂口，被她轻飘飘一拽就给扯开了？ 　　那些洗灵拘婴的长老也真是的，洗你的灵、拘你的婴就算了，怎么还带肉体攻击，把人家衣服都划开了。 　　古灵觉得这错不在自己身上，但是她被谢衡的后半句吸引了。 　　“什么意思？魔族很多半裸美男？”原谅古灵思想滑了一下坡，实在是那景色有些过于美好。 　　她没有恢复记忆，也就不知道原主被送到神穹宗之前，魔族生活的地方究竟是怎样一片情景，如今好像从谢衡的嘴里窥得一鳞半爪。 　　黑衣紫衣两人目光从阴沉转至恶心，再到麻木，看古灵的目光已与色中饿鬼无异。 　　谢衡轻轻抬了一下下颚，黑衣紫衣领命，直接从崖洞中出去。 　　“诶？他们不是带你走的？”古灵震惊地看着两位劫狱最佳选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背影，整个人斯巴达了。 　　“与你何干。”谢衡不知为何，很讨厌古灵这副笃定自己离开时一定会带上她的模样，仿佛自己和她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一样。 　　“就剩咱俩了，就别这么见外了吧……”古灵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随意吐槽了一句，目光已经是生无可恋。 　　“你如今生死张掌握在别人手里，竟还如此散漫。”谢衡不知被古灵戳中了哪个点，目光又变得阴沉起来，眉头皱得死紧，连带着额头的奇异花纹都凌厉起来。 　　古灵早就从谢衡的一系列反应中看出他教导主任的严厉本质，闻言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只随口道：“否则我能有什么办法？不然你先让这些花把我放开？” 　　谢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扭过了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刚刚出去的两人去而复返。 　　“主上，看守的人已经处理干净。”黑衣人汇报道。 　　古灵一惊：“你把他们都杀了？” 　　语气中已经有了冷意。 　　黑衣人本不欲回答，却被谢衡淡淡睨了一眼，开口道：“只是迷晕了。” 　　古灵松了一口气，又瘫了回去。 　　谢衡扫了她一眼，难得没有说她什么，只对两人道：“那走吧。”?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听到“走”字，古灵一个激灵：“你们要走？” 　　谢衡没再和她废话，朝两人点点头。 　　紫衣幽怨地看了站在谢衡身边的黑衣一眼，十分不情愿地上前提起古灵后衣领，准备就这样将人带上去。 　　古灵被钳住脖子，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连挣扎：“你当拎小鸡崽呢？御剑而已，我自己上剑，不必捏我衣领。” 　　“谁跟你说是御剑？”谢衡已经被魔气化作的绳索缠住了腰身，那绳索看起来是绳子，实则是一种法术，心随意动之下，能使人借力在空中悬浮，比古灵这种姿势要清雅得多。 　　古灵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紫衣人提着衣领直上云霄。 　　寒风呼啸，冷冷地拍打着古灵的脸颊。 　　紫衣人当然不会记得在过程中给古灵树灵力罩。 　　古灵想给自己施法诀，可惜手指依旧是被捆住的状态，怎么也动不了。 　　回风崖上，看守的四位长老倒了一地。 　　古灵看了一眼，发现呼吸确实还在，松了口气。 　　四人越过回风崖，一路向宗门外行去，竟然没有看到一人。 　　古灵看着沿途路过的草木茂盛的荒山，猜测这两人对神穹宗十分熟悉，直接走的一条鲜人问津的道路。 　　一直到大门前，黑衣人念咒，与谢衡当先出了宗门。 　　轮到古灵是，那门被紫衣人念过，却一动不动。 　　古灵怀疑的眼神看向紫衣人：大兄弟，你的咒语好像不太熟练啊，上学的时候没认真听讲吧。 　　紫衣人被她看得恼羞成怒，拿出一块一看就很高级的玉佩，往大门一侧的凹槽中一压。 　　门没开。 　　“怎么了？”谢衡等了一会儿没看到紫衣，这才发现对方被困在结界之中无法出去。 　　谢衡示意身边黑衣人上去，两人试图从外面打开结界。 　　回不去。 　　谢衡的长老咒语也没有用。 　　“回不去……被发现了！”谢衡先是疑惑，然后面色一凝。 　　“你们离开，古灵留下。” 　　大门周围响起一道清冽冷淡的声音，如山间雪水，听得人心里一凉。 　　“江子渊，你早就知道。”谢衡冷声道。 　　江子渊没有回答。 　　谢衡看了看被结界卡在里面的紫衣和一脸惊愕的古灵，眉间闪过一丝阴厉，咬牙道：“放下古灵，走。” 　　现在还不是和江子渊对上的时候。 　　紫衣人还想尝试，被谢衡叫住：“这结界由江子渊控制，你不可能打开。” 　　紫衣人不甘心地松开古灵，也不再念诵咒语，直接从结界中穿过，果然出了宗门，并且也进不去了。 　　“江子渊，宗门长老知道你通魔吗？”谢衡冷笑道。 　　竟然放他们离开。 　　“古灵来袅清宫。”那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如果不是音色干净清冽，与机器没什么不同。 　　他让古灵过去，却没有回复谢衡的话。 　　谢衡微微眯起眼，也不在意自己被无视。最后看了神穹宗一眼，带着两人离开。 　　“别在江子渊面前提江心澄。” 　　谢衡一走，那些花自然也跟着离开，古灵得了自由，正准备去袅清宫，却听见这么一句话。 　　回头一看，谢衡几人的身影早已看不见。 第79章 记忆 “不是洗，是改。” 　　古灵回了袅清宫。 　　她在回去的路上, 仔细捋了一番江子渊谢衡两人对江心澄这个名字的态度和几次听到名字的反应，对原本那个虚无缥缈的大胆猜测陡然笃定了几分。 　　她一路御剑而行，竟也没有碰到人给长老打报告, 甚至有弟子恭敬地叫她二师姐。 　　古灵才知道原来自己和谢衡被关进回风崖的事情，宗门并没有公开宣告，许多的弟子并不知道她原本该被关在回风崖上。 　　进了袅清宫，不用江子渊多说，她直接去了和曦殿。 　　一身白衣的江子渊站在冰冷的雪床前，墨发被清风微微拂起，看上去像个无欲无情的仙人，下一秒就会乘风而去。 　　古灵目光落在他一身如雪的气质上，眼眸微微眯起。 　　江子渊转过身来，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尖泛起一丝金光, 落在古灵身上。 　　金光如晨曦一般笼罩古灵全身, 只一瞬，江子渊便了解了她体内所有的变化。 　　“怎么样？满意吗？”古灵先发制人，笑嘻嘻道。 　　她身上的灵气和魔气融合得如此完美, 容貌气质却没有丝毫改变，简直就是江子渊一直想培养出的仙魔体最佳状态。 　　江子渊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接转身, 淡道：“跟我来。” 　　他径直往和曦殿外走去, 古灵跟在他身后，一路弯弯绕绕，很快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一块木牌立在整个大殿仅有的供桌上，没有香炉和贡品, 四个金色的大字刻在木碑上，只在江子渊靠近的时候，那个“人”字的右腿悄悄抖了抖。 　　“师尊？”古灵能猜到他尽力培养自己的魔气，想必是仙魔两气融合后的仙魔气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只是没想到这作用最后竟然是在辞清真人身上。 　　“将你的灵气注入吞金烟火兽体内。”江子渊吩咐道。 　　古灵没有拒绝，她也想看看江子渊想干什么。 　　她将自己融合后的墨绿色灵力灌入吞金烟火兽体内，不一会儿那烟火兽重新化作独角小兽，从木牌上落下来。 　　别看这小小的独角小兽体积不大，吸收起灵力来却是毫不含糊，没一会儿古灵便有些力竭，而吞金烟火兽却还似没有任何变化一般。 　　江子渊见状，如当初给古灵的金丹加固一般，两根手指骈起，将淡金色的灵力送进古灵体内。 　　古灵顿时感觉体内干涸的丹海瞬间被注入一股浩瀚汪洋，不过这汪洋的感觉只有一瞬，仿佛错觉一般，很快便变成涓涓细流，支撑着古灵继续输入灵力。 　　古灵无需担心灵力的注入了，意识便渐渐发散起来，开始注意到这股始终温热宽厚的金色灵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丹海总是蠢蠢欲动，有种将对方一吸而尽的冲动。 　　“静心。”江子渊如松如雪的冷冽声音打断了古灵的思绪。 　　她这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做了多余的事情。 　　这身体……怎么好像不太听她使唤？ 　　古灵不是第一次发现不对劲了。 　　第一次对江子渊给她的丹药的渴望，第二次在袅清宫听到谢衡笛音，第三次谢衡身边的彼岸花对她亲密至极，以及这一次对江子渊灵力的觊觎。 　　其中最反常的一次，就是谢衡那些彼岸花最开始对她各种殷勤，却在最后关头倒戈对谢衡言听计从的那次。 　　她可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气运之子能够让素未谋面甚至是他人所属物的彼岸花对自己无比亲密，更不信是谢衡闲极无聊指挥着自己能够控制的东西讨自己欢心好让自己放弃警惕一举拿下。 　　这一切，只可能是原主的身体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仙魔体以外的特殊之处。 　　这也使得古灵一个没有展露出仙魔体特质的人在任务失败被江子渊扔出神穹宗之后还能再度被清掉记忆回到神穹宗有了解释。 　　不是因为她对计划至关重要，而是她的身体，对计划至关重要。 　　而江子渊，显然也对其有所察觉。 　　这么多次的提醒，即便没有什么想法只怕也能够发觉不对劲了。 　　古灵这些猜测从心底一滑而过，没有深究。 　　以她目前的能力，就算真的想出了点什么，也没有能力布局和反抗，不过，倒是可以利用这个奇怪的身体，做一些事情。 　　古灵的灵力输出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那只吞金烟火兽才终于有了些变化。 　　金色的独角渐渐变得透明，整只小兽从面无表情变得软糯可爱，看上去比之前的不近人情要亲切得多。 　　古灵看得一脸抽搐：这灵力的作用不会就是把一头独角兽变成一只四脚萌兽吧。 　　好在古灵没有吐槽多久，江子渊的灵力没有停，古灵的灵力也没有停，小兽很快产生了更大的变化。 　　它从一只四脚兽，变成了一块金灿灿的金砖。 　　此后再怎么输入灵力，金砖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别说古灵看的一脸抽搐，就是江子渊，眉间也闪过一丝无语。 　　“这金砖，应该还有什么别的能力吧。”古灵不敢相信，自己输入了这么多灵力，这只还能变成耀眼金字的独角小兽，反而退化成了一块只能看不能吃的金砖。 　　虽然这玩意儿在现代古代都是硬通货，可是在修真界，除了装饰毫无意义。 　　“师尊，您是缺钱了吗？”古灵明知不是如此，却还是没忍住小小地吐槽了一番。 　　江子渊站在原地，仿佛也被这块金砖震惊到，良久没有动作。 　　“师尊？”古灵以为他自闭了。 　　谁知江子渊在原地思考良久，手中凭空变幻出一个小碗，放在了空无一物的木牌前，将金砖放了进去。 　　随后吩咐古灵：“点三根香。” 　　古灵沉默着没动。 　　江子渊看过来时，也无辜地看过去：“师尊您忘了，我乾坤袋就是个摆设。” 　　里面除了一群薅谢衡羊毛薅出来的彼岸花，屁都没有一个。 　　江子渊看了她一眼，虽然没什么情绪，但是古灵隐约觉得他是在惊讶，惊讶古灵乾坤袋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古灵好险忍住了白眼。 　　“算了。”江子渊抿了抿唇，直接上手敲了敲金砖。 　　金色的长砖和白皙的指骨相接触，竟有一种意外的惊艳美感。 　　古灵一开始还没明白意思。 　　“出来。”江子渊见金砖没动静，原本敲击金砖的指骨伸展开来，变成了两只骈起的模样——是准备掐诀的样子。 　　那金砖只坚持了三秒，便迅速长了脚似的，一步一步蹦跶到木牌上，上上下下恨不得找个洞塞进去的模样。 　　古灵正纳闷呢，就见那金砖在急躁了一阵之后，竟然真的一个猛撞，钻进木牌里不见了。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徒儿啊，为师想你好几百年了，你也不来看看老人家，为师险些就投胎转世，与你天人永隔啊！” 　　那声音叫得那叫一个凄惨哀怨，好似盼夫得归的怨妇，语气硬中带软，傲娇中带着委屈，欣喜中带着哀戚，戏精二字不足以形容。 　　“诶？怎么没有香火？徒儿，你这……不厚道啊，召唤为师还要烟火兽出香火，为师……为师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眼见着辞清真人还有不依不饶说个天荒地老的架势，江子渊直接道：“我的记忆是不是被你洗去了一段。” 　　“要说当年，师尊也是叱咤瀚海大陆的第一道人，如今竟沦落到一点香火还要从烟火兽嘴里抠索，实在是……记忆？什么记忆？为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倒是徒儿啊，为师虽然已经作古，但是残魂还在呢……怎么能几百年不来看望一次呢……” 　　辞清真人说了个不知道，就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抱怨自己的处境，谁知不过抱怨两句，江子渊便伸手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金砖的一角竟硬生生叫他扯出来。 　　“诶诶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徒儿！为师错了错了，快把它放回去！” 　　辞清真人这缕残魂寂寞了几百年，除了遇到一个不懂事闯进来还随意奉了一把香火的古灵，那是几百年没有见到人，也没有吃过东西，更没有见过金子，摸过金灿灿的元宝，这会儿金砖到了他怀里，还是吞金烟火兽化的，里面带着香火的气息，他如何肯放手。 　　如果是辞清真人的真身，他或许还会理智思考，在更严重的情况发生之前及时止损，然而这只是一缕残魂，还是一缕比辞清真人更不要脸的、饱受寂寞的残魂，抓到金砖跟摸到绝世法宝似的，整个人都丢了魂，哪里还记得自己生前对“江子渊记忆”讳莫如深的模样，本能推辞一下已经是极限了。 　　江子渊停了手，但没有将手收回来，显然是打算听他说完。 　　辞清真人在另一个世界抱着金砖，不情不愿道：“为师确实是封了你一段记忆，但是这都是为你好啊徒儿……” 　　眼见着辞清真人又打算长篇大论地诉苦，江子渊拿住金砖的手缓缓往外抽了一截。 　　“对不起师尊错了错了！是本尊那个老狗比干的事情，和我一个残魂没有关系啊！徒儿你要分清罪魁祸首啊！” 　　江子渊顿了一会儿，继续抽金砖。 　　“没洗记忆！没洗！只是改了一点！一个名字而已！不是一段记忆！” 　　古灵看戏的眼神，陡然一凝。 第80章 美黑 “小白，你染发啦？”…… 　　江子渊被改过记忆？关于名字？ 　　古灵心中关于江心澄的雷达立即竖起来了。 　　江子渊自然能感受到古灵陡然灼热起来的视线和紧绷的身体, 却什么也没有说，手指敲了敲手中的金砖。 　　辞清真人的残魂说了改名这件事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 车轱辘般往外倒起来：“这记忆说起来也不影响你，干嘛这么较真……改的又不是你的名字，看你急得跟什么似的……” 　　辞清真人照例絮叨了两句，古灵听到这句话确实心底一惊：“改名的不是江子渊？” 　　江子渊瞥了她一眼，对她直呼己名的行为，眼底没有任何惊讶，淡淡补充道：“我说过，我没有改名。” 　　古灵险些脱口而出了：那你还那么龟毛？别人碰你一片衣袖很要了你老命似的，不是这原因我会搞错人？ 　　辞清真人的残魂没有在意两人的谈论，接着道：“你师弟那孩子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 性子也因为小时候遭遇变得有些阴沉, 我既然给他换了个身份，想着索性重新给他改个名，彻底抛弃过去的生活……” 　　江子渊没有打断他, 他记忆的紊乱就是在师尊收了谢衡做弟子之后的一小段时间，至于辞清真人所说为了谢衡着想给他改了名什么的，江子渊却是不信，但他也没有反驳。 　　“好在当时捡到他的时候, 也就你在旁边, 所以为师想着，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把你俩的记忆一起改了，不过为师发誓, 真的只改了名字，至于什么记忆啊什么的，为师是一点没动啊！” 　　江子渊对于辞清真人的发誓不置可否，他当初发誓再也不贪口舌之欲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转头就下凡历练了三年，吃喝玩乐样样不落，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不过江子渊今天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他问道：“袅清宫的第一任主人是谁？” 　　侃侃而谈的辞清真人陡然卡壳。 　　“他和谢衡是什么关系？” 　　辞清真人接着发愣。 　　“谢衡改名之前，叫什么？” 　　“江心澄！你谢师弟改名之前叫江心澄！”辞清真人连忙回答，妄图蒙混过关。 　　古灵目光一厉。 　　【是否立即验证？】系统又在问。 　　但是正是这一问，把古灵激动的心情瞬间浇冷。 　　系统这一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主动问她要不要验证？ 　　似乎生怕她错过什么…… 　　不……更像是生怕她明白了什么。 　　【不验。】古灵坚定道。 　　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江子渊得到了这一个回答，却并没有放过辞清真人的意思，接着道：“袅清宫第一任主人，是江袅清。” 　　“不是！”哑巴似的辞清真人突然大声道。 　　江子渊目光一冷，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瞬。 　　辞清真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徒弟，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万事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心思通透得可怕，他的冷淡，不是拒绝接触的冷淡，而是看透一切的冷淡，就连辞清真人自己，偶尔都为他的敏锐感到心惊。 　　“看来是江袅清了。”江子渊下了决断。 　　袅清，江袅清。 　　毫无疑问，这是同一个人。 　　江袅清的姓，和谢衡的真名江心澄一样，江子渊也说，这人和谢衡有关系，但是江袅清的江，和江子渊的江，有没有关系呢？ 　　古灵心中的猜测越发凝实，似乎之差一个点。 　　同时，她想起了自己在崖底听到的那句话。 　　“……遥青，你这个不择手段的……不会成功的！荒远时代早已过去，你永远只会是历史！” 　　崖底的那个人说，荒远时代早已过去，江袅清永远只会是一个历史。 　　那么相对应的，江袅清所做的那件让崖底之人勃然大怒的事，应当是一个让荒远时代不再荒远，让历史不再是历史的事…… 　　江袅清，没死！？ 　　古灵为自己的猜测心惊不已。 　　她压下震惊，继续听江子渊与辞清真人的对话。 　　辞清真人似乎被江子渊的话震惊到了，一直反反复复强调江袅清不是袅清宫的第一任主人，江子渊的问话也不再回答，整个人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 　　古灵以为这是金砖的效力耗尽了的原因。 　　没想到江子渊一句话把辞清真人拉回了现实。 　　“看来贪花人袅清，确实姓江。” 　　辞清真人的唠叨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连古灵都觉得惨烈的哭声。 　　——贪花人袅清，连谢衡本人都不知道他姓江，一直是叫的袅清。 　　辞清真人确定了江子渊的猜测，还为了拒绝回答江子渊的问题而反复强调，彻底坐实江袅清之名。 　　“谢衡是不是江袅清的后代？”江子渊又抛出一个问题。 　　辞清真人这回不敢回答了，支支吾吾地就是不愿意说一个字，生怕自己哪里答得不对。 　　没想到就是这一迟疑，又确定了江子渊的想法：“看来谢衡确实与江袅清关系匪浅。” 　　“啊！我呸！你说什么呢！一个姓不代表就有关系了！要我说你和江袅清也是一个姓呢！” 　　“我是江袅清的后代吗？” 　　“你是个屁，都说了姓氏和血缘没有必要的关系。” 　　“看来是非血缘的关系了。”江子渊下了决断。 　　古灵隐约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 　　古灵反应了一会儿才猜出始末—— 　　辞清真人特意说出血缘二字，就是想误导江子渊往这方面猜，结果这一次，反而帮江子渊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江子渊看向了古灵。 　　古灵回望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江子渊看了半晌，却一言不发。 　　古灵以为他要问些什么的时候，江子渊忽然转身就走。 　　“师尊？你没什么要问的了？”古灵跟上去。 　　“他不会再说了。”江子渊道。 　　身后，金砖彻底没入木牌，隐约听到一声哀怨的长叹：“小金金啊小金金，接下来几百年，只有你我相伴喽，mua……” 　　古灵听到那声响亮的口水声，捂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赶紧走了。 　　两人回到和曦殿，还没有站稳，江子渊的声音便传到古灵耳中：“坐上去。” 　　“啊？”古灵顺着江子渊的目光，看到那张眼熟的血床。 　　叫她坐上去？什么意思？ 　　难道今天的谈话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但是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吧嘿嘿嘿…… 　　古灵乱七八糟地想着，上去盘膝坐了起来。 　　江子渊伸出手，直接往她体内输入灵力。 　　古灵没来得及问究竟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体内那股灵力潮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仅温暖柔和，甚至透露着一丝丝奇异的诱惑，吸引着她不自觉运转起周身灵力，贪婪地吸收起来。 　　这种源源不断的灵力潮，让古灵的脸色越来越红，吸收得忘乎所以，几乎忘记自己是谁。 　　江子渊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古灵毫无排斥甚至格外享受的表情，心里有了猜测。 　　他收回了手。 　　“诶……诶？师尊，师尊我不撑啊师尊，我还可以！师尊？师尊！” 　　那股灵力潮一停，古灵就像高原缺氧一样瞬间难受得无与伦比，简直是哀求着抱住了江子渊的大腿。 　　江子渊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灵力聚了又散，神色极差，声音异常冰冷：“放手。” 　　古灵跪抱在地，没有看到江子渊脖颈到耳后蔓延得极快的红晕。 　　“对、对不起，徒儿不是故意的。”好在古灵只恍惚了那么一瞬，下一秒立刻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注意到了江子渊异常的声音，以为自己触犯了什么极大的忌讳，比如近身就会被发现的死穴诸如此类，连忙起身。 　　手刚刚松开，江子渊便立即退离古灵三米远，神色晦暗不明。 　　“师、师尊？”古灵恍惚间仿佛看到江子渊双颊绯红如三月桃花，想要定睛看去时，却又见师尊双眸冷淡，侧颜如霜如雪。 　　江子渊站了好一会儿，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很是严厉地看了古灵一眼，到底念及是自己出手试探才使得古灵忍耐不住，没有发作。 　　“日后若见到谢衡，莫在他面前提及江心澄。”古灵等了许久，只等来了这么似曾相识的一句。 　　古灵：实不相瞒，两边我都提过了。 　　“要是提了，会怎么样啊？”古灵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江子渊冷睨她一眼：“后果自负。” 　　古灵：所以到底有什么后果…… 　　然而江子渊显然没有向她详细解释的打算，在给她输入灵力确定了什么事情之后，迅速消失在和曦殿中。 　　古灵无所事事了一会儿，也没来得及问回风崖的十年牢怎么办。 　　看样子是免了？ 　　古灵高兴了一会儿，想了想，去了皓月殿。 　　“小白，你在吗小白？”古灵对着皓月殿呼喊。 　　在见识过白龙和胖蚕的变身术后，古灵大约明白它们平时可能将自己变化成什么常见的东西，以至于自己看不见，因此来到皓月殿之后，直接叫白龙的名字。 　　“吼——”一声龙啸带着欢快的声调传至耳边，古灵回头，看见一条白色的龙首盘绕着皓月殿，正试图把脑袋塞进来。 　　“小白你真的有点笨……你不能变小一点吗？”古灵说着，向白龙走去。 　　站在白龙龙首旁，古灵本想摸一摸它雪白光滑的须须，却见白龙鼻子两侧的须须，俨然变了个色。 　　“小白，你染发……不……你做美黑啦？”古灵摸着手中漆黑如墨的长须，目光落在龙首后，黑白相间的鳞片上。 第81章 跟上 “师尊，要不您来带路？”…… 　　白龙不知是害羞还是懊恼地收了收尾巴——或者说试图收一收尾巴。但是他到目前为止连把身体变小钻进殿门都学不会, 更别提灵活地收起硕大的长尾了。 　　“看来这不是你的意思。”古灵看到了白龙扭捏的神情——姑且称之为扭捏吧。她拍了拍白龙的脑袋，试图安慰它不知怎么黑了一半的鳞片，并且摆出丝毫不介意它变黑了的触须的模样, 撸得非常起劲。 　　白龙面前得到了安慰，嗷呜了两声，安安静静趴着让古灵撸触须了。 　　瀚海大陆外，一座丛林遍布的海岛上。 　　手腕上缠着艳丽图腾的男孩原本和众人一同吸收着红色巨石上的能量，但在又一次被体内充盈的血气激荡过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四周专注练功的同伴，偷偷收回了吸收的手诀。 　　“成苍，不要偷懒。”位于他右手边的高壮男子没有睁眼，却好似察觉到了他的退缩。 　　“秦哥，我真的练不下去了，这种功法, 练到最后一定会失去神智的！”成苍摇摇头, 脸色十分苍白，看着那颗艳红色的巨石，满眼都是拒绝。 　　“失去神智也得练！”秦明蓦地睁开眼, 眸中一缕红光如刚刚饮过血的野兽，他声音威严，神情更是严肃，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你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呆在这个荒凉而偏僻的小岛上，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吗？” 　　“海岛也没什么不好……” 　　“海岛是没什么不好，只是没有大陆好。”秦明淡淡打断了他。 　　紧接着，他看到成苍不赞同又不敢反驳的模样, 严厉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没有经历过那场大战……这不仅仅是领地的问题，那片大陆，本该属于我们离族。” 　　秦明的手摸到手臂处靠近手肘的地方，那是离族人的族印所在的地方，万年前，那片大陆上，所有人都拥有着同样的族印。只是有一天，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这块生来便拥有着强大魔力的族印，被生生从骨骼上剥落，鲜血淋漓的一大块，被收藏、被展览、被交易、被贩卖……那是任何曾经目睹过这一切的离族人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仇恨。 　　成苍没有经历过这些，他自出生起就生活在海岛上，一辈子没有出过海，没有见过山，没有梳理过白孔雀的毛，没有吃过食星兽的肉，所以秦明不会怪他，但他得让他知道，这仇恨，永不会停歇。 　　成苍再次看到了这种深沉而隐忍的表情，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再说话了，也不用再说话，因为秦哥早已经在思考别的东西了。 　　他看了看这块红得诡异的巨石，鼻尖是淡淡的血腥气。 　　他很讨厌这股味道，但是主上吩咐，海岛上的所有人都必须借助它修行，即便是从来没有外出历练过的成苍，也不能拒绝。 　　像这样的石头，在海岛上还有很多个，不只是他所在的这片海岛，还有几个其他的小岛上，也都被勒令借助巨石修行。 　　“主上回来了。”有人从丛林深处走来，在秦明耳边道。 　　“他终于回来了？”秦明眼睛一亮，从巨石旁起身，临走前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吸收着巨石的小成苍，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但更多的是坚决。 　　“成苍，你跟我一起去。”秦明道。 　　成苍于是跟着秦明一起去见了这位神龙不见尾的神秘“主上”。 　　紫色的古老传送阵痕迹已经斑驳，但是周围却没有丝毫杂草碎石，显然经常有人在打扫，时刻等待着来人的回归。 　　“主上！”暗含激动的声音叫醒了还在走神的成苍，他连忙单膝下跪，和众人一起参拜这位地位不凡的主上。 　　“都起来。”出乎成苍的意料，这位主上的声音异常地年轻。 　　成苍厚着脸皮抬起头快速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主上”，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尤其是额头上的那一片明红色的族印，就连身为离族的自己，也忍不住为之心神荡漾。 　　他这一口气吸得太明显，以至于那位“主上”和一众迎接的人都看了过来。 　　“新人？”谢衡面无表情地问。 　　新人指的是海岛上出生的，没有经历过离族巨变的人。 　　“……是。”秦明也没想到成苍会这么冒失，还想着打圆场：“他一直说想见见你，我想着就在附近，便带他过来了。” 　　谢衡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让秦明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秦明大惊失色：“不想修炼血术？” 　　“不不不……他只是……年纪还小，不能承受这么强大的力量。”秦明还记得，上一个在主上面前控诉血术的血腥邪恶，不愿意修炼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那最好，我不希望再听到宁愿一辈子龟缩在海岛上之类的话。”谢衡点点头，没有过多计较，但是语气越是这样风轻云淡，越是让人心里没底。 　　这回连成苍都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寒战。 　　好在谢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便重新将目光落在秦明身上，并且迈开了脚步。 　　秦明脸色严肃起来，一边走一边汇报海岛上的修炼情况。 　　如果江子渊在这里，必定会意外魔族看上去依旧龟缩在海岛内不敢踏出一步，实际上岛上魔族平均水平早已远远超过了瀚海大陆上的修士。 　　而这，仅仅只是海岛上的魔族数量，并没有包括这些年来以秘法掩盖身上魔纹，潜入人族多年的间谍魔族。 　　那些深入人族高层的魔族，实力只会更高。 　　谢衡走到木屋前的时候，秦明正好汇报完，谢衡点点头，吩咐道：“神穹宗已经有所察觉，计划提前，下去好好准备，这一天不远了。” 　　秦明既是兴奋又是担忧地下去了。 　　谢衡身后，黑衣和紫衣对视一眼，最后，由紫衣上前一步：“主上，关于魔尊的事情……” 　　“魔尊不会回来，离族也不会变成第二个魔族。” 　　“……是。”紫衣黑衣对视一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静静退下。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衡额头上的红色图腾泛着诡异红光，好像活过来一样。 　　“谢衡，我说过，把她带给我。”雌雄难辨的声音夹杂着久未出声的沙哑，阴沉道。 　　红色的彼岸再次长满木屋，只不过这一次，没人闲得动手去拔，也就任由彼岸开满整个床铺、茶桌、墙角、乃至天花板。 　　长长的彼岸花茎干扭曲成丝线，层层叠叠地包围住谢衡，就像之前捆住古灵一样，这些花将谢衡上上下下缠了个遍，连手指都被紧紧绷住，连一道法诀都掐不出来。 　　“你也……看到了，带不出来。”谢衡喉咙被花茎抵住，勒出一条细细的红痕，好在没有荆棘，除了呼吸困难，倒也能说上几个字。 　　“我不管，你当初怎么向我承诺的！”那声音出离愤怒，红色的彼岸花再度收紧，谢衡的手背、脸颊、耳侧都开始被勒出红印来。 　　“放开，我再回去一趟。”谢衡咳嗽着，妥协道。 　　身体上的彼岸花松开了，但是脖子上的那一条还在。 　　“谢衡，别跟我耍花招。你知道我是谁。”那声音放松下来，花瓣轻柔地拂过谢衡的脸颊。 　　谢衡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脸色却始终没什么变化，微微蹙着眉很是阴郁的模样，即便是被松开忍不住咳嗽，也只是眉头稍稍皱紧了一点而已。 　　他翻手摸出一粒丹药，面无波澜地扔进嘴里，那丹药带着淡淡的花香，却不是彼岸花，好似有一股特别的魔力，让人闻着就忍不住放进嘴里。 　　“师尊，这丹药的味道太好闻了，实在不能怪徒儿吃得快……”古灵对着手指，不敢直视江子渊的脸色。 　　江子渊倒了倒瓷瓶，除了淡淡的花香之外，空无一物。 　　——显然，一个月的药量被她三天就吃完了，而且当事人还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理直气壮地开始要第二波丹药。 　　“不许再吃了。”江子渊黑着脸，把瓷瓶收起来，更没有再给古灵一瓶的意思。 　　“师尊，这丹药到底是什么奇珍异宝做的，怎么这么让人上瘾，是因为师尊的血液吗？”古灵早就知道这丹药里加入了江子渊的血液，本来很排斥这种“血腥”的丹药的，但是吃起来真的很香…… 　　“我让你这些天好好熟悉袅清宫，你去了哪些地方？”江子渊避开古灵的问题，淡淡询问道。 　　说起这个，古灵声音就小了：“朝霖殿、皓月殿、镜湖、和曦殿、还有祠堂……” 　　除了第一个宫殿之外，后面古灵每说一个殿名，江子渊周身的气息就冷一分，等到说完“祠堂”两个字，江子渊周身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四度及以下。 　　“也就是说，除了朝霖殿，你哪里也没去过。”江子渊总结道。 　　“师尊……你知道我不太认路……”主要是袅清宫实在是太大了啊！而且神识小地图在迷迭花的迷香中根本施展不开，就那个迷榖天娑的树枝，一点也不符合迷榖二字的特性，带着它古灵至少迷了三次路！ 　　古灵的声音在江子渊轻若无物却格外有存在感的视线中慢慢消失了，破罐子破摔道：“师尊，要不您带我熟悉一遍？” 　　江子渊沉默半晌，转身。 　　古灵松了口气。 　　“跟上。”清冽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古灵抬头一看，江子渊站在前面等她，竟然真的打算亲自带她逛一遍袅清宫。 第82章 怨灵 “师尊，比起灵力，我更想吃药。…… 　　古灵御剑跟在江子渊身后。 　　几次停顿之后, 她发现江子渊并不是在带她熟悉袅清宫，而是在找某样东西，那样东西需要古灵的靠近才会有所反应, 而江子渊也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江子渊带着古灵去了袅清宫所有宫殿，最后回到了镜湖。 　　巨大的迷榖天娑树枝干虬劲，枝叶繁盛，深紫色的细长型叶片从枝干上垂落，叶片半透明，像一片片薄薄的紫水晶，风吹过，树叶会发出玉石相撞的清脆声音，就像纯天然的风铃。 　　江子渊轻身飞起，碧海流云靴轻轻踏在迷榖天娑树看似脆弱的枝干上，树叶微微晃动, 发出一阵清脆的“凌凌”声。 　　他在树干上站稳之后, 脚尖抬起轻轻点了一下，而后轻身而起落在另一枝树干上，脚尖再度点地, 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紧接着，江子渊的速度快了起来，每走一步不需要再点地，只在落地瞬间听清迷榖天娑树叶的撞击声后立即轻身跃起, 身影翩跹, 目的明确。 　　古灵看了一会儿，本来因为走累了半眯起的眼睛默默睁大了，静静欣赏着这一幅乐声清脆的白衣树舞，托修真的福, 古灵的视力少说有个四倍的5.0，能看清很远的地方的东西，也包括江子渊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等到漂亮师尊跳完舞、不是……踩完点，整个迷榖天娑树突然哗啦啦地响起来，每一片叶子都开始不安地吹响，而迷榖天娑树的正下方，与镜湖的湖面仿佛磁悬浮一般互斥悬空的中央地带，突然出现了一道蓝紫色的光幕。 　　“这是……什么暗门吗？”为什么是横着的？这让人怎么进去？爬进去？ 　　江子渊从树上下来，不知是不是耗费灵力的缘故，气息难得有些不稳，发丝也凌乱了些许。 　　古灵突然很有种彻底把他搞乱的欲望。 　　江子渊看了古灵一眼，没看出她的想法，看着光幕道：“输入灵力。” 　　古灵不明所以地照做。 　　便见那片光幕，从迷榖天娑树下不大的一块，慢慢向着整个镜湖扩散，不一会儿，光幕大到覆盖了整个镜湖。 　　古灵现在不会把它当门看了，毕竟谁家的门都不会长这么这么大——且遍布怨灵。 　　是的，光幕下，是一大片伸长着双手，目光狰狞地盯着古灵的怨灵。 　　他们没有腿，也没有身子，只有一个骷髅似的半虚化的脑袋和一双无力漂浮着的烟化手，挤挤挨挨地占满了整个光幕。 　　江子渊的眉头皱起来。 　　他也没料到，袅清宫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他只知道迷榖天娑与镜湖之间的缝隙处灵力流动不畅，却没想到一整个镜湖都镇压着怨灵。 　　这样一来，他便不能让古灵犯险进去，以她的修为，很可能进去就会被怨灵撕碎。 　　但是不这样做，古灵不可能与袅清宫产生真正意义上的联系，也不可能完成他想让她做的事情。 　　“师尊？这些东西怎么办啊？”古灵看着这些怨灵，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谁这么缺德，放这么些玩意儿在这里……师尊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江子渊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你试试命令他们做几个动作。”江子渊道。 　　“啊？这些怨灵还听得懂人话吗？”古灵嘀咕着，挥了挥手。 　　那些怨灵自然是不会挥回来的——或者说自从从湖底出现，这些怨灵一刻不停地向古灵挥舞着双手。 　　“双手抱头。”古灵看着这些手眼睛疼，哪怕她不怕鬼，也怕密集恐惧症啊，这摇摇摆摆的让人看着眼晕。 　　古灵说完，怨灵没有丝毫动静。 　　她生无可恋地看向了江子渊。 　　“继续看。”江子渊还看着那些怨灵。 　　古灵于是转过头去，发现那些怨灵竟然真的开始慢吞吞地抱起了脑袋，虽然动作迟缓如十旬老人，但是几乎所有怨灵都听话地抱起了头。 　　“原来这些东西真的听得懂人话！”古灵难以置信道。 　　江子渊看着那些听话的怨灵，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有什么感觉吗？” 　　古灵感觉了一下，除了一路御剑飞行，灵力废得有点多，有些空虚疲惫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接着，她看了看江子渊。 　　略显急促的呼吸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彻底恢复平稳，凌乱的发丝不知何时被整理干净，江子渊又恢复成最初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侧脸冷淡如水，即便是在对着古灵说话，那双眼睛里也没有盛下太多东西，平淡得让人沮丧。 　　古灵“没感觉”三个字顿时换了：“师尊我刚刚输了太多灵力，我需要支援。” 　　江子渊眸子淡淡扫过来一眼，看上去很像是警告。 　　古灵以为他不会管自己了，没想到他静静看了自己一会儿，忽然道：“好。” 　　古灵受宠若惊地接受了来自师尊的馈赠，淡金色的灵力环绕着刚刚结成的元婴转了一圈，随着墨绿色灵力的内循环没入丹海，而后汇集到四肢百骸，整个人像泡温泉一样舒服。 　　古灵没看到的是，她右手背到左胸口的墨绿色藤蔓，在江子渊输入灵力的时候悄悄动了动，就像活了一样，与此同时，镜湖里的怨灵，抱着脑袋的双手默默收紧，整个灵都瑟缩了起来。 　　大约输入了一刻钟的灵力，古灵体内那股淡金色灵力突然抽离，古灵整个人泡得昏昏欲睡，被打断的那一刻，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愤怒占据了她整个大脑，身体不受控制地蛮横牵引着那股即将退却的淡金色灵力搅进自己的丹海中奋力吸取。 　　“古灵——”清冽的声音唤回了古灵片刻的理智，随机而来的却是更疯狂的索取。 　　墨绿色的小小丹海就像是巨浪一般，将任何不小心流入此地的大河小溪纷纷卷入，汇聚成自身更大的浪涛，蛮横无理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同化。 　　就连江子渊，都没来得及第一时间阻止，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被瞬间抽去大半，脸色苍白下来。 　　古灵一瞬间脸色涨红，连脖子都透出浅浅的粉色，眉宇间凝聚着巨大的痛苦，几乎下一刻就要被撑爆。 　　江子渊目光一冷，强行抽出了自己的灵力，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古灵脸色虽然还涨红着，但是嗅到那一丝花香，眼神没有焦距，动作却极快地凑近了江子渊，不管不顾就要贴上来。 　　江子渊迅速轻身后退，同时手中现出一块方帕，迅速抹掉了嘴角的一丝血液，看向古灵手背上汁液饱满的墨绿色藤蔓之时，神色远比之前冰冷百倍。 　　如果古灵醒着，只怕再也不会说他之前的神色冷淡了。 　　对比此刻，之前那点平淡简直如三月春风般和煦了。 　　“古灵，醒过来。” 　　清冷渺远的声音如山间清泉，让昏昏沉沉的古灵有一瞬间清醒，又有点昏昏然的享受。 　　这是哪家的小哥哥，声音真好听。 　　江子渊看着古灵昏沉中隐约带着一丝享受的表情，脸色一黑。 　　“咚——”山间古寺晨醒的钟声，涟漪一般从耳边扩散开来，一声比一声洪亮，等到最后一声时，已如冬日惊雷，哐啷一声砸在古灵耳膜上，差点没给古灵震聋。 　　“我靠——” 　　古灵一个激灵醒过来，入目便是一口奇大无比的巨钟。 　　那巨钟在古灵醒来后，迅速缩小变成一个铃铛的模样，被江子渊没入掌中消失不见。 　　古灵顺着巨钟看去，只见江子渊难得脸色难看，皱着眉紧紧盯着自己。 　　古灵迅速回忆起了自己干的好事，看着师尊略显苍白的唇色，古灵干咳了一声：“师尊，您的灵力，未免有些让人上瘾。” 　　江子渊不说话。 　　“师尊要不……吸回去？”古灵试探道。 　　江子渊依旧不说话。 　　古灵自己找到了症结：“哦……我这个灵力……师尊可能承受不了……” 　　江子渊神情变了，变得更难看了。 　　“当然，我不是说师尊不行的意思……”古灵说完立马咬到了舌头。 　　果然，一直沉默的江子渊回过神来，皱眉道：“你在说什么……算了，你感受一下，这些怨灵可能随你心意控制？” 　　古灵这才发现她师尊是在透过她看身后的镜湖，更准确地说，是那些怨灵。 　　古灵连忙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不少的灰色的点，她试着接触过后，发现每一个点就是一个怨灵，古灵感觉了一下，肯定道：“可以。” 　　听到肯定回答，江子渊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 　　他看了一眼吸收了他大半灵力毫发无损，甚至连元婴期都没有突破的古灵，眉头皱的更紧了。 　　“灵力匮乏之时，直接告知于我。”江子渊交代道。 　　古灵连忙点了点头：还有这种好事？ 　　“你先回和曦殿吧。”江子渊点头，也没提她吸收了自己大半灵力的事情。 　　古灵却没有离开。 　　“怎么了？” 　　古灵挠了挠头，颇有点不好意思：“师尊，我现在就感觉……灵力不太够用。” 　　嗅着空中不知何时残留的花香味，古灵厚着脸皮道：“师尊，我能吃那个丹药吗？我觉得比起灵力，我更想吃药。” 　　一想到那个味道，古灵就觉得自己要流口水了。 第83章 命重要 月关情琢磨半晌，又老老实实蹲…… 　　江子渊皱眉看了古灵许久, 久到以古灵的厚脸皮都有点承受不住，以为他不会管自己的时候，江子渊重新问了一遍：“灵力不够？” 　　古灵连忙点头, 她没有说假话，虽然刚刚卷走了江子渊大半的灵力，但是那些灵力在古灵体内走了一圈之后，奇妙地消失不见了，并且丹海传来隐隐干涸的枯涩感。 　　江子渊看了一眼古灵领口露出一小节的墨绿色藤蔓，缓缓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古灵脱口而出，声音甚至有些尖锐。 　　在察觉到之后，立马收敛，眉间却有几分惊疑不定。 　　又来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江子渊并没有因为古灵的异样而露出惊讶的神色，依旧淡定道：“你已经吃得够多了。” 　　古灵压下自己想要质问到底、不顾一切求药的冲动, 冷静道：“师尊, 我这是怎么了？” 　　她相信江子渊肯定明白她这是怎么回事。 　　江子渊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你的身体连接的，是另一道魂魄。” 　　古灵确实想过自己的身体偶尔根本不受控制, 是不是她的意识被其他的灵魂入侵，但是除去身体的本能之外，体内并没有意识压迫她，感觉不像是有另一道魂魄主导这个身体。 　　江子渊这样一说, 古灵立即明白过来。她的这具身体, 很可能有另外的主人。 　　穿越到现在，古灵每次都是穿越到别人身上，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穿进的身体不是原主的身体这种情况。 　　修真界也太无奇不有了吧。 　　“另一道魂魄, 是谁？”古灵问。 　　江子渊的目光落在怨灵身上，没有回答。 　　古灵立即想到，这些怨灵这么听自己的话，还有之前那些彼岸花，难道都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 　　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是谁？ 　　那道魂魄，又在哪里？ 　　“好了，回和曦殿修炼。你现在的修为太弱了。”江子渊叮嘱着古灵，“即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并非是你，但是你的魂魄既然已经被安在这具身体里，那么你原先的身体肯定已经被摧毁，如果你的修为还是这个水平，很有可能会在那道魂魄回来的时候，被挤出体外。” 　　古灵被江子渊这样提醒，才想到自己纠结身体原主人完全没必要。原主显然是被特意放进这具身体里的，并且到死都没能回去，显然，古灵如果被挤出体外，没有肉.体寄身，以她目前的修为，连维持一会半会儿的出窍状态都做不到。 　　无论是不让自己被挤出去，还是让自己在被挤出去之后还能活，古灵都得提高修为。 　　有了命悬一线的感觉，古灵终于下狠心拼命修炼，成功在半年后突破到元婴后期。 　　这其中，十日一次的丹药和江子渊时不时的灵力供给功不可没。 　　可惜的是，江子渊始终不答应古灵多给一点儿的请求。 　　而与此同时，各宗因为神穹宗的警告，纷纷发现自家弟子在妖兽和秘境上的死亡率也是在缓慢上升，内心警惕起来。 　　瀚海大陆外的海岛上。 　　谢衡坐在最高处，一身黑衣没有半点纹饰，额间红色花纹妖冶而艳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中把玩着一朵朱红色的彼岸花。 　　修长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拨弄着彼岸花细长蜷曲的花瓣，那花瓣却始终毫无动静，就像凡间的野花一样毫无生气，半点不见在古灵手里的灵动活泼。 　　“主上，寒射宗也有所察觉，派出长老和修为高深的弟子前去保护参与历练和秘境争夺战的弟子，月长老传信回来，让我们暂时不要再动。” 　　谢衡依旧在抚弄那朵彼岸，口中却道：“不必，时间差不多了，让外面的人回来。” 　　“主上，这么快？”下属惊讶道。 　　族里还有许多“新人”未曾出过海岛，他以为，至少还有一段时间的。 　　谢衡没有解释，一双眸子淡淡瞥过来，下属立即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质疑，很快出了祭楼。 　　“没时间了啊……”谢衡扔掉手中一动不动的彼岸花，看向遥不可及的远方，目光复杂。 　　半年来，谢衡没有修炼过一次，然而他的修为却已经从出窍期后期提升到了大乘期，连瓶颈都没有，如果不是谢衡刻意压制，只怕还要再往上走。 　　那源源不断的魔气，从四面八方迅速聚集而来，尽数没入他的体内，却并不完全为他所用。 　　“我说过，会帮你带领离族重回大陆。”那声音低哑地笑着，显然很是满意现在的状态。 　　仙魔体的苏醒，提前唤醒了尚在修养中的闵尊，使得原先拼命提升修为压制闵尊的谢衡，不得不反过来压制修为，以免被闵尊夺去了身体的主动权。 　　谢衡原以为，自己还能有一段时间，却没想到闵尊在提前苏醒后，力量依旧恢复得如此之快，很快就要压制不住。 　　而闵尊显然也在等待着彻底恢复力量的一天，为此，甚至阻止了谢衡回神穹宗找古灵，以免节外生枝。 　　正好，谢衡也不愿意这时候回去。 　　闵尊所谓的承诺，谢衡一个字都不信，他只信自己，他要赶在闵尊彻底恢复之前，带着离族重回瀚海大陆。 　　在此之前，古灵作为寄体，自然还是呆在神穹宗的好。 　　袅清宫。 　　江子渊猛地甩开古灵的手，脸颊迅速漫上红霞，如三月桃花，只可惜一瞬褪去，瞬间冷若冰霜。 　　“师、师尊……这身体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不能怪我……”古灵看着江子渊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晕，讷讷道。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古灵终于明白江子渊为什么不让人近身，原因便是对方对于肢体接触过于敏感，稍稍靠近便是一脸红晕。 　　一开始古灵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多来几次之后，古灵终于确定江子渊脸上的红霞并非错觉，然后整个人都是一种懵逼的状态。 　　这种奇异的眼熟感，让古灵几乎下一秒就要验证——在系统没有自主推荐的情况下，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个修真界太可怕了，处处都是坑，古灵不敢在把握不大的情况下让系统验证。 　　而江子渊容易脸红的毛病被古灵发现之后，对方也不再掩饰，只是默默在每一次被古灵胡搅蛮缠之后，用一种古灵都受不住的冰冷目光盯着她看。 　　“师、师尊，我觉得那道魂魄的力量好像更强了……我灵力越来越不够了，会不会还没等我找到办法，就被挤出去了啊……”古灵连忙转移话题。 　　从日常观察来看，江子渊虽然神色冷淡，但是对徒弟其实容忍度挺高的，也很负责，即便是古灵身体不受控制碰到了江子渊，对方也不会将古灵扔出去或者怎样，平时古灵修炼上不懂的问题还是会解答。 　　于是古灵每次一接触到这种目光，就会扯出一些修炼问题试图转移注意力。 　　今天急中生智，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江子渊果然收回了目光。 　　他思考片刻，确实古灵找他的频率越来越高，灵力需求越来越大，好几次几乎抽掉了他一半的灵力。 　　他的修为已经是渡劫期，即便是一半的灵力也堪比大乘初期全部的灵力，显然，那道魂魄的修为正在增加。 　　以前一大半就能够维持数十天，而后面间隔越来越短，失控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江子渊本以为，那道魂魄的恢复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看样子，根本等不到古灵修炼到大乘期，那魂魄就会完全恢复过来，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而这，还是他提前唤醒仙魔体，以致那道魂魄初期力量不足，拖延了不少恢复时间所致。 　　荒远时代的人，果真如此强大吗？ 　　江子渊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 　　他抬眸，目光越过层层雪中玉白壁，落在袅清宫的大门处，巨大的“袅清宫”三个字立成石碑矗立在宫门外，其中，袅清二字在天光的照耀下越发醒目。 　　“师尊？”古灵喊了他一声。 　　“继续修炼。”江子渊淡道。 　　“哦。”古灵于是继续修炼去了。 　　江子渊则出了和曦殿，叫来了月关情。 　　月关情自从被谢衡打了印记之后，战战兢兢了许久，等到后来听说谢衡被人从崖洞中劫走带出神穹宗，月关情先是害怕，紧接着是兴奋。 　　没有谢衡在，她这个印记相当于没有，只要不向别人提起谢衡的事，这些印记便没有任何威胁，而月关情早就在小姐妹的死之中悟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大道理，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 　　至于谢衡？对不起，不认识。 　　因为对谢衡有了PTSD，月关情连袅清宫都不常去了，生怕碰上谢衡。 　　而在谢衡走后，月关情发现古灵和师尊走得格外地近，近到月关情从每天都在猜想对方什么时候才会被扔出神穹宗，到心生敬佩，暗自疑惑，几番观察，蠢蠢欲动。 　　只可惜在连续两次试图和师尊套近乎之后，月·察言观色十级·关情迅速get到了师尊的不悦，又老老实实地蹲回了原位，当一个尽职尽责的传声筒和总结器。 　　还是命重要。 第84章 大战开始了？ 大战暂停了。 　　月关情战战兢兢地向江子渊传递了长老会的调查结果之后, 安静地等着江子渊吩咐。 　　江子渊微一沉吟之后，右手微扬，五指张开, 淡金色的灵力团一闪而过，月关情肩膀上无论哪位长老都没有发现异常的一朵彼岸花印被江子渊从肩膀上摄下来。 　　那花一从月关情肩膀上取下，便化作红色的彼岸，在江子渊的手心里颤巍巍地摇曳着，看上去娇弱而凄美，全无半点威胁。 　　但是曾经痛得满地打滚的月关情可不会这么以为。 　　看到江心澄将那片印记取出来，月关情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脸惊喜，俯首感激道：“多谢师尊！” 　　江子渊没有理会她，左手掐了几个印决打入彼岸花中，随即右手微抬, 红色的彼岸花微一停顿, 重新没入月关情肩膀。 　　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冷淡道：“谢什么？” 　　眼睁睁看着印记出来又回去的月关情：…… 　　“长老有什么消息立即来袅清宫。”江子渊道。 　　“是。”月关情不敢质问师尊这是什么意思，只好委屈巴巴应下。 　　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 长老会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新的消息，而魔族的来犯，似乎已成定局。 　　江子渊每次都会向月关情肩膀上的印记里打入一些法诀，月关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也能猜到必然是与谢衡有关。 　　她不敢胡乱猜测江子渊与魔族有染, 每次汇报长老会的结果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会被灭口。 　　又是一日。 　　江子渊将印记推送回她肩膀，淡道：“无事便下去吧。” 　　“……是。” 　　月关情后退几步，向和曦殿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 她仿佛听到和曦殿内传来少女毫无顾忌的轻快声音。 　　“师尊！我不行了……师尊你刚刚用过灵力吗快给我吸吸……” 　　那声音随着月关情的脚步慢慢低下来，在即将彻底消失的时候，月关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雪中玉铸成的半透明雪壁并不透明，但是月关情仿佛看见了少女艳丽的裙角从殿中一曳而过。 　　古灵——真是个狠人。 　　月关情由衷佩服。 　　＊＊ 　　“退开。”江子渊皱着眉，避开了古灵的亲近。 　　古灵听话地停了下来，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江子渊修长白皙的手指，她能感觉到，上面至今还残留着灵力缠绕的气息。 　　“这才两日……”江子渊皱眉看向古灵锁骨之下的墨绿色藤蔓。 　　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古灵才懒得管那什么时间，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吸收江子渊的灵力，至于魔族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古灵！” 　　江子渊惊愕中带着一丝恼怒的声音在古灵耳边炸响。 　　古灵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紧紧抓住江子渊的手吸.毒一样汲取江子渊体内的灵力，而江子渊不知怎么，竟然一时没有挣开。 　　再看江子渊，脸颊上那片红霞如春晓之花，已经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古灵连忙松了手，同时回忆起刚刚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完全可以掌控江子渊，无论是灵力还是肉.体。 　　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是她的一样。 　　这也是江子渊一时没有挣脱的原因——他挣不开。 　　这让古灵想起来，一年以前，谢衡还没有离开神穹宗的时候。 　　在袅清宫，她也是一脚踹向谢衡，没有丝毫阻碍，仿佛对方根本没有修炼过一样。 　　“师、师尊……我觉得你的进度该加快了……不然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古灵小声道。 　　不管是物理意义上的控制，还是心理意义上的控制…… 　　古灵知道，江子渊必然知道些什么，他曾经几次进入祠堂，却不需要古灵输入灵力，而且对于长老会关于魔族卷土重来的忧虑，没有丝毫忙乱，反倒对古灵的情况显得十分紧张。 　　并且古灵肯定，他与谢衡，一直在联系。 　　不只是因为那朵被几番抽出又塞回去的彼岸花，还因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自从修炼到元婴期，唤醒仙魔体之后，古灵对于灵力的需求日益增加，同时增长的还有她对于江子渊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像她刚刚吸取灵气之时一样，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掌控感。 　　而且她感觉，恐怕可能对于谢衡也是如此。 　　否则她不会能听到谢衡每一次的笛音，也不会偶尔江子渊离开和曦殿时，有那种两人在联系的奇妙感觉。 　　只是让古灵困惑的是，她的这个仙魔体究竟与两人有什么关系，怎么好像羁绊很深的样子。 　　不会到时候给她来个前世今生，然后原主其实是两人前世的情人？然后那个灵魂回来抢夺身体的时候，江子渊大义灭亲，为爱灭徒…… 　　额……古灵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大概是习惯了，江子渊对于她不要脸直接汲取灵力的事情并没有多加指责，也没有对她猜测的所谓“进度”发表任何看法。 　　只是看向她的时候眉头皱得很紧，估计也是被那道并不在此处的灵魂的恐怖成长为难到了。 　　“以后每日来我这里拿丹药。”江子渊说。 　　“好！”古灵一听丹药二字，顿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江子渊便示意她自己回去修炼。 　　古灵走后，不出意外又感受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不用说，江子渊肯定又和谢衡联系了。 　　说起来，师尊为什么要和谢衡联系呢？而且多是在她情况有变的时候，难道，两人讨论的是她？ 　　可是她和谢衡有什么关系呢？ 　　海岛祭楼。 　　谢衡的身边再次开满了彼岸花，整座木楼连横梁上都缠绕着彼岸花茎，令人神迷的香气弥漫在空中。 　　如果古灵在这里，她会发现江子渊给他的丹药上的花香就是这个味道。 　　在回风崖洞里，谢衡的身边也开满了彼岸，但是那些彼岸花的香味很淡，即便是开满崖洞，不凑近去闻的话也是闻不到的，和丹药上那种令人上瘾的香味完全不同。 　　谢衡已经不再吃助长修为也压制体内异魂的丹药，但是他的修为却一次也没有停止增长，短短三个月时间，他已经跨进了大乘后期。 　　按照这个速度，只需不到十天的速度就会进入渡劫期。 　　“主上，所有族人已经集结完毕。”黑衣走进楼里，对满地的彼岸花视而不见，冷静禀告道。 　　“三天后，进入瀚海大陆。”谢衡轻声说。 　　“是。”黑衣领命，不小心抬头看了谢衡一眼，心底倒吸一口凉气，立即低下了头。 　　主上额间那片艳丽的花纹，明明是和他们一样的族印而已，为什么连他也会忍不住心神摇曳？简直像是真正的魔物。 　　黑衣退下时，衣摆被风扬起一个小角，腰上软剑的银色光带上反射出一点金光。 　　谢衡神色没什么变化，手指却紧了一瞬。 　　“怎么？仙魔体的成熟让你们感到不可思议了是吗？”闵尊在谢衡的脑海中低低笑道。 　　他当然知道这段时间，谢衡一直在和江子渊联系，甚至那内容连他都不知道，但是闵尊不在乎，他的手段，这些出生于灵气凋敝的万年后的小辈，又怎么想象得到？ 　　再多的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无用之功。 　　他的复生，谁也挡不住。 　　这可是他计划了万年的计划。 　　万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会钉死一些东西。 　　谢衡没有说话。 　　“你只需乖乖等着，十天后，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闵尊诱惑般轻声说道，只可惜，他那幽灵般缥缈不定、甚至不辨男女的声音，比起诱惑，更多的是渗人。 　　谢衡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闵尊却在他脑海里大笑起来——他的到来，谁也阻挡不住！ 　　三天后。 　　瀚海大陆沿岸，偷偷潜进了大批魔族。 　　这些沿海地带，其实和海岛上的魔族不可避免地有些往来。 　　如徐长老一般对万年前魔族一统大陆的故事耳熟能详、从小被吓到大的是少数，更多的是与万年后出生的“新人”打交道的修士，在他们看来，魔族和他们人族，除了身上有一块漂亮的胎记之外，没什么不同，也偶尔会和魔族有交易。 　　也因此，这些魔族侵入大陆的时候，沿海地区的人大多根本反应不及，就被一击毙命。 　　很快，瀚海大陆外围被魔族占据。 　　一直到三天后，消息才被各大宗门得知，震惊了所有人。 　　但是好在有神穹宗的提醒在前，各宗门虽然震惊，但是早就做好了魔族来袭的准备。 　　几大宗门临时成立了抗魔大军，以神穹宗为首，一声令下，与魔族的大战正式开始。 　　但是出乎意料地，瀚海大陆并没有血流成河。 　　魔族占据了瀚海大陆外围后，似乎得到了新的命令，盘踞在此没了动静，并没有往里深入。 　　而人族这边，有作为最高指挥的江子渊的命令，也没有立即对沿海的魔族主动发起攻击。 　　大战似乎意外地，诡异地暂停了。 第85章 不祥预感 预感成真了。 　　和曦殿。 　　古灵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从金丹期一跃至出窍期, 并且灵力属性虽然未知，却很是强大，甚至比江子渊的琼曦灵力还要强大。 　　这是一种完美结合仙魔双属性的奇特灵力, 魔之一面可腐蚀千年玄铁，仙之一面比木属性的灵力治愈效力更强，修复力几乎可以与江子渊的琼曦灵力媲美，无论是江子渊还是谢衡，都很惊讶。 　　是的，谢衡也很惊讶。 　　谢衡根本没在瀚海大陆沿海的魔族据点里，而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袅清宫。 　　因为古灵的灵力需求增长过快，就连江子渊都有些供应不上，于是谢衡也加入其中。 　　在谢衡的灵力输进来的时候，古灵身体似是饮了玉露琼浆一般全身叫嚣着舒适与释放，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圆满了一样。 　　古灵猜得没错, 那对两人若有若无的控制感在谢衡到来之后达到了极致。 　　而且对于谢衡, 古灵总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但是她本人分明更喜欢江子渊。 　　身体与灵魂的割裂感常常导致古灵一边向谢衡靠近，一边脸上又免不了满是嫌弃。 　　可巧的是, 谢衡也看不惯古灵不劳而获还满脸牢骚的模样，认为古灵不堪大任，哪怕拥有举世无双的仙魔体体质，其本人依旧懒散不堪, 毫无进取之意, 甚至面对关系着她生死的身体与灵魂割裂的情况也毫不在意，仿佛生死无碍，及时行乐才是正道一样。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古灵控制不住自己, 谢衡在闵尊的强迫下也只能阴沉着脸任由其靠近。 　　江子渊对此倒是毫无疑义。 　　没有了古灵总是时不时的靠近，他心里自在了许多。 　　对于自己的徒弟，江子渊总是忍不住多几分纵容，或许是辞清真人耳提面命的缘故，他虽然心中无感，但还是认真按照师尊的要求对徒弟尽职尽责。 　　只是不明白同样是由他教导，大徒弟和他之间就很正常，彬彬有礼长幼有序，轮到小徒弟，对方经常无视他的情绪，莫名其妙总是越了界，江子渊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总忍不住思索是否是自己没有教导到位。 　　对方虽然是魔族之人，但是在第二次回到神穹宗之后，他也没有过多苛责，和大徒弟是一视同仁的，为何…… 　　“师尊，仔细看看，其实你和谢师叔长得好像有些像？”古灵不愿意看谢衡那张总是威严板着的一张脸，想要看看江子渊洗洗眼睛。 　　却意外发现，除去两人周身的气质以及谢衡额头上的花纹，两人的长相其实是有些相像的，而且身量似乎也差得不多。 　　“现在才发现？这寄体未免有些太蠢了。”闵尊在谢衡脑海里冷哼一声，“这可是本尊专门寻得的一对……” 　　“闭嘴。”谢衡不虞道。 　　闵尊顺势竟也真的不说下去了，懒得和他计较。 　　反正他复生在即，无论这两人怎么折腾，只要谢衡额头的花纹尚在一日，他们便永远无法脱离她的掌控。 　　唯一可惜的是，江子渊并非魔体，无法将他的魔植种进他体内。 　　好在江子渊体质也并非普通凡体，他的身体纯洁无瑕，通透如玉，确实无法种入任何控制类禁诀或者植物，但是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就是他独特的琼曦灵力。 　　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修炼、治疗神药“金曦琼光”便是取自江子渊的灵力，一种珍贵到能够单独作为一件天材地宝的灵力，可想而知有多么独特。 　　对于其他人来说，琼曦灵力和煦如晨曦，耀眼如金辉，攻击力强大且对于治疗有独特效用，然而对于有心之人来说，只需找到特殊手段，这种亲和力极强的灵力反而会成为制约。 　　比如闵尊，就利用琼曦灵力的这种属性，将江子渊变成了他随时可以取用的药材库。 　　他的灵力，他的血液，甚至他的修为，只需等到时机成熟，闵尊便可随时夺走。 　　闵尊透过谢衡的眼，看到修为高深的江子渊和肉.体保存完好的古灵，心里满足至极。 　　一切……只需等到他复生。 　　两人都没有回答古灵关于两人长相相似的疑问，谢衡是不喜欢，江子渊是不在意。 　　古灵无所谓地摇摇头，这两人究竟在策划什么，她一点也看不懂，但猜也猜得到是为了谢衡体内那个灵魂——她已经知道她身体的主魂寄居在谢衡体内，看样子，已经寄居很久了。 　　天光越发黯淡，过了午夜，距离闵尊的复生只剩下短短两天时间。 　　江子渊和谢衡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次日，自神穹宗发出了一道敕令，责令瀚海大陆所有居民均迁徙至绯阳山脉以东，西面彻底腾空，因为接下来的神魔大战，将会在绯阳山脉以西，盘踞了魔族最多的地方开展。 　　这消息是宗门建在西面的黄沙宗门给出的，经探查，这一面的魔族数量最多，大战只怕也最为激烈。 　　为了瀚海大陆上修为不及者着想，希望所有人能退至绯阳山脉以东，几大宗门聚集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清理完毕，不再有安全隐患。 　　并且秘密传出消息，抗魔大军已经在南北两路集结完毕，将会杀魔族一个措手不及。 　　诡异的是，如此独断专行的命令，竟然有不少宗门听信，带着门中弟子和所属地凡人赶往东面避难，其余人见此，即便心有疑虑，也不得不纷纷效仿。 　　很快，整个瀚海大陆被分成两半，平民和修为不济的修士镇守东面，恰好绯阳山脉以东是一处密林毒瘴，易守难攻，且附近海岛稀少，不必担心腹背受敌，恰好可以作为一处重要据点。 　　而魔族似乎也注意到了人族的动向，有意往西路收缩军队，似乎也在为大战做准备。 　　所有人严阵以待，甚至有不少风流才子为在大战还未开始便已经赋诗一首，负责记录的宗门弟子也都准备好了留影石和记录用的竹简。 　　谁都以为一场不亚于万年前神魔时代战争的大战即将开始。 　　一日后，南北两路已然交上手，西路大军不日便会交锋。 　　神穹宗内，作为亲传弟子的月关情也得前往大战前线。 　　这是神穹宗历来的规矩，享资源者战前线，神穹宗不养废人。 　　“宗主，古灵理应上前线。”和曦殿内，廖不直严肃道。 　　这是他第一次进袅清宫，他是个克己守礼的人，视江子渊更是若神明，对于江子渊所住之地，亦不敢有丝毫僭越。 　　但是古灵的龟缩在内，还是让正直的廖不直无法无视，头一次踏进了袅清宫。 　　第一次入袅清宫，廖不直本应好奇中带着敬畏，然而此刻的他，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座雪中玉铸就的宫殿。 　　“她身体有恙，无法前去。”江子渊平静道。 　　“哪怕是重伤在身，亲传弟子也不能推卸肩上的责任！宗主，这是宗规！享资源者战前线，除非身死魂消，否则亲传弟子绝不可退缩！”廖不直双眼圆瞪，双颊因为激动而憋得通红。 　　江子渊瞥了他一眼，嘴唇微动，一道密语传入耳中。 　　他停顿了片刻，安抚道：“并非逃避责任，只是需要时间，今日之后，她的伤就差不多了，养好伤再上前线，事倍功半。” 　　廖不直依旧不太赞同，什么伤今日便能好却还需呆在袅清宫里？既然如此，就不能在路上养一养吗？ 　　但是违背宗主的意思让古灵上前线已经把他所有的激动都用光了，再看江子渊时，廖不直身体不由得摆出一个恭敬的姿态，那如神般淡然冷漠的气质，让廖不直不自觉压下了反驳的话。 　　只是一日而已。 　　廖不直梗着脖子，僵硬地退下了。 　　闵尊心底却是一惊。 　　什么叫做明日古灵的伤便好了？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为什么刚好是明日？是他复生的时候？ 　　——没错，闵尊真正复生的时间，其实不在后日，而在明日。 　　他骗了谢衡和江子渊，这两人虽说一个有奴印，一个被他改造成了药材库，但是保不齐有什么后招，闵尊不可能将主动权交给对方。 　　因为谢衡能够清晰地感知自己的恢复情况，所以闵尊也不能随意胡诌，复生的时间与真实时间只相差了一日，但是也只需一日。 　　一旦他复生，其实只需半日的时间，他便能与身体彻底融合，那具身体的修为也能再上一个台阶，届时大乘期的他，能发挥出堪比渡劫期的力量，加上两人为他所制，只需半日，他便能将两人从身到魂，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 　　届时仙魔两道魁首皆在他手，而凭借他万年前的名声和神魔大战的契机，他有把握一统仙魔两道。 　　到时候莫说是魔族，便是人族也是掌中之物，谢衡的那个承诺，他也算做到了。 　　但是如今看来，这两个人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了什么应对的招数？ 　　闵尊能从万年前活到现在，谨慎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江子渊随口一说的“明日”二字，便让他产生了无尽怀疑，他决不相信，这两个字只是敷衍之语。 　　闵尊心里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开始仔细思索自己复生计划里的漏洞。 　　但是不及闵尊思考出来，那不详的预感，很快成真了。 第86章 出不来 “你都没有考虑过，魔纹不是我…… 　　魔族大军, 很快占领了绯阳山脉以西的一大半地盘。 　　“垂阳！你为何停下！前方是你的敌人，后方是你要护佑的师门！继续前进！”跟随大军来到前线的蜀阴宗长老气急败坏道。 　　“不，前方是我的族人。抱歉, 长老，”垂阳撩起了从未束起过的额前长发，紫色的魔纹闪闪发亮。 　　那魔纹太小，以至于完全隐藏在这么一小截长发之中，但是这并不能让长老的震惊减少一星半点。 　　魔族的魔纹，从不以大小见长，相反，紫色的魔纹，属于仅次红色魔纹的魔族嫡系血脉了。 　　成元宗。 　　被任为将领的大长老首席弟子拿着震天戟正准备直取敌手，刀光闪烁间，大弟子的身影已经到了半空。 　　——然后他就被打了下来。 　　“裴师弟！你又失误了？”面对在法术上永远缺一根筋的小师弟, 成轩又急又气, 却不忍心过多责怪，枪锋一转，正欲重新冲杀上去。 　　——却被一个定身法术死死捆住。 　　“抱歉, 这次不是失误。”裴锦素来严肃可爱的包子脸第一次有如此丰富的表情，他含着眼泪，将施了定身术与禁言术的师兄扶在怀里，一面走一面喊道：“师兄被一个不知名法术击倒了, 医修快过来看看。你们先别上去, 以免再中那种奇怪的法术！” 　　失去指挥的冲锋小队顿时茫然踌躇在地，在裴锦的指挥中慢慢脱离了中心战场。 　　襄明宗。 　　作为统领的大长老带着众弟子左突右进，一路越过众多魔族小队，弟子们不明所以地错过许多次交锋机会, 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长老，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大长老稳重而严肃地道：“脱离战场。” 　　说着，众人回头一看，距离中路大军已经有好一段距离，就连魔族分散到这里的小队，见到他们都一副想要划水的样子。 　　众人：……他们以为长老又想搞奇袭。 　　发生这样事情的宗族远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几乎大半个抗魔大军的宗门，都出现了潜伏期至少长达三十年以上的紫级魔族。 　　主力军的逸溃导致后方跟上来的宗门普通弟子没了方向，很快被魔族大军冲击得七零八落。 　　众宗门：像筛子一样……这些宗门都是傻逼吗放那么多魔族进来！ 　　然而并没有卵用，少数几个保留住了尊严的宗门，因为队友的拉胯，很快溃不成军。 　　唯一能感到欣慰的，是魔族似乎一反占领沿海陆地时的残暴杀戮，面对如此松散的人族大军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用各种暂时控制其行动力的法诀或药物，将人族的抗魔大军从西面横扫开来，迅速占据了大半个战场。 　　史上第二次神魔大战—— 　　为期半天，宣告结束。 　　中间有一般时间是用来清扫战场，将人族俘虏一个个打上独有的印记扔回绯阳山脉以东，大战开始前，被称为养老的地方。 　　如果月关情在这里，会很欣慰，因为很多人都有了和她一样的印记。 　　因为印记的存在，也因为魔族的按兵不动，人族大军踌躇不前。 　　双方各占一半大陆，僵持不下。 　　袅清宫。 　　顾不得忌讳，长老直接在月关情的带领下来了袅清宫，将这个荒唐的结果告知了目前人族的最高掌权人——作为神穹宗宗主的江子渊。 　　古灵听得目瞪口呆。 　　然而听到这个结果最激动的人，却不是她。 　　“怎么……可能！”刺耳的女声带着惊愕与怨恨，尖锐地在袅清宫内响起。 　　长老惊愕地看着袅清宫和曦殿内，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人，一个被神穹宗打为叛徒，逐出宗门的人。 　　最重要的是——一个男人。 　　“宗宗宗、宗主，他、他他……”长老看看一脸淡定的宗主，在看看顶着男人脸发出女声的谢衡，不知道该先惊讶什么。 　　一旁的月关情倒是还好，早在昨天，她来和曦殿汇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谢衡，这个往她肩上拍了一朵彼岸花印记的魔族，正站在师尊打坐的石床旁，一只手按在古灵肩膀上，目测是在送灵力。 　　月关情不知道原本是由师尊进行的活动为什么落在了谢衡身上，也不敢问，也不敢猜。 　　只是落在古灵背影上的眼神，多了三分敬仰和五分崇拜。 　　师尊和谢衡。 　　正道与魔道。 　　圣洁与妖冶。 　　——师妹，永远滴神。 　　“谢衡……原来如此，你们每日的交谈，都是在商量这件事情吧！”谢衡的眼神平静中带着熟悉的阴郁，口中却发出了清晰的女声。 　　长老震惊到无法言语，江子渊看了一眼，右手微张，送了一个瓷瓶过去。 　　“这是什么药丸？”长老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江子渊给的是幻觉解药，本能吞了下去。 　　然后就倒地了。 　　月关情很有眼色地将人扶起来退了出去，临走前看着古灵的背影又多了几分畏惧。 　　是她想错了，除了师尊和谢衡，还有一个女人。 　　古灵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天，她成了月关情眼中，和江子渊一样的存在。 　　江子渊无情，而她—— 　　变态。 　　和曦殿内，刺耳的女声已经平复下来，声音细听上去还有些妖精般的诱惑低哑，妩媚至极。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你太天真了！你们太天真了！你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荒远时代！” 　　大殿内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狂风，除却袅清宫本身存在的动植物，各种器具皆在肆虐的狂风粉碎成齑粉，连一丝碰撞声响也无。 　　袅清宫上空，阴云迅速聚集，电光如蛇穿梭云间，轰隆雷声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谢衡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双拳紧握却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额前的红色魔纹像盛开的花瓣一般舒展着线条，妖异至极。 　　古灵的身体陡然站起，在惊愕的双目中，僵硬地朝着半跪在地的谢衡走去。 　　江子渊周身灵力激荡起来，形成一股与狂风不相上下的灵力漩涡，绷断了头上的发簪和长带，墨发倾洒而下，被灵力漩涡吹得飘扬而起。 　　而他自己则嘴唇微抿，一双银灰色眸子罕见有了波澜，眉头微皱，仿佛怎么也控制不住这股急欲透体而出的灵力潮。 　　血液仿佛自身体各个部位逆流而上，在心脏处汇集，激烈地敲打着胸腔，江子渊慢慢捂住了胸口，眉宇间浮现一丝痛苦。 　　“来来来……我的仙魔体、我的渡劫期修为……来吧……都过来……与吾之魂魄——合而为一！” 　　谢衡的眸中爆发出惊天火意，有红色的彼岸在瞳孔中绽放，唇角也不再板直平正，而是流露出一丝惊人妩媚的微笑。 　　天空中雷声愈发频繁，仿佛千百年来的雷劫尽数在今天落下。 　　这动静甚至引得远离神穹宗的各宗门长老纷纷相望，看天上劫雷这千年难遇的恐怖声势，猜测是不是已渡过地劫的江子渊正在尝试渡天劫成仙。 　　雷声一直在持续，众宗门一直在观望。 　　雷声还在持续，众宗门还在观望。 　　雷声依旧在持续，众宗门……看累了。 　　“长老，渡雷劫需要等这么久吗？”有弟子忍不住问已经两次挑战人劫失败的准渡劫期长老。 　　“人劫不需要。”已经有过两次雷劈经验的长老肯定道。 　　“地劫也不需要。”看过江子渊渡劫的某宗宗主沉吟道。 　　“哦……天劫原来这么慎重吗？”该弟子再度向神穹宗劫云聚集的方向看去，深感敬佩。 　　袅清宫。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不去！不可能！” 　　“谢衡”惊愕大叫，一双凌厉丹凤眼在体内魂魄的控制下妩媚而多情，此刻却盛满惊讶和掩饰不住的慌张。 　　“他”的双手紧紧握着古灵的手，念诵心诀，体内的灵魂却没有立即从谢衡的身体里出来，更别提回应古灵身体的呼唤，与之融合。 　　怎么回事！ 　　闵尊不死心地抓着古灵的双手摸了又摸，捏了又捏，心诀疯狂运转。 　　但两人就像是玄石的同一端，相似而相斥，始终隔着一个谢衡的身体。 　　古灵看着自己被摸了又摸的手，一脸生无可恋，满眼写着“我脏了”，心里想着要吃江子渊多少豆腐才洗得回来。 　　“不可能！”闵尊一声怒吼。 　　“我已经解开魔纹锁，为什么出不去！” 　　闵尊被困在附身的魔纹里，难以相信自己筹划万年的计谋在最后一步出了纰漏。 　　她辗转多年，在灵魂即将再度消散的最后时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初生的仙魔体，以及一对仙魔异体的双生子。 　　多么完美的寄体。 　　利用荒远时代离族自己创造的秘法，闵尊将魔植植入谢衡体内的魔纹中后，将魔纹锁死在谢衡体内，附身于魔植中，日日受谢衡滋养。 　　利用双生子亲密无间的血缘联系和琼曦灵力的特殊之处，闵尊成功将江子渊的身体，改造成了她随时取用的血库。 　　至于作为魔植契主的古灵，更是反过来被契约所累，一旦她的魂魄比古灵强大，随时可以使唤古灵的肉.体。 　　但是这一切，都终结在魂魄无法离体，始终锁死在谢衡体内的这一刻！ 　　是离族那个秘法有问题吗？分明是可以解开的才对！ 　　趁着闵尊心烦意乱的时刻，谢衡终于夺回了身体片刻的指挥权。 　　这一时半刻，他什么也做不了，看着闵尊在体内挣扎，索性凉凉道：“你当初钻进来的时候，都没有考虑过，这魔纹不是我的该怎么办吗？” 第87章 魔纹转移 “可以剜下来”。 　　谢衡身上的魔纹, 不是他自己的？！ 　　那是谁的？ 　　闵尊心中咯噔一声，僵硬的目光转向了江子渊。 　　此时，江子渊体外的灵力潮依旧没有消散, 但是没了闵尊的召唤，却也没有再捂着胸口。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巨大的灵力漩涡很快将他淹没。 　　渡劫期的灵力一旦不加束缚，庞大的灵力狂潮足以掀掉整个袅清宫，在江子渊的控制下，这些灵力仅仅在身边形成了一个漩涡，但即便如此，那漩涡导致的狂风依旧将整个袅清宫零碎的物件碎成齑粉。 　　这么强大的灵力，在合.体之后都会成为她本人的修为！如果能够佐以血肉，她的修为将更上一层楼，更甚至超过荒远时代的自己！ 　　闵尊只要一想到这点, 整个人都要兴奋得发狂！ 　　也因此, 她一直是满意中带着点巡视宝库的随意，漫不经心地看待江子渊这一处的，并没有仔细观察过。 　　然而,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江子渊周身的那些灵力潮虽然狂乱，但并非无序。 　　那些淡金色的灵力点滴汇聚，在江子渊身边形成了金色的海洋。 　　金光瑞色和潮汐阴影里, 江子渊那本如神明般无悲无喜的侧脸被分成了光暗分明的两半, 银灰色的眼眸一明一暗，明的一侧银色愈亮，暗的一侧灰色愈深，一银一灰, 仿若神魔的两侧。 　　琉璃仙体怎么会像魔？ 　　谢衡见他终于准备好，趁着闵尊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道—— 　　“江心澄。” 　　这是自回风崖洞之后，谢衡第一次在江子渊的面前喊出这个名字，却不是对着江子渊，而是被他握着手的古灵。 　　古灵的眼珠子还能转，对于谢衡夺回身体控制权却还握着她手这件事情，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拒绝。 　　“用你之前学到的方法，念——江、心、澄。”谢衡捏紧了古灵的手，眉眼压低，流露出一丝凶狠和压迫，声音已经夹杂着些许尖锐。 　　一只眼睛在微敛之后再度睁开，已经绽放着红色的彼岸花——是闵尊在跟他争夺身体控制权。 　　这句话说完，谢衡显然整个人陷入挣扎，不仅手中力度稍有松弛，连嘴唇都紧紧抿住，看来是说不了话了。 　　古灵一边看整个人变得邪气纵横的江子渊，一边看脸上一会儿坚毅一会儿妩媚的谢衡，脑子里都乱成了浆糊，一时没能领会出来她之前学到了什么鬼屁办法，要怎么念江心澄这三个字。 　　眼见着江子渊半神半魔的状态似乎快要消散，谢衡整个人都变得娘里娘气，古灵死马当活马医：“叽一羊，吸音心，吃嗯澄。” 　　谢衡本来都要被闵尊夺去控制权了，听到古灵这三句话，气得一下子挤开了闵尊，怒道：“你在说什么！用你给魔族传音的……谢衡……你骗……” 　　话说到一半，谢衡的声音重新妩媚起来，顿时闭了嘴。 　　古灵想起来，自己仙魔体觉醒之后，记忆是一点没恢复，但是脑海中有一段记忆却是异常清晰，像是被人印在脑海里一样。 　　就是她逗谢衡说自己这一派比谢衡吹笛子要省事的那个传音法。 　　“江心澄——”古灵没有发出声音，仅仅只是嘴唇挪动。 　　不过说实话，在闵尊的控制下，古灵刚刚喊出一个拼音江心澄已经是奇迹，更别说念出一个颇具技术含量的法诀了。 　　短短三个字，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就在古灵第五次重念的时候，她被谢衡握住的手忽然用力疼了一下——是谢衡又在用力捏她的手。 　　不知为何，古灵忽然福至心灵，就着这一次的疼痛，法诀念得很是顺畅。 　　“江——心——澄——” 　　静默无声的三个字，却好似打开了什么禁忌魔咒的开关。 　　古灵的体内自发飘出一道墨绿色的仙魔灵力，分别输入江子渊和谢衡体内。 　　金色的灵力潮汐汇聚成一道金色的海洋，追云逐月般向着古灵奔涌而去，然后顺着那墨绿色的灵力，金色的渡边一路穿行，穿过古灵的身体，从另一端没入谢衡额头那片艳色花纹中，随即消失不见。 　　“好疼——啊……啊！！！” 　　谢衡的体内先是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凄惨女声，紧接着那片一直闪烁着红光的艳色花纹在被金光洗刷过以后，就像失去了光泽一般暗淡下来，花纹萎靡，就像含羞草一样蜷曲起了线条。 　　很快，正片花纹重新收束成一颗红色的小痣。 　　那颗小痣通过与古灵交握的双手一路传至眉心，调皮地在古灵额头画了一个圈，然后一直闪烁。 　　古灵心中一动，抓住了周身已经没有灵力潮盘旋的江子渊。 　　那颗小痣迅速顺着古灵的手，飘到了江子渊身上，一路前行之下，很快爬到了江子渊眉心的位置，蹦跶了两下之后，非常安心地住下了。 　　江子渊原本银灰色的眸子彻底变成了深灰，但并非盲人的无神，反而越发深邃和冰冷，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眉心多了一点红痣，完全没有令得这张略显冷漠的脸庞稍有热烈，而是像一道杀生线一样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这一番改变，古灵还不知道原来神明的背面是杀人机器——她好爱啊！噫呜呜噫！ 　　而如果江子渊的体质没变的话，这样一张脸，还会碰一碰就脸红？ 　　更爱了怎么办！！！ 　　至于因为去掉了红痣，且拥有了一身金色灵力的谢衡也是完全变了一个风格，古灵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 　　“江心澄，你是江心澄？”古灵并没有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在被谢衡（闵尊）不断占便宜之后，古灵越发肯定江子渊才是江心澄。 　　古灵当即就想上前仔细看看。 　　“别去。”谢衡连忙拉住了一心奔美男的古灵，“闵尊现在在他身体里。” 　　而且禁咒已解，魔纹转移，闵尊随时可以从魔纹中出来，古灵现在过去，真有可能把闵尊给渡进自己身体里。 　　“啊啊啊——” 　　谢衡想得却是有点多，闵尊现在疼得只想骂娘。 　　她本就是魂体，窝在魔纹里修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只有魔纹才能既不伤害她的魂魄还能随着魔气的吸收滋养她的灵魂。 　　而今先是被江子渊算得上伪仙力的琼曦灵力狠狠冲刷了一顿，后被锁在魔纹里经古灵渡到了江子渊体内，好不容易能冒出个脑袋便被江子渊还未褪尽的琼曦气息灼烧得痛不堪言。 　　别说接管自己的身体了，以她被琼曦灵力冲刷过的魂体，现在出去就是一个死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基于移花接木之术的改良伪仙术！这伪仙术是辞清自创的吧！没想到辞清那个有了女人就没了脑子的废物竟然还能创出伪仙术！” 　　这一次，换成了古灵不受控制地发声。 　　被迫龟缩在魔纹里之后，闵尊全部精力都用来控制古灵，她虽然被琼曦灵力灼伤过，但是结合魔植之后的力量依旧比古灵强大，可以反操控古灵的身体。 　　“这由移花接木改良而来的伪仙术不仅换了你们的名姓，瞒住了使本尊的衍天之术出现偏差，甚至连体质都强制互换，江子渊……不、江心澄才是真正的魔体，而你谢衡、本名应该是江子渊才对。否则不可能混淆本尊的衍天之术。” 　　“怪不得本尊一直觉得即便有一部分用来滋养魂体，双生子的资质怎么会相差这么大，这魔纹根本不是你谢衡的，反而制约了你的修为。而江子渊，他也不是琉璃仙体，而是琉璃魔体，失去魔纹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这才让本尊一直没有看出不对！” 　　“难怪难怪……辞清那个废物……竟设了这么一个局给本尊，只怕在本尊在用衍天之术算出双生子所在处寄生后不久，辞清那便已经发现不对，用了这改名换姓的伪仙术。” 　　看到江子渊眉心的魔纹和谢衡周身的金色灵力，闵尊哪里还不明白。 　　只是…… 　　“只可惜，辞清那个废物，即便如此努力，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仅仅只能拖延本尊出来的时间罢了。” 　　“等到江子渊身上琼曦灵力的气息消散，你们就再也没人能够阻止我！谢衡！你身上的灵力，本尊日后再取！” 　　控制着古灵说完这句话，闵尊便龟缩进了江子渊眉心的红痣魔纹中，显然是准备养精蓄锐。 　　古灵在一旁，听着闵尊一通自我反省，这才明白过来，江子渊是江心澄，而谢衡则是江子渊。 　　而且这个改名换姓，显然谢衡是知情的，并且还知道怎么解开锁纹禁咒，而江子渊则惨得多，连自己名字被改了都不知道。 　　事后再回忆一下，古灵发现辞清真人也挺不要脸的，当着江子渊的面说改名的是谢衡，和他影响不大。 　　影响是挺不大的，反正整个名字直接当钥匙扔了，把魔纹给锁死了呗。 　　“师尊，那你魔纹里的闵尊怎么办啊？”古灵盯着那枚在江子渊脸上显得格外冷酷的红色眉心痣。 　　江子渊深灰色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良久，手指微微抬起，摸了摸眉心的红痣。 　　“可以剜下来。” 第88章 小胖蚕 谢衡首先黑了脸。 　　“倒、倒也不必如此。” 　　古灵知道, 在神魔时代甚至是大荒时代，魔族还没有像如今这样被尽数驱赶到大陆以外的海岛上生活，大陆上也有许多魔族, 但不是作为人，而是作为货物而存在。 　　每一个魔族，就是一张鲜艳独特的魔纹，天生带有强大的魅惑之力，图案艳丽夺目，又独一无二，简直是女修们梦寐以求的法宝，那期间，魔纹的贩卖异常火热。 　　这些买卖的存在，便是因为魔族的这些魔纹，可以脱离人体独立存在。 　　古灵不是真正的魔族, 但是也知道魔族的魔纹, 是他们的力量源泉，如果直接剜下，对魔族伤害极大。 　　“想想别的办法。”谢衡也皱眉, 他虽然和江子渊谈不上感情，但是直接剜掉魔纹，也觉得残忍。 　　他的一身魔气已经尽数化为琼曦灵力，眉心红痣不再, 眉目的精致尽显无疑, 比之前的江子渊更像九天上的神明。 　　古灵这才注意到谢衡的变化，偷偷在心里敲了敲系统：【系统，验证江子渊是否为江心澄。】 　　系统：【是否确定验证？】 　　古灵刚想确定，想起系统前几次不断误导, 连忙道：【是眉心有红痣，之前名为江心澄，如今名为江子渊的江子渊，不要验证错了人。】 　　系统似乎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验证中……验证通过，确定为江心澄灵魂碎片。】 　　古灵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这来来回回的，心脏病都给吓出来了。 　　不过，系统在这个世界显得很不寻常，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古灵暗地给自己留了一个心眼。 　　既然谢衡都这样说，江子渊也没有刻意强求，只是在看向古灵时，神色多了几分微妙。 　　？微妙什么呢？ 　　古灵一脸懵逼。 　　倒是谢衡，看到江子渊的脸色，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对了，既然江子渊已经恢复，你们可以一起找师尊问一问袅清宫的事情。我怀疑一直住在魔纹中的闵尊，便是袅清宫的第一任主人江袅清。” 　　古灵：“可是师祖不是说，袅清宫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位大能，还迎娶了一位彼世而来的妻子吗？” 　　古灵一直记得辞清真人的话，她说袅清宫已知的三代主人都娶了一位彼世之人作为妻子，无论是从大能手里拿到袅清宫作为法宝的神穹宗第一任宗主袅清仙尊，还是辞清真人，亦或者是那个神秘的大能，都和一位彼世之人结成了连理。 　　“什么彼世之人？”谢衡问道。 　　古灵：“就是……诶？你们不知道吗？” 　　谢衡摇头，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彼世之人。 　　古灵睁大了眼睛，看向江子渊：“那师祖和你说了吗？” 　　江子渊摇摇头。 　　古灵先是一愣，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道选择题。 　　要么辞清真人过于谨慎，没有将实情告知江子渊；要么辞清真人在骗她，把她彼世之人的身份炸了出来。 　　过于谨慎……看辞清真人这样子，怎么可能？这题一听就知道选B啊！ 　　古灵第一次被骗得这么彻底！ 　　可是……如果辞清真人在说谎，那么他那些现代化语言是怎么得来的？ 　　或许是见古灵琢磨得太久，江子渊说了一句话：“袅清宫的每一任女主人，确实不似此间人。” 　　谢衡回忆了一下，也觉得记忆中的师娘所说语言、所表现出来的习俗文化，几乎和整个瀚海大陆都不相同，点头道：“确实，这么一想，确实有可能来自和我们不同的世界。” 　　江子渊又道：“所以你也来自和我们不同的世界。” 　　他一双深灰色的眼睛淡淡看向古灵，眸中是古灵见过的、面对辞清真人说谎时的了然与淡定。 　　古灵：辞清真人说没说谎我不知道，但他把我害惨是真的。 　　“师尊为什么独独与你讲这些？”谢衡重新皱起眉。 　　江子渊倒是依旧一派冷静，问古灵道：“师尊还与你说了什么？” 　　古灵：“就……讲了讲袅清仙尊和他各自的爱情故事……哦对了，本来还有得说呢，是师尊你进来了，还跟我说牌位里并没有师祖的残魂！明明就有！” 　　江子渊平淡道：“怕你误入。” 　　眼神平淡中带着对古灵一定会瞎闯的一点笃定。 　　“？我吓得还以为和鬼说了话！”古灵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毛孔悚然的感觉。 　　“除此之外呢？师尊还说了什么吗？”谢衡问道。 　　“没有了。”全是撒狗粮，如果不是她阻止，就他与那个“月月”之间的故事，他能说一天。 　　谢衡皱着眉，始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对了，师祖还说，每一位彼世之人来此，都是为了寻人。”古灵突然想起来，那个狗血的“攻略”二字。 　　“寻人？”谢衡看了看古灵，又看了看江子渊：“你也是来寻人的？你是来寻他的？” 　　江子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深灰色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古灵觉得自己没办法否认，但是如果承认了，好像她别有目的似的…… 　　“如果这是真的，江袅清可能也是彼世之人。并且，为寻人而来。”江子渊分析道。 　　古灵松了一口气，附和道：“是啊是啊，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不过找了快一万年了，应该找到了吧。” 　　谢衡摇头：“看江袅清的模样，不像是来寻人的。即便以前是，如今应该也不是了。”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古灵听到这几个字，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江袅清——是不是也是和系统签订了合约的任务者？然后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索性不打算离开了？ 　　为什么？ 　　是因为修真界是高法位面？不愿意脱离？ 　　可是即便是修真界，寿数最长也不过数千之数，远没到长生不老的地步，江袅清想要继续存活下来，还需要不断地更换寄体，难道不是脱离世界开始新生活更好吗？ 　　除非，她察觉到什么，认为脱离世界之后，情况只会更糟糕。 　　是系统有问题？ 　　古灵想到这个世界内系统的异常，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丝丝真相。 　　“不过，袅清宫以她的名字命名，竟还不是袅清宫真正的主人吗？哪位大能这么大方，直接送了一座满是天材地宝的宫殿出去？”谢衡看了看周围雪中玉铸成的袅清宫，疑惑道。 　　“那只是师尊的推断。袅清宫第一任主人究竟是谁尚还未知，而且所谓彼世之人寻人的说法，也有很多不通之处。”江子渊看了一眼古灵，分析道。 　　谢衡也有些无奈，辞清真人确实有时候过于异想天开，这些话也做不得准。 　　“再问一遍如何？” 　　“师尊恐怕不会再见我们。”江子渊摇摇头，上次他逼辞清真人说的那些，已经是极限了。 　　“再在袅清宫里看一看。”江子渊沉吟道，“师尊知道贪花人袅清姓江，必定是从袅清宫里找出来的线索。” 　　江子渊当时特意套话问出来的。 　　而从现在的结果看来，他和谢衡两人的姓氏，应是辞清真人为了省事，直接取自寄养在谢衡体内的江袅清的江。 　　在此之前，江子渊其实已经带着古灵将袅清宫看过数遍，但是如今江子渊成魔，谢衡成人，两人再走一遭，说不定能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古灵走在两人后面。 　　看着两人一黑一白，一耀金一魔红的背影，心道：这江袅清人品不怎么样，眼光倒是挺狠的，找的这对双生子，真是人间极品。 　　所谓“贪花人”的称号，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 　　古灵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见前方两人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古灵抬头，看到三人已经走到了皓月殿。 　　“皓。”江子渊低声道。 　　“皓！”谢衡惊讶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古灵。 　　古灵早就忘记自己手上还盘着个白龙镯子，此刻见两人眼神都往自己手腕上瞟，这才发现手腕上的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黑白色的了。 　　“又染色了？”古灵惊讶地看着手中黑白相间的手镯。 　　见三人都看向自己。白龙皓羞涩地卷了卷尾巴，从手镯上幻化出龙头，在古灵手上绕了几圈。 　　“皓是镇守皓月殿的神兽。自袅清仙尊那一代便一直盘桓在皓月殿周围，从未离开过。” 　　古灵身体是与江袅清一样的仙魔体，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江袅清不至于如此了解仙魔异体和仙魔体的事情。 　　那么，从小只对皓月殿亲近的白龙皓对古灵如此亲近，真的只单单是因为古灵的体质与袅清宫曾经的主人/女主人一样吗？ 　　“皓月殿里应该有线索。”谢衡看了看空无一物，却被白龙皓守得滴水不漏的皓月殿。 　　三人走进去之后，最活跃的当属白龙皓了。 　　虽然他已经变成了黑白相间的墨白龙，但是智商是没有多大变化的，依旧一个不留神就将皓月殿殿门挤垮了一个。 　　连带着盘在他龙角上的小胖蚕都震得落在了地上。 　　“小白，变小一点。”古灵怜爱地摸了摸白龙中看不中用的大脑袋，撸了撸变成黑白渐变色的长须。 　　小白变小了一点，下意识去找之前一直盘在他脑袋上的小胖蚕，很有责任心地准备捡回来。 　　古灵顺着白龙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一只胖嘟嘟像只蛹的小胖蚕，在江子渊和谢衡两人面前咕噜噜滚过一圈后，忽然一个鱼跃龙门，刺啦一下蛰了两人一脸。 　　而两人竟然都没能躲开，一人脸上多了一条血线。 　　“小胖？”古灵惊讶地看着动作忽然灵活如兔子的小胖蚕，眼里满是“原来你是这样的小胖”。 　　小胖蚕扭头看了古灵一眼，那黑溜溜的小眼神，古灵竟然看出了一丝得意。 　　谢衡摸了摸脸上的血线，首先黑了脸。 第89章 换指挥 “他不会死。” 　　古灵见谢衡脸色不好, 连忙捧回小胖蚕，解释道：“小胖就是太喜欢你了，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小孩子？”谢衡古怪地看了古灵一眼。 　　古灵疑惑的目光看向胖蚕。 　　江子渊解释道：“吞云蚕以吹云树的树叶为食, 只进不出，年限越小身体越小，如这只吞云蚕一般大小的，应该已有千年之数。” 　　古灵捧着虽然胖得不知所以但依旧不过双指粗细的白蚕，一脸惊奇。 　　吞云蚕好似感受到古灵的惊讶，努力翘了翘肥溜溜的小尾巴，好似在炫耀一般。 　　见古灵如此喜欢这只白蚕，谢衡也不好发火，只道：“去主殿看看。” 　　江子渊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对两人一人挠了一爪子的小胖蚕，心里有了一点猜测。 　　等到了主殿，小白顿时兴奋起来：终于不用再憋屈了。 　　只有一米多长的小白龙迅速膨胀变成巨大的黑白龙盘旋在主殿之中。 　　殿内四根鎏金承重柱上分别绘制着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浮雕, 小白龙便在这些柱子中来回穿梭, 显得很是欢乐。 　　小胖蚕趴在古灵手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白龙。 　　古灵以为它是想上去，正准备叫小白龙下来一趟, 未料小胖蚕突然一跃而起，小小的身体抛进能容纳白龙真身的大殿内，好似蚁落大地，稍一错眼便看不见了。 　　“小胖？”古灵只眨了下眼, 就找不到小胖蚕在哪里了。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白虎承重柱的一侧, 一点云烟缓缓飘出。 　　那云烟如雨如雾，丝丝点点如丝绸般从白虎承重柱飘来，越往外，云烟范围渐广, 如画卷悠悠展开，一缕缕地在大殿内铺开，如朝出暮隐的云霞，渐渐布满整个大殿。 　　“这是……吞云霞。”谢衡看着殿内铺展开来的云霞，震惊道，“它竟舍得。” 　　灿若云霞的云烟中，小胖蚕的身体很快瘪下去，翘起的尾巴随着云烟的吐出慢慢放下来，疲惫地往下坠落。 　　背黑腹白的小白龙迅速游过去，将小白蚕重新挂在龙角上。 　　古灵见小胖蚕被小白接住，松了一口气，看着头顶的灿烂云霞，一时失语。 　　江子渊的目光只在云霞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注意到四根承重柱的鎏金色彩开始慢慢褪去，露出他们本来的颜色。 　　“古灵，将你的灵力注入到这些柱子里。”江子渊观察片刻，对古灵道。 　　古灵点头，墨绿色的灵力倾泻而出，分成四股，向四根柱子注入。 　　但很快，古灵脸上便露出承受不住的表情。 　　江子渊率先出手，红色的魔气尽数没入古灵体内。 　　谢衡看了他一眼，也出手向古灵输入金色的琼曦灵力。 　　有两个渡劫期的大佬帮忙，古灵的输出很快稳定下来，四根柱子也渐渐产生了更多的变化。 　　青龙在柱子上睁开眼睛，顺着柱子盘旋而上，化作青色虚影没入白龙皓的体内。 　　朱雀伸展开翅膀，化作红色虚影向上而去。 　　白虎无声咆哮，四蹄逐风而上。 　　玄武的出场最为朴实，老老实实地划着四只蹄子，慢悠悠地落在最后，化作蓝光没入白龙皓的体内。 　　随着四神兽的离开，承重柱很快像豆腐渣工程一样垮塌，导致整个皓月殿都开始摇晃起来。 　　三人不得不从殿内退出去。 　　好在这种坍塌只是内部的，等了一会儿之后，皓月殿渐渐露出它本来的模样。 　　和古灵胸前的印记如出一辙的青色藤蔓如水草一般缠绕着整个大殿，给雪中玉覆盖上了一层墨绿色的浓漆。 　　红色的彼岸花如雨后初笋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很快爬满了所有有藤蔓的地方，鲜红的花，墨绿的藤，交织成一幅巨大的画卷。 　　而原先盘旋在大殿之中的白龙，此刻完全变了个模样，威严的龙首上一双金色的龙目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古灵等人，鎏金色的龙角比之前更加坚硬，碧蓝色的龙身上金色的鬃毛迎风飘扬，银色的龙腹下，五只金色龙爪泛着尖锐的冷光。 　　吞云蚕吐出的云霞并没有受大殿坍塌的影响，依旧如云似雾地飘散在空中，为殿中央的银蓝色巨龙平添一份神秘而缥缈的韵味。 　　银蓝色的巨龙金色的龙眼缓慢巡视一番之后，落在了一身浓重魔气，眉心一点红痣的江子渊身上。 　　“吾主。”巨龙竟口吐人言，声音浑厚如雷鸣。 　　江子渊脖颈间的金色龙印微微闪烁，眉心间的红痣似乎也有些回应的趋势，若有若无地伸展着花纹。 　　“你是江袅清道侣的神兽？”江子渊笃定道。 　　“是。”巨龙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即看向满屋的绿藤红花，犹豫道：“这是先主人道侣的魔植。” 　　江子渊眉心的红痣又隐隐挣扎，似乎是闵尊不甘寂寞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黯淡下来。 　　江子渊点头，随即问道：“前主人可有名号？” 　　“世人谓之‘满江花’。”巨龙应道。 　　几人几乎立刻想到江袅清的“贪花人”之称。 　　江子渊点点头：“满江花道尊可还在世？” 　　“已逝去万年。”巨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仿佛对前主人毫无感情。 　　江子渊眉心的红痣又在躁动，但是闵尊偏偏却什么话都不说，惹得江子渊不得不用手指轻按。 　　“你可知，江袅清尚还在世。”谢衡插了一句话。 　　他说这句话并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信息，毕竟巨龙虽然是满江花的神兽，但是关于主人的道侣，可能没那么清楚。 　　但是意外地，巨龙只沉默了一会儿，便接着道：“她一直在找先主人。” 　　“满江花道尊还在世？”谢衡皱起眉头。 　　“已逝世万年。”巨龙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意思是江袅清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他还活着！” 　　尖锐的女声不复之前的妩媚优雅，在江子渊微微皱眉之后，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 　　“你们都不懂！他不会死！”闵尊、或者说是江袅清，嘶声道。 　　江子渊眉间隐隐泛黑，显然在极力忍耐。 　　然而，几人等了半天，江袅清只有翻来覆去一句话：“他不会死。” 　　江子渊忍无可忍抿紧了唇，不打算再让江袅清出声。 　　没了江袅清的声音，众人对于江袅清毫无因由的自信感到疑惑，再度向巨龙确定了满江花的生死。 　　作为签订契约的神兽，应该最清楚满江花的生死。 　　然而再度确定一番之后，巨龙依旧是斩钉截铁的“已逝去万年”。 　　“如果满江花道尊已经逝世，江袅清为什么还这么执着？”谢衡不解道。 　　众人不理解，深藏于江子渊体内的江袅清也不发一言，不打算为众人解惑。 　　几人只能当做江袅清和满江花道尊感情甚笃，以至于江袅清一直不愿意相信满江花已死的事实。 　　古灵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她感觉江袅清没有疯，但是巨龙作为神兽，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而江袅清的反应，也侧面证明了巨龙并非撒谎，只是所认为的事实与她有出入。 　　结合江袅清可能和她同为任务执行者的身份。 　　这句“他不会死”就有许多可解读意味了。 　　古灵不禁想到江心澄。 　　他在她的世界里已经丧生车祸之中，但是在系统的口中只是灵魂碎片四处散落，一旦集齐他们有能力让江心澄死而复生。 　　这情况与江袅清口中的“他不会死”多么相似。 　　加上这次系统的异常，让古灵不由得对系统能否真正让江心澄死而复生心存疑虑。 　　也因此，在经过皓月殿事件之后，古灵对江子渊的黏度疯狂拔高。 　　恰在此时，绯阳山脉东侧的人族修士，在大肆整顿了宗门，终于再度忍耐不住，试图往西面再度行军。 　　而且这一次，因为被魔族层层渗透，宗门高层们都很恼怒，杀气腾腾上涨。 　　然而，江子渊一句话打断了所有人的计划。 　　“此次抗魔大战，由谢衡主持大局。” 　　谢衡是谁？判出神穹宗的罪人，且因为眉心红痣和过于艳丽的长相，被不少人暗地里怀疑是魔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人族抗魔大军的领袖？ 　　江子渊不坐这个位置，多的是有人想坐这个位置，大家不过是因为江子渊修为最高且看上去冷心冷情才同意他来做这个总指挥，要说绝对服从，那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当谢衡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他的灵力不知何时变成了与江子渊如出一辙的琼曦灵力，且修为与江子渊相当，容貌气质也因为眉心红痣的消失一时大变。 　　谢衡被江子渊宣布成为新指挥之后，也不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直接从神穹宗下令众人继续原地休整，以待来日大战。 　　众人当然不服气，但是不服气也没办法，因为作为琼曦灵力的唯二持有者，一旦江子渊退下一线，众人只能从谢衡的手里拿到金曦琼光。 　　这种能够保命的法宝在战时非常珍贵，谁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做赌，尤其在发生了不少起魔族间谍事件之后，各修士看自己的同门都带着警惕。 　　不仅如此，谢衡还宣布，为保证各个宗门的存活率，会为每一位修养的宗门提供一份足够数十位金丹弟子直升元婴期的金曦琼光。 　　各宗门本来对于得罪神穹宗，拿不到金曦琼光并没有那么在意，心里还熊熊燃烧着为人族光荣战死的烈火，然而只需要原地修整就能得到一份金曦琼光的诱惑，终究是浇灭了烈火。 第90章 长河 峡谷中央，是一条铺满鲜花的金色…… 　　“江子渊, 你应该有足够的金曦琼光吧。” 　　谢衡诺言倒是许得快，然而事实上他刚刚接手琼曦灵力，手里一份金曦琼光也没有。 　　“参与抗魔大战的宗门一共一百二十四门。”江子渊没有正面回答, 只淡定地报了一个数字。 　　“你什么意思？你一份也没有吗？”谢衡难以置信。 　　江子渊淡然看了他一眼：“有一份。” 　　“一份……也行吧。”谢衡皱眉。 　　江子渊没说话。 　　古灵默默举手：“那一份，我用了。” 　　“？？？”谢衡黑人问号，“那我从哪里变出一千两百四十份金曦琼光？” 　　江子渊直接侧过身。 　　“谢师叔，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自己许下的承诺，怎么能让别人完成呢？”古灵幸灾乐祸道。 　　古灵知道，他和江子渊体质一仙一魔，且分开在仙魔两道生存许久，自然是不希望这场神魔大战打起来的，而且看如今的局势，两人的打算很可能是直接划区二居。 　　从一开始就让人族往东面迁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 江子渊很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主要是这些年里, 谢衡不动声色，江子渊清居袅清宫，人族宗门里早已不知安插进了多少魔族间谍, 早已与人族势均力敌，甚至隐隐更胜一筹。 　　看大战刚开始时一面倒的屠杀就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谢衡约束，人族在最开始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中坚甚至是重量级大尊。 　　因为血术的存在, 魔族修炼速度奇快, 功法亦是霸道无比，在大战中极占优势。 　　人魔两道的恩怨，往上可以追溯到上一次神魔大战之前，万年的时光, 是非的界线早已模糊不清，即便作为人魔两道的最高掌权者的江子渊和谢衡，也不可能将其一笔勾销。 　　但是现在开展神魔大战也非常不智，现今早已不是万年前灵气浓郁、资源取之不尽的时代，一旦大战开启，非百年不可将息，非千年不可恢复，到那时，将会给整个瀚海大陆甚至周边的海岛带来长达万年的低灵后果。 　　这是江子渊和谢衡都不愿意看到的。 　　划地而居是最简单的办法。 　　但是要让两边放下恩怨友好做邻居显然也不可能。 　　于是江子渊出面稳住人族，谢衡暗地里稳住魔族，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期。 　　古灵跟两人在一起待了这么久，虽然看似每天都在咸鱼升级，连袅清宫都未出过，但其实两人办事也都很少避开她，所以古灵将这些事情都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江子渊气质模样大变，再出面只怕会让人怀疑，只能由谢衡暂代。 　　而谢衡则显然没有江子渊的声望，暂时只能用金曦琼光稳住人族众人。 　　谢衡面对古灵的幸灾乐祸并没有乱了分寸，反倒是看着古灵周身未散的墨绿色灵气，有了新的想法：“既然你能吸收我二人的灵力化为己有，反过来你的仙魔灵力，应该也能补充我们才对。” 　　古灵：？？？ 　　“你试试只输出仙灵力。”谢衡指挥道。 　　古灵对着这几日任劳任怨的谢衡，没办法干脆利落地拒绝，只好尝试着只输出仙灵力。 　　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都打算以业务不精准拒绝了。 　　没想到只是这么一想，古灵墨绿色的灵力陡然由深变浅，很快变成一团淡绿色的清透灵力——赫然就是她觉醒之前的仙灵力。 　　谢衡伸出手，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到这些淡绿色的灵力，只稍稍停顿，很快如一滴雨水落入大海，转瞬消失不见。 　　谢衡眼睛一亮，欣喜道：“果然可以。” 　　古灵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接下来几天，古灵以出窍期的可怜修为，反供无良老板谢衡无数灵力。 　　仙魔灵力单一输出时，持久力意外恒长，古灵一份灵力输入进去，竟能让谢衡制作出三分足以令金丹弟子无痛晋升元婴的金曦琼光。 　　“好像，比我当初用得少？”古灵亲眼看到金曦琼光的制作过程，发觉最后的成品与刚开始江子渊给她的那份小上许多，有点怀疑谢衡偷工减料。 　　“你从元婴到出窍期的灵力，江子渊一人尚且供应不及，你觉得你从金丹到元婴，又需要多少金曦琼光？”谢衡冷冷鄙夷道。 　　古灵一想，好像是有点道理。 　　于是顺势想到她今天还没有和师尊交流感情，顿时往和曦殿跑。 　　“师尊？你需要灵力吗？”古灵看了看江子渊略显苍白的面容。 　　自魔纹转移到江子渊身体里之后已有数日，江子渊体内的琼曦灵力的气息已散，想要阻止江袅清出来，只能由谢衡每日给他眉心的红痣周围重新注入新的琼曦灵力囚.禁江袅清，但这股灵力不同于江子渊残留的琼曦灵力气息，属于外来灵气，还是相生相克的灵气，对已经恢复魔体的江子渊伤害很大。 　　而古灵的灵力能让他好受很多，就像当初江子渊的灵力对她的吸引力一样，仙魔灵力分离出来的魔灵力对于江子渊来说也是大姨妈热水袋一样的存在。 　　江子渊摇摇头。 　　他的肤色本就冷白，如今连唇色都微微变浅，显得十分脆弱。 　　古灵当即便受不了了。 　　“我觉得你需要。”古灵当仁不让地给江子渊强塞了一通灵力进去。 　　黑色的魔气带着阴凉的气息没入眉心，江子渊身体被琼曦灵力灼烧的感觉减轻了很多，几乎是立刻脸色便好看许多，连带着眉心冷清的红痣都显出几分别样的媚来。 　　“……够了。”江子渊捂住眉心，微微闭上眼，示意古灵不必再输。 　　古灵看了看江子渊的表情，收了手，眼睛却悄咪咪地欣赏着江子渊的美色。 　　同样是眉心红痣，容貌无双，师尊怎么就这么顺眼呢？ 　　果然，她男朋友是最胖的！ 　　江子渊刚刚平复身体内异样的感觉，一抬眼便见小徒弟眼神怪怪地盯着自己看，一种有别于冒犯的古怪感再度冒出头。 　　自从与谢衡换回来，古灵便经常用这种眼神看他，让他有种奇异的不自在感。 　　他下意识侧过头，躲过了古灵过于灼热的视线。 　　古灵毫无影响：江子渊的侧影也好看。 　　“古灵？你休息够了吗？”谢衡闯进来，毫不留情地开始压榨古灵。 　　“不太够，我刚刚给师尊输了点。”古灵实话实说。 　　江子渊微微抬头，看了古灵一眼，嘴唇挪了挪，终是什么都没说。 　　谢衡这就不太高兴了：“你给他输又没有用。江子渊不至于这点痛都受不住。” 　　谢衡以自己的标准判断，江子渊只会比他更能忍。 　　“那怎么可以，你俩都给我输了灵力，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古灵煞有其事道。 　　谢衡无法反驳。 　　他转向江子渊商量正事：“金曦琼光应该能够，但是等到时间一到，人族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江子渊道：“皓应该要回来了。” 　　白龙皓在变成巨龙后，除了告知两人满江花道尊已死，没能提供任何阻止江袅清复活的办法，但江子渊好似另有打算，派他出了袅清宫。 　　“你确定有用？”谢衡知道皓出去找的是什么，但是不确定那对已经疯魔的江袅清还有没有用。 　　“一试便知。” 　　几日后，谢衡将金曦琼光系数发送众门，没过多久，各宗门果然重新起了与魔族大战的心思。 　　并且，还有了其他的心思。 　　皓月殿。 　　“他想得倒是美。”谢衡冷笑道。 　　月关情也觉得几大宗门的长老，想得有点美。 　　制作金曦琼光耗费的是谢衡个人的灵力，而他作为魔族的前老大，对魔族感情自不必说，这些长老竟然想着让谢衡无偿制作金曦琼光为人族抗魔大战做贡献。 　　实在是异想天开。 　　古灵站在一旁，心道果然，即便是修真界，也免不了利欲熏心导致的道德绑架。 　　不过，神穹宗虽然厉害，但也抵不过几大宗门的联手吧。 　　江子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刚才，有什么东西从殿外飞回来，没入江子渊颈间。 　　“皓回来了？” 　　“嗯。” 　　谢衡让月关情下去，看向江子渊：“现在？” 　　江子渊点头：“时机正好。” 　　古灵看着两人打哑谜，倒也懒得深究，只道：“有办法了？” 　　江子渊道：“你与我们同去。” 　　三人很快来到了绯阳山脉，隔开人魔大军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所以你特意让人族迁到山后？可是你怎么知道……”谢衡疑惑地看着江子渊。 　　江子渊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古灵，低声道：“以前来过此处。” 　　古灵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座山有点眼熟，又有点恐惧，像是之前来过一样。 　　等着三人往山脉深入，古灵心中疑惑越来越深，一直到看到大片白桦林，古灵骤然浮现一个画面：大群冒着绿光的风雷魔狼、鲜血染红的一群、和一条硕大的蟒蛇。 　　古灵甩了甩头，突然反应过来：“师尊，这是你扔我的地方？” 　　原主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始终空缺，现在终于闪过一个画面。 　　江子渊纠正她：“是江袅清带你来这里的。” 　　他只是将她扔出了神穹宗，但是被转移到这里却是江袅清的手笔。 　　古灵无意纠结是谁带她来这里，但是记忆里的画面并不怎么美好，因此走得很快。 　　江子渊和谢衡也没有说什么，加快脚步往深入。 　　等越过白桦林，三人来到了一处大峡谷。 　　峡谷正中央，是一条铺满鲜花的金色长河。 第91章 救活 “你不想救江心澄吗？” 　　“这条铺满花的河……不会和满江花道尊有关吧。”古灵看着这一河花, 对于这个来过三个现代人的修真界没有太高期待，只觉简单。 　　江子渊突然闷哼一声，手指抵住了眉心, 嘴唇紧紧抿起。 　　谢衡对这种状态很有感触：“是江袅清想说话？这河花果真与满江花道尊有关？” 　　古灵对于之前谢衡被附身时各种妖娆妩媚的姿势和声音接受良好，甚至有闲心凉凉嘲笑，但是对于江子渊即将面对这种事情，就非常心疼了。 　　“江袅清你想说话也好好挑挑人吧。老挑男的是怎么回事？”古灵决定以身代之。 　　江子渊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眼神复杂地看向古灵：“她安静了。” 　　古灵：？？？还瞧不起人了？ 　　谢衡看了一眼峡谷中央的长河，直接道：“皓找到的地方是在这下面吗？” 　　江子渊微微敛眸，似是在思考，又似在倾听，片刻后, 确定地点点头。 　　三人于是各自施展身法往河中而去。 　　靠得近了, 众人才看见，金色长河中飘扬的，正是一株株无根无茎的彼岸花, 却不似江袅清的魔植那般艳丽似血，而是在溪水的金色麟光中，透露出一种偏向水红色的淡淡红粉，好似水中娇娘, 有一种不染尘埃的恬静和柔和。 　　一直到近前, 江子渊眉心的江袅清都没有丝毫动静，好似刚刚的波动只是错觉。 　　三人来到河边，往长河尽头看去，只见朵朵红粉彼岸衔接着流向遥不可望的远方, 一朵接一朵，如果不细看，甚至像是静止一般。 　　“这里的河水为何会是金色？”谢衡奇怪道。 　　瀚海大陆的奇珍异宝虽然多，但是金色的河水却是前所未见，谢衡刚刚掬了一捧水，发现真的是河水的颜色本就如此，而不是某种光芒的折射。 　　“不仅如此，还充斥着浓郁的灵气。”江子渊看着这一河的红粉彼岸，正是这些带着灵气的河水，使得彼岸常开不败。 　　“这是哪里来的水？”古灵想到满江红道尊的名号，看着眼前并不宽阔的长河，不认为这条长河能够被称为江。 　　谢衡也同样疑虑，于是在思索之后，三人顺着长河，往河流的源头走去。 　　逆着河上彼岸流动的方向，三人慢慢走出峡谷，眼前眼看就要豁然开朗，却发觉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前路。 　　谢衡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却见黑影不是黑影，而是一片相互缠绕的黑色荆棘，扭曲着包裹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荆棘铁石，挡住了峡谷的出路。 　　“这是什么？”古灵试着碰了碰那些荆棘，发现它们早已坚硬如铁，毫无生机。 　　“江子渊，你怎么了？”谢衡皱眉看向江子渊。 　　古灵闻言扭头看去，却只见一滴清泪从江子渊微阖的眼角坠落。 　　荆棘缠绕成的巨大黑影依旧有一些空隙，绯阳山脉恒久不散的红霞透过缝隙落在那滴泪上，看上去如血一般。 　　“不是我。”江子渊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丝毫不像是刚刚掉过眼泪的人。 　　古灵盯着那颗落得恰到好处的泪，久久挪不开目光。 　　江子渊看着眼前的荆棘铁石，缓缓道：“这是满江花道尊陨落的地方。” 　　就在这时，江子渊的脖颈一热，一道银蓝色的长影从龙印中掠出，几下缠绕上黑色荆棘，慢慢绞紧。 　　龙鳞下，鲜红色的灼热龙血从荆棘的尖刺上滑落。 　　很快，黑色的荆棘在龙血的浇灌下重新褪去坚硬的黑色，渐渐露出星星点点的绿。 　　“这是……”谢衡看向古灵脖颈上墨绿色的藤蔓。 　　荆棘逐渐覆盖上绿意，椭圆形的叶慢慢爬满光秃的荆棘，形状逐渐和古灵脖颈上的藤蔓重合。 　　荆棘下流淌的金色长河突然汹涌起来，猛烈冲击着这些藤蔓，已经慢慢长出绿叶的荆棘再度恢复成坚硬的铁色，这一次，连龙血都没能让它活过来。 　　“灵力原来是这么来的。”谢衡看着金色长河在荆棘恢复成铁色之后越发璀璨的颜色，明白过来证实这些貌不起眼的荆棘提供的灵力。 　　可是，将一条河变成灵力长河，有什么用吗？ 　　“是封印。”江子渊冷凝的眸子看向下方流淌着的长河，黑色的魔气从手掌中流泻而出，稍与长河相接触，察觉到长河下有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 　　谢衡也跟着查探了一番，在确定底下确实有什么庞大而阴冷邪恶的力量在试图掀起长河之后，看了看身侧巨大的黑色荆棘铁石，眼神复杂道：“看来满江花道尊正是为此而死。” 　　古灵怔怔看着身侧的荆棘铁石，伸手触摸之下，铁色冰冷，连龙血都无法将其温热。 　　“他还活着吗？”古灵问。 　　谢衡点点头，又摇摇头，感慨道：“满江花道尊在万年前一定是一个渡过天劫的准仙级或真仙级大尊，所以才能在万年后的现在，仅仅一副没有了神智的躯体依旧能镇压着底下的这股邪恶力量。” 　　“你的意思是……这是满江花道尊的躯体？”古灵看着眼前严严实实遮蔽着峡谷一线天光的巨大荆棘铁石。 　　“万年前的人族远比灵气凋敝的现在厉害得多，功法道籍亦是原始而强大，尤其是驭兽的能力，不知高出现今几何。一些能力强大的前辈甚至能够与契兽合二为一，发挥出堪比真仙的力量。” 　　“满江花道尊，应该便属于这一类。”谢衡抚摸着荆棘铁石，敬佩道。 　　他和江子渊皆已是渡劫期修士，对于天地道法的感应不同寻常，这颗巨大的荆棘铁石上残留的惊人道意和凛然威能自然不可能是只能简单思考的灵植留下。 　　“万年前的存在，又被强如满江花道尊的强者镇压良久，竟然还有反扑的力量？”古灵自然记得刚刚长河翻涌而上，似乎想要趁着荆棘回春稍有虚弱的一刹那掀开封印。 　　谢衡苦笑着摇摇头：“远非我们能想象。” 　　他刚刚仅仅只是触碰到一丝，竟然也有一种战栗的感觉，这对于渡劫期的他来说十分不可思议。也由此意识到渡劫期，一劫一世界，渡过天劫的渡劫期大尊和没有渡劫的渡劫期修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相比江子渊没有立即提出这件事，也是感觉到底下这股力量，并非他们能抗衡。 　　看来想要利用江袅清以及绯阳山脉这股力量直接建起一道隔绝人魔两道的屏障是不可能了。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即便是他和江子渊联手也丝毫不敢动。 　　“救他！你们帮我救他！我便帮你们在瀚海大陆上建立一道屏障！否则，你们永远别想摆脱我！” 　　妩媚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说到后面，语调高昂得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不知是不是古灵的警告起了作用，对方用的是古灵的身体。 　　没想到第一个拒绝的是江子渊：“不可能。” 　　谢衡本来有些动摇，闻言也摇摇头：“满江花道尊的强大，想必你比我们清楚，连他都没办法……” 　　“它已经被镇压万年了！只要你们联手！就可以彻底将它击败！还能利用它的力量建立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直接隔开人魔两道！你们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吧，这东西就是瀚海大陆形成之时从天外星域落来的一道陨石成形而已，力量周期性衰弱，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江袅清拼命解释，却看不到江子渊的眉头在她说明之后越来越紧。 　　“不行。”江子渊摇头。 　　“为什么！”江袅清无法接受江子渊如此坚决的拒绝。 　　“这股力量，如果果真如你所说是一块天外来石，那么我们更不能动它了。”江子渊冷静道，“这是一种毁灭性力量，并且能够不断扩散，我们并不知道满江花道尊是用什么方法封印的它，但是我们几人，没有这个能力。” 　　江子渊听说过，十万年前，瀚海大陆并非只有人魔两族，但是从天外星域坠落的一块巨石带有毁灭性的力量，短短几天席卷了整个瀚海大陆和所有海水和岛屿，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灵灭绝，将世界一洗而空。 　　后来虽然不知什么原因那股力量凭空消失了，瀚海大陆上诞生了新的种族，但是这段记录一直保留着，江子渊恰好看到过。 　　“你们这些伪君子！嘴里说着为了制止战争划地而居，实际上却是战争的发起者！明明享受着阿华牺牲自己带来的安稳，如今却连代替阿华都做不到！甚至都不愿意努力，一句没有能力便潇洒抽身，阿华当初就不该救你们！” 　　江袅清似乎是被彻底激怒，借着古灵的身体大声叫骂起来，语气中满是愤恨。 　　就连谢衡都露出愧疚的神色，江子渊却毫无所动。 　　“如果我们真的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才是真正辜负了满江花道尊的牺牲。”江子渊只说了这一句，便冷淡地转过身去，看样子打算直接离开。 　　“江子渊你敢！”江袅清见江子渊真的不打算管，立即慌了，她现在行动不便，一旦让江子渊就这样离开，日后很可能再也来不了了，何况她没有说谎，现在确实是那股力量最虚弱的时候，如果没能成功救出满江花，再一次又要等上万年。 　　江子渊对江袅清的叫喊充耳不闻，谢衡也只好跟着离开。 　　“古灵！古灵！你不想救江心澄吗？如果你不帮我，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救活江心澄！系统有问题！”江袅清换了人。 　　她目睹了皓月殿内的一切，自然知道古灵是在寻人，并且大胆猜测她和自己一样，是想救活某个人。 　　古灵无神的双眼顿时神光大盛，眸中一冷。 　　就连江子渊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尤其是江子渊，直直向古灵看来。 第92章 不愿意 古灵感受到了来自系统的恶意。…… 　　“什么叫做……救活江心澄？”谢衡打破了几人之间短暂的凝滞, 他皱着眉，目光在江子渊身上犹豫地徘徊。 　　江子渊却没有他的惊讶，看了眼浑身僵硬的古灵, 反而冷静道：“我的灵魂，不完整，是么？” 　　古灵惊讶地看过来。 　　“看来是的。”江子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原本在渡天劫之前便有所感应，感觉自己灵魂有些不完整，这种不完整，并非灵魂与肉.体的不嵌合，而是一种大道上的不完整。 　　他的道始终无法圆融自然，但是却并非修炼之故，而是与最终的大道始终有一层隔膜，这层隔膜并不影响他渡过天劫飞升成神，但是却让他在道意上始终有所欠缺, 仿佛他的道天生便缺少一部分。 　　江子渊曾以为是道之故, 然而在渡过人劫的时候，发觉是魂之故。 　　他的灵魂，完整, 却又不完整。 　　就像他的道一样，能成就大道，但道意并不圆融。 　　古灵先前以“江心澄”三个字出言试探，辞清真人又说她是为寻人而来, 以及古灵最近陡然热切起来的视线, 他并非一无所知。 　　他本就是极聪慧的人，在江袅清点出“救活江心澄”这几个字的时候，江子渊基本就猜出了事实。 　　恐怕他的灵魂完整之后，才是古灵要寻的人, 而一直到与谢衡两人换回身份，她才确定自己就是那个完整灵魂的某一部分。 　　江子渊再看古灵时，眼神便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古灵一下子就察觉出来了其中的差别，这关节眼上怎么能让上一世界的覆辙重演？ 　　她当即心里默念“谁惹祸谁背锅”，一个猛虎扑蝶就抱住了江子渊，同时大吼：“江袅清你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帮你！” 　　毫无动作的江袅清：？？？ 　　“放手！”江子渊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并且热度很快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玉面敷上了粉妆，比三月的桃李还艳。 　　江子渊何等通透，一眼看出古灵并非□□控而为，然而在他准备将人甩开的时候，江袅清陡然控制住了他的身体，让她一动不能动。 　　显然，她明白这要是一松手，那就是一万年。 　　谢衡真以为江袅清不要脸地借着古灵的身体直接扑人，有心想分开两人，却见江子渊即便如此也不肯对古灵施展法术，竟也一时也不敢妄动。 　　“古灵，你放手。”江子渊尽量平静道。 　　“这不是我想抱，是江袅清太狡猾！还有，无论师尊刚刚在想什么，你肯定是误会了！”古灵死也不撒手。 　　“没有误会，放手。”江子渊眉头紧皱，同时心底不免想起古灵的寻人之举。 　　以及古灵在确定自己是江心澄后热切起来的目光，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悦，神色越发冷淡。 　　古灵刚要解释，却突然接触到江子渊冷淡而凌厉的目光，这一瞬间，她顿时意识到，他不是真的想听她解释，而是在给她挖坑套话！ 　　江心澄上个世界就经常干这事儿！ 　　古灵临到嘴边的澄清顿时拐了个弯，大声道：“师尊误会我不要紧，我很清楚我自己，我喜欢师尊！” 　　江子渊下意识反驳：“你喜欢的不是我。” 　　紧接着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师尊！”古灵坚定重复道。 　　江子渊的眉头皱起来。 　　古灵继续道：“看，这就是误会！师尊以为徒儿喜欢的不是师尊，但其实徒儿最喜欢师尊，也只喜欢师尊。” 　　“你喜欢我？”江子渊似乎对这个词感到困惑。 　　“对，而且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古灵看他这个表情就害怕他误会成什么师徒之情，特意解释了一遍。 　　本以为碰一下就会脸红的师尊在听到这句话后会害羞。 　　没想到下一秒，古灵被毫不犹豫地震开，同时耳边传来一句冷漠中带着薄怒的话：“三心二意。” 　　等古灵稳定身形，荆棘铁石旁已不见了江子渊身影。 　　古灵：…… 　　谢衡还没有走，他看着一脸懵逼的古灵，皱眉不解道：“你竟然还活着？” 　　古灵：谢谢啊，我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谢衡见她毫无所动，解释道：“你知道之前如你这般向江子渊表明心意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不等古灵回答，他接着道：“被当场扔出了神穹宗。尸体被狼群撕得粉碎，致使宗内五十年来无人敢直视江子渊容颜。” 　　古灵：有一点点耳熟。 　　接着，谢衡像是见到什么珍稀品种一样，绕着古灵转了一圈，对她还手脚齐全站在原地展现出了牛顿的精神与祥林嫂般的絮叨： 　　“你竟然还活着！” 　　“你刚刚分明向江子渊表明了心意。” 　　“你竟然还活着？” 　　“你为什么还活着？” 　　古灵原本还在懵逼，这下子也被迫从魔音灌耳中清醒过来，一道攻击灵决打过去，总算打断了谢衡疯魔般的喃喃自语。 　　“你和他有心灵感应吗？他在哪儿？”古灵不知道江子渊去了哪里，张嘴喊江袅清她也不再回应，只能询问谢衡。 　　?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没有。”谢衡摇摇头，“心灵感应”一词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他从话语里推断出来古灵的意思。 　　“亏你们还换过魔纹！”古灵一脸恨铁不成钢，踏上飞剑，打算从上方绕过荆棘铁石去找。 　　谢衡连忙将她拉住：“等等，这不是术法，是符篆的作用，我们可以追踪符文气息。” 　　古灵只好下了剑，跟着谢衡去寻。 　　另一边。 　　江子渊落在绯阳山脉某处，脸色瞬间苍白。 　　江袅清拼着疼痛大吼道：“江子渊！你有病！” 　　平时她吸魔气的时候江子渊一无所动，结果不过是被弟子告白了，拼着被金曦琼光灼伤的痛苦也要摆脱她的控制，就为了捏一张瞬移符篆。 　　不愧是被抱一下全身都煮熟了的纯情小处男！没出息！ 　　江子渊再无力控制她，好在江袅清也被伤得不轻，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力气，只希望古灵还在乎她说的话，赶紧找过来。 　　她不能让两人就这样一走了之。 　　江子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捏符篆离开，只是在古灵坚定地对他说出“我喜欢你”的一瞬间，那种在古灵盯着他时时常出现的古怪情绪再度涌上心间，让他下意识想避开。 　　江子渊皱着眉，甚至没有思索过自己为什么不是选择杀掉古灵而是自己避开，反而陷入了另一个困惑：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情绪，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江子渊没有思考多久，谢衡便带着古灵找过来。 　　他并没有可以隐藏气息，之所以使用符篆，只是想逃离刚刚那种古怪的氛围，并非想要躲避两人。 　　古灵过来后，也没有再提起刚刚的告白，只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句：“师尊一直是师尊，也只会是师尊。” 　　江子渊知道他是解释“救活江心澄”的事情，只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现在对于刚刚在得知古灵寻的是那个完整的魂魄时突如其来的不悦已经减淡，心绪完全放在了刚刚产生的困惑上：他刚刚为什么会想要避开古灵？那种奇怪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古灵见他点头，以为他被自己混淆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心思放在了江袅清刚刚的话上：系统有问题？江心澄可能救不活？ 　　江袅清知道些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与满江花道尊有关吗？ 　　古灵思考着这些，也就没有注意到，江子渊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之后，落在她身上有些深沉的眼神。 　　“我们还回去吗？”谢衡打断了两人的思考，询问道。 　　“当然。”古灵还得问江袅清事情，这么走了，江袅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谢衡看向江子渊。 　　没想到江子渊略一思索，居然点点头：“再想想办法。” 　　谢衡当即看向古灵，认为是她刚刚莫名其妙的表白改变了江子渊。 　　江子渊也看了一眼古灵，却只是一瞥而过，轻飘飘的仿佛只是不经意扫过。 　　古灵被江子渊的眼神看愣了一下，但是想到江子渊愿意回去，这比什么都好。 　　于是道：“那我们回去吧。” 　　于是三人回到了荆棘铁石处。 　　谢衡看着眼前巨大的荆棘铁石，心生感叹：“满江花前辈……实乃大义。” 　　以身化印，镇压河下的强大力量足有万年，非常人不可为。 　　古灵看着眼前的铁石，也颇为感慨，又想到江袅清分明也是世界外的人，却那么拼命想要复活，在这个世界熬了上万年，很可能就是为了满江花，顿时更加唏嘘。 　　等等，为了复活满江花、熬了上万年。 　　古灵突然意识到什么，颤抖着声音问道：“江袅清，满江花道尊，就是你要找的人？” 　　江子渊闻言淡淡投过来一眼，却没有多看，显然已经不再在意这件事。 　　“是。”古灵的身体自发发出了声音。 　　是江袅清的回答，简洁，却坚定。 　　古灵看着眼前巨大的荆棘铁石，顿时心里一震。 　　江袅清执着于留在这里，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要找的人没有找到，或者找到了，但带不走。 　　而现在看来，情况显然是第二种。 　　她找到了满江花，满江花……却不能走！ 　　或者说，他不愿意走！ 　　古灵看着脚下不断流淌金色的河水，顿时感受到来自系统的恶意。 第93章 封印 他不身先士卒，谁愿意站在深渊最…… 　　古灵此前从未考虑过江心澄如果有朝一日不愿意跟自己走怎么办, 或者即便考虑过，也下意识放下。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无解的问题。 　　满江花道尊，他对江袅清的感情古灵等人无从得知, 但是他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感情却是让三人有目共睹。 　　他身化荆棘，以神躯镇压在绯阳山脉万年，谢衡说他早已没有了神智，古灵却从江袅清几近崩溃的情绪里察觉到满江花的灵魂或许并未完全消散，但是他不愿走。 　　古灵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眼前的荆棘铁石，手中是冰冷如铁的触感，毫无半点人温。 　　但是古灵却仿佛能感受到，满江花道尊身化荆棘之前流淌在体内的一腔热血，这具躯体很冰冷，但他的心，很炽热。 　　古灵一切的身体感受, 江袅清都可以通过魔植契约感同身受, 在她摸着这一具荆棘铁尸的时候，古灵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刺痛了一样。 　　满江花对江袅清的感情如何, 古灵不知道，但是江袅清对满江花显然感情匪浅。 　　“不行。即便是我们二人的力量相合，也根本无法封印这股濒临爆发的力量。”谢衡再次闭目感受了片刻，摇摇头。 　　“可以的！两个人不行, 三个人却可以！”江袅清急忙道, “我估算过，集二人之力可以助仙魔体成神，到时候只需仙魔体镇守此处，甚至古灵的灵魂无需像阿华一样加强封印, 可以脱体而存，只需换个身体便完全无碍！” 　　江袅清筹划万年的复活说到底是为了满江花，古灵的仙魔体本是为了她而准备，江子渊和谢衡两人则是在她成功取得古灵身体之后用来修炼的炉鼎，两人一仙一魔且血缘相合，用来给仙魔体升级再合适不过。 　　“不行。”这一次反对的却是江子渊，他皱着眉，“古灵的灵力已经是仙魔灵力，即便是夺舍也只有仙魔体能够容纳，相当于没有了身体。” 　　“你们二人灵力相合相反，想要找一个找仙魔体也不必如我这般艰难，古灵相当于没有损失，而且还能成神！” 　　“如果仙魔体这般泛滥，又何至于万年来只有贪花人道尊一个？”江子渊看着借用古灵身体说话的江袅清的眼睛，眼中全是拒绝。 　　“只是一个身体！她的灵魂还在！成神后更是神游万里！躯壳可有可无！”江袅清不明白江子渊如此坚决的原因。 　　“魂体再如何修炼也不可能拥有实体，即便是神仙也是一样。”江子渊看着眼前的荆棘铁石，从满江花的现状推测出即便成神，灵魂依旧需要依附身体才能行动自如。 　　江袅清没想到他这么难说服，何况灵魂而已，又不是死亡，江袅清以灵魂状态存活了上万年，实在不明白江子渊有什么好顾虑的。 　　“灵魂状态又如何？成神后的灵魂除了不能触碰实物之外，与身体别无二致！” 　　“不可能。”江子渊不知为何对于古灵拥有身体这种事格外执着。 　　“世界上仙魔体肯定不止古灵一个……” 　　“那等找到再说。” 　　“现在不抓紧时间就要等待万年！怎么可能去找一个希望渺茫的……” 　　“你也知道希望渺茫……” 　　江子渊和江袅清像是杠上了，两人就成神后身体重不重要一事不断争论，仿佛古灵下一刻就要飞升成神。 　　谢衡和古灵看得一脸懵逼。 　　古灵：能让当事人说句话吗？ 　　谢衡：能让另一位当事人说句话吗？我好像没有同意做一个助人升级的炉鼎？ 　　一段时间后，江袅清都说累了，依旧没能劝下江子渊，索性将锅甩给古灵：“古灵你自己说，有没有身体重要吗？” 　　古灵：“其实还好……” 　　江子渊凉凉的视线递过来。 　　“但是摸不到东西这怎么能忍？我都不能碰到师尊！”古灵立马改口。 　　江子渊：？ 　　“古灵！”江袅清没想到古灵是个舔狗，愤愤道，“你如果不帮我，休想我再透露丝毫关于系统的细节！” 　　“您好像自己都没办法反抗系统……”满江花道尊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我这是有特殊原因！不是系统的原因！但是你不想知道系统为什么会找你吗？你知道它的运行机制吗？”江袅清不服气反驳道。 　　古灵想了想，还真是。 　　她当初稀里糊涂签了契约，却对系统没有任何了解，就连系统二字都是她自己取的名，系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古灵是一无所知的。 　　两人这段关于系统的对话并没有避讳江子渊和谢衡，但是两人一个冷淡着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人站在原地微皱着眉头显然在走神，似乎并不关心古灵和江袅清的交谈。 　　古灵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两人都是见过辞清真人那个穿越的老婆的人，这类事情恐怕屡见不鲜，而且两人都多少有点自我，恐怕对于古灵这点小秘密也不感兴趣。 　　古灵思索后，哀求的眼神看向了江子渊：“我觉得一时没有实体也没什么，也不是一直没有……” 　　江子渊见她果真愿意没有实体，显然被江袅清口中的“系统机制”说服，他虽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却不妨碍他猜测古灵在乎的事情，应该是和那个完整灵魂有关，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看着古灵的眼睛道：“你真的确定？” 　　古灵点头：“我确定。” 　　谢衡在一旁艰难插嘴：“我不太同意……” 　　“那好，你不要后悔。”江子渊打断了古灵的话，一锤定音。 　　谢衡……谢衡没有人权。 　　三人没有回袅清宫，而是决定在绯阳山脉修炼，这里是人魔两道战场的正中央，且山中灵气浓郁，对于三人来说都是不错的修炼之所。 　　唯一的问题是等不到古灵成神，人族那边再度按捺不住。 　　金曦琼光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有一个比两族恩怨更重要的事情出现，才能让人魔大战暂缓。 　　三人本苦思冥想许久，不料江袅清却突然道：“这不是有现成的麻烦吗？” 　　现成？ 　　三人的目光，缓缓移到面前被他们三人当做休憩地的荆棘铁石。 　　三日后，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人族大宗门内部流传开来。 　　十万年前曾将瀚海大陆一洗而空的天外来石再度现身，就在人魔交战的正中央绯阳山脉的地下。 　　江子渊前日将指挥权交替，就是为了前往绯阳山脉镇压其力量。 　　这天外来石原本由万年前的满江尊前辈镇压，然而如今万年过去，封印已弱，即便是人族最强者江子渊，也不过镇压一时。 　　天外来石的传说距离众人已远，但是仍有记录留存于世，而且有长老来绯阳山脉，确实感受到一股格外强大的能量被封印镇压于底，这股力量出乎意料地强大，几位还没江子渊修为高的长老当场失态。 　　至于封印的强弱，几位长老并没有江子渊的功力，不知道封印还能持续多久，但是江子渊长久以来的威望让他们下意识相信，这道封印，确实支撑不住。 　　否则江子渊也不会在镇压的时候，一副魔气缭绕的模样。 　　要知道江子渊可是琼曦灵力的拥有者，这类人绝无可能修炼魔力，只可能是那股力量的原因。 　　几大宗门的宗主长老纷纷觉得，人魔大战可以先放一放，反正魔族也仿佛无心进攻的模样，都在另一边种起地养起花来，人族实在没有多少紧迫感。 　　但是天外来石，这可是危及整个瀚海大陆的事情。 　　如果不是和魔族势不两立，他们甚至想和魔族商量一下此事如何处理。 　　江子渊抛出了重磅.炸.弹，却没有给出解决方法，一直等各大宗门确定好确有其事、人心惶惶之际，才顶着一身魔气给出了一个试行方案。 　　这股力量虽然强大，但是经过满江花道尊的封印，只需要源源不断地提供不低于大乘期的灵力，期间以灵魂覆盖封印保证不让邪恶之气有丝毫溢出便可。 　　换言之，只需要不断有大佬级别的人物牺牲自由，像满江花道尊一样守在这里就好啦！ 　　众宗门一听，原本沸沸扬扬的声音突然一默。 　　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去守什么封印啊？而且谁知道自己上去之后，还有没有后来人愿意顶替呢？ 　　如果那力量突然爆发，守印人死了怎么办？ 　　大佬们能成大佬，那都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的，谁也不愿意将一生耗在上面。 　　江子渊也不插手，就看他们商量。 　　商量到最后，结果不出三人意料。 　　每个宗门轮流派人过来镇守封印，一次二十年，这期间，一但有人后悔退缩，全人族共鄙之。 　　而神穹宗既然已经有江子渊在镇压，就不必再换，前二十年……就让江子渊上吧。 　　神穹宗的长老自然不肯，江子渊是什么身份？他第一个发现封印，自愿上前镇守，反而平白无故搭了二十年进去？即便要有人去，也不该是江子渊去！ 　　但是其他宗门现在看着那个封印就害怕，除了江子渊去，谁都不放心，毕竟那股力量谁都能感受到强大，何况那封印谁知道是真虚弱还是假虚弱，江子渊作为修为最高者，又是发现封印之人，他不身先士卒，谁愿意站在深渊最前端？ 第94章 十年 江子渊思考片刻之后，伸出一只手…… 　　江子渊最终还是成为了第一个守印人。 　　虽然这是三人早就料到的结果, 但是谢衡和古灵还是很失望。 　　他们本以为人族再怎么样也是有一两个敢于身先士卒之士的，没想到最后竟是一个也没有。 　　倒是有些小辈想要代替江子渊在绯阳山脉守印，可惜他们的修为不足, 不足以镇压绯阳山脉下的毁灭之力。 　　魔族能在人族各个宗门里安插进如此多的族人，不是没道理的。 　　随着魔族的避世，人族的发展逐渐进入一个停滞期，既没有经历过先辈们力战魔族的困难艰险，也没有目睹过上一代天资纵逸之辈的熠熠风采，就连历练的秘境大多数都被前人们走过一遭，已无多少新意。 　　从这次关于守印人的讨论就可以看出来，人族修士的血性在数千年无人成功飞升成仙后，早已渐渐消失。 　　如果人魔大战真的再度打响，孰胜孰负尚未可知。 　　关于江子渊最后成为守印人这件事，最气愤的竟然不是谢衡和古灵, 而是江子渊体内的江袅清。 　　“你们这代人, 真可谓是最废物的一代，守个印都特么磨磨唧唧，换我那个时代, 别说出个守印人了，联手破印的人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真是江山代有庸才出，水平各退数百年……” 　　江袅清嘀嘀咕咕一顿说，看在她即将作为指导参与“工具人古某的成神之路”这一剧情中, 古灵忍了她的话痨。 　　江子渊作为守印人理所当然留在了这里, 古灵作为江子渊亲传弟子，也借着陪师尊的借口留在了这里。 　　只有谢渊由于接过指挥棒，需要留在神穹宗主持事务，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 只能每日夜间飞回来。 　　好在两人魔纹已经换回来，谢衡成为修仙者可以在袅清宫修炼，神穹宗离绯阳山脉也不远，来回并不费时间。 　　古灵在两位大佬不遗余力的帮助下，修为突飞猛进。 　　半年入大乘，三年入渡劫，十年后渡过了人劫。 　　直到成为了每天只会修炼升级的工具人修士之后，古灵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修真无岁月。 　　十年的时间，对于一个现代人足够更新换代，世界都换了一代人统治。 　　然而对于沉浸在修炼中的古灵来说，也就是进行了一年课程紧迫的封闭式学习，没什么太大的实感。 　　也是在修炼之后，古灵才明白江袅清所说的不抓紧机会就要再等万年的短短虚弱期是有多短——足足一百年。 　　换作之前的古灵肯定不当回事，一百年，那么漫长，足够一个命长的凡人走完一生。 　　但是在修炼之后，古灵却发觉确实很短，尤其是这个百年在古灵开始修炼之前已经用掉了五十多年。 　　是的，正是江袅清找到古灵的那段时间。 　　古灵也很难说这是不是巧合，总而言之，等到古灵渡过地劫后，距离这股力量的衰弱期结束，时间只剩下十年。 　　古灵三年过人劫，七年过地劫，十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 　　说短不至于比渡地劫还短，说长又不足以让人保证渡过天劫。 　　何况即便是天纵之才如江子渊，在八年渡过地劫之后，至今二十余年，也没能渡过天劫。 　　这样一想，古灵便觉得短短十年内成神实在太为难人。 　　“成神这么难，你作为万年前的大神前辈，就没有什么捷径吗？”十年来，古灵对于身体里的江袅清可谓熟悉至极，虽不至于完全放松警惕，但是却也不再总是抱着强烈的敌意不愿与之交谈。 　　江袅清确实是远古大神，她的名声甚至不止在人族响亮，即便是魔族也是赫赫有名，并且凭借其万花丛中过的丰富泡汉经验成功捍卫其“贪花人”称号，与不少大佬有着情感上的纠葛，同时在此过程中还不忘充实自己，博采众长成为整个瀚海大陆堪称百科书般的存在。 　　“有个屁的捷径，老娘要是知道，还轮得到你成神？”江袅清鄙视道。 　　“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古灵忍不住吐槽道。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急切，搞得她还以为明天就是末日。 　　“我很急啊，只是急也没办法。”江袅清平淡道。 　　古灵从她的语气里实在听不出来她急不急。 　　但是想到她坚持了上万年，这事对她应该很重要。不过转念一想，这上万年的坚持，究竟是因为爱，还是仅仅是因为坚持，古灵猜她自己也分不清。 　　古灵和江袅清相处多年，早意识到一开始的猜测其实是错误的。 　　江袅清的寻人和她的寻人并不相同，她性格张扬、放肆、视挑战为刺激，是真正将寻人当做攻略任务在做，对于那个她打算复活的人，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任务途中也总是在沾花惹草，碎片也收集得漫不经心，虽然都拿到了手，但是并未放在心上，只打算游戏腻了就不玩了。 　　但是为何在这个世界滞留这么久也不愿意失败离去，江袅清没说，古灵也没问。 　　“古灵。”江子渊从古灵身后走来，向她递出一颗丹药。 　　古灵从他手中接过丹药，期间手指不小心触到他的手指，江子渊也毫无反应。 　　脸不红，心不跳，手掌也不再故意避开古灵的接触。 　　古灵心里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多次刺激的结果不是让人逐渐沦陷，而是日益麻木呢？ 　　这十年来，古灵尽职尽责地刷着存在感，但是江子渊每次在稍有波动之后又莫名恢复成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如果不是如今被古灵接触已经不会再脸红，古灵简直要怀疑他每次和她接触完都给自己丢了个失忆术，不然怎么能被一个人撩了十年不但心无波动，甚至脸色都能毫无波动呢？ 　　如果拒绝，十年前就该拒绝，如果答应，十年后的现在也该答应了。 　　然而江子渊都不是。 　　他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对于古灵故意的亲近和亲密接触不抵触，却也从不回应。 　　他对于其他人亲近的决然抵触，让古灵感觉他对自己不是一无所感，但是从不主动的态度和日益稳如老狗的脸色让古灵又无法确定他的态度。 　　每当古灵对他告白，或者希望他给出一个明确回复的时候，江子渊总是会让人心底发毛地看她一阵，然后给出一个“我知道了”的已阅表情，回避任何正面回答。 　　以至于古灵已经做好了变成灵魂状态缠他百年的打算。 　　好在修真界人寿命长，不然古灵还真不保证能够收集到江子渊的灵魂碎片。 　　唉，江袅清好歹是把人追到手了才来了个为了天下放弃你的虐恋ending，古灵却直接卡在第一步，对比着实惨烈。 　　江子渊递完丹药便准备走，古灵拉住他的袖子，无言挽留。 　　江子渊转过头来看着她。 　　古灵冷不丁突然凑上去，在他唇角印上一个吻。 　　江子渊愣了一下，抬手触了触嘴角，又用那种古灵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表情沉静道：“还有事吗？” 　　古灵无力摆摆手。 　　就是这种表情，既不生气也不回应，看上去就像个固定程序的机器人，让古灵连试探最后一步的兴致都没有，如果不是跟系统反复确认江子渊灵魂尚在，古灵真的以为江子渊是个假人。 　　“你家这个，真的是活人吗？”江袅清等江子渊走后，无语问道。 　　“你就住在他身上，你觉得呢？”古灵都无法计较江子渊眉心上住着一个女人的事情，只感觉这个世界好特么玄幻。 　　“我觉得他喜欢你。”江袅清凭八个世界的攻略经验总结道，“他只接受你的触碰。” 　　江袅清就住在江子渊身上，对于江子渊对于其他人的态度自然一清二楚，比对待古灵要冷冽多了，别说牵手和亲吻，就连靠近都不允许，就连对不得不住在他眉心的江袅清也是一副随时都想剜了她的模样。 　　“如果满江花道尊每天和你亲热，不说起色.心，你能忍住不回应吗？”古灵诚实道。 　　“当然不可能！我又不是柳下惠。”江袅清立马道。 　　“我师尊是。”古灵肯定道。 　　“emmm……那可能确实是我经验不足。这都一万年了，谁知道修真界能孕育出什么奇葩物种。”江袅清忍不住吐槽道。 　　古灵深有同感，江子渊这种，确实神奇到足以给他单独划分出一个品种。 　　十年时间一晃过去八年。 　　古灵在此期间数次冲击天劫，却一直差点意思，天道始终不认可她的存在。 　　就连表面不动声色的江袅清都开始着急起来。 　　古灵也有种再不成神就会错失什么的预感，连带着对江子渊都没有了往日的亲昵，一心专注于修炼。 　　这天，江子渊却突然找到了正在修炼的古灵，打断了她的冥想。 　　“跟我来。” 　　江子渊率先御气，微微浮空后，低头看向古灵。 　　那双十几年如一日的深灰色瞳孔倒映着古灵银钗翠环素罗衣的身影，十八年的时间，彻底洗去古灵身上与世不符的游离之气，使她变得更像修真界的人。 　　古灵微微怔了一下，一时有些竟不敢相信，江子渊瞳孔中，那个端雅出尘的女修竟是来自现代的自己。 　　江子渊见她定定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眉间露出一丝困惑，皱眉思索片刻之后，伸出一只手来。 第95章 重回现代 “这个男人/女人是谁？”…… 　　伸出袖口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朝上的掌心仿佛正等着人握上去。 　　这是江子渊近二十年来第一次主动向古灵靠近。 　　古灵都惊了。 　　回过神来, 她赶紧把手放进江子渊手里，并且紧紧握住江子渊的手，生怕他反应过来反悔。 　　江子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对古灵紧紧握住他手的动作表示挣扎，待古灵牵住他的手之后，便立即浮空而起，向某个方向而去。 　　古灵站稳后，看了看脚下的土地，稍稍辨认了一番地形，发现江子渊正在往袅清宫而去。 　　古灵连忙拉住他：“你要去袅清宫？长老他们会看到你的……” 　　江子渊如今是守印人的身份，大家虽说基于江子渊的修为和身份没有派人来监视, 但是如果在神穹宗看到江子渊身影,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子渊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这才垂眸看向古灵, 见她皱着眉很不放心的样子，才开口道：“提前与谢衡商量过。” 　　意思就是神穹宗的事情会有谢衡帮忙。 　　经过十八年，谢衡在神穹宗的地位早已得到了认可，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并不偏居袅清宫的谢衡比江子渊更适合执掌神穹宗, 唯一不太好的是谢衡的掌控欲很强, 掌权期间对宗门诸多事宜提出质问，将一个好端端的养老宗门改造成了勤恳上进的战斗宗门。 　　这次江子渊回来，便是经由谢衡为锻炼弟子开辟的一条石阶路，一般只在固定时间开放, 也无人看守。 　　江子渊借谢衡信物进入神穹宗后便没有再御气，而是带着古灵一路步行，确实没有惊动神穹宗的人。 　　袅清宫。 　　谢衡早已等在宫门。 　　因为已经换回仙体，谢衡也没有再穿黑衣，而是一身素色长袍，长发被一根木簪束起，直立于雪中玉铸成的袅清宫之下，风拂过，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走吧。”见江子渊到来，谢衡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领着两人往袅清宫某处而去。 　　江子渊面色不变，静静跟上。 　　古灵猜测他们两兄弟大概又在打什么哑谜，就和当初一声不响交换魔纹一样，很可能这一次也是想搞什么大事，且大概率和她成神有关。 　　古灵和江子渊跟着谢衡一路前行，穿过已经布满藤蔓和彼岸的皓月殿和仅有一张桌子的祠堂，大约一刻钟后，走到一条碧色长河前。 　　这条河从殿门的左侧流入，又从深处流出，河上没有任何漂浮物，仅仅一些荧绿的光点。 　　“这是哪里？”古灵虽然是江子渊亲传弟子，但是如前文所见，她连袅清宫的一半都没有认全。 　　“忘川殿。”谢衡眯着眼睛轻声道。 　　“我只听说过忘川河。”古灵诚实道。 　　“不然你以为这条河是什么？”谢衡反问道。 　　“不会吧！这就是忘川河？就这？”古灵看着眼前宽度不过一米的涓涓细流，说是河都侮辱了河这个词。 　　“你以为忘川河是那么容易捕捉的吗？”谢衡反而跟古灵杠上了，不急着和古灵介绍此行的目的，反而介绍起这条河来，“即便是在修真界，这类涉及轮回和生死的天地奇物，也是极为稀少，一出世便是众宗门争相抢夺，且最后还不一定能留住。” 　　“这小小一条溪流，当年耗费了神穹宗上百年的时间谋划和追捕，甚至牺牲了一位渡劫期前辈才好不容易将其留在这袅清宫。即便是如此，这条河流除去能够消除人的记忆之外，至今没有显现出任何有别于普通河水的威力。” 　　“那你们还带我过来干嘛？”古灵看着这条河，不知道它对自己成神有什么帮助。 　　“忘川河即便再如何收敛其威力，也始终是忘川河，它除去消除人前世的记忆之外，应该也能照出前生才对。”谢衡解释道。 　　“可你不是说它除了当孟婆汤使没别的用处了吗？” 　　谢衡摇摇头：“确实没有。但这应该不是河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忘川河照见前生的作用，应该只作用于特定的人身上。” 　　“你是说……我？”古灵惊讶道。 　　“是的，这条河应该只能照出拥有两世及以上记忆之人的前世，只有一世记忆的人是照不出来的。”谢衡说，“我和江子渊认为，你之所以一直冲击天劫失败，很可能也与这段记忆有关。” 　　江子渊配合地点点头。 　　古灵探头看了看河水，河水一如既往地清亮，除了倒影什么也看不见。 　　“不行。”古灵摇头。 　　“你没有和它产生交换。”谢衡说着，一边走近了古灵，似要做些什么。 　　江子渊平静地将古灵往身后拉了拉。 　　躲在江子渊背后的古灵：？受宠若惊。 　　“也好，那你来。”谢衡也不强求。 　　古灵看了看江子渊，见他点点头，轻声道：“不会很疼。” 　　然后手指上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紧接着手指便被捏起，一滴鲜血滴入河中。 　　碧色的河水忽然渐渐清晰起来，古灵倒映在水面上的面容也从一开始的素衣银钗变换成了另一副模样。 　　长发、大波浪，容貌艳丽、神色张扬。 　　是前世的自己。 　　古灵惊讶地看着水中倒影，只觉不可思议。 　　“你看见了什么？”谢衡问。 　　“你看不到？”古灵疑惑道。 　　“发生交换的是你，我们都看不到。”谢衡回答。 　　古灵想了想，看了一眼江子渊，实话实说道：“我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除此之外呢？”谢衡皱眉问道。 　　“没有了。”古灵诚实道。 　　确实没有了，甚至那前世的倒影，也只出现了一小会儿，现在已经没有了。 　　“不应该啊。”谢衡紧拧着眉。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江袅清想起叮嘱了一声：“江子渊呢？” 　　三人一愣，同时看向古灵。 　　江子渊本该只有一世记忆，但是据古灵所说，他是她所寻之人，应该不止一世记忆，即便不记得了，应该也能看？ 　　“试试吧。”谢衡提议道。 　　江子渊看了莫名有些心虚的古灵一眼，轻轻点点头。 　　不一会儿，另一滴鲜血融入河水中。 　　河水果真清澈起来。 　　一个与江子渊相貌截然不同的男人出现在河水中。 　　他穿着黑色的夹克，耳朵上带着一只张扬的耳钉，相貌出众，神情冷傲。 　　正是前世的江心澄。 　　江子渊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你要找的人？” 　　他问古灵，因为古灵的血液也在忘川河中与他纠缠，所以她应该也看得到江子渊在河中的景象。 　　古灵只瞥了一眼连忙收回视线，闻言直接道：“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 　　江子渊定定地看着她。 　　古灵硬着头皮死不改口，开玩笑，一世事一世毕，她坚决不承认自己脚踏两条船。 　　她是专一的！ 　　江子渊没法逼古灵说实话，但是从古灵的表情中，江子渊已经基本知道了事实。 　　他也没有再接着逼问，而是询问谢衡：“我的也一样，只显示了一会儿便没有动静，” 　　“不对吧，怎么会只一会儿就消失？应该可以看到一世的演变才对……” 　　谢衡还在说着，河水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宽约一米的涓涓细流在两人的血液滴入后迅速拓宽河床，很快变成了一条宽约十米的宽大河流，几乎铺满了整个忘川殿，使得三人不得不浮空而立。 　　紧接着，巨大的漩涡在古灵和江子渊脚下旋转成圈，巨大的吸力似乎要将两人吸进去。 　　“是回潮。你们千万别松手，一但进去，就会迷失在前世的记忆里再也出不来。”谢衡嘱咐道，一手抓着一人，尽力不让两人被漩涡吸走。 　　然而，漩涡越来越大，吸力也越来越强劲，即便是谢衡也难以抓住两个人。 　　古灵眼见着江子渊要比她进去得还快，眉眼一厉，紧紧抓住江子渊的手，用力一扑，将江子渊整个抱住。 　　两人脚下的漩涡也随之合二为一，吸力前所未有地强，不仅仅是古灵，就连谢衡都被吸进去。 　　现代世界。 　　江心澄刚刚起床，揉着眼睛往厨房走，这个时间，古灵应该在做饭才对。 　　昨天晚上他辛苦了大半晚上才换来今天古灵一顿亲手做的饭，嗓子都要喊哑了，可不得赶紧来验收成果。 　　“老公？”江心澄在家里完全不要脸，称呼完全随心所欲，必要时刻，连主人都喊得出口。 　　“砰——” 　　客厅里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次元洞，砰地一声掉下三个身穿古装的人。 　　江心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见状直接喊道：“灵灵！客厅里怎么有人！” 　　古灵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握着锅铲，一眼看见刚刚消失的次元洞，和不偏不倚掉到沙发上的三个古装人。 　　古灵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被这一幕惊到，直接道：“卧槽，穿越局如今这么不靠谱，怎么还能随便落在人家里呢？” 　　等沙发上的三个人抬起头，一张张出色的脸直接将古灵二人惊呆。 　　古灵：这个眉心有红痣的男人是谁？也太好看了吧！完全长在我心口上啊！ 　　江心澄：这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是谁？盯着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老婆抱抱呜呜呜…… 第96章 结局·上 “古灵，你太天真了。”…… 　　现代版的古灵的目光先是落在江子渊脸上, 紧接着便落在了修真版古灵身上。 　　无需多言，两个人对上眼神之后，现代版“古灵”很快明白过来, 修真版古灵是自己。 　　不仅是“古灵”，古灵也一样一眼看出对方认出了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平行时空的两个自己一样，不需要言语，只需要磁场就能够相认。 　　两人对上暗号之后，不约而同地将眼神转到了两个江心澄身上。 　　“古灵”盯的是江子渊，古灵看的便是江心澄了。 　　“古灵”很好奇自己下个世界即将遇到的江心澄是什么模样，因此对江子渊的眼神比古灵还要专注，让江心澄非常吃味。 　　江心澄努力忽略掉眼前白衣女子给自己带来的熟悉的紧张感，一把蒙住了“古灵”的眼睛, 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他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说实话, 两人容貌气质都不同，连朝代都不一样，委实难以比较, 但是江心澄瞪着“古灵”，生生将她脸转过来，委屈地看着她，一定要一个说法。 　　江子渊何等修为, 江心澄那点声音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下意识扫了一眼“古灵”，这一眼看过去，立即愣了一下。 　　他在忘川河中看过古灵前世的倒影，一眼认出来“古灵”。 　　虽然衣服和发型不一样了, 但是容貌和气质别无二致，江子渊认出来之后，第一反应是去看她身旁的江心澄。 　　古灵顿时一个激灵，学着江心澄将他眼睛捂住，小声道：“没什么好看的，辣眼睛。” 　　江心澄顿时不干了，什么叫做辣眼睛，这个女人眼瞎吗？他这张脸如果是辣眼睛的话，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不堪入目。 　　江子渊倒没有立即移开古灵的手，而是等古灵自以为放心之后，才缓缓道：“我感受到了他的灵魂。” 　　古灵暗道一声糟糕，江子渊本来就很介意他灵魂不完整的事情，在得知她在寻灵魂完整之人之后更是对她爱理不理，这会儿看见前世的她和江心澄如此亲近，岂非坐实了她的花心？ 　　因此江子渊虽然表示已经知道江心澄的灵魂和他同处一源，但还是坚持不放手。 　　她也了解江子渊的性子，这种情况下，江子渊也不会强行开神识去看周围的情况，只要她不把手拿来，那就还是安全的。 　　谁知道她这里是安全了，“古灵”那里却是一点也不安全。 　　江心澄见“古灵”没有回答谁好看的问题，顿时一阵气闷，又道：“昨天晚上是谁在床上哄我喊老公？这就翻脸不认老婆了？” 　　古灵蹬地一下看向“古灵”，好家伙，虽然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但是对比自己至今没有和江子渊上本垒的惨状来看，“古灵”这未免过于滋润。 　　“古灵”哪能不知道自己内心小九九？看她那个眼神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顿时想翻白眼，又想到这就是自己，强行给忍住了。 　　古灵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手掌心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刷过，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 　　“老公是什么意思？”江子渊平静问道。 　　谢衡坐在沙发角落里，左右看了一遍，他虽然不知道既没有见过“古灵”也没有见过江心澄，但是凭借出色的观察力，隐约明白这是一个翻车现场。 　　在场五个人，三个人都知道“老公”的意思，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江心澄哪知道江子渊耳朵这么灵，顿时脸红到脖子根，好在穿着古装的江子渊看上去并不知道老公的意思，这让江心澄好歹保留了一丝颜面。 　　“你们是谁？怎么会掉到我家来？”江心澄为了转移尴尬，迅速起了一个新话题，谨慎地看着三人。 　　古灵：小老弟，你的反射弧未免太长。 　　古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忘川河回潮将他们送回现代的故事，只好为难地看了看“古灵”。 　　“古灵”明白了那个自己的意思，但是却不想照办，她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哪怕面对自己也是一样的不耐烦：“你们能回去吗？呆这儿也挺不方便的。” 　　打扰她和江心澄的二人世界。 　　古灵理解她，自己也想回去，但是进来时的那个洞已经消失不见，古灵只好叹气道：“恐怕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古灵”也跟着叹气：“那算了，你们先来换个衣服吧。” 　　江心澄诧异地看着“古灵”，不明白她怎么就突然理解了几人，还自告奋勇带她们去换衣服。 　　“不行，她俩可以，你不行！”江心澄连忙道，指着江子渊，一脸不放心。 　　开玩笑，他像是给自己树情敌的人吗吗？ 　　“澄澄，我最喜欢的人当然是你。”“古灵”一脸无奈道。 　　“第二喜欢的也不行。”江心澄连忙道。 　　“第二喜欢的也是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古灵”三连表白，总算把江心澄劝下来，让古灵带着两人去了客房换衣服。 　　衣服换好后，谢衡找到古灵，询问道：“我刚刚看到外面都是女人喊男人为老公，为何这里格外不同，是有什么讲究吗？” 　　谢衡不似江子渊，神识外放很远，接受到了许多信息，其中最让他不解的就是“老公”二字的用法，作为一个不喜欢回避问题的学霸，谢衡有问说问。 　　江子渊的目光远远扫过来，看得古灵冷汗直冒，勉强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看自己想怎么叫，我们这里不是很严。” 　　谢衡半信半疑，江子渊则是直接扭过了头。 　　古灵凭借着对于“古灵”的比心灵感应还强的了解，带着江子渊两人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现代的一天。 　　谢衡是饶有兴味，江子渊却是若有所思。 　　第二天的时候，异次元通道在客厅里再度出现，三人像来时一样毫无预兆地被吸了回去。 　　临走前，江心澄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拉住了古灵，不希望她被漩涡吸走。 　　“古灵”本想拉着他走，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一整天都乖乖跟着古灵走的江子渊，突然冷冷觑了江心澄一眼，挥手斩断了古灵的衣袖，让古灵迅速被漩涡吸回，与自己一同消失不见。 　　“他刚刚是不是在瞪我？”江心澄回过神后，气急道。 　　“哎呀别管他们了，总算是走了，我想你了。”“古灵”打着马虎眼，推着江心澄慢慢走进了卧室，一脚踢上了门。 　　天知道她昨晚为了避免被人听墙角牺牲有多大。 　　古灵在被江子渊割断袖子的一刹那，不知为何突然心底一虚，回到忘川殿后，突然不敢直视江子渊的眼睛。 　　谢衡紧随其后而来，落地后，没顾上忘川殿的变化，拉着古灵道：“‘老公’在你们那里好像不是你告诉我的那个意思……” 　　谢衡经过一天的消息整合，认为江心澄口中的“老公”实际意义应该与凡间的“相公”一般，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且并非随意而为，而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 　　结合已有信息，谢衡非常不理解江心澄叫“古灵”老公的意义，猜测自己的研究或有遗漏之处，还想仔细讨教。 　　古灵捂着脸，一脸生无可恋。 　　江子渊忽然道：“原来你与他之间，是这般相处。” 　　谢衡不知道只以为这两人与古灵二人有关系，却不知道对方分别是两人的前世，江子渊却对这些知道得一清二楚。 　　古灵不可能时时捂着江子渊的眼睛，江子渊也便和谢衡一样，用神识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但他与谢衡的侧重点不同，他的目光更多地放在江心澄与“古灵”的相处之上，并且对于江心澄某些时候的回避情绪感同身受，从两人身上看出了许多自己以前看不明白的东西。 　　古灵还在思考如何回答谢衡这个锥心的问题，又被江子渊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糊了一脸，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她没有烦恼太久，从忘川河回来之后，古灵的天劫竟然自发运转起来，袅清宫上方重新布满阴沉的乌云。 　　怪不得几人从现代回来了，原来是天劫的力量积蓄完整，应该是天道将几人召回完成天劫的洗练。 　　天劫一出，谢衡和江子渊自然将刚刚的事情埋在心底，目光落在古灵身上，深知她这一次的天劫不同以往，脸色均有些凝重。 　　这一次再不成功，那股邪恶力量的衰弱期就要过去，从此几大宗门便真的要轮流换人来守印，时刻警惕该力量的突然爆.发了。 　　古灵从忘川河出来，才知道自己的天劫为何一直渡不过去，原来是因为天劫认为她这一世人身不够圆满，身体与原主共享，灵魂又从异世而来，就连灵力都是被人灌注所得，照理说根本触碰不到天劫的门槛。 　　然而谢衡和江子渊两人的灵力过于纯粹，无论是琼曦灵力还是黑色魔气，都是十万里挑一的灵力品质，加上仙魔体天生符合天道规则，体内仙魔两气天然平衡，这才让古灵有冲击天劫的机会。 　　而在去过现代以后，古灵的灵魂力量有所加强，与身体的共融性增加，修为和对天道的领悟加深，于是天劫不请自来。 　　数道雷霆劈下，古灵不再如以往一般承受不过五道便气息奄奄，而是一直等到第八道才露出勉强之色。 　　这一次，应该可以了。 　　古灵心中有了明悟，下意识回头看向江子渊。 　　她成神后，身躯就要用来镇压绯阳山脉的邪恶力量，永远触碰不到江子渊了。 　　重重阴云下，江子渊似有所感，微微抬起头来，目光与古灵有一瞬间相接。 　　古灵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却看到，江子渊的唇角，亦斜斜勾出一抹笑来。 　　“古灵，你真是太天真了。”优雅而妩媚的声音从江子渊的唇中缓缓溢出，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 第97章 结局·中 江子渊在江袅清的挣扎下，成…… 　　袅清宫上方的乌云, 在江子渊被江袅清控制之后越发密集，黑沉沉的如同一块厚重的铅块，银色的闪电在其中穿梭, 很快纠结成一道粗大的金色雷团，正酝酿着落下。 　　“感谢你替我扛了八道劫雷！”江子渊悬空而起，身影竟直接向着金色巨雷追击而去，仿佛要替古灵抗下那道劫雷。 　　“那是天道金雷！只有接过这道雷才算是真正蜕凡成仙！她想抢金雷！” 　　电光火石间，谢衡突然想起了魔族一些古老典籍上的金雷说法，连忙提醒古灵。 　　江袅清也忍不住回头，试图看一看古灵发现被她骗了将近二十年，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然而让她没料到的是，古灵的脸色，自始至终一直维持在惊愕的表情上。 　　江袅清不觉得自己从地面升上天空的这段时间里，古灵有必要一直保持惊讶。 　　除非有事情让她惊讶了又惊讶。 　　江袅清突然感觉到, 自己的身体不需要主动的控制, 也在迅速向着金雷而去。 　　“怎么回事？”江袅清察觉到的一瞬间顿时想停下来，然而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 　　“师尊？”古灵一直知道，江子渊体内的江袅清是个定.时.炸.弹, 哪怕她与自己各种交心，也不意味着她可信，因此也一直预防着江袅清的反水。 　　不仅仅是她，江子渊也十分清楚这件事情, 三人曾经用谢衡与江子渊暗中联系的方法, 商讨过对策，也一直全身心警惕。 　　到最后一道雷的时候，古灵几乎要以为江袅清无力回天，加之心神被天机牵引, 放松了一瞬。 　　但是在看到江子渊唇边那抹笑的时候，立即警惕了起来。 　　她惊讶的不是江袅清的反水，而是江子渊出乎意料的纵容，江袅清竟然真的借着江子渊的身体奔向了金雷。 　　而后面的惊讶，则是她发现江袅清的身体控制权分明已经被江子渊夺回，那双眼睛里的波动重新归于平静，但是江子渊的身体，依旧在与金雷接近。 　　江子渊想与她抢金雷？ 　　古灵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便立即熄灭。 　　如果江子渊是想利用她成神，只需扮演好师尊的角色，引导着她为了得到江袅清的秘密努力成神便足矣，没必要牺牲自己接受她的亲近。 　　她确实不明白江子渊究竟为何不愿答应和她在一起，却也不相信江子渊心如止水。 　　而现今江子渊的行为，却是让她完全看不懂了。 　　既然并非为了成神，他为何要迎向金雷？ 　　古灵的疑惑被见多识广的江袅清成功解答。 　　“你要献祭？你个疯子！”古灵的身体不由分说地被江袅清控制着疯狂远跑，死命拉开与身后金雷的距离。 　　金雷也不甘示弱，迅速追着古灵移动。 　　江袅清顿时跑得更快了！ 　　开玩笑，这要是让江子渊成功了，她的小命也跟着江子渊一起玩完了！江袅清控制不了江子渊，只能控制着古灵赶紧跑，让金雷也跟着她跑！给自己留出缓冲的时间，阻止江子渊！ 　　古灵一开始还没明白状况，等看到江子渊试图追着金色巨雷跑，顿时一个激灵，不需要江袅清带着，自己就跑起来了，边跑还边感动：“师尊！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们没必要融.为一体！徒弟不需要你的牺牲啊师尊！” 　　她本来在扛雷中精疲力竭，如今发现师尊有轻生想法，顿时恢复了八十分的力气，一股脑往远处拉。 　　江子渊听到两人的言论，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行为，但想了想，效果是差不多的，也便懒得开口说话，索性直接往前追去。 　　雷云转移了区域，谢衡作为一个当了近二十年人形经验卡的工具人，下意识跟着跑了几步，紧接着，突然停下了步伐。 　　他的本意是在人魔两道之间建立屏障，至于是谁成神，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古灵能成神，他助古灵，江子渊想献祭，他为什么要拦？ 　　谢衡顿时停下了步子，看了一眼上演追逐战的两人，慢吞吞地跟在了后面。 　　他不打算劝架，但是要保证不让江袅清趁机出幺蛾子。 　　江子渊修为与古灵相仿，又没有受伤，即便有江袅清阻拦，依旧慢慢追上了金雷。 　　古灵跑了这一会儿，脑子又回来了。顿觉江子渊好像也不是这种无私奉献的人，应该不会做出献祭这样听上去就很圣父的事情。 　　她脚步慢了几分，很快让江子渊追上。 　　“师尊，你究竟想做什么？”古灵一边跑一边忍不住问道。 　　江子渊看了她一眼，只说道：“你停下我告诉你。” 　　“停不了啊，江袅清求生欲望有点强大，我暂时是被迫的。”古灵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步伐。 　　看这卖力的程度，确实更可能是江袅清在操作。 　　江子渊皱起眉，看着眼前一直酝酿却迟迟未落的金雷，突然加快了速度。 　　江袅清吓了一跳，丧失反派尊严地倒贴灵力给古灵的身体助力，疯狂逃命。 　　然而再如何努力，透过魔植操控的身体终究发挥不了最大的实力，古灵还是被江子渊追上。 　　江子渊本来想解释一番，但是想了想不如用实际行动表示来得简洁迅速，于是毫不废话地钻进了金色的雷团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子渊的助力，酝酿许久的雷团终于倾斜下来，形成一道巨大的金柱，彻底将古灵笼罩在内。 　　金色的雷柱不断晃动，却始终未能稳定。 　　一直到一个时辰后，谢衡都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白衣服的女人从金柱中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道半透明的魂魄。 　　那魂魄长身玉面，脸上表情冷淡，就连亦步亦趋跟着古灵的步伐走动的时候，都一脸冷漠。 　　不是江子渊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谢衡下意识看向江子渊的眉心，发现红痣还在，以为江袅清还在里面。 　　“她不在了。”古灵一眼看出谢衡的疑问，肯定道。 　　那么大一道金雷，她还被迫绑定在一心求死的江子渊身上，灵魂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那江子渊？”谢衡疑惑地看向江子渊，没道理江袅清死了，江子渊还活着？ 　　“他……不好说，反正没死。”古灵含糊道。 　　谢衡觉得这个“没死”非常微妙。 　　“那你现在，成神了吗？”谢衡对于江子渊只有表面兄弟情，没想通后立即问了另一个更关注的问题。 　　没想到古灵更含糊了，敷衍道：“这个……也不好说……差不多算是吧。” 　　什么叫差不多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成神还有差不多算是的吗？ 　　谢衡非常不理解。 　　但是还是立马把古灵叫到了绯阳山脉。 　　“那这个，你有办法吗？”谢衡问古灵。 　　没想到古灵反而看向了身后看起来就很虚弱的江子渊灵魂：“有办法吗？” 　　江子渊面无表情点点头。 　　银蓝色的苍龙不知从何处而来，落在荆棘上，滚烫龙血浇灌下，荆棘很快泛出绿意。 　　缓缓流淌的金色河水立即汹涌澎湃起来，掀起了一股大浪，仿佛欢欣雀跃。 　　谢衡正担心，便见古灵做了几个手势，对着眼前汹涌的波浪一指。 　　谢衡期待地看过去。 　　波浪毫无变化，甚至渐渐加大。 　　谢衡面无表情地回头：“你真的成神了吗？” 　　古灵眼珠子心虚地乱转，嘀咕道：“你看就是了……” 　　谢衡接着便看到，江子渊把古灵做过的手势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江子渊所指的地方，金河像是被什么力量操控了一样，疯狂倒卷回去，用力过猛溅起的浪花扑在渐渐长出绿叶的藤蔓之上，金色河水将藤蔓浇得越发绿意盎然。 　　紧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邪恶力量从河底慢慢升起，似乎就要往外逃窜。 　　古灵便又做了几个手势，同样的，她的手势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毫无攻击力。 　　倒是江子渊，将所有手势严格复制，连一个角度都不差地重做出来，很快，一股同样强大，但却十分温柔的力量从江子渊掌心涌出，瞬间镇压住这股力量。 　　古灵等他镇压完，又做了几个手势，而江子渊就像她的提线木偶，一板一眼地复制了所有动作，一团红色的雾气慢慢被从河底抓出来，正疯狂扭动着躯体。 　　古灵看着就糟心，直接摆摆手。 　　江子渊这回没有照做，而是将雾气抓过来，面不改色地一口吞下，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 　　“江子渊这是……怎么了？”谢衡感觉自己隐隐约约看明白了，但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一时不敢确定。 　　“如你所见，我是神，他是神力。”古灵无奈道。 　　她哪里知道，这个鬼献祭还有这样的缺点，或者说，有这样的优点。 　　她成神后，自然而然知道了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瀚海大陆、包括周边海岛以及其他一些地方，整个修真界其实是有天道规则的，修士一旦成神，就必须被接引进天宫，不可能在俗世停留。 　　而瀚海大陆这一块的天宫，早就因为久久无人成神而废弃，而天宫的荒废又导致大陆灵气匮乏，恶性循环之下，再无人能飞升成神。 　　古灵那道雷劈下来，如果不是江子渊献祭，她会直接因为天宫接引使的消失而迷失在找天宫的漫漫长途里。 　　而江子渊的献祭，却使得古灵得以人灵分离，古灵作为人能够继续留在瀚海大陆，而江子渊作为空有神力却没有躯体的魂魄，也顺利逃脱天道规则，滞留凡间。 　　本来，如果没有江袅清的捣乱，江子渊的灵魂也会作为神力的一部分，彻底融入古灵的身体里，这本来也是江子渊的打算。 　　但是江袅清出来了，她还为了不被金雷吞噬，努力和江子渊分离，却没想到被雷标记上了，根本逃脱不了，反而因为她的挣扎，江子渊灵魂不纯，没能与古灵彻底融合，反倒作为神力载体，直接变成背后灵。 第98章 [最新] 结局·下 随即，他牵起了古灵的手。…… 　　谢衡也不知道该对此作何反应, 只好转移话题道：“那封印里的东西，是被江子渊吃……吸收了？” 　　古灵点点头：“这力量对于修士有害，淡事对于神魂来说是大补, 现在已经解决了。” 　　她看向在此镇守了数万年的绿色藤蔓，伸手触摸上去。 　　心生的藤蔓对于这个给予了它心生的女人很有好感，细小的叶片羞涩地贴过来，在古灵手指上小小地蹭了两下。 　　古灵心下却是叹了口气。 　　底下的邪恶力量虽然已经被江子渊吸收，但是满江花道尊却是灵魂已散，只剩这一副已经与灵植合二为一的躯体，而今，连这副躯体中都生出了灵智，满江花道尊却是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江子渊看了心情低落的她一眼，微微闭起眼，眉心红光微微闪烁, 一点灵光从眉心溢出。 　　他将这点灵光递到古灵面前。 　　“这是什么？”古灵惊讶道。 　　“残魂。”江子渊回答道。 　　满江花的灵魂是在与这股力量的纠缠中堙灭, 这力量既然能为江子渊的神魂吸收，说明这力量与灵魂有关，其中掺杂着一些满江花的残魂碎片, 但是却并不完整。 　　“这藤蔓既是满江花道尊生前契约的灵植，应可滋养些许。”江子渊摊开手掌。 　　手心的灵光看上去与萤火光辉大不了多少，比起江子渊气息浑厚的神魂来说，更是天壤之别。 　　但这光芒却并未泯灭。 　　古灵将这点灵光送到藤蔓面前, 轻声问：“你还认得他吗？” 　　藤蔓中生出的灵智已经与满江花道尊毫无关系, 自然也不记得满江花。 　　古灵这么问，只是心里难受。 　　然而让古灵没想到的是，新生的藤蔓对这缕灵光意外格外亲近，甚至伸出一小根藤蔓轻柔地碰了碰这缕细小灵光。 　　那缕灵光亦是回应似地微微闪了闪。 　　藤蔓顿时开心起来, 不用古灵说话，小心翼翼地用一片叶子将这点灵光捧起来，十分喜爱的模样。 　　古灵见状也十分欣喜：“他现在还很虚弱，和你呆在一起会慢慢好起来，以后可能会生出新的魂魄，也可能不会，你愿意守护他吗？” 　　小藤蔓闻言立即收紧了叶片，将那缕灵光更加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显然很是宝贝的模样。 　　古灵松了一口气，愿意就好。 　　虽然这点灵光复生成新魂魄的希望很渺茫，但是好歹不算是一无所剩。 　　谢衡见她安顿好了满江花道尊的残魂，这才问道：“江袅清如今死了，你有办法在绯阳山脉这里建立一个屏障吗？” 　　江袅清是解决了，但是人魔两族却依旧在对峙。 　　魔族这边有谢衡的指示，加之江子渊有意之下让出的一半大陆，气氛还算友好轻松，并没有主动攻打的意思，但是人族这边却不可能就此罢休。 　　古灵闻言照例看向江子渊。 　　她的传承中有相对应的法术，但是强度够不够阻拦人魔两族的冲击，还要看江子渊的神力。 　　江子渊如之前一般无言点了点头。 　　古灵于是也肯定道：“可以，有一个结界神术可以在两道之间树立一个巨大屏障。不过这个结界是单向的，一旦建立想要破坏至少要十倍及以上的力量，就连我也轻易无法破除，你确定要彻底隔开人魔两族吗？” 　　谢衡闻言，神情露出一丝犹豫。 　　人魔两族虽说不是一个种族，但是这么多年来的潜伏，不少离族人早已在人族成家立业，无论是离开人族回到离族还是直接留在人族不得离开，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让我考虑一下。”谢衡最终道。 　　这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 　　古灵点头说好。 　　三日后，谢衡重新找到古灵。 　　“结界，还是要立。”谢衡缓缓道，“不过，等过一段时间，等我带着其他人回到离族之后。” 　　古灵已经知道离族就是魔族，听闻此言惊讶道：“你要回魔族？” 　　谢衡如今已是仙体，回到魔族不说能不能服众，只怕就连修炼都难，毕竟魔族那边的修炼环境肯定更适合魔族。 　　“我从小在那里长大。”谢衡难得笑了笑，“何况，神穹宗太懒散了，我实在不想管。” 　　谢衡意有所指地看向曾经的神穹宗宗主、主张无为而治的江子渊。 　　江子渊面不改色，冷静回望过去。 　　谢衡说：“我已经安排好了，神穹宗不会再有宗主，宗门将由长老会共同管理，反正在我来这里之前，江子渊也没管过神穹宗。” 　　古灵听着，突然想到：“月关情呢？” 　　这位月师姐虽然有些坏心眼，但是胆子实在小得出奇，也做不来什么大事，但倒是在管理宗门上有些本事，江子渊这些年能这么省心，对方也是有些苦劳的。 　　谢衡看了古灵一眼，意味深长道：“难为你还想着她。” 　　他记得，月关情最开始还试图挤掉她的亲传弟子之位。并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江子渊将古灵扔出神穹宗之前，还对江子渊有些男女之间的想法。 　　“我大度嘛。”古灵理直气壮地夸奖自己，紧接着又得意道：“何况师尊他大公无私，如今一步都离不开我，月关情算什么。” 　　古灵不屑地挥挥手。 　　谁让江子渊脑子进水要在她成神时献祭，如今没能化作力量融进她体内，反而成了不能离他一米开外的背后灵。 　　她现在想起江子渊没有任何退路地执着于献祭还有点害怕，她以为江子渊是有什么别的打算，结果他的打算就是身死魂消。 　　江子渊淡淡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谢衡闻言不由得看了看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状态，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子渊真的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吗？ 　　古灵按照谢衡的要求，在一个月后，在人魔两道之间竖起了一面巨大的水幕结界。 　　结界以绯阳山脉为基，深入地底数千里，就连海水都被一切为二。 　　瀚海大陆地形与地球不同，并非球形，而是一张表面积比地球还大的巨型陆地，周围被一片海水包裹。 　　海水边缘倒不是空气墙，而是一道不知谁人所设、连古灵也无法破坏的回环禁制，一旦超出范围就会从另一侧回到原点，与地球的绕一圈回到原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此古灵这一切，可谓是一刀两断，彻底将瀚海大陆及其海洋一分为二，一半人族一半魔族。 　　结界形成之后，人族自然大为光火，然而这道结界太强，即便是集人族所有大能全力一击也毫无所动，甚至还能自动吸收两边灵气修复自身，难缠之计。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族罪人，一人带着自己的间谍大军回到魔族，一人变成背后灵天上地下不知所踪。 　　各宗门的怒火无处宣泄，只好对发出让人族迁至绯阳山脉这个命令的神穹宗，但是神穹宗的袅清宫不知为何突然被激发了神力，威力之前大了无数倍，乌龟壳一样拦住了各路攻击不说，其中重新长出的各类天材地宝更是让各宗门十分眼红。 　　最终，各个宗门还是放下了对神穹宗的成见，憋（gao）屈（xing）地与神穹宗交易起来，毕竟那些天材地宝实在是太香了。 　　古灵与江子渊在修真界待了近千年，在大约一百年的时候，江子渊基本便能化出实体，与古灵之间的距离也能稍稍拉开，但是依旧是一个不能离开古灵太远的背后灵，且无法反抗古灵任何明确下达的命令。 　　古灵以为江子渊会感到憋屈，但是从平日的相处中古灵又觉得对方对这种状态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在能够化为实体后，古灵试探着恢复之前的相处方式，江子渊果然并未拒绝。 　　而且可能是因为新身体的原因，又恢复了之前碰一碰就脸红的模样。 　　但是江子渊依旧没有拒绝过古灵的亲近。 　　甚至就连做到最后一步，江子渊也没有露出过不情愿的表情，虽然算不上热情似火，但也并非毫无回应。 　　只是始终不太积极的样子。 　　古灵问过许多次江子渊对她的感情，但是江子渊始终避而不答，偶尔被她逼得狠了，就会重新化成灵魂状态，让古灵没办法碰到他。 　　古灵没办法，只好默认这种不明不白的状态。 　　成神后寿命实在漫长，古灵在数百年后终于放弃让江子渊给她一个明确说法，直接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她走，她要去另外的世界了。 　　“你要去找他？” 　　让古灵没想到的是，江子渊竟然主动问起江心澄的事情。 　　古灵点点头，瞒也不可能瞒下去。 　　她其实之前就问过江子渊这个问题，但是江子渊那时候的表情很奇怪，分不清是失望还是失落，没有答应。 　　“若我应了，是否不会再记得自己是谁？”江子渊轻声道。 　　古灵其实也不知道当江心澄活过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些世界的事情。她诚实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江子渊深深看了古灵一眼，目光落向别处，才缓缓回道：“我答应你。” 　　古灵本以为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没想到江子渊竟然同意了：“你答应了？” 　　“嗯。”江子渊点点头，目光又看向忍不住露出喜悦的古灵，轻声道：“我会记起来。” 　　“什么？”江子渊后面这句话声音太轻，古灵没听清。 　　“没什么，你要现在走吗？”江子渊有恢复了之前冷淡的模样。 　　古灵摇摇头：“再去一个地方就走。” 　　江子渊了然。 　　千百年后，瀚海大陆的人早已习惯大陆正中央的这块水幕，只知道对面住着的是千年前有生死之仇的魔族，但是这些仇恨对于千年后新出生的年轻一代来说，都是一些纸面上虚无缥缈的文字，早已没有了实感。 　　甚至有不少年轻人开始好奇起水幕另一面的模样。 　　水幕另一面。 　　古灵从神穹宗来到魔族，这里并非人族想象中的血气滔天，魔气四溢，反而比人族更为兴盛繁华。 　　谢衡将这里治理得很好。 　　古灵来到一座爬满彼岸的祭楼。 　　据魔族人所说，这是魔族最高掌权者、也是魔族唯一一个异族族长——彼岸道尊生前最喜欢的植物，所以魔族人在他居住过的祭楼旁种满了妍丽的彼岸花。 　　谢衡估计也没想到千年后他会风评被害，不仅死亡之地长满了最讨厌的彼岸，就连尊号也成了非常不爷们的彼岸道尊。 　　古灵假模假样地上了炷香，也没多说什么，只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便直接离开了。 　　离开魔族后，古灵也没回人族，而是直接对系统说了离开。 　　江子渊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转头看向古灵。 　　随即，他牵起了古灵的手。 　　古灵惊讶地看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可惜灵魂已经被抽离。 　　再睁眼，古灵感觉手腕处奇痛无比，低头一看，紫黑的伤口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