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蓄谋爱意 作者:陆愿   文案:   1.阮幸凭借着一个月内扭到脚三次住院两次的壮举,成功引起她的主治医生纪随与的注意,并在不久后将对方变成自己的私人医生。   一次宴会,阮幸挽着纪随与手臂,“偶遇”她的前未婚夫和死对头。   纪随与停下脚步,嘴角挂着温润宠溺的笑意,主动向阮幸介绍:“幸幸,这是你侄子,认识一下。”   面对狗男女的震惊,阮幸甜甜一笑:“侄子好。”   大仇得报,阮幸原想一拍两散,可一次意外她竟折了这朵高岭之花!   阮幸表面淡定内心慌张,纠结着是否要对纪随与负责,哪知意外横生,她又接二连三栽了进去。   阮幸: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2.纪随与对阮幸一见钟情,但她是自己侄子的未婚妻,只得按捺在心底。后来听人说阮幸被自己死对头和未婚夫绿了,为了报复他们,阮幸决定对死对头的白月光——他本人下手。   纪随与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从此将计就计,努力扮演入狼窝而不自知的单纯小羊羔。   「你的蓄谋已久,是我蓄谋已久的已久」   *假心机x真心机   *1v1 SC/差七岁/伪装纯良/男女主皆成年   一句话简介:你的蓄谋已久是我蓄谋已久的已久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主角:阮幸、纪随与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01 绝对对得起高岭之花这个称号……   夜色弥漫,廊灯常亮,凌晨正是困意萦绕的时候,纪随与刚送走最后一位患者,热闹了大半夜的医院终于安静下来。   他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听着急诊室内一直工作的仪器声闭目养神。   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并不怎么急促,但在阒寂的黑夜里异常清晰。   几秒之后,房门被敲响。   “进。”   久未休息,声音带着些微沙哑。   擦拭好镜片,纪随与朝门口看去,只见房门微敞,两个女生站在那里,表情皆有些拘谨和纠结,似是在犹豫是否入内。   他视线落在阮幸身上,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纪随与声音平淡地询问:“有哪里不舒服?”   冷白灯光斜斜打在男人侧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骨相优渥到挑不出任何瑕疵,眼尾下方一点浅棕色的小痣,中和了些许雪山之巅的冷冽。   金丝边框眼镜轻轻架在鼻梁之上,衬衣系到第一颗纽扣,白大褂熨帖合身,更添了几分禁欲正经,名副其实,绝对对得起高岭之花这个称号。   问话声将阮幸飘离的思绪拉了回来,想到方才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绝色”二字,略有些心虚,目光相触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小声道:“医生,我脚扭伤了。”   纪随与“嗯”了声。   夏夜的微风不同于白日,带着丝丝凉意,尽管房间内未开空调,却并不觉燥热,淡蓝色的窗帘上下起伏着。   随着他话音落,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纪随与皱眉,抬头见小姑娘仍站在原地。   “……”   “你不过来怎么看病?”   阮幸反应过来,格外尴尬,恨不得表演一个当场消失。她悄悄用手指戳了戳盛千凝,边回答道,“过去的。”   盛千凝忙配合阮幸,架着她手臂,朝办公桌走去。   几步路的距离,阮幸愣是走了半分钟,一瘸一拐的,一点都不像是扭伤脚的样子,而是直接把腿摔断了。   如果不是现在不适合开口,盛千凝其实挺想提醒她一下的。   距离纪随与半米外的地方放了几个病人看诊时坐的椅子,演戏要演全套,阮幸故作柔弱,扶着椅背缓缓坐下。   随着她的动作,贴身裙摆上移,堪堪遮住大腿根。   她和盛千凝是从娱乐场所过来的,脸上的妆比平日略浓一些,衣服虽算不上暴露,但也是往性感方面靠的,想到这阮幸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没有记错,传闻中纪随与是喜欢清纯乖巧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这种类型的。   而现在她从头到脚一点都不符合!   而第一印象又是那么重要!!!   阮幸小心觑着纪随与的表情,双手悄悄扯了扯裙摆,在发现无济于事后就很多余地把手放在裙子边缘遮盖,姿态忸怩,妄图将自己塑造成被人带入歧途的清纯少女。   盛千凝一个眼神就看出阮幸想干什么,于是很上道的凑了过去,语气悲伤,“软软,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非要你陪着我,还害你扭到脚。”   她又可怜巴巴地看向纪随与:“医生,你快看看软软怎么样了,唉……”   最后一个叹息,将无声胜有声诠释到极致。   -干得好!   在纪随与看不到的地方,阮幸朝盛千凝眨了眨眼。   盛千凝也朝她眨回去。   -放心,随时配合着呢。   只是一直偷偷观察纪随与的阮幸发现,他表情变都没变,完全是漠不关心。   而且下一秒,纪随与冷冰冰的开口,“哪只脚?”   “……”   阮幸气闷,正常男人不都该顺势关心一句吗?   她伸出左脚:“这个。”   纪随与俯身,捏住阮幸脚踝,手指轻轻按压,“疼吗?”   阮幸心中早有答案:“疼。”   “这里呢?”   “也疼。”   “这里?”   “好疼。”   听着阮幸矫揉造作的声音,以及哪哪都疼的浮夸演技,盛千凝实在看不下去,甚至还觉得丢脸,她飞快丢下一句话,“我先去挂号。”   随后脚下生风的离开急诊室。   阮幸:“……”   这时,纪随与已经确定完基本情况——屁点事儿都没有。   脚踝处皮肤白皙似雪,没有丝毫淤肿痕迹,唯有的一点红痕还是他没控制好手劲儿给捏出来的。   纪随与松开手指,坐回办公桌前,从旁边的盒子里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擦了擦手,看着阮幸道,“问题不是很严重,你回家泡泡脚睡一晚上就好了。”   眸色并不是很浓重的墨色,略有些淡,看着对方时总能让人有种远距千里的错觉。   问题不严重?   她都嗷嗷叫成那样了还不严重?   怎么能不严重呢?不严重还怎么有后续呢!   阮幸不乐意了,回忆着曾经吃到她妈妈做的早餐时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很快情绪便涌了上来。   她咬着唇瓣,泫然欲泣的看着纪随与,“可是……,我觉得好严重啊。”   纪随与动作微顿,深深看了阮幸一眼。   阮幸微仰着头,泪水就在眼眶边儿打着转,“医生,我好疼的,动一下都疼,不信你再摸摸。”   纪随与:“……”   他默了两秒:“那可能是伤到骨头了,现在科室门锁着,没办法给你拍片检查。不然这样,你明天再过来一次。”   这才对嘛!   阮幸在心里为他的上道点了个赞。   紧接着,她看到纪随与转过身整理文件。   阮幸有点懵:“?”   不是,这怎么没下文了?难道不该继续说一下自己几点上班在几楼上班在哪个办公室上班吗?   阮幸眼巴巴看了他半分钟,纪随与好似忘了旁边还有个人,她不得不主动开口:“医生,你可不可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明天好——”   “我明天调休。”   “……”   “那我等你上班再过来。”   “伤到骨头不是小问题,要尽早治疗。”   “其他人医术没你好,我只信任您。”   “我们科的主任医师从医多年,更厉害。”说着,纪随与在纸上写下主任医师的名字及地址,将纸条推给阮幸,“我会提前和他打招呼,你明早十点之前去办公室找他就可以。”   “……”   *   “欸欸,阮幸。”   “等我。”   盛千凝挂完号后,寻思着房间里只阮幸和纪随与两人,这孤男寡女,又是深更半夜,气氛挺到位的,指不定阮幸能一举拿下。   于是她很体贴的在大厅里的等候区坐下,给阮幸留出自由发挥的空间。   只是椅子还没暖热,一抬头就看到阮幸从里面出来。   ……   盛千凝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疑惑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顺利吗?”   阮幸磨牙:“纪随与上辈子怕不是钢尺转世。”   盛千凝:“?”   阮幸从侧边拉过安全带,低头扣上,随后发动车子。   她呼了口气,平复好心情,问道,“你今天回哪儿住?我先送你过去。”   盛千凝打着哈欠:“星阑别苑吧,都快三点了,我这时候回家我妈听到动静肯定饶不了我,你呢?在我那凑活一晚上?”   “我回家,阮则从十一点半就给我打电话。”阮幸滑了下手机屏幕,递到盛千凝面前,上面十通未接来电,一条未读消息,“喏你看,还学会发消息威胁我,我怀疑我今天要是夜不归宿他都能把我狗腿打断。”   盛千凝目露同情:“其实你现在离夜不归宿差不了多少了。”   “……”   今晚还真是糟心事一件叠一件。   路灯长亮,马路上空无一人,就连两侧的霓虹广告牌都暗了下去。   阮幸看着路面上橘黄色的光影,忽然问道,“千凝,刚那个确定是纪随与?是纪淮那个小叔叔?没找错人吧?”   “应该没错,前阵子我在朋友圈看过纪淮发他俩的合照,纪淮说自己小叔二十八高龄,至今没有女朋友,是奶奶的心头大事,所以在线征友。”   阮幸惊呆:“长那样还没有女朋友?还需要自己侄子介绍才行???”   “不过那条内容很快就删了,五分钟都没存活下来,我猜是纪淮自作主张干的事,之后有女生问纪随与的事情,纪淮摇摇头没再多说过。”   “好的,纪淮在我这边又多了一条缺点,肆意妄为不尊重别人。”   “……”   安静了两秒,阮幸话音一转,“活该二十八岁找不到女朋友,死直男。”   “……”盛千凝眼神微妙起来:“人家这是朵高岭之花,很难得手的,你不能因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而且如果有女朋友哪儿还有你的事?”   阮幸:“也对。”   盛千凝在思想上给予鼓励:“软软加油,你是最棒的!希望三个月后我能看到纪淮这对狗男女喊你小婶婶的画面。”   *   在阮幸离开不久,相嘉誉回到急诊室。   他将便利袋放到办公桌上,催促着纪随与,“还没收拾好呢?赶快的,别等会儿又有病人过来,没时间吃了。忙了一晚上,我晚饭到现在都没吃呢,饿死了。”   说着相嘉誉手脚麻利的把袋子里的拌粉、关东煮、咖啡等一一取了出来。   “随与,刚才有人进来啊?”相嘉誉突然问道。   “嗯?”   相嘉誉视线落在椅子旁边:“谁口红掉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好,弯腰准备捡,哪知纪随与比他快一步,捡起后还顺手收进自己身前的抽屉里。   虽然是平平无奇的动作,但相嘉誉就是品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感觉来。   纪随与平时有这么热心?   相嘉誉蹙眉,盯着纪随与多打量了几眼,“老纪,你不对劲儿。”   纪随与掀了掀眼皮:“饭凉了。”   相嘉誉:“你别转移话题,你就是不对劲儿!”   纪随与冷淡:“哦。” 第2章 02 这该死的缘分   昏黄的路灯下萦绕了一群小飞虫,世界阒寂,风无声刮过,树枝摇曳起伏,在夜色中像是无数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凌晨三点二十分,阮幸回到家。   父亲阮景同和哥哥阮则都是比较注重养生的人,十二点前一定都睡了。   阮幸乘电梯从负一层室内停车场上来,客厅内黑黢黢一片,怕惊扰到他们,她放轻脚步,借着手机上的微弱光芒,摸到玄关处换鞋子。   按亮壁灯的瞬间,客厅中央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还知道回来?”   三分愠怒四分嘲讽,嗓音低沉,一字一句敲击在阮幸心头,她心里倏地一凉,僵硬地转过身,硬着头皮望向声源处。   只见阮则穿着件黑色丝绸款睡袍,身体略有些放松的倚靠在沙发上,也不知是等了她多久,暖黄光调都拂不去他脸上的阴沉之色。   阮幸忐忑:“哥……”   阮则没应声,只看着她,黑眸中是压不住的无名暗火。   阮幸舔了下唇,语气讪讪,“哥你失眠啊,那你……要不再坐会儿?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困了先回去睡了,晚安啊。”   她都没顾上被遗忘在一旁的手机,说完便准备溜走。   “阮幸。”   阮则声音更沉了,攒了一晚上的怒火溢了出来。   “现在几点了?家里门禁是几点?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还知道困了睡觉?怎么不直接不回来呢?”   小时候阮幸和阮则两人的感情还不错,但在阮幸十岁那年,父母离婚,阮幸跟着方如怡,阮则跟着阮景同,自此分开成长,他们每年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时日久了只剩下一点点微薄的兄妹情。   长大后阮幸觉得阮则冷漠薄情、说话阴阳怪气、还管得挺宽,阮则觉得阮幸行为乖张、不服管教、不再是以前软糯可爱的小团子。   因此谁都不满意谁,碰面时总要吵一架才行。   这要是放白日里两人准能吵起来,但折腾了半宿,阮幸早累了,而且出门前她确实答应过阮则会在十二点之前回家,是她有错在先。   所以阮幸认错很快:“哥,我错了。”   “你——”   教训的话戛然而止。   阮则噎了下,眉宇间不自觉流出一丝惊愕。   阮幸厚着脸皮:“晚上发生了点意外,唉,睡了睡了,明天再吵。”   怕阮则不依不饶,她说完便跑了,拖鞋踏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匆忙的脚步声。   阮则:“……”   好像他很乐意和她吵一样?   *   一夜无梦。   翌日,阮幸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不得不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床洗漱。   自从回国后,阮幸再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   因为阮则和阮景同是在早上七点半左右吃早餐,每次还拖上阮幸一起。   阮幸觉得睡觉更重要,有小小建议过这个事情,但都被驳回,所以她只能百般不愿的陪着他们早起吃早餐。   “昨晚几点回来的?”   阮幸刚拉开椅子,便听到阮景同的问话,她觑了眼阮则,干巴巴道,“没注意时间,应该挺早的吧。”   阮则神色淡淡,注意力在面前的肠粉上,并无揭穿她的意思。   阮幸松了口气。   “以后少和你那群朋友出去厮混。”阮景同皱眉,习惯性说教,“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哥当初高中毕业就进公司实习,你现在大学都毕业了还不干一点正经事,是不是你妈平时只顾自己都不管你?”   阮幸埋头喝粥,只当是耳旁风,左边进右边出。   但听到阮景同提到方如怡时,阮幸心里是不怎么高兴的,她咬着勺子,默了瞬,到底没有开口反驳。   “不然等会儿吃过饭你和我们一起去公司,正好你哥的秘书前几天辞职,你跟着他好好学习,不准任性,不准和你哥吵架。”   说完,阮景同看向阮则,“没问题吧?”   阮则点头:“可以。”   阮幸:“……”   阮景同根本就没准备询问阮幸的意见,这事儿就此拍板定案。   但想到阮幸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而且现在还一副要装死到底的德行,他很是不放心,又多加叮咛着,“阮幸,如果让我听到你迟到早退,或是上班睡觉的消息,就直接把你调到基层,到时候可别嫌苦嫌累。”   阮幸不情不愿“哦”了声。   “去年我安排书萱进公司实习,她怕影响不好,主动去基层工作,年底还得了优秀员工的表彰,她部门的经理也在我面前夸了她好几次。你说你俩年龄相差不大,你怎么连人家一半懂事都没有。”   阮幸撇了下嘴,心底更是烦躁。   知道影响不好就不能换家公司实习?   而且人家经理怎么就正好在阮景同面前夸叶书萱,要说叶书萱没在背后暗示些什么,她可不信。   阮景同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沉默,还继续道,“昨天下班时书萱还问起你,关心你毕业后准备做什么,我把你电话给她了,周末她可能会联系你,你俩好好交流,多跟人家学学。”   提到昨晚,烦心事儿又跑了出来,阮幸心里的小火苗也噌的一下就被点燃了。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汤匙被随手丢进碗里,碰撞到碗壁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里满是不悦,“我吃好了。”   ……   叶书萱是阮景同初恋的女儿。   阮幸讨厌叶书萱,从小就讨厌。   而且在她讨厌的人里叶书萱能维持第一的位置一百年不动摇。   但偏偏叶书萱很会讨阮景同的欢心,在阮景同眼中叶书萱哪哪都好,乖巧懂事,学业优异,为人上进。   阮幸每次回国小住的时候,三天两头都能听到阮景同夸叶书萱的话。   这也就算了,阮景同不知哪儿来的错觉,觉得她和叶书萱关系很好,还天天让她和叶书萱培养感情,向叶书萱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如何讨人欢心,抢别人的爸爸,抢别人的未婚夫吗?   ……   昨天晚上八点,是阮幸和挂名未婚夫纪淮提前约好的晚餐时间。   可阮幸在餐桌前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看到人,她耐性全无,准备兴师问罪时突然接到纪淮打来的电话。   纪淮称自己在忙很重要的事情,要阮幸先吃,他晚点过来结账。   这意思不就是不来了嘛。   不来还不早点说!而且好像她很稀罕他结账一样!   阮幸拿着手包起身,但犹豫了一秒,再次坐下。   这顿饭她不仅要吃,还要喊上盛千凝,喊上其他朋友一起吃。他纪淮不是想结账嘛,那就让他结个够!   十五分钟后,接到阮幸电话的朋友纷纷赶来。   本来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但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又吃了一顿。   餐后,有朋友说附近新开了一家夜店,问要不要去玩会儿。   由于时间尚早,回家也不睡觉,就挺没意思的,大家意见很快达成一致,一起赶往下一个场子。   阮幸开的有车,进去后没有喝酒。   因为答应过阮则会在十二点之前回家,所以临近十一点的时候,阮幸和朋友打了招呼准备离开。   也就是这时,阮幸得知纪淮一整个晚上都是和叶书萱在一起的。   有个有事情没过来的朋友给阮幸发了张照片,照片上是纪淮为一个女生开车门,他还很温柔体贴的把手掌放在门框边缘,生怕女生会撞到。   阮幸一眼便认出那个女生是叶书萱。   本来朋友是准备单独发给阮幸的,结果不小心发到群聊里面,撤回的不及时,在场的其他朋友都看到了。   他们在之前吃饭的时候就知道纪淮临时有事放了阮幸鸽子。   但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陪别的女人!   聊天声倏地停了下来,背景音乐震耳欲聋,愈发衬得他们这边气氛诡异。   片刻,一个朋友打破沉默,“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脚踏两条船吗?”   “……”   “纪淮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我看照片上这女生也没咱软软好看啊,纪淮该去眼科医院挂个号了吧?”   “软软别生气,不就是个男人嘛,他绿你,你也绿他。要我说你就去勾搭他好兄弟,等哪天他发现真相了也没辙,只能含泪祝福,懊悔当初。”   “这不太妥吧,这样他兄弟很难办诶,应该去勾搭纪淮的死对头,你们手挽手从他面前经过,双重暴击,绝对能把他气到住院。”   ……   虽然照片中纪淮和叶书萱动作稍有些亲密,但并不能就此断定纪淮真的对不起阮幸,万一他只是忙完急事,顺路送女生回家呢。   不过阮幸的朋友自然是无条件站在阮幸这边的,帮着骂了纪淮几句后,活跃起气氛来,讨论的话题也转移到“勾引渣男的好兄弟和死对头,到底哪一个报复行为更狠一些”这个辩论性问题上。   阮幸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但凡照片上是其他女生,她也不会生气。   可是上面的人的的确确是叶书萱,而且叶书萱是知道她和纪淮的关系的,还偏偏上纪淮的车子,这就很微妙了。   其他人不认识叶书萱,盛千凝是认识的。   她还对阮幸和叶书萱之间的恩怨一清二楚,怕阮幸气到自己,她将阮幸拉到一旁,准备安抚阮幸的情绪。   一回头,见阮幸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盛千凝在她眼前晃了下,“欸回神了,想什么呢?不生气了?”   阮幸:“我在想是勾引好兄弟还是死对头。”   “?”   盛千凝慌忙劝到:“他们都是瞎说的,你可别当真了。虽然纪淮有点过分,但还没渣到那地步,你总要给人一个辩护的机会吧,可千万别乱来啊。”   阮幸白她一眼,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才别乱想呢,我对纪淮最多是迁怒。倒是叶书萱,你记不记得我几年前和你说过她好像有一个白月光男神,叫什么来着。”   盛千凝沉思:“纪……纪随与!”   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她和阮幸聊这个八卦时,稍微打听了下,才知道纪随与是纪淮的小叔,比纪淮大三岁,年纪轻轻学业有成,本硕博连读,当时就已经在著名医学期刊上发表了不少文章,对他们这种学渣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学神。   当初盛千凝有问过阮幸,纪随与长相如何,不会是秃顶啤酒瓶底吧?   但阮幸只小时候经常去纪淮家中做客,长大后关于那部分记忆已经模糊了,而且纪淮一家没有和纪老爷子他们住在一起,阮幸印象中是没有见过纪随与的。   两人对叶书萱喜欢的人并不感兴趣,那时候聊了几句后便抛到脑后。   这会儿阮幸突然提起这个,就很不对劲儿,盛千凝忽然反应过来,惊诧的看着阮幸,“你……你不会是想……”   阮幸点头,坦诚道,“她不是爱和我抢东西吗,那就抢呗,反正都是我不要的。以前不耐烦和她计较,现在我估计要在国内住很久,时间很充裕。你说如果我和她得不到的人在一起,她会不会气死啊?”   盛千凝:“……”   这还用说,一千个意难平估计都不够。   *   阮幸摔门离开,餐桌上只剩下阮则和阮景同两人。   阮景同眉宇间夹杂着怒气:“你妈妈到底怎么回事,当初非要把阮幸带走,结果就教成这样,任性妄为,连说两句都说不得了。”   阮则喝粥的动作微微顿了下:“阮幸很好,你以后别再她面前提叶书萱了,她没必要向别人学。”   ……   从家里出来,阮幸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到别墅区的北门口了。   这边的业主家里都有司机,所以没有出租车会来这里接生意,不过当初政府规划时不知怎么想的,在北门口设置了一个很多余的公交站牌。   正巧一辆公交驶了过来,阮幸没地方去,没怎么犹豫便上车了。   车厢内空荡荡的,晨曦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落在橘色和蓝色拼接的座椅上,尘埃颗粒在空气中飘荡着。   手机扫码后,阮幸选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   晨风带着些许凉意,阳光暖融融的并不刺眼,车子摇摇晃晃的行驶着,不一会儿阮幸便被晃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幸被公交车的报站声吵醒,她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载了一厢乘客,还有不少是站着的,环境有些嘈杂。   这时,车门打开,一波乘客从下面涌了上来。   阮幸好多年没坐过公交了,她很不适应,微微蹙了下眉。   可能是车子挤不下了,司机在前面问有没有要下车的乘客,还没思考,阮幸身体已经先做出决定。   公交站牌设立在舟城第一人民医院正对面,阮幸一抬头便看到那几个硕大的红色字体,龙飞凤舞的快要飞上天际。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下车。   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刚好从医院出来的纪随与。   隔着一条狭窄的马路,阮幸看过去的时候,纪随与的视线也落了过来。   彼此交错,凌晨时做下的冲动的决定及发生过的事情闪现在脑海中。   阮幸第一个念头便是——   这该死的缘分,如果她不泡到纪随与,那简直是对不起天意! 第3章 03 那纪医生您请我吃饭   晨曦穿过云端斜射在沥青马路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经过时都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斑马线前的红灯进入倒计时。   对视的刹那,阮幸的大脑已经给出了最优的行动方案,她很快做好表情管理,投其所好,抿起红唇,唇角小幅度翘起,冲纪随与露出一个单纯又柔弱的微笑来。   哪知纪随与眼风都不屑于给,好似看山看水看树看万物一般,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并且很平静地移开视线。   阮幸:“……”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拽上天的态度,阮幸越想上前碰瓷。   3。   2。   1。   ……   指示灯上闪烁的红色小人变成绿色。   知道纪随与即将从马路那边过来,阮幸站着没动,在恰到好的时机向前迈了一步,操起一口温柔音,“医生,早上好。”   纪随与不得不停下脚步,轻点头,淡声“嗯”了下。   但显然,阮幸并没有准备就此结束,她微仰着头,欲言又止地望着纪随与。   身前身后是在马路穿行的行人,两人所站的位置有些不大合适。纪随与默了瞬,朝树下走去,给阮幸留出说话时间。   阮幸觉得喜欢小白花类型的男人,无非就是喜欢对方的柔弱和像菟丝草一般的攀附依靠,他们性格中很可能存在很大程度的大男子主义。   所以她应该让对方觉得他占了主动权,他掌握了她。   想通这点后,阮幸默默站在纪随与面前,等他先开口。   果然,几秒后纪随与说道,“过来复诊?我已经和主任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科室找他就可以。”   阮幸点点头又摇摇头,贝齿咬着唇瓣,表情纠结极了。   她犹豫地看了纪随与一眼,最终垂下头盯着鞋尖,还特意摆出一个完美的角度,展现出楚楚可怜来。   这时候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她遇到难处,会多加询问安慰一番。   哪知纪随与偏偏不走寻常路,他视若无睹,视线也跟着飘了下去,落在阮幸左脚脚踝处,“脚伤好了?”   阮幸:“……”   随着他的话,阮幸忆起她昨晚是如何连站立都成问题,一瘸一拐的进去一瘸一拐的离开,还一直暗示自己脚踝骨折的事情,让他为自己长期治疗的事情。   而现在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好像是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阮幸脸皮厚,应付这点小状况自然不成问题。   她讪笑了下,彩虹屁张嘴就来,“是医生您医术高明,说我没有什么大碍,真的就没有什么大碍,昨晚痛得我还以为骨折了呢,没想到睡一觉就好了,连药都不用涂。”   一般来讲,一个女生,一个贼好看的女生,这么夸赞一个男人。   男人的虚荣心是该得到充分满足的,就算是不喜形于色,也会有些许的表现。   但阮幸忘了,纪随与是一个活了二十八年都没女朋友的比钢筋还直的钢铁直男,这些话落在他耳朵里屁点用都没。   哦,不对,其实还是有用的。   纪随与知道她伤好了,所以要聊的就不是病情上的事情,所以也无需再停留,他语气冷淡,“恭喜痊愈,我现在已经下班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去科室找其他医生帮忙。”   阮幸一口气憋在胸膛,心情复杂极了。   可斗志再次被激发出来,只当没听懂他的逐客令,厚着脸皮邀请道,“谢谢医生那么晚还给我看病,我想请您吃个饭。”   “职责所在,医患关系要保持单纯,医院规定不能接受病人谢礼。”   “那医生您请我吃饭怎么样?”   “……”   ……   折叠小桌花色老旧,边缘因使用过久留下了一层擦不掉的油污。怕弄脏衣服,阮幸拘谨地坐在小板凳上,椅子很矮,双腿伸展不开有些憋屈。   店铺拥挤不说,外面也异常拥挤,客人时不时从她身边经过,以至于阮幸都有点担心对方手一抖会把汤撒她身上。   阮幸盯着这家早餐店研究了好半天,一堆念头钻进脑海里。   她寻思着纪随与不会是故意把她带来这里吃饭吧?暗示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让她知难而退?   胡思乱想间,纪随与买过饭回来。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条纹衬衣,袖扣挽了几下,露出半截小臂,身高腿长,西装裤笔直垂落,淡金色的晨曦倾洒在发梢。   喧闹人声,不远处煮锅上蒸腾的白气,皆为他增了些烟火气。   阮幸有一瞬间被魅惑,心里慌了瞬,暗骂没出息,明明她才是来勾引对方的!   视线无措地从眼尾的那颗浅棕色泪痣挪开,晃了圈最终落在纪随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间,指甲修剪整齐,是好看的圆弧形,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此刻他手中端了两个粗糙的白瓷碗,两相比较,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大概是阮幸的目光停留太久,纪随与误会,多解释了句,“这家店在这边开了十几年,院里的同事有时间都会来这边吃早餐。”   “味道还不错。”   嫩绿色的葱花中漂浮着几颗饱满粉嫩的小馄饨,看着就很有食欲。   而且餐具清洗得很干净,阮幸寻思着纪随与作为医生应该比她更注重卫生才对,他都可以吃,她为什么不能。   阮幸没再多加纠结,从纪随与手中接过勺子。   还有些烫,她咬了一小口,鲜香味充斥在味蕾间,意料之外的很好吃。   如纪随与所说,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好像真的挺爱吃这家早餐。   解决掉一碗小馄饨的时间里,就有不少人和纪随与打招呼。   阮幸吃完拿纸巾简单整理了下:“纪医生?”   纪随与抬眸看她。   阮幸甜笑:“我听他们都这么称呼你,谢谢纪医生的款待,真的很好吃。”   “说起来纪医生昨晚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纪随与看着她,浅色的眸子除了淡漠还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阮幸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纪随与忽然开口,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淡,“纪随与。”   阮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些许错愕,随即得寸进尺道,“那,纪医生方便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下次我请你吃饭。”   “不用。”回答的是最后那句话。   “好的吧。”   感情发展要循序渐进,不然目的性太强容易翻车,还容易崩人设。   今天在纪随与面前刷脸成就达成后,阮幸没准备再进一步,被拒绝也没怎么在意,还很识趣地主动提出离开。   *   门外是“咚咚”的敲门声,床头是“嗡嗡”的手机震动。   就是再香甜的梦境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盛千凝不堪其扰,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捂了会儿耳朵,认命地出去开门。   “早。”   阮幸敲门的手正巧悬在空中,冲盛千凝问好。   盛千凝脸更黑了:“哥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昨晚回来我才睡了三个小时,能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阮幸讨好道:“不是,我来给你送个早餐。”   盛千凝:“……”   盛千凝看了眼打包盒,无语道,“你看我长得像是会吃早餐的人?”   但买都买了,盛千凝没再多说,只是打开一看里面的小馄饨因为泡了太长时间已经失去了本来的形状,就让人很没有胃口了,她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星阑别苑在舟城商圈地段,第一人民医院在市中心位置,按理说相隔不远,乘车十五分钟就能到,但阮幸万万没想到的是路上竟然堵车了!   看到小馄饨的惨状,阮幸挺过意不去的,“别嫌弃啊,这还是纪随与给你买的。世界上只有一个2020年7月6日,你在这一天吃到了纪随与给你买的早餐,但是他侄子都没这待遇,这样想是不是觉得很荣幸了?”   盛千凝忽然精神了,她支着下巴看向阮幸,“你有情况!”   “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今天早上就一起吃上饭了,你俩这是坐上火箭的进度吗?不过我更想关心一下你俩早上吃的什么?怎么轮到我就是这儿玩意儿,是我不配吃更好的吗?”   “也是馄饨,这家店味道不错,下次带你去店里吃刚出锅的。”   “好的,我心里平衡了,现在你可以讲其他细节了。”   “……”   事情就是阮幸不久前才在家里生过闷气,她并不想回家,思来想去决定去打扰盛千凝,就顺手给她带了早餐。   结账时纪随与一起付了钱,还顺便帮她叫了一辆出租。   盛千凝实在不想碰那碗小馄饨,她泡了杯蜂蜜水润润嗓子,“四舍五入一下都算主动送你回家了,我怎么感觉纪随与还挺容易攻略的,果然传闻是真,他可能就是吃可可怜怜坚韧小白花这种类型。”   阮幸撩了下头发:“也不一定,万一是被我的美貌所征服呢。”   盛千凝不客气地打击道:“那你改日在他面前别演戏,拿出在我面前的嚣张自恋劲儿,看看他对你什么态度。”   阮幸:“……”倒也不必。   两人昨晚都折腾到很晚,聊了一小会儿便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   盛千凝这边有阿姨固定时间过来打扫,不管是卧室还是客房都能随时住人,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丢给阮幸后便继续睡了。   直到快一点,两人才睡醒从房间出来。   阮幸问了盛千凝想吃的,拿手机点了家常吃餐厅的外卖。   还没刚放下两秒,她手机响了,是阮则打来的电话,阮幸犹豫了瞬才点下绿色的接通旋钮,其实已经在心里做好会被阮则教训的准备了。   如她所料,阮则语气并不怎么好,“在哪儿?”   阮幸都能想象出阮则现在的表情了,正巧憋了一早上的火气没发出来,她语气更恶劣了,“关你什么事,你家住海边啊。”   “……”阮则气乐了,“咱家有没有住海边你不知道?”   “几岁了,还闹离家出走,幼稚不幼稚?”   “……”   “中午吃饭没?”   “还没。”听到类似关心的话,阮幸就是再想和他吵架,那股劲儿就跟戳破的气球似的,倏地一下就散光了,“和千凝在一起,刚点了外卖。”   “行,那你好好休息,下午来公司找我。”   “噢。”   简单几句,阮则那边有敲门声,他没再多讲,直接挂断电话。   过了大概五分钟,阮幸手机震了下,收到一条银行短信,显示着卡里多了一笔钱,以及总余额。   盛千凝洗漱完出来便看到阮幸盯着手机发呆,她走近撞了下阮幸肩膀。   阮幸满脸的不可思议,抓住盛千凝的手就往自己脑门放,“你快摸摸我发烧没,阮则今天竟然关心我了!太惊悚了吧???”   盛千凝:“这不挺正常嘛,你以前在你妈那边,你俩相处时间又不多,脾气都不好,吵起来不挺正常的,我记得你哥小时候还是妹控。”   阮幸撇嘴:“现在也是呢,家里不还有个妹妹等着他宠。”   这个‘妹妹’指的是叶书萱,盛千凝对她家情况很清楚,但不好多评论,只安慰道,“也不一定吧,虽然她经常出入你家,但不代表你哥和她相处得很好,再说你见过你哥对她很好很好的场面?”   阮幸摇摇头,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嘴硬道,“算了,爱宠谁宠谁,和我才没关系呢。”   *   外卖很快,半个小时就到了。   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转账关怀感动到,阮幸没有故意耍赖,吃过午饭也没多耽误,在打工人上班时间之前赶到公司楼下。   临近打卡时间,还在外面的人皆行色匆匆。   阮幸从车上下来,抬头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大楼,几十层楼直入云端,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很是气派。   重点是门口的字样没有错,阮幸放心了,她没有找错地方。   今天其实是阮幸第一次来这边。   她只五六岁的时候被阮景同带去公司过,但那还是阮氏的旧址。   前些年舟城发展,市中心东移,商圈也跟着转移,阮氏在这边设计了新楼,公司的骨干人员陆续迁入这边。   差五分钟整点,阮幸把手机揣回口袋,抬腿准备往里面进。   这时一辆迈巴赫从她旁边驶过,经过大楼前的小广场,直抵正门口,俨然是要成为门前一霸的架势,带过的风把阮幸的头发都吹扬在半空。   阮幸懵了瞬:“?”   这人好狂,都不知道把车停在停车位吗? 第4章 04 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   车子横行霸道,停在最前方,挡了进出的门,想不去注意它都有些难。   阮幸多看了几眼,忽然,她发现车牌号好像有一点眼熟。   这时驾驶位那边的车门先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为里面的人打开车门,动作熟练的宛如一位司机。   他侧头的时候,阮幸刚好看到他正脸——   巧了,这个人更他妈眼熟了!   紧接着,一双属于女人的又细又长的腿迈了出来,八厘米高跟鞋稳稳踩在地上,黑裙子白衬衣贴合着身体曲线,五官略有些寡淡,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优势却被主人表现到极致。   这不是叶书萱还能是谁?   已经不能用眼熟来论了,她就是磨成灰,阮幸都能认出她。   虽然前一秒有所猜测,但在看到叶书萱的时候阮幸还是没忍住磨了磨牙。   狗男女!   昨天的事情她还没计较,今天还敢出现在她面前!是觉得她头顶青青草原又绿又广阔,跑起马来格外舒服吗?   “都说不用送到这里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呀。”   “是我该说抱歉,之前耽误你不少时间,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过来,我车子停这里你正好少走几步路。”   “我是觉得会影响别人进去,这样不太好。”   “快到上班时间了,外面哪儿还有人,我很快就走,影响不了的,你快进去吧,别迟到了,晚点再联系。”   “好的,你也快回去上班吧。”   阮幸脸色很差,她都不知道纪淮还会给人开车门,还会这么替人着想。   就在这时,叶书萱看到阮幸了,她愣了下,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小幸,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是找叔叔和阮则哥的吗?他们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纪淮转过头,见到身后的阮幸有些微惊讶,更是下意识喊了声,“阮幸?”   阮幸撇嘴:“我和你的关系好像还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吧?”   她视线从叶书萱脸上掠过,落在纪淮身上,笑着问,“你俩认识啊,什么时候认识的,给我讲讲呗。”   大概是听懂了阮幸的言外之意,叶书萱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表情受伤。   纪淮皱了下眉:“阮幸,你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阮幸依旧挂着方才的笑意:“你听出来了啊?”   “小幸,你别误会。我和纪先生之间没什么的,是最近两家公司间有点合作,我们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没怎么来过公司,可能不太了解这些。你如果很介意,我回去就把工作让给同事做。”   叶书萱面露急色,生怕阮幸真的误会了,澄清辩白道。   这番话说得体贴大方,甚至还有些委曲求全之意。   但是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因为结果会更糟糕。   果然,纪淮听后特别不高兴,他轻叱道,“阮幸你都乱想些什么?!我和书萱是工作上的交流,她为你们家工作很不容易,你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你不让她做是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叶书萱还在一旁替阮幸说话:“纪先生,你别怪阮幸,都是我不好。”   每次都是如此,在阮景同面前更是如此。   最终结果总是叶书萱很无辜很懂事,而她是任性是无理取闹。   不无条件偏向她的人,还有争夺的必要吗?   阮幸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长相随了方如怡,明艳精致,多一分显得庸俗,少一分则失了惊艳,她平时爱笑,给人的感觉多是娇俏可爱,忽然冷下来,距离感横生。   阮幸冷冷看着纪淮:“我们单独聊聊。”   因着前一秒还在乱吃醋的问题上,这会儿突然转了话题,阮幸语气平静态度冷淡,让纪淮有些措手不及,那股没泄出来的气给憋了回去,不上不下的。   他微怔了下,点头同意。   叶书萱欲言又止。   阮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好心提醒道,“你已经迟到七分钟了。”   “……”   *   阮幸的妈妈方如怡和闺蜜冯音韵感情很好,在阮幸还小的时候,方如怡就经常带着她去冯音韵家中做客,冯音韵很喜欢阮幸。   冯音韵的儿子纪淮,比阮幸大四岁。   她们两个曾开玩笑提过,说等阮幸长大了,让纪淮把阮幸娶回家。   阮幸这次回国,正是因为方如怡和冯音韵聊视频时提及这件事,于是方如怡便让她回来和纪淮多加相处、培养感情。   如果她和纪淮相处的还不错,也都有那个意思,便为他们两个举办订婚宴。   阮幸才二十一岁,她恋爱都没谈过一个,更别说考虑结婚那么长远的事情了。   但是因为方如怡的催促,阮幸不好拂了母亲的心意。   而且她小时候和纪淮一起玩过,记忆中纪淮是个很温柔的哥哥,有次她调皮从树上摔下来,嗷嗷大哭,树叶都被震落几片,纪淮蹲在一旁认真又无措地哄她。   所以阮幸并没有特别排斥纪淮,是很认真对待这件事的。   回国之后,阮幸和纪淮约见过几次。   可纪淮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也不是说他不好,就是有些二世祖都有的通病,性子和“温柔”这个词更是半点沾不上边。   不得不说,阮幸是有些失望的。   但是吧,人是一种多面生物,不能因为一点小毛病就否认对方。   阮幸觉得可能还是她对纪淮的了解不够,也许纪淮有着另外的足够吸引人的闪光点呢,所以她没有直接判纪淮出局,而是继续相处下去。   ……   午后的咖啡厅带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慵懒劲儿,舒缓的轻音乐静静流淌着,阳光透过玻璃墙斜射在木桌上,明暗界限,冷气吹得绿萝枝蔓摇曳。   阮幸捏着吸管搅了下气泡水里面的冰块,叮叮作响。   她在思考措辞,思考如何和纪淮说婚事就此作罢,并且还要让纪淮兜下麻烦,让他主动和长辈提出这件事。   见阮幸久不说话,纪淮以为她还在生气,心里挺烦的,但怕她哪天和冯音韵告状,这事儿更没完没了了。   他先打破沉默,耐着脾气道,“我和书萱之间什么都没有,最多就是工作上的往来,今天早上她去纪氏那边签合同,中午一起聊了会儿工作,我看她上班快迟到了,路上也不好打车,就送她过来了。你没事别乱吃醋。”   阮幸抬眼看他。   “我是有正常社交的成年人,和异性有接触很正常,你平时和男生朋友出去玩,我也没有说过什么吧?”纪淮继续道,“阮幸,我希望我们能够互相理解,你对我多点信任,给我点自由的空间,可以吧?”   阮幸:“?”   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的?   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被阮幸反驳,纪淮更自信了,顿了下,将话题再次转移到叶书萱身上,妄想可以调和她俩的矛盾。   “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叶书萱也是一个好姑娘,你有机会可以多去了解她,别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听说你不允许她去你家?你这样不对,她只是一个感恩的人,平时受阮叔叔照顾很多,想报答回去而已。”   “叶书萱是这么和你说的?”   “嗯?”纪淮不甚理解。   阮幸笑了,是被纪淮气笑的,她脑子以前是有坑才会觉得这个蠢货身上存在什么还没被发现的闪光点。   “叶书萱是不是好姑娘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是什么好姑娘,你可想太多了。”   “你要是同情她觉得她不容易,就多照顾着她点,再不济以后娶了她都行,纪氏太子爷夫人的身份够她过好日子了吧?也不用为我家辛辛苦苦工作了,我爸还得给她发工资呢。”   “我呢,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指不定心情好还能给你包个大红包。”   纪淮脸色不好:“阮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阮幸敛了笑意,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掌抵着桌面,上半身微倾,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纪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我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纪淮满脸错愕。   ……   *   傍晚七点多,和护士交代完病人的事情,纪随与回到更衣室,将身上的白褂子脱下来挂好,拿上私人物品准备离开。   这时,相嘉誉从外面回来,也是准备下班,他邀请道,“等会儿一起吃饭?”   纪随与拒绝:“不了,老爷子等我回去吃饭,催了好几次了。”   相嘉誉:“那行,你路上慢点。”   在大学时期,纪随与就从老宅搬了出去。   工作之后他经常加班,不仅白日忙,夜里也忙,有时候接到电话就要立刻赶到医院,时间很是紧迫,所以一直住在医院附近的公寓里,步行五分钟就能到达。   半个小时后,纪随与回到老宅,一推门便闻到弥散在整个餐厅的食物香。   老太太耳朵好得很,第一个注意到纪随与回来,当即沉下脸,佯装生气道,“我们家大忙人今天终于有时间回来啊?工作做完了?不加班了?”   纪随与自知理亏,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不再说话,任由他妈挖苦。   “小与,你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们都快吃完了才回来。你想吃什么,让王姨再给你做。”念叨几句后,老太太也累了,关心道。   纪随与摇头:“不用麻烦了,下碗煎蛋面就行。”   “回我这儿还准备吃这个?”老太太不乐意,拿眼瞪他,“你平时在家不会都这么随便应付的吧?”   “……”   “让你去相亲你不愿意,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带回个儿媳妇,我这辈子是不是都抱不上孙子了?”老太太埋怨。   “……”   这都怎么绕到这上面来的?   纪随与听得眉心直跳:“妈,纪淮还在呢,你就不怕你大孙子听着不高兴。”   纪淮连忙摇头:“我没关系,小叔的婚事要紧。”   老太太注意力瞬间转移到纪淮身上,想了想,道,“小淮今年也二十五了吧?不小了,该结婚了,可别跟你小叔学啊,最近有没有谈女朋友?”   纪淮:“……”   冯音韵睇了眼儿子,笑着道,“谈了,如怡家那个小姑娘,小时候经常来家里玩。她最近刚回国,两人正培养感情呢,指不定今年年底就能订婚。”   纪淮:“……”   就着这个话题,老太太和冯音韵聊了起来,一时也顾不上急需催婚的纪随与。   当事人纪淮心情复杂极了,实在不巧,她们口中那个又乖又好看的小姑娘今天下午才把他甩了……   回忆起这事儿,纪淮很丢脸,也很郁闷。   他往纪随与那边挪了挪,准备和同病相怜的小叔聊聊心事,“小叔,你说这女生都怎么想的啊。”   纪随与正端着玻璃杯喝水,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但也没打断。   “我怀疑她脑子里都是水,摇着晃晃还能响的那种。”   “嗯?”忽然想到某种可能,纪随与动作微顿,抬眸看向纪淮。   纪淮和纪随与年龄相近,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纪淮小时候很调皮经常犯事,多亏了纪随与罩着才能健康长大,纪淮对他还挺依赖的。   吐槽几句后,纪淮有种重回小时候的感觉,也不觉得丢人了,倾诉欲极强,“我不就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和其他女生吃个饭,再顺便送人家回公司嘛,她就开始无理取闹,乱吃醋,心胸狭窄,最后还拿分手威胁我,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就她那种公主病晚期的,要不是我妈在后面逼着,我怎么可能会娶她。”   ……   倏地,纪淮觉得后背一凉,他顿了下,话音跟着中止。   一抬眼便看到纪随与冷冰冰的眼神,以他对纪随与的了解,很清楚纪随与是生气了,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纪淮很茫然,小心试探,“小叔……?”   纪随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蠢货。” 第5章 05 小叔这是为他打抱不平呢   纪淮微怔:“?”   随即反应过来,小叔这是为他打抱不平呢。   刚才那些话,但凡在冯音韵面前吐露半句,他妈肯定就直接伸手往他后脑勺呼了。而小叔不仅耐心听他讲,还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想到这,纪淮瞬间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小叔总是最理解他,最维护他的那个人!   被人认同的感觉确实不一样,纪淮一扫之前的郁闷和愤慨。   “女人确实挺蠢的,除了自以为是还是自以为是,我看她以后上哪儿能找到像我这种又高又帅又优秀又有钱又乐意包容她的男人。等回头后悔了,她哭着回来求我,晚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我是不会再同意娶她的。”   一番狠话说完,纪淮心里畅快很多。   但下一秒,他忽然想起来冯音韵平日是如何将阮幸挂嘴边,恨不得拿他和阮幸换换,要阮幸做自己女儿的事情。   纪淮稍有些犹豫了,觉得话其实也不能说太满……   万一真有那一天,冯音韵指不定是站阮幸那边的,让人把他绑到民政局结婚这种事他妈可是真干得出来。   以后要真成了一家人,他小叔也就是阮幸小叔了。   总不好让纪随与一直对阮幸有很深的偏见,而这偏见还是因为今天小叔特别懂他才留下的。   这么一想,纪淮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   为了一家和睦,他要付出忍让的太多了。   纪淮咬咬牙,昧着良心替阮幸说好话,“其实吧,阮幸也就还凑活,她长得就挺好,娶回来能勉强当个花瓶看看,而且还挺会讨长辈喜欢的,以后至少不会听到我妈问‘你老婆和我同时掉水里,你会救哪个’这种问题。”   纪随与嗤笑,端着玻璃杯起身。   离开之际,轻轻拍了下纪淮的肩膀,“那真是委屈你了。”   *   另一边,阮幸离开咖啡馆后完全没有心情去公司。   她原路返回,把再次入睡的盛千凝从床上拽起来,两人就“男人为什么如此自信”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从小到大,追求阮幸的男生不说绕舟城一圈吧,那也能绕她家一圈了。   哪个男生不是绅士有礼,送花送礼物送情书,巴巴跟在阮幸后边,提前打听好时间,故意制造偶遇,只为了能和阮幸说上几句话。   就纪淮,也就只有纪淮。   什么都没做过,都能有机会将阮幸娶回家,还偏偏好意思嫌弃她。   阮幸就是想破头都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本来因为想报复叶书萱,在不久前阮幸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决定对她的白月光纪随与下手。   可是不巧,纪随与是纪淮的小叔,这要真得手了,她不就成纪淮的小婶婶了?   阮幸当时想着纪淮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却要摊上这么件糟心事,她还有点于心不忍,觉得挺对不起纪淮的。   但没办法,谁让叶书萱做人不地道,看上了小叔叔却还来招惹侄子。   不过现在,阮幸是丁点歉意都没了!   纪淮这个狗东西就是活该!   能喊她一声小婶婶,是纪淮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对!   ……   晚上下班时,阮景同从助理那里得知阮幸一天都没来公司报道,他不怎么高兴,回到家后又说了阮幸几句。   但因为早上的事情,怕阮幸又闹脾气,教训的话要委婉和煦很多。   阮幸低着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也不反驳,静静听着。   至于听进去多少,会不会做到,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次日,一家三口在餐厅用了早餐。   阮景同没有立刻出门,让司机在外面稍等片刻,准备带上阮幸一起去公司。   不过阮幸并不怎么想和阮景同或是阮则坐同一辆车,觉得很不自由,就让他俩先走,她晚点自己开车过去。   离开时,阮景同不信任地看着阮幸。   阮幸连连保证今天一定会去报道。   就算再怎么不愿,答应过的事情,阮幸会认真对待。   出门前她特意挑了套稍正式一点的衣服,又化了一个淡妆,所以抵达公司时比阮则他们要晚半个小时,也迟到了二十分钟。   大理石地板光亮可鉴,亮金色阳光透过玻璃门斜射在地板上,亮晶晶的。   因为已经上班一小段时间了,等电梯的人早已坐回自己岗位上,大厅里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成雅无聊地拨了拨鼠标,四下环视,见没人注意,往林曦雪旁边凑了凑,小声道,“曦雪,你昨天请假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嗯?”   成雅:“你是不知道,昨天可发生了件大事。”   林曦雪整理着手里的文件夹,头也没抬,显然对她口中的‘大事’不感兴趣。   成雅兴致勃勃分享道:“就叶书萱嘛,她昨天早上上班时间出去了一趟,一直到下午快上班才回来,还是被一辆豪车送回来的!”   林曦雪:“那怎么了?你们不都说她和阮总是亲戚,家境应该不差的。”   “不是豪车不豪车的问题,你听我继续说呀。”成雅神秘兮兮,“昨天那辆车直接开到大楼前面,就那块地,然后一个男人从车里出来给叶书萱开车门,应该是叶书萱男朋友,不然就是追她的人,个子高,长得也帅,俩人站一起还挺配的。”   “结果没一会儿突然过来一个女生,横插在他俩之间,三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那个女生把叶书萱男朋友带走,叶书萱进来的时候脸色挺不好的。昨天下午我们私下里都在猜他们三个的关系。”   “我感觉那个男人肯定是叶书萱的男朋友,那个女生估计是想插足的小三,要不就是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成雅撇嘴,语气带着点不屑,“说实话,那个女生长得还行,怎么就能干出抢人家男朋友的事,不要脸。”   林曦雪:“说不定那个是正牌女朋友,叶书萱才是小三。”   成雅坚定反驳:“不可能,那个女的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林曦雪不想接这话,提醒她,“工作吧,等会儿经理过来看到又该说你了。”   成雅烦闷的叹了口气:“叶书萱长得好,性格好,家境好,还有有钱的男朋友,真让人羡慕。我要是她我就在家啃老了,才不出来上班呢。”   ……   几分钟后,阮幸从外面进来。   成雅正支着下巴胡思乱想,她眼睛尖,刚好看到松开玻璃推门扶手的阮幸,定神一看,不正是昨天下午横插一脚的那个女生嘛!   她连忙喊道:“等等,你往哪儿去呢。”   阮幸正在和阮则的助理通电话,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说你呢,哎呀,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成雅语气更差了。   阮幸后知后觉,她疑惑地转过头,手机往旁边放了些,“你在和我讲话吗?”   “你以为呢?除了你这还有谁!”   “?”   阮幸是真的茫然了,她好像没得罪过这个女生吧?   成雅见阮幸仍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偷溜进去却被抓包的羞愧,她瞪了阮幸一眼,凶巴巴道,“现在是上班时间,外来人士不得入内,找人也不行。”   阮幸想着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过来,还没入职,前台确实不认识自己,她走过去,准备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给成雅接听。   哪知成雅根本没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是来找叶书萱挑衅的,一脸不耐烦,说话还有点阴阳怪气儿,“你爸妈都怎么教你礼义廉耻的,不知道离别人男朋友远一点吗?你是有多缺男人啊。”   林曦雪人都懵了,有点没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听到‘男朋友’这种话,她很快想到几分钟前成雅说的那个事情,大概猜到成雅这会儿说话为什么这么冲了。   面前的女生可能就是八卦里的当事人之一。   成雅平时就爱巴结有钱的同事,特别是在传出叶书萱私下里喊阮总叔叔这件事后,她直接成了叶书萱一号吹,对叶书萱的态度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但林曦雪真没想到成雅会蠢到这种地步,人家女生说话和和气气,也没做什么事,她态度这么恶劣,要是让经理知道这工作还想不想干了。   阮幸脸色直接沉下来:“我也挺想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教我的,你帮我问问?”   她完全没给拒绝的机会,直接将手机调成免提模式,放在大理石台子上,声音发冷,还有压不住的愠怒,“周译哥,麻烦让我哥接个电话,楼下有个前台想咨询一下我的家教问题。”   屏幕中央显示着“周助理”三个字。   还不等成雅多想,电话那端的声音传了过来,“阮小姐,阮经理和阮总正在会议室开会,现在不方便接听,不然我和对方沟通?”   温和有礼,异常耳熟。   周译名校毕业,人帅温柔,是阮则身边的助理。他在公司中的人气仅次于阮则,是女同事想展开办公室恋情的绝佳人选,但一直都没人能够攻下。   成雅天天和人聊八卦,自然不会认不出周译的声音。   ——我哥。   ——周助理。   ——阮小姐。   在信息画上等号的那一瞬,成雅脑袋“嗡”的一声乱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阮幸,脊背发凉,直冒冷汗。   “阮……”   嗓子干涩,想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幸掀了掀眼皮,眸中冷漠至极,和阮则看向犯错下属时的神色如出一辙。   食指指腹压着手机边缘,向成雅那边推了些距离,“接电话啊,电话费挺贵的,别浪费时间了。”   成雅:“阮小姐——”   阮幸打断:“和你聊的对象不是我。”   ……   半个小时后,公司里都知道成雅因为得罪阮氏的大小姐被辞退了,以及大小姐即将入职成为他们的同事,一时间人心惶惶。   一是不知道成雅怎么得罪大小姐的。   二是大小姐脾气如何,怎么刚来就辞退一个人。   三是以后该如何相处。   有人见过叶书萱私下里和阮景同一起吃饭,也有人听过叶书萱私下里喊阮景同叔叔,还有经理透露过阮景同有对叶书萱多加照顾的意思。   因此叶书萱和阮总有亲戚关系,是公司同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大小姐是阮总的女儿。   想当然,她和叶书萱也是亲戚,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在叶书萱去茶水间接水时,有关系好的同事跟上去,“书萱,你听说没?”   叶书萱低头冲洗着杯子:“听说什么?”   “成雅今天被辞退的事情。”同事打听道,“没想到阮总竟然还有一个女儿,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小幸吗?她要进公司了?”叶书萱一副惊讶的样子,“那真是太好了,叔叔之前一直说小幸不务正业,没想到她现在想开了,叔叔应该很开心。”   “她性格怎么样?好相处吗?”   “还可以。”叶书萱默了瞬,含糊道,语气不乏有为难的意思,“她脾气有点急,不过人很好,以后麻烦你们多照顾包容她一下。”   得,懂了。   不务正业二世祖,被家里强迫进公司。   脾气差,不好相处。   拿到确切消息后,同事连连道谢。   两人分别泡了杯咖啡,前后走回办公室。   五分钟后,公司内更加人心惶惶,纷纷将阮幸提到一级红色戒备状态,决定以后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实在不行就捧着夸着。   *   阮幸那边,由周助理带领着成功办理了入职手续,职位是阮则的秘书,和周译同一间办公室。   将她安置好后,周译开始忙自己的工作,一直不在办公室。   阮幸无所事事,她去阮则办公室拿了件备用衣服过来,垫在桌子上补觉。   巧的是,今天公司有个重要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不管是阮则还是阮景同都有些忙,一时间顾不上阮幸,也就没人发现她在睡觉。   阮幸一直待到中午,手机都玩没电了。   阮则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因为太无聊正在研究办公室的碎纸机,垃圾桶里已经倒了一堆碎纸片了。   “上午都做了什么?”   “看文件。”阮幸还没傻到自爆的地步。   “饿不饿?”阮则看了眼腕表,“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阮幸眼睛发亮,一猜就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   不过毕竟老实来上班了,是该奖励一下,阮则点头默许。   “吃火锅吧,全辣的那种。”因为盛千凝最近有点上火,拒绝阮幸的提议,自己一个人吃火锅又很寂寞,所以阮幸惦记很久了。   “……”阮则后悔了。 第6章 06 为您买单的那位女士留下的   阮则和阮幸的口味是两个极端。   阮则喜好清淡,阮幸重油重辣还嗜甜,所以他们两个平时都没办法在一起吃饭,每次在家时阿姨都要特意准备两份才可以。   阮则同意陪阮幸吃鸳鸯锅都算是作为兄长的关怀了,她还敢提要求吃全辣锅,怕不是做梦没睡醒呢。   不过最终,阮幸连鸳鸯锅都没吃到。   因为附近最好吃的那家火锅店客人已经爆满,排号都排不上,而且阮则下午还有一个会议,他要早些回公司做准备,也没那么多时间陪阮幸。   兄妹各自妥协半步,协商后的结果是去吃一家私房菜馆。   那家私房菜的菜品很合阮则口味,他是那家的常客,有时候不想吃公司的餐厅,会让助理提前定那边的外卖。   阮幸刚回国那阵子跟着阮则去过一次,还算满意,因为那家店更像是融合餐厅,不仅有阮则喜欢的清淡养生类型,还有她喜欢的辣到说不出话的菜品。   餐厅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进门便是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尽头是私密性极佳的包厢,瓦檐下挂着绛红色纸灯笼,黑色的毛笔小字潇洒俊逸,如果在晚上,灯光亮起时会更有氛围。   阮则拿过菜单,点了两道自己偏爱的菜,随后递给阮幸。   因为只他们两个人,点太多有些浪费,阮幸点了两道辣的和一份汤,最后又加了一道餐后甜品。   等餐间隙,阮则本来准备和阮幸聊聊的,但突然收到周译发来的一个比较紧急的文件,只开了个话头便结束了。   阮幸很没正行地歪在椅子上,左手托着下颌,懒洋洋地划着手机屏幕。   [盛千凝:哈喽,美女在吗?]   [阮幸:?]   [阮幸:美女等候多时了]   [盛千凝:过两天有时间吗?大概周六晚上,也可能周日晚上。]   [阮幸:想约我啊,请排号]   [阮幸:(分发爱的号码牌jpg.)]   [盛千凝:……]   [盛千凝:算了,说不清楚,电话里和你说。]   阮幸正准备回复不太方便时,盛千凝的电话便拨了过来。   手机铃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突兀,阮则抬头看她,阮幸只一瞬的不好意思,她晃了下手机,“哥,我出去接个电话。”   阮则瞥了眼腕表的时间:“嗯,早点回来。”   正值中午,从房间出来,阳光略有些晃眼,空气夹杂着燥热。   “什么事啊?”阮幸将电话回拨过去,边走边解释,“我刚和阮则在一起,有点不方便,现在出来了。”   走了段长廊后转过弯,阮幸看到一堵围墙,院墙边有棵几十年的银杏,郁郁葱葱,三四个雕花石凳错落摆放着,绿荫遮在青石砖上。   偏僻无人,阮幸愣了下才意识到她走错路,好像不小心拐到人家后院来了。   不过她本来也没要去的地方,正好这边安静,便站在树下讲电话。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也有一点点重要吧。”   “?”不重要还用得着电话里讲?阮幸无语:“直接说吧,不然我挂了。”   盛千凝:“欸欸,别啊。这周末晚上有个局,姜慎会过去,我呢就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玩,顺便介绍姜慎给你认识。”   阮幸:“最近阮则看得严,你要说纪随与会过去,那我肯定就去了。姜慎是谁我都不知道好吧,认识他干嘛?你收他多少好处了?”   “……”盛千凝,“请问您能把您那无处安放的魅力收一收吗?不是,你哪儿来的自信笃定人家就是你的追求者了?”   “你被人追求多了,也会有这种自信。”   “那不好意思,您这次误会了,人家可不认识你,人家平平无奇只是纪随与的好基友罢了,据说好到穿一条裤子那种,所以那天晚上纪随与也是有可能过去的。”   “俗话说得好,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但是你……就算了吧,倒是可以试试先打入他的朋友圈。你想啊,都是好基友了他们聊的话题可就多了,你可以从姜慎这边侧面敲击纪随与的爱好,或者姜慎对你印象不错,哪天在纪随与耳边吹吹枕头风,那效果你觉得呢。”   阮幸陷入沉默,怎么追个人还要讲究这么多弯弯绕绕……   直接来直球不好吗?行就行,不行就告辞!   而且纪随与偏好什么类型不好,偏偏喜欢小白花,矫揉造作,还得委婉迂回着来,想想就头疼,等以后她拿下纪随与,非要捶爆他狗头泄愤。   好半天没听到阮幸的声音,盛千凝催促道,“听到没?去不去啊?”   阮幸回神:“姜慎肯定去吗?那我也肯定去。”   “行,到时候联系,我妈喊我吃饭了。”   “好。”   挂断电话,阮幸准备回去,一转身,她看到不远处的纪随与,阳光斜洒在肩头,头发有些软趴趴的,眼尾那颗泪痣如星辰,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般。   纪随与刚好也在看她,眸光微深,隐隐有些复杂难言。   阮幸愣住,她后背一凉,心里跟着咯噔了下。   完了,刚才不会被听到了吧?那还搞什么啊,直接out全剧终了……   夏风过,枝条摇曳,簌簌作响。   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洒在青石砖上,点点光斑,左右晃动。   阮幸的心也跟着左右摇摆。   沉默了几秒。   阮幸坚信幸运之神眷顾着自己,她露出一个害羞的微笑,小碎步走到纪随与面前,脸颊红红,语气透露着惊喜,“纪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好巧哦。”   “……”   纪随与头一次见识到‘女生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一脸不如直接去世了的表情,后一秒一脸娇羞可爱,连个转折过渡都没有。   “和朋友吃饭。”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房门处。   阮幸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包厢,只是和其他的装修略有些不同,估计是给客人长期留存的那种。   “这样呀。”阮幸眨眨眼,“我刚才在和朋友讲电话,差点没注意到你。”   提到讲电话时,她特意观察着纪随与的表情,见他神色未变,阮幸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猜测纪随与应该是刚好路过,什么都没听到。   “我今天是和我哥吃饭,不然一定邀请纪医生一起。”   “没关系。”   “那下次请纪医生吃饭。”   “不用。”   “一定要的,纪医生什么时候方便呀。”   ……   两相推辞着,片刻都未有结果。   这时阮幸手机响了,是阮则拨过来的,他们点的餐已经上齐,阮则还等了阮幸一会儿,这才打电话喊她回去吃饭。   接通后简单讲了几句。   阮幸不舍地看了眼纪随与,这才几分钟呀,好感度都没刷上去呢,“纪医生,我哥找我了,那我先回去了。”   “嗯。”   忽然,身后传来纪随与的声音,“阮幸。”   阮幸脚步顿住,转过身,歪头看他。   纪随与走近,指了下她头顶,“有东西。”   阮幸“啊”了声,忙伸手去摸,下一秒她把抬至半空的手臂放下,故意道,“我看不到呀,纪医生帮我拿下来吧。”   纪随与未动:“头发上,往左一点。”   阮幸装模作样摸了两下,而手掌就很奇妙的恰恰好避开他所说的位置,还一副无辜道,“没有啊,纪医生骗我的吧。”   纪随与:“……”   这不摆明了赖上他了嘛。   纪随与没辙,薄唇微微抿起,最终向前迈了半步,伸手把挂在她发丝上的小叶子摘了下来,“好了。”   嫩绿色的叶片躺在手掌中央,掌心每一条纹路都是清晰的。   不知怎的,阮幸耳尖突然红了起来。   她没了方才的闹腾,道谢后匆匆离开,大有落荒而逃之意。   回去的路上,阮幸暗暗唾弃自己,她又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怎么每次看到纪随与都要这么……被蛊惑几秒……   她现在隐约还能嗅到纪随与靠近时,那股扑面而来的松木香和医院消毒液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很好闻,脑海中是方才抬眸时瞥到的微微凸起的喉结,整齐的衬衣纽扣,带着股禁欲性感。   阮幸揉了揉耳朵,这都能看出神,也太没出息了吧?   ……   “干嘛了,这么慢。”   听到推门声,姜慎望过去,挑眉道。   纪随与神色冷淡,拿过桌边的湿毛巾擦手,漫不经心道,“和阮幸很熟?”   姜慎疑惑:“阮幸?谁啊?”   纪随与动作微顿,但并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意思,很快绕开话题,“没事,我记错了。你这周末准备忙什么?”   姜慎:“这周末啊,周柏的清吧开业,我去暖下场子,你肯定不去就没喊你。欸不是,阮幸是谁,我还不清楚你这德行,要不重要你会提?快说。”   “医院还忙着,不吃回去了。”   “吃饭聊天不耽误,你不说我去问其他人了啊。”   ……   *   阮幸那边刚回包厢,便迎来阮则嫌弃的视线。   “乱跑什么,不饿?”   “嗯嗯嗯。”阮幸敷衍。   两道辣菜刚好是摆在阮幸面前,她坐下后便开始吃饭。   阮则就之前被打断的话题,重新聊起来,“早上是怎么回事?”会议结束时,周译和他简单提了几句事情经过,但具体的他想听阮幸来说。   阮幸扒了两口饭,以为他是要教训自己,语气不大好,“就那回事呗,我把前台开除了,你要不满意把我也开除了。”   阮则沉下脸:“阮幸。”   “在呢。”   “我不想和你吵架。”   阮幸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那你就是不想我吃饭了?我不信你助理没和你说,人都开除了,再问有意思没。”   她这样一句话几个刺,谁听了能舒服,阮则压着火,“别人欺负我妹妹,我连关心一句都不能了。”   “?”   阮幸懵了,这怎么跟想的不太一样?   她狐疑地看着阮则,在思考这个妹妹指的是她还是叶书萱。   阮家很少存在温情时刻,这种话根本不是阮则会说出口的,刚才他是被阮幸气到,脑子发热,嘴一瓢就说了出来。   现在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注意到阮幸的视线,他别扭地转过脸。   阮幸心里像是被小猫咪抓了下,痒痒的,她不确定道,“关心我?”   阮则:“……”   得,这反应阮幸懂了。   她心情立即雷阵雨转晴,脸上荡着笑意,不仅将具体过程描述出来,还一点都不含糊地趁机告状,又顺便说了几句叶书萱的坏话。   阮幸是在成雅得知要被开除时,她向阮幸求情,阮幸这才知道她口中‘抢的别人家的男朋友’是谁,感情她一个正牌未婚妻在别人眼中还成了死缠烂打的小三了?不说别的,纪淮他配吗!   虽说这件事和叶书萱没有直接关系,但多多少少也因为她。   阮幸记仇,在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她迟早要报复回去,纪随与她是势在必得,而且她都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在叶书萱面前炫耀的画面了。   阮则在听后沉默了几秒,虽有点迁怒,但不好处理,只得将这事儿先记下来。   可阮幸不知道,心想着阮景同往日多欣赏多喜欢叶书萱恨不得她是自己亲生女儿的样子,觉得阮则大概也是这样。   她撇了撇嘴,也没放在心上,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   半个小时后,两人吃得差不多了。   阮则准备按桌子上的呼叫铃让服务员过来结账,阮幸站起来,主动提出要去柜台买单。   阮则不解,不知道她这是闹哪出。   阮幸随便扯了个理由:“我吃好了,走两步消消食。”说着拿上手机朝外走。   “等等。”阮则叫住她,翻出张卡,“刷我的。”   阮幸一点都没推拒客套,拿上后笑嘻嘻道谢,“那我先过去了,等会儿门口等你,你慢慢吃,不着急。”   ……   纪随与是在阮幸离开不久后出来的。   这家店是姜慎名下的,他们过来吃饭都是记姜慎账上,月底姜慎一起结算,但今天,他从柜台经过,突然被收银员叫住。   纪随与先是看了眼姜慎,这才走过去。   姜慎挺茫然的,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收银员表情也有点不安:“纪先生,你们包厢的账单已经被买过了。”   她是上星期新来的,业务不怎么熟练,刚才帮阮幸结完账后,又在她的要求下给结了纪随与他们的账单,等人走后才觉得有些不妥。   姜慎:“?”   因为刚才碰到阮幸,纪随与有一点猜测,倒没有特别惊讶。   收银员从抽屉里拿了张纸条出来,递给纪随与,“这是刚才给您买单的那位女士留下的。”   听到‘女士’两个字,姜慎可精神了。   他手臂搭在纪随与肩上,吊儿郎当地挂在他身上,一边伸手拿纸条,一边不正经地调侃道,“老纪,你可以呀,平时出门被美女搭讪就算了,吃饭还有美女主动买单啊,原来长得帅真能当饭吃。”   收银员悄悄打量着老板和他朋友,对这话十分赞同。   她要是有钱,她也乐意替他们买单。   纪随与手腕一歪,躲过姜慎伸过来的爪子。   姜慎不乐意了:“老纪你变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小气了,不就是张小纸条吗,写的肯定是联系方式,哥见多了,不稀罕。”   纸条是对折在一起的,纪随与手肘向后捣了下,把扒拉在他身上的姜慎推开,也没立刻看,而是又折了一下,认真塞进衣服口袋。   姜慎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要知道以前上学时期,纪随与每天去班里都能见到一桌兜的情书,他连封面都懒得看,直接倒进垃圾桶,而现在就一张破纸条,都能有这种待遇?   不到两秒,姜慎觉得脸有点疼,他再度凑上去,好奇道,“谁写的?看看呗?对人家有意思?你和我说说,我教你追小姑娘。”   纪随与神色清冷:“你先找到女朋友再说。”   姜慎:“……” 第7章 07 老纪一开花就来这么刺激的啊……   回到公司时间尚早,阮幸在阮则办公室里的休息间内稍微睡了会儿。   到上班时间后,阮则给了她一个U盘,要她下午把里面的文档和表格全部整理出来,顺便熟悉公司的基本业务。   不知道是阮幸平时太过不着调,还是阮则过于看不起阮幸。   在阮幸拿上东西准备出去的时候,阮则突然叫住她,脸上挂着丝不信任的表情,多问了句她是否会用电脑上的办公软件。   阮幸一头问号,随即沉下脸,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整理东西,看文件,是一个很枯燥的事情。   搞了半个小时阮幸就失去兴趣,而且从餐厅出来后她就一直惦记着纪随与的事情,工作之余更是时不时点两下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是的,从来没有追过人的阮幸用的还是上世纪特别老土的招数——   在纸条上留了一串联系方式。   不过,直到下班时间,阮幸都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好友申请。   平静下来后,她忽然意识到留微信这个行为不太妥当,好像是就差把“对你感兴趣”这几个字写出来了,太不矜持,也太不符合小白花的人设。   因此,阮幸陷入忧虑,她不会就这么把人吓跑了吧?   *   周六晚上,在阮幸再三保证会在十一点之前回家,阮则才放她出门。   想到可能会偶遇纪随与,阮幸特意穿了条薄纱款特别仙的白裙子出门,裙摆缀着星星金线绣,在光下熠熠发亮,掐腰设计,衬得她纤腰盈盈一握。   为此,还搭配了‘直男看不出来化妆’的层层淡妆。   盛千凝接到阮幸时都惊到了:“幸崽,你这是段位升级了?”   她毫不含糊地夸道:“哇你这个眼妆有点绝啊,你现在这样就是那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本白莲。别看我,我不是纪随与,勾引我没用。”   “狗屁。”   “……”   阮幸一开口,感觉全没了,她拉下副驾驶的镜子,对着照了照,镜中自己双眸含水,看谁都跟要哭了似的,柔弱清纯感十足。   但事实是,阮幸确实有点想哭。   “我拆了副新买的美瞳,就你前阵子强推的那款,垃圾!太垃圾了!”   戴上去好看是好看,但有点不太舒服,有异物感,刺激的她一直想流泪。   盛千凝沉默,而后从车里翻出包湿巾,递给阮幸,“你擦擦手,摘下来吧。”   “没事。”阮幸倔强,“我化妆品防水,妆不会花。”   “……”   因为即将到达目的地,阮幸想起三四天都没动静的微信,忿忿吐槽道,“千凝,我怀疑我失去魅力了。”   但自信如阮幸,下一秒她便否决这一想法,“不对,我魅力依旧。是纪随与需要水滴筹,不然他拿到美女的微信号这么几天,还是自己心仪心动的那款,竟然能忍住不去加她好友,这怎么解释。”   “大概这就是学神和我们学渣的不同,人家学神的世界里,只有学术研究和救死扶伤的大爱,没有美女,你可能还没一份没读完的病例重要。”   “我不信。”   “你不信也是事实,不然你再翻翻好友列表看看会不会出现奇迹。”   “……”   西街是舟城这边有名的堕落街,华灯初上时,盏盏霓虹从街头亮到街尾,照亮半边墨蓝色天际,恍如白昼。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到店门口。   ‘昼夜’是周柏开的那家清吧,在西街尽头,位置算不上很好,但不知是刚开业宣传做得好,还是他朋友多都过来捧场,门前停车位爆满。   盛千凝找了好半天才将车子停放好。   她俩来得稍有些晚,进去时歌手已经抱着吉他在舞台中央演唱了,温柔小调在室内流淌着,三三两两客人坐在桌前小声交谈,气氛很舒服。   阮幸的朋友和姜慎他们虽差了些年龄,平时玩不到一块,但彼此认识,交集是有的,这会儿都在二楼坐着。   刚到楼上,盛千凝戳了戳阮幸手臂,示意她往沙发那边看。   男人姿态放松,懒洋洋陷在沙发里面,无处安放的长腿踩着面前的小茶几,整个人吊儿郎当的,不知道旁边人说了句什么,他唇角勾起抹痞笑。   “那个黑短袖的,是姜慎。”盛千凝小声介绍道。   阮幸点点头,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和他熟悉起来。   这时,姜慎突然动了,他歪了下身体,肩膀抵着沙发背,抬起手臂勾住坐在他旁边那个人的脖子,将距离拉近讲话。   说是讲话,但更像是咬耳朵……   蓝紫色光柱在他们身上一晃而过,有点暧昧。   阮幸心情复杂,她问盛千凝,“姜慎结婚了吗?”   “没呢,他现在单身,怎么了?”盛千凝不解,忽然她想到阮幸最近干出来的一堆离谱的事儿,惊愕猜测,“你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   “没有。”阮幸,“你不是说他和纪随与好到穿一条裤子吗。”   她下巴微抬,示意盛千凝看,“现在他和其他人都能这么亲密,那和纪随与该好到什么程度,他俩还都单身……”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盛千凝懂了。   盛千凝陷入沉默。   “阮幸。”   “千凝。”   就在这时,朋友注意到楼梯口的阮幸和盛千凝,朝她俩热情地招手。   思绪被打断,阮幸没再多想,和盛千凝一起坐过去。   几个人关系不错,经常一起玩,很快便聊上了。   ……   姜慎正和周柏分享八卦,就那天和纪随与一起吃饭,有小姑娘给他买单又留纸条的事情,以及纪随与异常不对劲儿的态度。   刚说着,就听到坐对面那块的小朋友们喊阮幸名字,姜慎本来也没在意,但下一秒突然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想了好半天没理出个头绪,周柏见他不吭声,笑骂道,“然后呢?随与会收人纸条?连草稿都不打就想骗我。”   电光火石间,姜慎想起来了!   他抬头打量起正准备坐下的阮幸,一袭仙女裙在人群中格外惹眼,黑直发披散在肩头,五官精致明艳,很纯但不寡淡,笑起来还有颗小酒窝,很甜。   纪随与喜欢这种类型……?   周柏踹他一脚:“看什么呢?想好怎么往下编了?”   姜慎挥挥手:“看老纪心上人呢,别耽误我。”   “?”周柏:“哪个?”   姜慎扬了下眉:“喏,对面那个小朋友,应该是叫阮幸。”   姜慎不认识阮幸,但周柏认识。   周柏和阮则比较熟,知道他有个妹妹叫阮幸,也见过几次,所以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迟疑了几秒,向姜慎确认,“你说谁?”   “阮幸啊。”   “你做梦呢吧,阮幸是随与他侄媳妇,估计年底你还要给纪淮包红包。”   “???”   姜慎直接傻了,半晌吐出句话,“老纪一开花就来这么刺激的啊。”   周柏:“……”   姜慎坚定认为纪随与对阮幸有那么点意思,不然依着他的性子怎么会突然提一句,又刻意转移话题,明摆着不对劲儿呢。   周柏则相信纪随与是个正经人,不可能做出这么刺激又难以收场的事情。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双双陷入沉默。   二楼离音响有些距离,而且人少,相对来讲要安静一些。   姜慎坐的这边更是安静了,而且他注意力时不时飘到阮幸那边,如果刻意听,是能听到几句他们的聊天内容的。   ……   不久,姜慎从沙发缝里扒拉出来手机,认真敲击起键盘来。   [姜慎:狗东西!你不做人!]   纪随与晚上要值班,刚整理好办公桌准备去急诊室,看到后顺手回了条:[?]   [姜慎:狗逼玩意儿,我见到阮幸了。]   [纪随与:哦,不认识。]   [姜慎:你就装吧。小姑娘今天打扮的很好看,笑一下贼他妈甜,我觉得我都要心动了,她现在旁边坐了一二三四五,六个同龄小男生。当然都不如我,你说我过去聊聊有机会吗?]   纪随与盯着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熄灭屏幕。   前几天在急诊室的那个凌晨,不是纪随与第一次见阮幸,他很清楚阮幸是谁,也很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细微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阮幸认识他,却又不认识他。   口袋里的手机一下接一下震动着,姜慎明显是没准备放过他。   纪随与调成静音模式,刚走到电梯前,电梯门打开,相嘉誉从里面走出来,“晚饭吃了没?我等会点个餐,你要吗?”   纪随与摇头:“不用,我先值班,你快去吃吧。”   相嘉誉没推辞:“行。”   一个往电梯里去,一个往科室走,擦肩经过。   走了两步,相嘉誉突然拐回来,“随与等等,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件事儿,上次咱俩值班时你捡到的那只口红呢?苏医生说她口红掉了,我在急诊室抽屉里翻了翻没找到,你放哪儿了?”   “不是她的。”   “啊?好,那我让她再找找。”   “欸,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的?”   相嘉誉又反应过来,但问出口的时候电梯门刚好合上,他在原地愣了两秒,转念一想应该是已经还给失主了,那肯定知道是谁的。   他忙了一天了,头都是晕的,找到理由后没再继续纠结下去。   急诊室暂时没有病人,纪随与在办公桌前出了会儿神。   片刻,他拿出手机,只见整个屏幕都满了,全是姜慎发来的消息。   [姜慎:小姑娘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你说是看我呢,还是老周?]   [姜慎:现在小姑娘都这么野?我看她都喝两三杯了,你可以吗?哦不对,你都不喝酒,你不行。]   [姜慎:不理我?]   [姜慎:行吧,那我去陪小朋友们玩会儿,顺便和小姑娘深入了解一下。]   这条之后,姜慎没再发过来任何东西。   距离现在已经是十五分钟前了。   纪随与抿唇,手指无意识拨弄着笔记本的页角,眉宇间浮现出躁意。   许久许久,他打开本子,从中间翻出一张已经被压平展的小纸条。   ——纪医生,有机会请你吃饭嘛//v//   ——Apricot-R 第8章 08 眼睛很漂亮   橘黄色灯光穿过灯罩倾泻而下,在玻璃杯中折射一圈,映得漂在气泡水中的冰块晶莹剔透,杯壁受冷有密密的水珠沁出。   阮幸咬着吸管玩手机,她喜欢听碎冰的声音,时不时在杯中搅动两下。   过了会儿,她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头,半伏在桌前,食指在屏幕上滑过,懒洋洋的,和另外几个玩国王游戏玩到热火朝天的人仿佛是两个世界。   已经快八点了,丝毫没有纪随与会过来的迹象。   而且她刚才在网上查了下,舟一院这会儿早下班了,要过来也早该过来了。   阮幸叹口气,决定将今晚的重点放在姜慎身上。   就在这时,她旁边光线被挡到,阴影落下,阮幸歪头瞥去,只见姜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站在她右手边空位前准备坐下。   手机屏幕还显示着和舟一院相关的搜索内容,阮幸倏地熄灭屏幕,腰背也不自觉挺直了些。   姜慎露出友好的微笑:“方便我坐吗?”   阮幸矜持点头。   “姜慎哥!”   不等姜慎自我介绍,坐阮幸对面的那个男生刚好抬头,热情地打着招呼,随即又很自来熟地向阮幸介绍起来,“阮幸,这是姜慎哥,比我们大几岁,你不经常回来,可能不认识。”   准备了一番绝世好介绍结果被抢白的姜慎:“……”   男生也就是秦时然,紧接着介绍周柏,“这是周柏哥,这家店的老板——”   周柏打断:“小幸,我是你哥的朋友,我们以前见过几次。”   之前没仔细看,阮幸只把他定位成‘和姜慎咬耳朵的人’,再看确实觉得有点眼熟,经提醒后也回忆起来了。   她笑着喊:“周柏哥。”   周柏睨了姜慎一眼,脸上是温润的表情。   姜慎气得咬牙,别以为他没看出他那点炫耀的小心思,狗东西!   差不多算介绍完了,秦时然真诚夸道,“周柏哥,你这店里的装修真不错,气氛也好,特别是这调酒师,你哪儿请的啊,厉害!”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   “你们喜欢就好。”周柏唇边是笑意,他看向阮幸,“以后过来在吧台报我的名字,给你们免单。”   “欸好,谢谢周柏哥。”秦时然毫不客气应下。   前一秒还认定阮幸和纪随与没半点不寻常的周柏,现在又这么努力刷好感。   姜慎实在看不下去,瞪了他一眼,“报我名字也能免单。”   阮幸:“……”   阮幸温婉地笑着:“谢谢姜慎哥,谢谢周柏哥。”   简单认识后,秦时然继续投入游戏中,姜慎和周柏在一旁闲聊。   片刻,姜慎的目的渐渐暴露出来,他故意道,“纪随与怎么回事啊,等他这么久还不过来,是准备再放我们鸽子?”   ——纪随与在医院值班,压根就没答应过来。   周柏抿了口酒:“随与比较忙,没时间过来吧。”   阮幸给阮则转了个两块钱的红包,感谢他和周柏是朋友,惠及到她,让她什么都还没做就如此轻易地达到目的。   忽然,听到纪随与的名字。   阮幸回复消息的动作顿住,她佯装不经意地侧了下头,默默竖起耳朵。   纪随与不愿意承认,姜慎便直接从阮幸这边入手。   他注意力一直放在阮幸身上,自然没错过阮幸的小动作,当即给周柏使眼色——看吧,绝对有猫腻!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是在偷听,阮幸仍一副低头玩手机的样子。   只是她心思早都跑到别处了,手指随意拨弄着,不知不觉竟点到了微信通讯录界面,右上角的小红点格外显眼。   阮幸点开新多出的那个好友申请,昵称:[J]。   头像是一张静物照,凌乱的摆设还挺有艺术气息,焦点是一个绿色的没长熟的果子,阮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品种,但隔着屏幕都觉得牙酸。   点进朋友圈,一条横杠,什么都没有。   姜慎无意偷窥,他本来是想瞧瞧阮幸的反应,可架不住眼神太好,一侧眼便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而且阮幸刚好在放大头像研究那个绿果子。   哦豁,这可有点眼熟啊。   姜慎再往下一瞥,一排看不到尽头的好友申请,还全都是没有通过的。   姜慎悟了,搞这么半天,还遮遮掩掩,感情纪随与是单相思啊,连人家小姑娘的微信号都没加上,也怪可怜的。   眼看着阮幸没认出那是纪随与,正准备按下拒绝选项时,姜慎掏出手机,“妹妹来扫个码。”   他解释道:“打游戏吗?你周柏哥的电竞酒店快开业了,到时候联系你过去玩。”   不告诉他呢。   现在纪随与还不是要靠他才行。   呵。   阮幸动作一顿,没来得及点下去。   “稍等下,我发条消息。”当着阮幸的面,姜慎故意点开和纪随与的对话框,转头和周柏说,“纪随与这狗东西终于回复我了。”   一晃而过的头像。   刚研究半天的酸果子头像。   好像是……一样的!   阮幸心念一动,准备通过申请。   但再一想,这人晾她好几天了,她凭什么上赶着加好友,是不要面子的吗!随即手指移了下,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拒绝选项。   暗示半天的姜慎:“……”   秦时然是今天才认识阮幸的,美女谁不喜欢啊!   见姜慎他们在互相添加微信,他忙调出二维码,推到阮幸面前,笑嘻嘻道,“再扫一个呗,舟城这边我熟,你要没人玩随时约我。”   阮幸不好拒绝:“好啊。”   “……”   姜慎发现了,小姑娘是真的挺受欢迎,先不说通讯录里那一排想加她好友的小男生,面前就还凑着个热情似火的。   说实话,纪随与希望真不大。   通过秦时然的验证时,阮幸发现纪随与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比上条多了点备注的内容:[我是纪随与,你有东西落医院了。]   阮幸:“?”   她丢东西她自己能不知道?   这招数她懂,她也准备了,只是没来得及往纪随与身上用。   想到这,阮幸膨胀起来。   看吧,她魅力依旧,纪随与这不就被她吸引,还用上小心机了。   沾沾自喜片刻,阮幸勉为其难添加纪随与为好友。   两分钟后,纪随与发来第一条消息:[来医院一趟。]   阮幸摆起架子来,故意推拒:[纪医生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在公司加班,可能要忙到凌晨才有空,如果不着急就下次吧。]   [纪随与:(照片)]   [纪随与:你的吗?]   照片上是一根黑管唇釉,盖子处贴了一只肥兔子。   巧了,还真是她的……   感情纪随与是很正经让她去认领失物,而其他的全是她脑补的,霎时间阮幸心情糟糕透了,尴尬地能抠出一间三室一厅来,她恨不得立刻将手机丢出去。   阮幸没了撩拨的兴致,字里行间都是冷冰冰的——   ‘好像是我的,但是最近没时间过去,纪医生直接扔掉吧。’   按下最后一个句点,正准备发过去,纪随与的消息先发了过来:[你不是想请我吃饭?我现在在值夜班,晚饭还没吃,方便送过来一些吗?]   ……?   怕自己又想多,阮幸盯着对话框重复看了几遍。   才终于确定,纪随与眼睛好像是痊愈了。   *   半个小时后,阮幸出现在舟一院急诊大厅。   和上次过来时情景不同,等候区坐了不少人,白炽灯常亮,冷白光线衬得他们脸色更加苍白,痛苦难掩。   急诊室内自然也在忙碌着,阮幸知道轻重,靠着墙安静等待。   房门微敞,她看到纪随与和病人讲话,他注视着对方眼睛,时不时在纸上写字,是一贯冷淡的表情,但多了些许认真和耐心。   不知怎的,阮幸硬是品出了点温柔。   许久,终于解决完所有病人的问题,急诊室再次安静下来。   纪随与抽了张消毒湿巾,边擦手便和相嘉誉说话,“我出去一下,五分钟回来。”说着拿上手机,起身朝外走。   距离阮幸出现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门外早没了她的身影,纪随与原以为她早就离开了,出来是准备给她拨个语音电话。   但没想到会在休息区看到她,小姑娘明显是困极了,脑袋向下一点一点的,怀里的包快掉出去都毫无所觉。   纪随与失笑,如昙花,转瞬便不见踪迹。   他有些后悔让阮幸过来,早知道会突然忙起来,就让她在那边好好玩了,有姜慎在旁边看着并不会出问题。   “阮幸。”   窝在椅子上睡觉并不舒服,阮幸睡得迷迷糊糊,梦到自己在低头织毛衣,织了一件又一件,脖子快断了还在织。   忽然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瞬间惊醒,下意识抬头。   但动作过猛,后脑勺直直朝墙壁撞去,多亏纪随与眼疾手快,用手掌在中间垫了下,这才免了糟糕事情的发生。   “小心点。”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如红酒般低沉醇厚,又带了些用嗓过度的沙哑。   视野中是熨帖整齐的黑色西裤,衬得双腿又长又直,白褂子垂在身侧,带着天然的禁欲感。   阮幸愣了几秒,缓缓仰头。   表情是不在状态的呆,眼泪在眼眶边打着转儿,虽然刚才有纪随与垫着,但还是疼出生理性眼泪。   “很疼?”   “嗯。”   “……”   默了瞬,阮幸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从旁边椅子上拿过外卖盒,递给纪随与,小声嘟哝着,“都凉了。”   纪随与语气带着歉意:“抱歉,那会儿突然忙起来,没时间出来。”   阮幸又揉了揉眼睛,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工作比较重要。”   “谢谢,晚点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还没吃晚饭嘛,你快去吃。对了,你们医院有微波炉吗,你加热一下再吃,不然对胃不好。”   说话间,阮幸已经揉了好几次眼睛。   纪随与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伸手抓住阮幸的手腕,另只手捏着她的脸颊,迫使她仰起头。   阮幸“唔”了声,不解地看着纪随与。   借着并不怎么明亮的光线,纪随与注意到她眼睛红红的,眼周一圈是揉出来的,里面也红红的,“怎么回事?”   因为脸颊被捏着,阮幸吐字不太清楚:“美瞳不舒服。”   本来她出门时戴着就有些不舒服,经过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磨合好,结果睡了一会儿眼睛变得干涩,就又难受起来。   “近视?”纪随与问。   阮幸摇摇头,她这种学渣从小到大最讨厌看书了,怎么可能近视。   纪随与眉头微皱,语气不自觉重了些,“去摘掉。”   这种感觉,像是在面对阮景同。   阮幸抿着唇,好半天才压下想杠回去的冲动,虽然知道纪随与是为自己好,但她就是不想顺着纪随与的意思来。   阮幸微垂着头,胡乱编了个理由,“我第一次戴,还没学怎么摘。”   声音闷闷的,而且刚才流了会儿眼泪,听着还有点委屈的感觉。   纪随与整颗心都软了,像是面对出生不久的小猫崽一样,不过小姑娘年纪也不大,在他面前可不就和小猫崽差不多了。   “跟我过来。”   说完,纪随与走在前面。   阮幸撇嘴,想到自己目前还处在刷好感度的阶段里,不情不愿跟了上去。   她过去的时候,水龙头刚刚被拧上,纪随与没带纸巾,悬在水池上方的手腕轻轻甩了甩,晶莹的水珠在指间滑动,骨节分明,冷白色皮肤,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仿佛艺术家精心雕塑的艺术品。   纪随与转过身,上前两步,站立在阮幸身前,“抬头。”   两人间距离很近,仿佛被拥在怀中,阮幸都感受到他喷洒在耳际的温热呼吸。   纪随与神色专注,左手压着阮幸眼皮,右手食指和拇指在眼球上方轻轻捻了下,很快,两只美瞳都被取了出来。   动作很温柔,阮幸没感到任何不适。   随后他松开阮幸,把东西扔进垃圾桶后,又洗了次手。   “谢谢纪医生。”阮幸适时开口。   经过刚才的折腾,小姑娘眼睛通红水润,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此刻正仰头看他,茶色眸子盛着他的身影。   纪随与垂着眸,没有说话。   片刻,他没忍住蛊惑。   阮幸愣住,呆呆看着纪随与在她头顶揉了揉,耳边是他的声音。   ……   “眼睛很漂亮。”   “以后不要带美瞳了,没必要。” 第9章 09 捕猎时间   [纪医生,我到家啦~]   [(幼崽嘟嘴可爱表情包jpg.)]   回家后,阮幸第一时间给纪随与发平安消息。   之前在医院纪随与觉得时间太晚,提议找朋友送阮幸回家。   阮幸自然不愿意,如果叫来的是姜慎或周柏那还好,但如果不小心把纪淮喊来了呢,岂不是要提前进入修罗场,她以后还怎么勾引下去。   最后纪随与只将阮幸送到医院门口,看着她上车,并记下车牌号。   等了片刻,对话框毫无动静。   困意再次翻涌,阮幸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决定先去卸妆洗漱。   站起来时她想到方才在客厅时阮则嫌弃的表情,扯着衣服嗅了嗅,好半天才闻到点在外面沾染上的酒精味。   阮幸撇嘴,阮则属狗的吗?狗鼻子:)   水声淅沥,热气氤氲,镜子雾蒙蒙的。   许久才停下来,再加上一连串复杂的护肤流程,等阮幸再拿到手机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她发现纪随与终于回复消息了。   但是时间是五分钟前。   [J:嗯。]   阮幸:“……”   阮幸真诚觉得,如果按照这种交流速度,回家路上她要真遇到点什么状况,纪随与恐怕连警车尾气都赶不上。   阮幸没忍住:[纪医生,你手机是不是还没换5G啊?]   十分钟后,没等到第二条回复的阮幸默默为纪随与修改了一个备注——E时代老男人,聊天慎重。   又过了五分钟,阮幸已经躺下。   [阮幸:纪医生,这个是您的工作账号吗?]   [阮幸:我是不是不配添加您的私人账号?]   [阮幸:算了,我们也才刚认识几天,只是最普通的医患关系,是我想岔了,您没有任何不对,总之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照顾。]   [阮幸:晚安,纪医生。]   发送过去一堆婊里婊气的言论后,阮幸拉上小台灯,毫无负担的入睡了。   她睡眠质量很好,两分钟进入熟睡状态。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下。   没有人知道。   ……   翌日,门外又响起烦人的敲门声。   阮幸拉过被子,兜头蒙上,不满地回应道,“知道了,这就起床了。”   为什么要早起?为什么周末也不放过她?!   阮幸裹着小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宣泄完起床气后才不舍地坐起来。   当代年轻人睡醒第一件事是看手机,阮幸不例外,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是抬起自动唤醒的设定,定神一看——   好家伙!E时代的文字消息终于被传输过来了!   [E时代老男人,聊天慎重:是私人账号,别想太多]   [E时代老男人,聊天慎重:早点睡]   阮幸:“……”   就这?在医院的时候还那么会撩,这就打回原形了?   感情夸她眼睛漂亮是不带一丝个人情绪的实话实说啊?   虽然阮幸认同这个事实吧,但她宁愿自己不那么完美,这样夸她漂亮就属于纪随与被自己吸引到以后才会有的浮夸的虚伪的行为。   阮幸一边谴责,一边发送出甜美的早安问候。   [阮幸:纪医生早上好哦~]   [阮幸:新的一天开始啦!要努力工作啦!]   [阮幸:(萌崽搬砖jpg.)]   说实话,阮幸不喜欢小孩,也从来不用这么黏黏糊糊的表情包。   但是据说萌娃表情包堪称斩男表情包,不得已,她面无表情地翻阅着盛千凝的收藏,一张张从盛千凝那里偷了过来。   出乎意料,纪随与这次秒回:[早。]   [阮幸:哇,纪医生也起这么早吗!]   [纪随与:刚下班。]   [阮幸:纪医生好努力哦!是个好医生(萌崽点赞jpg.)]   纪随与没有立刻回复,对话框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隔了几秒:[昨晚在忙,不是故意不理你,别乱想。]   阮幸正疑惑纪随与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甜美元气的聊天风格,不然怎么就突然语塞了,她思索着要不换成文静内敛款试试,忽然就看到纪随与发来的这条消息。   阮幸微微愣住,完全没想到纪随与会特意解释,第二次强调。   所以——   证明了她这表演出来的形象还挺合纪随与口味!   阮幸得出这个结论,并且决定再接再厉超常发挥。   [纪医生吃饭了吗?我爸催我下楼做饭了,天天让我做,好烦哦。我说我不想做,他说不行,说尝过我的手艺就再也吃不下别人做的了。我觉得我厨艺明明很一般嘛。]   ——凡尔赛文学合理运用,侧面烘托,厨艺好的贤惠人设瞬间就出来了。   [纪随与:正在吃。]   [阮幸:纪医生在吃什么?我稍微参考一下。]   [纪随与:烧麦。]   [阮幸:啊这个呀!我爸爸和哥哥都比较古板,都喜欢中式早餐,这个我最拿手了!有机会给您尝尝我包的咸蛋黄虾仁烧麦,在我家早餐届堪称一流!]   [纪随与:好。]   不知不觉间已过去十几分钟,阮则再次敲门催促,“好了没有,快点。”   “马上。”阮幸敷衍,又无理取闹道,“哥,我要吃烧麦!”   “就你想得多,早饭吃油条,阿姨已经做好了。”   “哦……”阮幸失望。   “明天早上让阿姨给你蒸烧麦,以后想吃什么提前说。”阮则,“现在快点洗漱,别等会儿油条放软不脆,你又开始不高兴了。”   “好!”   ……   阮幸下楼的时候,阿姨正在厨房炸油条,滋滋的声音顺着门缝往外钻。   想到不久前才为自己立下的贤惠人设,阮幸膨胀了,觉得自己行,特别行!她迈着自信的步伐在阮则怪异的目光下进了厨房。   阿姨做的是油条包鸡蛋,油条炸至膨胀后用刀子在上面切个口子,倒入蛋液。   看起来挺简单的,阮幸在一旁观摩片刻,跃跃欲试地拿过鸡蛋,只可惜她五谷不分五体不勤,手劲儿没控制住,大片大片的蛋壳跟着蛋液掉进碗里。   这时阿姨正好往油锅里放了块油条片,滚烫的热油跳起舞来,噼里啪啦,阮幸被吓了一跳,当即拿起锅盖往后面躲,反应极其强烈。   阿姨哭笑不得,一边哄阮幸,一边收拾她留下的残局。   阮幸心有余悸,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做饭实在太危险了!   在阿姨给出台阶后,她没有犹豫,立即端着新炸好的油条离开厨房,短时间并不想再展示自我了。   *   酷暑难耐,空气中满是躁动不安的因子,阳光灼热,窗外绿植被晒得蔫巴巴的,树梢的知了却叫个不停。   纪随与打开家门。   姜慎可不知道‘客气’两个字该怎么写,抬腿便往里面走,在玄关处换过鞋子后轻车熟路地摸进厨房,东看看西翻翻。   “随与今天亲自下厨?哟,还炖了番茄牛腩,我来得挺是时候啊。”   “怎么,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还是又有别的好事儿,需要特别庆祝一下?”   纪随与厨艺很好,是在大学加上研究生在读期间练出来的。   有阵子老太太沉迷朋友圈内的养生文章,害怕小儿子年纪轻轻就给学秃顶了,本来都二十好几了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要再秃顶,上哪儿还能找到啊,于是天天让人给纪随与送补汤,品种繁多,一个月都没重复过。   又有一阵子,老太太看着有点中年发福的大儿子,再对比清瘦的小儿子,觉得纪随与在学校的生活太苦了,继续让人送补汤。   纪随与劝阻过几次,但毫无成效。   尽管因为过补,纪随与已经到晚上睡不着觉早上流鼻血的地步了,可并不妨碍有一种爱叫你妈觉得你过得不好。   无奈之下,纪随与跟着阿姨学了两道汤,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不用送汤他也可以日日喝到汤,老太太这才勉强被糊弄过去。   后来纪随与去国外读书,饭菜不合口味,他有时间便开始尝试着自己做,厨艺也是在那段时间达到巅峰。   姜慎有幸吃过几次,念念不忘。   工作之后,纪随与鲜少有私人时间,更别说亲自下厨了。   因此姜慎遗憾许久,如果能重来,他愿意陪着纪随与多读几年书。   ……   纪随与睇了姜慎一眼:“好久没做饭,手生,熟悉一下。”   姜慎挑眉,一副‘你是想糊弄谁’的表情,但嘴上却老实附和,“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正好我过来之前还没吃饭,就尝尝你厨艺退步没吧。”   说话间,姜慎已经把碗筷拿了出来。   牛腩炖得恰到火候,肉质软烂,汤汁鲜香浓稠,颜色也让人格外有食欲。   “昨晚小朋友去医院找你没有?”吃得差不多时,姜慎闲聊起来。   纪随与不想理他。   “纪随与,我说你怎么回事啊!”   姜慎拍了下桌子,一脸义正言辞,那张嘴叭叭叭的,故意往纪随与心窝里扎,“先不说人家小姑娘比你小那么几岁,她还是你侄媳妇呢,这你都下的去手?纪淮知道这事儿吗?你嫂子可一直把你当儿子养,你良心不会痛吗?”   骂完姜慎准备吃两口菜再继续,他筷子刚伸过去,盘子就被挪走了。   姜慎看向当事人:“?”   纪随与掀了掀眼皮:“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那别吃了。”   姜慎:“……”   眼看着纪随与是来真的,姜慎惹不起,不敢再闹他,“算了算了,今天过来找你是有正事。我昨晚听来个消息,事情有点复杂,你注意听啊。”   “小姑娘有个死对头叫叶书萱,还有个未婚夫叫纪淮,然后呢死对头和未婚夫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小姑娘头顶一片绿,据说前不久纪淮还放了小姑娘的鸽子就为了陪叶书萱约会,期间小姑娘一直被瞒得死死的。”   “这要换你,你气不气?所以小姑娘深思熟虑后决定干一件大事。”   “先打断一下,我发表几句个人观点。”   “大侄子这个人作风很有问题,不喜欢不想结婚,开诚布公的谈谈不好吗,还学会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了,这不是祸害人家嘛,你回头可要好好管管才行。”   纪随与“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然后阮幸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是叶书萱的白月光,白月光你懂吗?求而不得的那种。”姜慎顿了下,问出自己好奇了一晚上的问题,“叶书萱是谁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俩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就成人家的白月光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到底还有多少小秘密?”   “不认识。”   “?”姜慎:“我不信,都这时候了你还糊弄我。”   “喜欢我,我就必须认识?”   “……”   想想确实是这样,就纪随与这张脸,别说女生了,还有不少男性追求者,这要都挨个认识,他天天啥也别干了。   姜慎没再纠结:“总之就是,为了报仇,你喜欢的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你了,还准备对你下手,狠狠地勾引你。”   听完后,纪随与很平静地继续吃饭。   他心思藏得深,一时间姜慎也摸不准他的心情,沉默了几秒,小心试探道,“喂,捋清楚了没?给点反应呗?”   纪随与和纪淮,一个好兄弟,一个大侄子。   姜慎自然是站在纪随与这边,而且他这人没什么三观,阮幸和纪淮有点关系怎么了,只要纪随与喜欢,横刀夺爱也不是不能干,更何况小姑娘现在是心伤了主动投怀送抱,那更要趁虚而入把握好机会了。   怕纪随与介意,姜慎酝酿了一下情绪,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小姑娘年纪小,做事冲动,犯点小错无伤大雅,等以后你再好好教。”   “再说了子债父偿,大侄子干这事儿确实不地道,你身为长辈替他受过也没毛病。虽然你是受害者,但是生气也要挑好对象,可别牵连无辜。”   “而且吧,谁年轻时没几个喜欢的人,感情来得快走得也快,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方面别想太多。”   “知道了。”   纪随与用眼风扫他,“我去给你报个相声班吧?”   姜慎:“……”   他妈的纪随与,他泛滥的同情心给谁不好:)   ……   三年前,纪随与对阮幸一见钟情。   他不是犹豫的人,但下手之际却意外得知阮幸是自己侄子的未婚妻,为此他只得将这份多余的情绪按捺心底。   原以为只是惊鸿一瞥,数日便能忘记。   可是再见面,纪随与一眼便认出阮幸,并且惊奇地发现曾经那一丝悸动在不知不觉间已发酵成烈酒。还有只凶兽目光如炬,身形流畅矫健,围在酒坛旁不停打转,随时都能挣脱禁锢的荆棘。   纪随与犹豫,纪随与克制。   但在那晚听到纪淮的一番真情吐槽后,荆棘牢笼被抓毁大半,他无法忍耐,他藏在心里不敢被人知晓的小姑娘,在别人掌中却一文不值。   昨晚,野兽终于挣出来撒欢,烈酒洒落满地,氤氲挥发。   时针和分针相聚一点,机械齿轮完美重合,纪随与知道,现在开始是——   捕猎时间。   既然已迈出了第一步,纪随与便不会后悔。   而阮幸的小算计,对他百利无害,更是锦上添花。   至于她喜欢谁,这重要吗?   往后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了。 第10章 10 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下午四点,阮幸接到盛千凝拨来的电话。   和阮景同他们在一起生活久了,阮幸的作息渐渐被同化,规律且老年化。这会儿正是阮幸的下午茶时间,她咬了口奶油,调侃道,“现在是刚起床?”   昨晚收到纪随与的请求,阮幸半推半就,最终决定去医院刷好感度。   盛千凝原本准备送阮幸过去,但是阮幸不确定会在里面耽搁多久,便拒绝了她的好意,让盛千凝继续玩,自己打车去医院。   盛千凝宿醉,声音沙哑,还没缓过来,“刚醒。”   她吞吞吐吐道:“软软,我好像做了件对不住你的事儿。”   “什么?”阮幸愣了下,故作轻松地安抚,“能有什么是对不起我的?你让我听听,放心,只要不牵扯到我妈我哥我爸,其他的我都能原谅你。”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昨晚大家玩嗨了,都喝了不少。”盛千凝,“你走之后,秦时然透露出想追你的意思,其他人起哄让他上,不知道谁突然提到纪淮,就聊到那天纪淮放你鸽子和叶书萱在一起的事情。”   “姜慎当时还没走,在旁边看他们闹。”盛千凝懊悔,“在之后我断片了,隐约记得有人问了我几句,我不知道回答没有。”   阮幸松口气:“这哪儿对不起我了,你以后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盛千凝:“我不是怕没管住自己,说了点不该说的给姜慎听到嘛,要是纪随与也知道了,你怎么办啊。”   “不办呗,再想个别的方法报复叶书萱,不然就和她抢纪淮,看谁更厉害咯。”   “你可别啊,从纪淮入手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就做个假设,不着急。你别内疚了,等我明天去纪随与面前晃悠一圈就知道了。”阮幸轻描淡写,“好了,都快晚上了,你快吃饭吧。”   “行,有什么记得和我说。”   *   周一中午。   舟城第一人民医院。   “随与,忙完没?先吃饭。”相嘉誉拿了两个餐盒回科室。   “刚忙完。”纪随与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随口问,“今天订的什么?”   “我没仔细看,不是黄焖鸡就是红烧小排,倦了。”   “嗯。”   相嘉誉拧开保温杯,在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又从抽屉翻出盒枸杞,放了五六颗后推给纪随与,“来点?”   “不了。”纪随与瞥了眼快空掉的盒子,“我肾好,不太需要。”   相嘉誉感觉被影射到了,他笑骂,“滚吧,我养肝明目还不行?”   “可以。”   “……”   由于纪随与轻飘飘的语气,相嘉誉一口气憋了回去,看到保温杯里的茶水就心塞,他转移话题,“吃饭吧,等会儿还能眯一会儿。”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相嘉誉拆餐具的动作顿住,一瞬间脸上便替换成无奈的表情,他抬眸和纪随与对视一眼,这才冲着房门处开口,“在的,进来吧。”   下一秒,护士推门进来。   “纪医生,有人找。”   相嘉誉松了口气。   纪随与神色淡淡,冲传话的护士点了下头,“好,谢谢。”   随后他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筷子,起身便朝外面走。   洁白的墙壁,淡淡的消毒液的气味。   走廊内光线并不怎么明亮,女生穿着简单大方的白衬衣,娃娃领设计增添些俏皮感,衬衣下摆被掖在西装裙里面,细细的高跟鞋,一副职场丽人的打扮。   周一的医院是忙碌的,直到刚刚纪随与才有时间喝口水。   他原以为要处理的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竟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阮幸。   逆光而站,衬衣布料被光晕浸染,隐约能窥到藏在其中的流畅的腰线,两边都向内凹陷,纤腰不盈一握。   喉结微颤,上下轻滚。   几秒后纪随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将视线移向别处。   唇瓣紧抿成线,脸色也变得糟糕。   很久以前,纪随与发现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他好细腰。   和恋手癖、恋脚癖这种不同,他更多的是欣赏,远没有达到心理疾病的程度。   而一直以来,纪随与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从未产生过不合时宜的情绪,当然也有他眼光挑剔凡物入不得他眼的原因,但今天却第二次破例了。   这个人依旧是阮幸。   而此时,阮幸是茫然的,挂在唇边的笑容也逐渐僵硬。   在等待纪随与出来的时间里,她特意选好角度,调整好表情,并凹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姿势,就等着惊艳到纪随与。   惊艳是有。   惊讶也有。   就在阮幸为自己这一手牛逼操作默默点赞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纪随与表情骤变,整个人都沉了下来,眉宇间隐约浮现着排斥和厌恶。   阮幸怀疑纪随与知道了,忐忑了几秒,她小声喊,“纪、医生?”   声音里充斥着小心翼翼,清澈的眸子也含了几分退缩,就像是刚来到家中却不小心被主人踩到,留下阴影后又忍不住靠近试探的小猫崽。   纪随与从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注意到这点,心里像是灌入大量空气,闷闷的,他垂着眼睑,“抱歉,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说实话,阮幸是不相信这个说辞的。   但是表面工程还是要做的,顺便再多加试探一番。   尽管阮幸并不知道纪随与为什么不直接戳穿她。   阮幸温声细语,还掺杂着可怜无助又茫然的情绪,“纪医生,你刚刚是不是在忙,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纪随与看向她,“来医院做什么?看病?”   阮幸摇摇头,低头看了眼左手。   纪随与这才注意到她提在手中的淡紫色饭盒,外面绘着莲花荷叶的图案,淡雅脱俗,完全不像是阮幸会用的东西。   阮幸浅笑:“来给纪医生送饭。”   她解释:“我今天早起包了烧麦,虾仁咸蛋黄口味的,想带给纪医生尝尝,不知道你方便吗?”   昨天早上和阮幸在微信里聊到这事儿的时候,纪随与只当她是随便说说,可没有真的以为她会做饭。   这会儿听阮幸这么讲,纪随与着实有些惊讶。   纪随与一脸犹豫:“这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不是不方便,并不明朗的态度可以让对方看到希望。   阮幸毫无意外掉进陷阱:“怎么会呢,纪医生您帮我看病,请我吃早餐,还帮我解决眼睛的问题,又送我回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行。这点烧麦只是我一点点小心意,希望纪医生收下。”   纪随与很为难:“这……”   阮幸睁大眼睛,语气坚定,“这是病人对医生的感激之情。”   被她注视着,仿佛拒绝她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但纪随与仍然要再来一个回合,“医患关系更应该保持纯洁。”   阮幸:“……”   别急,词穷了,让她酝酿一下语言。   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会被珍惜。   而且纪随与是摸准了阮幸一定要达到目的的心思,这才肆无忌惮的拒绝她,但同时又半推半就留出余地。   这时,相嘉誉从办公室出来。   他原本是一边同情纪随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午餐。   但不久前他刷到群消息,看到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纪随与在走廊上和送饭的小姑娘疑似打情骂俏的事情,打赌纪随与到底会不会拒绝对方。   相嘉誉人傻了,他以为的惨只是他以为的。   相嘉誉看了眼时间,距离纪随与出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他什么时候见过纪随与和女生聊这么久,还是明显冲着纪随与来的那种。   于是相嘉誉毫不犹豫压了纪随与不会拒绝!   并且决定推波助澜一把,保证自己能够赌赢。   相嘉誉一副刚好偶遇的样子:“随与,你不是去处理工作了吗?”紧接着故意道,“忙完怎么不回去吃饭,你桌子上的外卖都凉了。”   阮幸:“……?”   原来她选错时间,从一开始就输了,纪随与是真的在很认真地拒绝她:)   纪随与睇了相嘉誉一眼。   见状,相嘉誉觉得自己胜算又大了些,他看向阮幸,“这位是?”   阮幸礼貌笑了笑:“你好,我是纪医生的病人。”   相嘉誉兀自聊了起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不着急上班时间再来吧,你们纪医生忙了一上午还没吃午饭呢。”   这一番话让阮幸无地自容,她无助地看向纪随与。   纪随与抿了下唇,接过阮幸手中的饭盒,维护道,“我们正准备去外面吃。”   阮幸微怔,本来以为没戏了,结果峰回路转!她真是太感谢这位同事了,甚至想给对方发个大红包以表谢意。   相嘉誉佯装意外:“这样呀,那你们快吃吧,趁热吃。”   纪随与“嗯”了声,转身朝电梯走去。   阮幸和相嘉誉道别后连忙跟上。   *   办公楼后面有一块小花园,绿树成荫,时而有微风拂过,夹杂着丝丝凉意。   阮幸打开餐盒:“纪医生今天很累吗?”   纪随与看到里面躺了一排小巧的烧麦,单看外形可以打九十分,听到阮幸的话后愣了瞬,见招拆招,“没有很累。”   阮幸垂着眼,委屈巴巴道,“那纪医生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这话让纪随与不好回答了:“你身体不舒服可以随时来医院看病。”   阮幸没听出他的委婉暗示,以为他在骂自己有病,心情不爽,也不搞弯弯绕绕的了,“纪医生是不是听到些什么,对我产生误会了?”   联想到昨天姜慎来他家,纪随与明白了,小姑娘还挺精明,他佯装疑惑,“什么误会?是刚才我同事说的话吗?他性格就这样,你不用在意他。”   阮幸盯着纪随与的脸,没错过一秒变化,确定纪随与确实不知道。   她松了口气,像是放下很重的包裹,“这样啊,那就好。纪医生如果嫌我烦,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好。”纪随与点头。   阮幸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她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她真的担心纪随与会说‘好的,以后别来了’,她是不要面子的吗。   而现在纪随与说了第一个字!   阮幸紧张地看着他。   “不嫌你烦。”   纪随与没再逗下去,怕把小姑娘气走,他取出餐具,转移话题,“有点饿了,我尝尝你的烧麦味道怎么样。”   说着拿过筷子夹起一个,味道配得上外形,也可以打九十分,糯米里还放了些胡椒,一点都不腻。   他毫不吝啬地夸道:“很好吃。”   阮幸瞬间骄傲起来,故意谦虚道,“很普通啦,今天要上班,时间不太够,就随便做做,下次给纪医生尝尝认真做的。”   “纪医生喜欢吃什么,我这周五有时间,还可以过来。”   这时候,她完全忽视掉这个烧麦的制作过程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烧麦是家里阿姨做的,阮幸只是出门前让阿姨多蒸了些,特意带到公司,就是为了中午来医院送饭。   纪随与:“不用这么麻烦,同事会帮我订餐。”   阮幸:“不麻烦不麻烦,纪医生工作辛苦了,外卖多不健康呀,中午就应该吃点好的,才更有力气开始下午的工作。”   纪随与知道这些是阮幸拿来泡他的幌子,像是请吃饭这个借口,已经被用了好几次,他有预料往后的日子,阮幸会不停以尝尝手艺为借口来医院送饭。   因此,半推半就一番后纪随与已近乎默认了,他将饭盒推到阮幸面前,“你中午还没吃吧?”   “没呢,午休时间短,我下班就过来了,晚点回去再吃。”   ——才不是,下班前她就在办公室吃过外卖了。   ——阮幸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纪随与:“那你吃,我桌子上还有一份。”   阮幸实在不饿,甚至还有一点撑,“这怎么行,这是我特意为纪医生准备的,每一只烧卖都饱含了我的谢意,你就快点吃吧。”   纪随与干不出他吃饭,让阮幸饿肚子的事情。   但是开口之际,他忽然注意到阮幸在桌沿下悄悄揉小肚子的动作,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微微勾了下唇角,“好的,辛苦你了。”   十分钟后,饭盒空掉。   想着医生工作忙碌,休息时间短暂,而且试探的目的达成,日常刷好感成就也已经达成,阮幸不好再耽搁,善解人意主动提出离开。   纪随与起身,却挽留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阮幸不解:“好。”   片刻,纪随与提了一个小袋子出来,他递给阮幸。   阮幸低头扫了眼,是一盒药,“这什么呀?”   纪随与解释:“胃药,吃饭不规律容易胃疼,你先放办公室备着。”   阮幸惊讶于他的贴心,乖巧应下,“好,谢谢纪医生,那我们周五见咯。如果你工作忙,一定提前告诉我,我不打扰你。”   纪随与点头。   ……   系安全带的时候,阮幸在心里复盘方才的表现,觉得简直是完美至极,而且为自己设立起贤惠人设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瞧瞧,纪随与都感动的开始关心她了!   想到这,阮幸从小袋子里拿出药盒,准备拍张照发给阮则,顺便转赠给他。   ——你妹妹知道你有胃病,出门一趟特意给你买了胃药备着。   ——多贴心,多令人感动的兄妹情。   ——一石二鸟,绝了。   可当看清盒子上的文字时,阮幸愣住了。   江中牌健胃消食片。   还是儿童版的。   ……? 第11章 11 纪医生,你女朋友好幸福哦   最终,阮幸还是拍了照片,只不过是发给纪随与的。   [阮幸:纪医生,你给我的不是胃药吗?]   [阮幸:是不是……给错了?]   阮幸心里非常不安,她怀疑她判断失误,纪随与火眼金睛,不仅知道还额外发现点东西,只是不好当着她的面揭穿,这盒消食片就是纪随与给她的警告——   我,纪随与,鉴婊大师。   你别在我面前瞎蹦跶,再有下次就不会给你留面子了。   好在没纠结多久,纪随与便回复了消息。   [纪随与:错了吗?]   [纪随与:不好意思,刚才拿药窗口排队的人有点多,应该是不小心拿错了。下次吧,我提前把胃药放好,你过来直接给你。]   阮幸盯着这两条消息反复进行阅读理解,试图寻找隐藏隐秘的疑似暗讽的地方,但显然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   最终结论是她想多了。   悬空的心脏缓缓落下去,阮幸松了口气,随手从药板上扣下两颗,酸酸的山楂味充斥着味蕾,[好的哦,那下次见啦!(萌崽挥手jpg.)]   *   医院和公司都在商圈附近,距离并不算远。   只不过道路拥堵,直到快到上班时间,阮幸才回到公司。   她等电梯时,刚好遇到和同事吃完饭并逛完商场回来的叶书萱,她们几个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笑得挺开心的,但在看到阮幸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阮幸收回视线,并不关心这些。   叶书萱主动打招呼:“小幸,你刚从外面回来吗?一个人吃饭?”   阮幸没理她,视线落在电梯面板上,看着红色的数字不停变动。   叶书萱友好邀请:“你刚来上班,可能还不认识其他人,如果你不介意,吃饭时间可以下楼找我,我们一起,顺便还能给你介绍其他同事认识。”   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是阮幸那种半吊子完全装不出来的。   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演出来的,毫无破绽。   阮幸一直都讨厌叶书萱,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一点事情,她可在小本本上记着呢,这会儿是连表面功夫都不乐意做了。   不带一丝感情的拒绝:“不用。”   随后她扫了眼叶书萱手里的纸袋子,上面印着彩妆护肤品的LOGO,“你还有时间逛商场啊,工作做完了?怪不得天天留下来加班。”   刚入职那天阮景同就跟她夸叶书萱工作努力,经常加班到深夜。   叶书萱:“……”   叶书萱尴尬:“小幸,现在是休息时间。”   “哦。”   “原来是效率不高。”   “……”   叶书萱什么都不想说了。   旁边几个同事互相对视,眼神交流。   更确定了阮幸不好惹,不要随便靠近阮幸的想法。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幸好电梯及时到达,缓解了当前的状况。   ……   坐到位置上,阮幸给纪随与发了条已经到达的消息。   直到五点多已经要下班了,才迟迟收到回复:[好,之前在忙。]   好的,至少还解释了一句。   而且通过这两天的聊天,阮幸已经习惯了,只当是养个网络延迟的手机宠物,有空就发几条内容撩拨一下。   [阮幸:你什么时候下班,晚上怎么吃饭?]   [纪随与:要晚一些。]   正组织着语言,光线忽然一暗,阮幸抬头,发现阮则面无表情站她身旁。   阮则手指微曲,在桌面敲了几下,催促道,“收拾好了?”   阮幸:“这不是等你嘛,我收拾很快的。”说着从柜子里拿出挎包,开始整理东西。   在最开始,阮幸是坚决自己开车上班的,但她家离公司过于远,上班下班容易遇上交通高峰期,开了两天车她又累又烦,临时还找不到司机。   最后阮幸选择了屈服,认真思考和阮则拼车这个问题,发现也不是不能接受,所以便很理所当然地赖上阮则,让阮则给她当司机。   “中午怎么吃的饭?”阮则关心,他下班来找阮幸吃饭,结果只看到阮幸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喊她都没听到。   阮幸今天受的刺激太多,快成惊弓之鸟了,第一反应就是思考阮则问这句话的背后含义,难不成是发现了她在干坏事?   话不敢说太死,阮幸含糊回答,“和朋友一起。”   这时,被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几下,聊天横幅弹出来。   阮则无意瞥到,奇奇怪怪的备注,不正经极了,他随口问,“在和谁聊天?”   阮幸被问到了,支吾着,“纪淮。”   “?”阮则皱眉,“如果没记错,他跟我一样大吧?”   阮幸哪知道纪淮几岁啊,胡乱“嗯”了声。   两人的关注点显然并不在一个地方,阮则略有些迟疑,“这就算老男人了?”   怕他再问下去,不好糊弄,阮幸佯装不耐烦,“又不是十七八岁清纯男高中生,毕业多少年了,还不算老男人?”   莫名中枪的阮则:“……”   说话间,吃一半的面包,盖子没拧紧的口红,……,全被阮幸扒拉到包里。   阮则都看到包装袋上沾着的面包碎屑了,也能想象到晚上回家后阮幸抱怨口红断了还给她包弄脏的画面。   简直是灾难现场。   他看得太阳穴直跳,最后实在受不了阮幸这么邋遢的行为,直接动手,“面包还吃不吃?不吃扔了。杯子没拧紧就往包里放?……”   越收拾越来气:“阮幸你是猪吗?看着挺干净挺讲究一小姑娘,包里乱成什么样了,你当自己背的是垃圾筐?洗手液全漏出来了!”   见他注意力转移,阮幸默默松了口气,头一次挨骂没有反驳。   她还庆幸那天因为不高兴随手改了个备注,要不然被阮则这种正经人发现她试图跨越危险边缘线,今晚回家估计要家法处置了。   *   可能是每天过得充实,人生得到升华。   阮幸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便到了周五,也就是她和纪随与约好的下次再见面的时间。   前一天晚上,阮幸就拿着从网上找来的猫猫头爱心便当的图片给家里做饭的阿姨看,拜托阿姨明早给她准备一份,带去公司吃。   而且她还换了一个新的奢华版饭盒,可以直接插电加热那种!   上次给纪随与送烧麦,阮幸注意到纪随与往她挑了好半天的清纯不做作的白莲花饭盒上看了好几眼。原本以为纪随与是被吸引到了,甚至会觉得主人如其物,后来聊天中才发现纪随与喜欢的好像是粉粉嫩嫩的大脸helloKitty。   所以这次,她还特意挑选成纪随与喜欢的helloKitty图案。   一个上了年纪的钢铁老直男,竟然喜欢这种,什么毛病:)   ……   临近中午,阮幸把饭盒插上加热,等待期间开始收拾东西。   下班时间一到,她毫不留恋地打卡离开,是第一个走出公司大楼的人。   今天相嘉誉有事没在医院,办公室里只有纪随与一个人。   阮幸到了以后,两人没去上次的小花园,而是在办公室内共进午餐,冷气很足,刚好中和了阮幸一路奔波沾染的燥意。   因为是第一次来纪随与的工作地点,阮幸好奇地打量着。   办公桌上靠墙的地方放了只玻璃杯,干净透亮,连个水渍都没有,再旁边是一沓子摆放整齐的文件,仿佛收拾书桌时专门在旁边放了个尺子比对着。   总之,看得出纪随与是一个很爱干净很爱整齐的人。   这时,阮幸察觉到旁边投来的视线。   因为到处乱看这个行为确实有点不太礼貌,阮幸心虚,转头冲纪随与尴尬地笑了下,张口便夸,“纪医生,你女朋友好幸福哦。”   “?”纪随与挪椅子的手微顿,“为什么?”   阮幸最近看了不少视频,活学活用,“因为纪医生肯定很擅长做家务,你女朋友什么都不用做呢,不像我,在家又要做饭又要打扫卫生。”   纪随与看她:“还没有女朋友。”   阮幸刚准备表示一下可惜,便听到纪随与的后半截话,“如果我有女朋友,她做饭好吃还会打扫卫生,我肯定就不擅长了,因为可以让她做。”   “……”阮幸磨牙,心里暗骂了句死直男。   纪随与抿着唇,压抑着唇角。   阮幸平复好心情,拿出便当盒,动作磨磨蹭蹭的,就为了在纪随与眼皮子底下多展示一会儿新装备。   纪随与确实多看了两眼。   阮幸忍不住炫耀:“怎么样?可爱吗?”   “嗯,适合你。”   “怎么适合我?”阮幸眨着眼,她心里已经有了无数个夸她的答案了。   然而,纪随与只瞅着那张胖猫脸,淡声道,“和你挺像。”   “???”   阮幸懵了,难以置信,“你说我胖?”   纪随与不理解她怎么会这么想,沉默了瞬,“说你可爱。”   呵。   这在阮幸听来就是被揭穿之后的临时改口,她撇嘴,干巴巴“哦”了声。   随即扬起笑脸:“纪医生和它也很像。”   “嗯?”   “一样可爱。”   “……”   ……   纪随与是真的觉得这只胖猫挺可爱的。   在阮幸五六岁的时候,纪随与见过她。   小姑娘白白胖胖粉嫩可爱,但性格却异常活泼,她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处瞎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到树上了。   纪随与找到小阮幸的时候,她正扒拉着树干往下面滑,动作非常危险。   尽管纪随与已经尽快赶到,但还是慢了几秒钟,小阮幸手没抓好,突然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那天小姑娘扎了两个小辫子,辫子上是粉色的小猫头发圈。   随着她哭泣的动作,小猫头跟着一晃一晃,蠢萌蠢萌,纪随与难得没有嫌弃小孩子的哭闹声嘈杂烦人,还耐着脾气哄了她一会儿。   …… 第12章 12 也是纪随与会无限心动的画面   因为要共进午餐,阮幸让阿姨准备的是双人的量。   不过纪随与也提前订了餐,是姜慎名下那家私房餐厅,在阮幸过来后不久送达,饭菜微烫,基本还保持着出锅时的状态。   三道菜,两道菜里都铺了一层红辣椒,恰恰好都是阮幸爱吃的。   她略有些惊喜,没想到纪随与和她的口味这么重合,那以后和纪随与一起吃饭可比和阮则一起吃饭快乐得多。   只是快到午餐结束时,阮幸才迟钝地发现,那两道辣菜好像只有她自己在吃,而且已经快被她吃完了……   一时间,阮幸不知道是该先问纪随与的喜好,还是先解释一下饭量的问题。   沉默两秒,阮幸默默收回筷子。   纪随与注意到后停下筷子,疑惑地看向阮幸,“怎么不吃了?”他扫了眼即将空盘的那两个外卖盒,“饱了?”   “……”   对方神色平静,语气也平静。   可莫名的,阮幸硬是品出点纪随与嫌她吃得多的意思。   阮幸清咳:“纪医生,你这是在哪家订的外卖,味道不错,挺下饭的。”   言外之意——   是因为下饭才不小心多吃了两口,和她本身没有关系。   “之前你替我买单那家店。”纪随与。   “……”阮幸见他回答的认真,很明显是没听出她想表达的内容,又更直白一点,“这家呀,是挺好吃的,怪不得我今天吃这么多。”   纪随与正在思考其他的事情,下意识“嗯”了声。   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他皱了下眉,细想起刚才的几句对话,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了。   他抬眼看去,是阮幸欲盖弥彰的小表情。   纪随与有点想笑,但这样也太不给小姑娘面子了,小姑娘很注意形象,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的暗示强调他。   纪随与抿唇克制着笑意,配合道,“我好像也比平时吃的多。”   阮幸满意,看吧这可不是她的问题。   纪随与劝道:“你再吃点?不然扔掉挺浪费的。”   阮幸拿起筷子又放下,勉为其难道,“那行吧。”   纪随与眸底盛满笑意。   片刻,阮幸才想起另一件事情,故作不经意地问,“纪医生不能吃辣吗?”   “可以。”纪随与答。他其实不太能吃,这两道菜是特意为阮幸点的。   阮幸:“我感觉纪医生都没怎么吃辣菜呢。”   纪随与解释:“最近有点上火,吃不了。”随即补充了句:“今天中午是朋友帮我订的,他不清楚。”   “噢,那纪医生注意身体,多喝热水。”   “好。”   过了会儿,见阮幸真的吃不下。   纪随与拉开抽屉,拿了罐草莓牛奶出来,“要喝这个吗?”他指着旁边的饮水机:“还是喝点热水?”   阮幸点点头,又摇摇头,从纪随与手中拿过草莓牛奶,“这个。”   昨天去超市,纪随与在货架上看到时就觉得阮幸应该会喜欢。   果然如此。   “纪医生,你能笑一下吗?”阮幸揭开上面那层锡纸,忽然想起最近恶补的短视频,她停下来,抬眸看向纪随与。   “嗯?”   “我的牛奶忘了加糖了。”   “……”   空气有一瞬间的诡异。   本来阮幸觉得这情话挺不错的,可以适当撩拨一下,可现在在纪随与平静的目光下,她突然就觉得尴尬起来,恨不得挖出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不好要小姑娘难堪,纪随与扯着唇角配合。   “够了吗?”   这下好了,阮幸更觉得尴尬了,她低垂着头,耳尖泛红发烫,都没脸再面对纪随与了,“纪医生,空调是不是坏了?房间好热,我去外面吹吹风。”   她抱着牛奶便要逃走,起身之际,后腰不小心撞到桌角。   办公桌震了下,桌面上未来得及收拾的餐盒也跟着震动,下一瞬里面的东西溅出,洒到阮幸后背。   “纪医生……”   阮幸咬着唇,欲哭无泪,可怜巴巴地转过头。   她清清楚楚感受到有东西落在身上,那种湿湿热热的感觉,还很大一片。而且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短款针织上衣,肯定更加明显。   一想到此刻后背上堪比艺术作品的巨幅抽象画作,阮幸就头皮发麻。   纪随与完全未预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他愣了瞬,忙拿过抽纸盒,递到阮幸手边,示意她自己擦一下。   阮幸瘪着嘴,埋怨地看着她,“我看不到。”   纪随与也意识到这点,说了声“冒犯”,抽出纸巾,站在阮幸身后认真擦拭。   “别动。”纪随与轻轻按住阮幸肩膀。   “……哦。”阮幸身体微僵,她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怕痒,只是不经意触碰到后背,还是隔着一层衣料,她都能觉得痒痒麻麻。   忍了几秒,阮幸开口,“有点痒……”   声音软糯,听得出她很不好意思。   不止是阮幸感觉不好,纪随与的感觉比她更不好。   因为她今天穿的是件贴身露腰的短袖,方才坐着时被办公桌挡到,而此刻那截纤细腰肢完全暴露在纪随与视野中,肤若凝脂,撞到的地方已经出现一点淤青了,带着别样的美感。   笔直的脊椎沟壑线两侧还有两颗若隐若现的腰窝,性感可爱。   纪随与觉得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在听到阮幸撒娇似的声音后,他太阳穴直跳,自制力就只剩下一层窗户纸那么薄,再有一个动作,便能成为瞬间倾覆的大厦。   纪随与向旁侧了下脸,视线落到窗台的绿萝处,“擦不掉。”   “啊?”阮幸失望,语气不自觉变得着急,“那我怎么走呀,好丢人。”   “我这边有替换的衣服……”   说到一半,纪随与觉得不太好,只见面几次就给女生穿自己的衣服,想想总有种别有用心的感觉。尽管确实如此。   纪随与垂着眼皮,眸底染上一层浓色,临时改口,“我去找女同事借一下。”   “不要。”阮幸飞快阻止。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穿过其他人的衣服,而且现在是夏天,已经算作贴身衣物了,所以就更有点不能接受。   再万一,还是穿过没来得及洗的呢,阮幸不敢想……   怕看到纪随与‘你屁事儿真多’的眼神,阮幸都没敢抬头,干巴巴地问,“你的衣服……是新的吗……”   “不是。”隐约猜到阮幸的想法,纪随与心情诡异的变好,“穿过一次,但已经洗干净了。”   阮幸捏着手指,挺不好意思的,“那我穿你的,可以吗?”   “可以。”   “谢、谢谢。”   办公室里面有个小休息间,几平米,但五脏俱全,有储物柜有小床。   平时纪随与和相嘉誉都是在这里边更衣,或是稍作休息,因为纪随与稍有点洁癖,休息间一直保持着整齐干净的状态。   拧开柜门,纪随与从里面拿出一件白T,“你试试合身吗。”   阮幸抱在怀里,朝周围打量一圈,“在这里换吗?”   纪随与:“没有安装监控,平时也没有人会进来。”   阮幸点点头,小模样乖巧极了,“好。”   “我在外面等你,有需要叫我。”   “嗯嗯。”   随着清脆的“咔哒”声,隔间门被从外面拉上。   房间恢复阒寂,窗外阳光灿烂,透过紧闭的百叶窗间隙钻进来,隐约能看到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粒子。   衣服摸起来有点干硬,是被洗完被太阳晒过后的手感,还沾染着好闻的松香,和纪随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阮幸纠结了会儿,才脱下脏衣服,把纪随与的短袖套在身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别扭和排斥,阮幸将原因归咎于纪随与勉强算是不那么熟的熟人,而且他的衣服很干净味道也好闻。   听到门响,纪随与下意识看过去。   阮幸偏瘦,身材算不上高挑。   他的短袖套在阮幸身上像是小朋友穿大人的衣服一样,松松垮垮,都盖到大腿根处,看着跟裙子差不多了。而她原本那条粉格子裙,只剩下一小截裙摆。   头顶的那颗小丸子没有重新扎挽,有点松散毛躁。   女朋友穿自己的白衬衣,是所有男人都会心动的画面。   同理,喜欢的女孩穿自己的白短袖,也是纪随与会无限心动的画面。   明明刚喝了水,纪随与仍觉得嗓子发干。   他有点后悔,应该去附近给她买件新衣服才对。   阮幸拿着脏衣服:“纪医生,你这里有袋子给我装一下吗?”   纪随与回神,佯装淡定,轻飘飘瞥了眼,问道,“衣服会不会有点大。”   “还好吧,BF风。”阮幸对着门边的镜子左右转了几圈,还挺满意的,“纪医生专注工作,可能不太懂。”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是在嫌他老土。   已经接近上班时间,纪随与没多和她计较,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纸袋子,将脏衣服连带着一个小塑料袋一起装进去。   他交代道:“上次要给你的胃药,还有半管活血化瘀的药膏,你回去自己涂一下撞到的地方。”顿了下,又多补充了句,“应该能够到吧?”   “如果够不到,让你朋友或者家人帮你擦一下。”   想到刚才的糗事,阮幸脸都没了,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之后,纪随与没什么要说的,便叮嘱阮幸路上注意安全。   阮幸巴不得赶快离开,匆忙的连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差点忘了拿走,最后还被纪随与塞了瓶她拆封但没来得及喝的草莓牛奶。   等回到车前,阮幸准备拿钥匙开车门,这才发现她两只手都被塞满了。   盯着手里的东西,阮幸陷入沉思,她不是来泡男人的吗,怎么感觉跟去亲朋好友家串门一样? 第13章 13 茶艺对决   “滴”一声,电梯到站,电梯门缓缓开启。   阮幸瞥了眼控制面板上的楼层数,确定无误后,视线重新落在手机屏幕,边玩着益智小游戏,边朝外面走。   忽然,头顶传来属于阮则的严肃又阴沉沉的声音。   “阮幸。”   下意识,阮幸心头一颤,她是万万没想到,总共才作案两次,今天又又被阮则抓包了,而且还上演着走廊狭路相逢和人赃并获这一幕。   阮幸缓缓抬头,冲阮则讨好一笑,“哥,中午好,您吃了吗?”   阮则:“……”   不提这个就罢了,提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火。   今天早餐时间,阮幸吃到一半突然跑去厨房。   阮则没有特意关注她,只是一碗粥吃完,要去盛第二碗,正好便听到她和家里做饭阿姨的对话。   “阿姨,我的猫猫头准备好了吗?”   “好了,在桌子上放着,你出门的时候别忘了拿。”   “是双人的量吗?”   “够你和小则吃饱,我又多给你们做了份蔬菜沙拉,旁边小盒子里是调好的沙拉酱,吃的时候直接倒进去就可以。”   “谢谢阿姨。”   阮则震颤,内心经历了一场绵延千里的地震。   没想到阮幸这个小混蛋这么渴望和他一起共进午餐,怪他,平时对阮幸的关心太少,都没发现她这点小愿望。   该怎么做,懂了。   于是在一天的刚开始,阮则就对阮幸露出一个往日吝啬的微笑。   他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的第一件事便是告知助理不用帮他订午餐,并且把工作安排挪一挪,确保能够准时下班,有足够的时间陪阮幸吃饭听她瞎逼逼。   秒针扫过下班时间那一格,阮则莫名感受到一点拘谨,他整理了一下领结,而后心不在焉地处理着文件,等待阮幸敲门。   哦,阮幸从来不敲门。   那就等阮幸风风火火直接进来。   可是苦等了二十分钟,阮则两份文件都看完了,却依旧没看到小混蛋的身影。   阮则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但他仍然不想用最坏的想法揣测阮幸,房间内只有滴滴答答的钟表声陪伴着他。   许久,阮则终于想起他家小混蛋从来都没有心。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阮则给和阮幸同在一间办公室的助理周译拨了通电话。   ——哦,阮幸在十点之前就收拾好下班的东西,还特意检查了两遍。   ——哦,阮幸刚到下班时间就跑了,比风还快。   感情那份爱心便当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他准备的。   这份兄妹情终归是错付了。   ……   “中午又和谁一起吃饭的?”阮则面无表情。   “朋友啊。”阮幸回答万能答案。   “吃得开心吗?”阮则瞥着她左手的便当盒。   “还可以。”阮幸莫名其妙,头顶的警报器就突然的开始了工作,她有点慌,连忙翻出袋子里的那盒胃药,讨好道,“也就一般般,午饭天天吃,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啊,我这不是想到你有胃病,专门出去给你买胃药嘛。”   阮则冷笑,阮幸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句点都不能相信。   他手都懒得抬,准备从旁边经过,乘电梯下楼。这时,他忽然注意到阮幸身上的衣服,跟早上出门时不一样,而且明显还是男款。   “衣服谁的?”声音更加阴沉。   阮幸含糊:“新买的。”   “账单呢?我给你报销。”   “……”阮幸毫无压力将纪淮拉出来背锅,“好吧,纪淮的。”   “你们不是去吃饭?衣服怎么回事?”已经可以用‘审问’这个词形容了。   “吃饭呗,这不是不小心弄脏了,没办法只能穿他的。”说实话,阮则严肃起来的时候,阮幸挺怕他的。她没敢胡搅蛮缠,老实巴交地把脏衣服抖出来给阮则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阮则放心,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还没结婚,你俩最好注意分寸。”后面已经有威胁的意思了。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阮则这么保守的人?   阮幸怀疑他迟早会变成魔术师。   不过现在,阮幸诚恳地点头,都点出小鸡啄米的速度了,并且真诚保证,“我最懂分寸了,我和纪淮之间绝对比蒸馏水还干净。”   “嗯。”   “女生矜持一点,以后和纪淮约会,让他来公司找你。”   “嗯嗯。”   在这层楼办公的人很少,而且现在是午休时间。   阮幸和阮则说话时并未有太多避讳,也没有刻意留意周围。所以直到叶书萱走到面前,阮幸才发现她。   四目对视后,叶书萱冲阮幸微笑。   阮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叶书萱今天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而且笑容里还有点难以言说的情绪。   阮幸冷着脸,下巴微扬,高傲地移开视线。   不过这次叶书萱没有主动向她打招呼,而是将抱在胸前的两个文件夹递给阮则,“阮则哥,这是昨天的工作汇报。”   阮则淡声:“以后直接交给周译。”   叶书萱:“好。”   默了瞬,叶书萱说,“阮则哥,我先回去了。”   阮幸纳闷,她寻思着是怼叶书萱次数多了起作用了?还是叶书萱自己想开了?今天不仅没有虚情假意地和她套近乎,竟然还非常识趣。   阮幸是很认真的思考,如果叶书萱以后都这样,她可以少讨厌叶书萱一天。   想到这,阮幸多看了叶书萱一眼。   就刚好注意到她临走前对阮则露出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异常可疑!   在叶书萱走后,阮则又说了几句,这才放阮幸离开。   回到办公桌前,阮幸都在思索着方才的疑惑,好半天都没思考出结果。   直到……   她打开朋友圈。   叶书萱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发了一条新动态:[和工作伙伴一起尝试新品,味道很不错(愉悦)],下面配了一张在咖啡厅拍的照片。   构图角度很好,唯一的失误就是不小心让一只男人的手入镜。   抛开偏见,这只手骨节分明,生得不错,不过这还不是重点,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会在下一秒往左偏移,落在他手腕处那块只出镜一半的几百万的手表上。   呵。   做作。   改天她也要拍杯咖啡,展示一下花了几百万新买来的蓝宝石手链。   这是阮幸的第一想法。   但在放大照片,看清那块表的样子后,阮幸脸绿了。   那块表他妈的是纪淮的!!!   所以今天中午叶书萱是和纪淮待在一起。   而且那会儿叶书萱很可能还听到了她和阮则的对话。   怪不得呢!   她说叶书萱怎么回事!   感情那眼神那微笑都他妈是在明晃晃嘲笑她呢!   阮幸快气死了,恨不得现在就在朋友圈发一张她和纪随与共进午餐的合照。   不就是约会嘛!不就是和男人一起嘛!   比就比!她阮幸有怕的吗?!   可现实是——   别说合照了,连纪随与的单人照片她都没有。   一想到这,阮幸更生气了,想冲到医院逼迫纪随与配合一下,动作间滑动的轮子不小心绞到地上的数据线,她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周译看过来,表情都无奈了。   阮幸不好意思:“工作太难了,我有点上头。”   周译建议:“如果太累,可以去茶水间泡杯咖啡,稍微休息一下。”   阮幸脸色当即就变了:“喝什么咖啡,对身体不好!中国人就要喝茶!”   周译:“……”   工作这一周半以来,阮幸不是喝咖啡就是喝果汁,抽屉里唯一和茶相关的便是速溶奶茶了,最后她拿着周译友情资助的铁罐绿茶去了茶水间。   俗话说吃啥补啥,阮幸短暂相信一下,多泡两杯绿茶她的茶艺能更上一层楼。   等待热水的时候,阮幸对着旁边的玻璃镜晃了晃。   这不看还好,一看可就来劲儿了,虽然她没有合照,但是她有纪随与的衣服,现在可还穿在身上呢,这难道不比咖啡厅露只手亲密!   上班时间里,阮幸对着镜子凹了好半天造型。   五分钟后,阮幸的朋友圈多了一条新动态。   [软软:泡茶,茶里是手艺,茶外是做人(茶)]   阮幸不屑配照片,她升级了!   她配的是一段小视频,杯子里放了几片茶叶,热水倒进去结束。   美中不足的是镜头有点歪,而且还是全景镜头,泡茶地点就在镜子对面,自然而然镜中正在认真展示茶艺的阮幸就这么不小心出现在了视频里。   朋友圈火眼金睛的人比较多,瞬间抓住重点。   [?]   [哟,还是绿茶,牛逼。]   [这衣服是不是不对劲儿了?]   [求衣服链接,给个阮妹的同款行吗(偷看)]   [要素太多,不知道该先关注那个]   ……   片刻,阮幸又发了条朋友圈,是她对着镜子的上半身照片。   [软软:问的朋友太多,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1.请关注泡茶手艺,特朗普喝了都说好。2.最近想体验一下BF风,没别的意思。3.随便买的,没链接,喜欢的朋友可以拿着照片去搜图,谢谢大家对我品味的认可。]   婊了这么一下,阮幸舒服了。   她放下手机,快快乐乐开始工作。   半个小时后。   当她再打开朋友圈,忽然发现评论里混入两条奇怪的东西。   [姜慎:妹妹有品位。]   [纪随与:?]   “……?!”   !!!!!!!!   完蛋!   她忘记把纪随与屏蔽了!   现在被正主抓包,社死了,没救了qwq 第14章 14 这是美女的大长腿   由于纪随与回复消息反射弧太长, 朋友圈也是野草半米高的状态,阮幸都忘了他还会刷朋友圈这回事……   此刻,阮幸耳朵红了一圈, 脸颊也红通通的, 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她捂着脸反思,如果能重来, 其实第二条不发也可以, 但当时她就是很担心叶书萱的眼睛,怕叶书萱眼神不好看不到重点,才想强调一下来着……   许久许久,阮幸鼓起勇气,决定面对现实。   毕竟,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横也一刀竖也一刀,她可以的!   点亮手机, 屏幕中央显示着两条未读消息。   纪随与发来的。   阮幸:“……”   她是准备面对, 可没想要这么快呀。   [纪随与:(地址)]   [纪随与:搜图搜不到,让你朋友去店里买。]   阮幸心情复杂:“……”   纠结片刻,阮幸生无可恋地敲下发送键。   [阮幸:纪……纪医生, 您看到了呀……]   [阮幸:我不是有意的, 对不起!(萌崽扑倒)]   ……   姜慎很闲,每时每刻都沉浸在网络冲浪中。   不久前他突然刷到阮幸发的那条朋友圈, 心想小姑娘精神境界挺高的,正准备让纪随与好好学学,可一点开视频就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紧接着看到阮幸发了第二条动态,短T的款式图案清清楚楚。   好家伙!这道题他会啊!   上周日他去纪随与家蹭饭时还见纪随与穿着这衣服呢!   感情俩人都进展到这程度了!   姜慎当即便去骚扰纪随与。   纪随与烦不胜烦,挂了姜慎好几通电话。   最后趁着空闲之际才给姜慎拨回去, 也才点开一个月都不知道能不能点开一次的朋友圈,翻阅道小姑娘的日常。   看到照片那瞬,纪随与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奇妙,像是刚打开的一罐气泡水,小气泡弹跳着滋滋的往外冒。   还有种小姑娘身上贴着自己标签的感觉,很微妙,也很满足。   [纪随与:看到了,最近喜欢这种风格?]   阮幸:“……”   [纪随与:我尺码不适合你,你可以买小两号的。]   阮幸:“……”   [纪随与:泡的什么茶,好喝吗?]   阮幸:“……”   一字一句仿佛灵魂逼问,这让她怎么回答?   泡的什么茶?当然是叫‘纪随与’的这杯茶啊!   她敢说吗?敢吗!   平时等纪随与一条消息跟等过年一样难,现在他倒是自己在那叭了个叭叭叭叭的,有那么多话要讲吗?这辈子是打字机转世吗?还是间接性灵敏的那种。   不想纪随与再围绕着这件事没完没了,阮幸:[纪医生,我给你变个魔法吧?]   跳转太快,半分钟后纪随与才回复:[什么?]   这时,阮幸的第一张照片已经发了过去。   是她坐在椅子上,手机微微倾斜,从上到下拍摄的。照片中三分之一是白T下摆,刚好遮在大腿根,剩下的三分之二是线条流畅的双腿,很细很长还很白。   纪随与沉默了,现在小姑娘都玩得这么野?   怕被其他人看到,他点了下屏幕,飞快将照片留存,准备有机会再细看。   而且正经人还是要装一下的:[?发错了吧?]   [阮幸:重新拍了,视频还没发过去,差一点点。]   片刻,一条视频出现在聊天界面。   和上面的照片不是一个拍摄地点,看背景应该是公司的洗手间,画面中阮幸身上依旧只有他的白T,站姿显得她两条腿笔直修长。   停顿了两秒,垂在身侧的手捏住衣角缓缓掀起……   纪随与看得太阳穴直跳。   这时,衣摆完全掀起,被遮在下面的粉格子短裙露了出来。   纪随与记得阮幸从医院离开时,裙子还没这么短,垂在大腿中间的位置,尽管衣服宽松,但还有一小截裙边露出来,哪儿像现在这样,差一点就走光了!   所以阮幸绝对故意把裙子往上提了不少!她都不怕突然过来一个陌生人吗?!   答案是当事人本人一点都不怕,感觉还挺开心的(?   [阮幸:这个魔法叫下半身出现魔法,怎么样,厉害吧!]   [阮幸:你把视频倒放一遍就是另一个魔法了,叫下半身失踪魔法!]   [阮幸:(萌崽脸红jpg.)]   纪随与:“……”   如果不是现在不方便,他都想赶到现场帮阮幸把裙子往下拽拽了。   见对面半天没有回复消息,阮幸内心有点慌张。   她本来是想随便找个事情转移话题的,但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这么一抽,便临时起意决定搞一下美人计。   现在她冷静下来了,现在她不冲动了,忽然发现人设好像崩了……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诱一诱,指不定纪随与女朋友身份就到手了。   阮幸决定主动出击:[纪医生缺女朋友吗,我看我长得挺合适的。]   与此同时,纪随与的消息刚好也发了过来:[穿条长裤吧,室内冷气足,容易着凉,老了会得老寒腿。]   “???”   阮幸脑门上出现一排问号。   好一个纪随与!对着视频沉默这么久,就只想到点这个?!   这是老寒腿不老寒腿的问题吗?!这是美女的大长腿!是他未来女朋友能缠腰上的腿好不好!   阮幸服了,此刻的状态跟被一盆凉水迎头浇下差不多。   她气得磨牙,抬手便撤回刚发出去的那条消息,并干脆利落地把纪随与设置成消息免打扰模式,退出聊天界面。   *   一直到下班,阮幸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刚开始是被叶书萱微妙影射到,之后是被纪随与气到,到最后怀疑起自己那该死的魅力了,是真的不存在了吗?   更糟糕的是,现在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阮则怎么还没过来找她回家!   这边阮幸正准备和阮则联系,她手机忽然卡了下,一通电话拨了进来,屏幕中央显示着“纪淮”两个字。   阮幸蹙眉,忽然想起来她当时忘把这傻逼送进黑名单了!   这才过去几天啊,他哪儿来的脸再来找她。   阮幸懒得理他,直接挂断。   下一秒,纪淮又拨了过来。   反反复复。   锲而不舍。   阮幸寻思着纪淮以前对自己是爱搭不理,现在这样肯定是有事求到她头上。   在纪淮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她可以,并且乐意之至。   而且前不久才在叶书萱和纪随与两个人那里受了闷气,迁怒这件事她最擅长了。   现在纪淮自己送上门,她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阮幸向后一靠,窝在办公椅里面,接通电话后漫不经心道,“喂,有事吗?我现在很忙,正努力工作,为家族企业发光发热呢,省得有人说我天天吃喝玩乐。”   “……”   纪淮沉默了,如果没记错,这话好像是他说过的。   所以他是被阮幸讽刺了?!   忍了好半天,纪淮才没将电话挂断,“明天有时间没有。”   “啊?你说什么?”阮幸做作,“我这边信号是不是不好,怎么听不到呢。”   “……”   纪淮压着脾气,重复道,“明天有时间没有,我妈喊你来我家吃饭。”   阮幸“噢”了声:“好像没有时间,我行程都满了,怎么办呢?”   纪淮气恼:“阮幸!”   阮幸把手机挪远一些,揉了揉耳朵,“听得见,托您的福,没聋。”   “你来不来吧。”   “不去。”   “不是我约你,是我妈约你。”纪淮强调。   “那没关系啊,阿姨如果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不过去,我就只能如实回答了。纪淮欺负我,纪淮骂我,纪淮劈腿,所以不想看到纪淮不想回忆起伤心的事情,你觉得这样说阿姨能不能理解我?”   “……”   五岁之前,纪淮经常被冯音韵套一些粉粉嫩嫩带蝴蝶结的小裙子,还会被别上女孩子的发卡,所以他知道他妈是多想要一个女儿,也知道他妈妈是多喜欢阮幸。   距离被阮幸甩已经过去一周半了,纪淮都没敢和冯音韵透露任何风声。   如果阮幸真这么告状,纪淮已经预料到他以后要面临的生活了。   纪淮气得磨牙,却要强颜欢笑,试图对阮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阮幸,我和叶书萱真的只是工作上的往来,是我错了,没有提前和你报备这件事,你善良大方就不能原谅我一次?而且我妈妈好久没见你了,你忍心看到她失落?”   阮幸手指勾着头发:“没关系,我昨晚才和阿姨通过电话。”   “……”   阮幸换了个姿势,勉为其难地提出条件,“这样吧,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同意,怎么样,很划算吧,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多简单了。”   “……”   纪淮炸了:“爱去不去,做梦去吧。”   阮幸一脸遗憾:“那好吧,我去做梦了,挂了吧,886。”   过了两秒,仍显示正在通话中。   阮幸就知道他在虚张声势,轻啧两声,大方的给他提供另一个选择,“不然小婶婶也行。”   纪淮:“?” 第15章 15 还是闹脾气的小朋友   纪淮愣住。   阮幸也愣住了, 她怎么就一嘚瑟把实话给说出来了。不过没关系,迟早要变成事实,就当做给纪淮播放的预告好了。   手机两端沉默了两秒。   纪淮声音忿忿:“你竟然敢打我小叔的主意, 是觉得祸害我一个人还不够吗?我小叔眼光高着呢绝对看不上你这种女人, 你做梦吧!”   忽然,纪淮觉得不太对劲儿, 阮幸都没见过他小叔好不好。   纪淮恍悟, 冷笑了声,语气带着轻蔑,“阮幸,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想和我道歉想让我主动来挽回你,那你直说啊, 至于这么故意刺激我嘛。啧, 你花样挺多的啊,不过——”   “这事儿你就更不要想了!”   阮幸:“……?”   请问, 纪淮是抱养来的吗???   “行, 有机会让你再多见识见识我的花样。”阮幸气乐了,“纪淮,你最好祈祷以后别有事儿求到我面前, 求我就要喊爸爸, 不然没得商量!”   搞了半天,又绕到原点, 纪淮倍感屈辱,“阮幸!”   “爸爸忙着呢。”说完,阮幸利落地切断电话。   *   虽然阮幸在电话中不留情面地拒绝了纪淮,但是长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周六早上,阮幸和阮景同说了声中午不在家吃饭, 她简单收拾后便准备去纪淮家做客。正好阮则要出门,就顺路把阮幸送了过去。   舟城的夏季,每天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碧色的天空,团团如棉花糖似的白云,偶有一群飞鸟掠过,金色的阳光从天际倾洒向大地,全都在发光。   抵达纪淮家里时已经十一点了,不早不晚。   阮则两只手都提着礼物,阮幸两手空空,跟在阮则后面去按门铃。   片刻,冯音韵出来开门,看到兄妹两人热情极了。   阮则礼貌喊了声“冯姨”,他还有其他事情,把阮幸送到后便准备离开。   冯音韵遗憾,让人接过阮则手中的礼物。   看着车子从视野中消失后,她挽着阮幸回房子里面,“几天不见,我们小幸又漂亮了呀。平时都在忙什么,怎么都不来家里玩?”   “冯姨也漂亮好多。”阮幸撒娇:“在给我哥当秘书,工作太辛苦了。”   因为阮幸要来家中做客,冯音韵一大早就把纪淮从床上拽了起来,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迎接阮幸。   阮幸故意找茬:“纪淮哥也在呀,今天没有事情要忙吗?”   “他能有什么事情。”冯音韵瞪了纪淮一眼,嫌弃道,“坐那儿想什么呢,小幸来了,你也不说打个招呼。”   纪淮不情不愿:“早。”   “……”冯音韵懒得理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现在装什么腼腆呢,你和小幸约会的时候也这样?小幸怎么受得了你。”   她转头看向阮幸,故意道,“小幸,纪淮跟你在一起要是都这副德行,以后他约你出去玩,你就拒绝他,多来几次他就长记性懂情趣了。”   说到这,冯音韵很认真地交代,“女孩子别天天熬夜,对身体不好,晚上早点回家休息,别跟着纪淮瞎混,这让你妈知道肯定要怪我了。”   阮幸一脸疑惑:“我每天晚上十点就睡觉了。”   “纪淮这阵子可都是大半夜才回来。”冯音韵促狭地笑着,“别瞒着我了,冯姨最开明不过,没怪你的意思,而且这都是纪淮的错,你从小就乖,可别什么事都由着纪淮,被他给带坏了。”   纪淮坐在对面沙发上,本来正黑着脸削苹果。   听到这里,他动作微顿,抬头看向阮幸,眼神中满是警告。   “啊这个啊……”阮幸微怔,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表情遮遮掩掩,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最后委委屈屈地开口,“不是的冯姨,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纪淮哥见面了,一到下班时间我哥就开车带我回家了。”   停顿了一秒,阮幸怯怯地看向冯音韵,似是怕她生气,连忙替纪淮说话,“您可能误会纪淮哥了,纪淮哥不像是会在外面玩到半夜的人,他肯定是在公司加班呢。”   注意到阮幸的反应时,冯音韵就觉得有点奇怪,越听越不对劲儿,她自己儿子她还能不了解,哪儿可能会加班到半夜!   感情是嫌她管得多,拿阮幸当借口,在外面瞎混啊!   纪淮快气死了,他没想到阮幸不但没有闭嘴,还开始告状了!   不过在听到后半截阮幸替他说好话的时候,纪淮怒火稍稍降了些,杀人的眼神也微微收敛了些,他内心的想法更加坚定了,阮幸就是后悔了就是在等他挽留。   瞧瞧,这不是刺激不到他,就开始换花样招威胁他了。   可让纪淮更没想到的是,她妈好像更生气了……   纪淮人都傻了,这发展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今天是阮幸第一次暗婊别人,还别说这感觉挺爽的,而且效果也是非常棒。   戏瘾上来,阮幸咬着唇继续演起来,她一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表情,“冯姨……”   冯音韵握住阮幸的手,柔声安抚,“小幸,别替纪淮瞒着了,有什么都说出来,冯姨替你做主。”   随即她瞥了纪淮一眼:“别怕,冯姨站你这边,纪淮敢为难你试试。”   片刻,阮幸松开紧抿的唇线,呼了口气,为难道,“有一次我在公司门口看到一个女生从纪淮哥的车上下来,纪淮哥说是工作上的同事。还有一次,我朋友告诉我,她遇到纪淮哥载着一个女生从她面前经过。”   说完后,似是怕纪淮误会她在告状,阮幸连忙补充了句,“可能就是工作上的同事,是我想多了,纪淮哥每天都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和别的女孩子一起玩。”   纪淮认同地点头,附和道,“就是工作上的同事。”   他难得觉得阮幸有一点懂事,因为这番话阮幸确实是在陈述事实,没有趁机添油加醋,并且还有替他澄清的内容。   也不是不能考虑给阮幸一个台阶下下。   看纪随与的长相,就能想象到他哥哥纪随齐差不到哪儿去。   有钱,又帅,结婚了又怎么样?只要锄头挖的深,结婚还能离婚呢,再不济搞出个私生子后半辈子也有指望了。   所以从年轻时就有不少小姑娘往纪随齐身上贴,这么多年,冯音韵什么莺莺燕燕没见过呀,她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纪淮,咱家可没朝三暮四的家教,还是你觉得你爸年纪大了打不动你了?”   纪淮人更傻了,一脸茫然,“妈,我怎么了?”   冯音韵可没想到自己儿子和激光只差电的区别,又直又蠢又自信,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只以为他是想装傻糊弄过去,那股气儿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怎么了?和阮幸约好了,这是你说的话吧,你约到哪儿了?那个女生又是谁?你把阮幸放哪儿了?就看阮幸听话好欺负呢是吧!”   “没有没有。”纪淮抱住迎面扔来的抱枕,这么多问题,一时间也不好解释,他很荣幸地抓错了重点,“那个女生是叶书萱,阮幸认识的,她俩熟,我和叶书萱见面都在聊工作上的事情。”   “既然小幸认识,你和她见面的时候怎么不带上小幸?”   纪淮早领教过他妈胡搅蛮缠的能力,实在应付不来,他朝一旁的阮幸使眼色。   冯音韵一巴掌拍他后脑勺:“看什么呢,还想着小幸帮你说好话?你怎么好意思!快给小幸道歉!”   阮幸从冯音韵身后探出脑袋,和方才乖巧懂事的样子可一点都不一样,她下巴微扬,冲纪淮挑眉得意。   纪淮终于反应过来——   艹!他妈的他被阮幸暗算了!   亏他刚才还在心里感谢阮幸,感情是告状的段位升级了!   不过也晚了,阮幸火上浇油,“冯姨,我和叶书萱关系不好,虽然我爸妈离婚的真正原因不是她,但我还是怪她,而且我爸爸很喜欢她,一直说我不如她好。”   似是被勾起了伤心的回忆,嗓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纪淮:“???”   故意的!阮幸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的话哪儿还有可信度。   冯音韵一听,瞬间想起叶书萱是哪位了。   她和方如怡是闺蜜,对当年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虽然是方如怡眼里容不得沙子执意要离婚,但这事儿认真来讲和叶书萱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当初念着叶书萱是个母亲刚去世的不懂事的小孩儿,不好多计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在阮家蹦跶呢。   重重叠加,冯音韵也不等晚上让纪随齐收拾纪淮了,她直接上手。   冯音韵一直是将阮幸当女儿宠的,纪淮从小就皮实,以前阮幸来家里玩,十次里有五次能碰到她收拾纪淮,所以这会儿一点都不会顾忌阮幸在场。   后面半个小时对纪淮来说苦不堪言,他也顾不上恐吓威胁阮幸,一边拼命和冯音韵解释,一边被迫和阮幸道歉,还要保证洁身自好不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阮幸倒是想嗑着瓜子喝着茶看戏,但那幸灾乐祸的意味太明显了,而且作为无辜的受害者,怎么也要表示一下,于是她时不时地很不真诚地阻拦一下。   懂事和胡闹,对比之下,无异于火上浇油,纪淮的下场更惨了。   最后还是家里佣人过来,和冯音韵说午餐准备好了。   念及已经到了中午,不好让阮幸饿肚子,冯音韵这才让纪淮逃过一劫。   阮幸垂下眼,对于这么快就结束,心里怪遗憾的。   她挽住冯音韵手臂,给冯音韵顺顺心口,顶着副乖巧的小表情,“冯姨别生气,是纪淮哥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那么多,打这么久手疼不疼啊。我都闻到香味了,今天中午的饭肯定很好吃,我们吃饭,别理他了。”   冯音韵眼风飞了纪淮一刀,捏了捏阮幸手腕,“等会儿你多吃两碗,看这手腕细的,回来都瘦了吧?你妈知道不得心疼死啊。”   阮幸笑眯眯:“好嘞,那您可别嫌我吃得多。”   被遗落到一边的纪淮:“……”   他忍不住磨牙,阮幸太不要脸了!煽风点火完还不要脸的卖乖!   等到餐桌上,纪淮恨不得将牙咬碎。   因为冯音韵让人把大鱼大肉全都挪到阮幸面前,只给他留了一盘小白菜。   纪淮敢怒不敢言,这是他吃过的人生中最艰难的午餐。   阮幸倒是吃得格外开心。   她早上吃过饭了,没有很饿,但是看着纪淮可怜兮兮的样子,格外下饭,一不小心就把冯音韵给她夹的菜全吃了,还多吃了一碗米饭。   ……   午饭后,阮幸陪着冯音韵说了会儿话,又一起给国外的方如怡拨了视频电话。   快两点的时候,冯音韵突然有事情要处理,她让阮幸自己玩会儿,困了上楼睡觉,之前一直住的客房已经提前收拾过了。   纪淮刚好出来倒水,看到阮幸落单后哼了声,趁机将她堵在角落里。   阮幸不满地甩开纪淮:“你干什么,有病啊。”她皮肤白皙,又非常娇嫩,稍稍用点力气就能留下印子,低头一看手腕处果然多了圈红痕。   纪淮瞪着她:“不是挺会告状的吗?刚才看热闹的时候没想到会有现在?”   “……”阮幸,“你幼稚不幼稚,还玩事后报复,无聊。”   纪淮嗤笑:“哪儿有你幼稚,小时候告状,现在还会告状,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   阮幸轻描淡写道:“你叫爸爸了吗?没有吧。交易成立的前提是双方都达成条件,你动动嘴皮子就想空手套白狼啊,哪儿有这种好事。”   “……”   拌了几句后,纪淮发现阮幸是软硬不吃。   他睨了眼阮幸的小身板,放出狠话,故意威胁她,“下次再敢乱告状,我饶不了你,找谁都没用。”   忽然想起来阮幸小时候特别爱哭,纪淮又补充了句,“哭也没用。”   在阮幸眼里,纪淮跟纸糊的老虎差不多。   以前她是有心把纪淮往男朋友那个位置放,这才耐心维持起个人形象,现在哪儿还会在意纪淮对她的任何看法,捏着他的弱点不用不是傻子嘛。   阮幸不屑:“我喊冯姨过来。”   纪淮:“你敢!”   阮幸故意吓唬他,扯着嗓子就要喊,“冯——”   纪淮:“……!”   这时,冯音韵刚好准备进来,“纪淮,你小叔来了,出来拿东西。”   纪淮吓了一跳,怕被冯音韵看到他欺负阮幸这一幕,也怕阮幸趁机告状。   阮幸也吓了一跳,连忙推开纪淮,慌忙逃窜,“冯姨问到我,你就说我去洗手间了,不然我就告诉她你刚才霸凌我。”   纪淮没明白她这是又作什么:“?”   ……   纪随与今天休假,中午回老宅陪老太太老爷子吃了顿饭。   离开之际,老太太让他给纪随齐他们家带点东西,省得纪随齐再特意跑一趟,所以纪随与便顺路过来了。   “小叔。”纪淮过去的时候,冯音韵正关心纪随与最近有没有按时吃饭。   他若有所思看了眼纪随与,然后看着后备箱里面的东西,故意道,“我喊阮幸出来,一起搬。”   冯音韵:“???”   要有人说纪淮这辈子要孤独终老,她都是信的。   她没好气道:“你一个大男人搬不动吗?还让小姑娘帮你,要不要点脸。”   纪随与微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阮幸。   不过想到阮幸的‘大计划’,阮幸现在肯定是不愿意看到他。   冯音韵正好邀请:“小与,进去坐会儿,这点东西纪淮拿得完,不用管他。”   纪随与:“不了,医院还有点事情,下次再来打扰嫂子。”   冯音韵不好勉强:“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   纪淮手里提满东西,和冯音韵一起回到客厅。   因为刚才纪淮不长脑子的话,冯音韵念叨着他,让他没事儿别欺负阮幸。   过了会儿,察觉到纪随与没有进来坐。   阮幸松了口气,跟做贼似的从洗手间晃悠出来。   纪淮就在外面等她呢,不久前他是故意在纪随与面前提的阮幸,就是想看看纪随与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   他小叔根本就不认识阮幸!   纪淮讽刺:“舍得出来了?你昨天不还说要当我小婶婶,怎么今天听到我小叔过来就怂了?我还说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呢。这是看到本人心虚了?”   “……”   “怎么不说话了?阮幸,以后别在我面前用这些小花招,因为用了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你后悔也没用!”   “……”   大概是被压迫了一上午,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奚落阮幸,纪淮心情大好,发表完言论后快快乐乐上楼了。   阮幸懒得理他,真不知道纪淮哪儿来的自信。   她甚至觉得她告状她和纪淮争论,在纪淮眼中都是引起他注意的小动作。   *   阮幸今天是为了看望冯音韵才过来的,这会儿见她有事情要忙,不便多留,阮幸和她打过招呼后准备离开。   冯音韵一时间脱不开身,也知道自家那个刚犯了事儿的棒槌不惹欺负软性就是好的了,便没有过多挽留,临走之际还给阮幸塞了盒她一直爱吃的小蛋糕,叮嘱她有时间多过来玩。   从小别墅出来,阮幸正准备叫车,走了两步,忽然发现拐角处树荫下停了辆黑色的商务车,几十万的样子,朴素的和这边住宅区格格不入。   因此她视线多停留了会儿,用这么多年学习成绩换来的好视力还真不是吹的,隔着大老远阮幸便看到驾驶位上的男人,就连眼尾那颗小泪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纪随与如往常,眉宇间是隔着雪山的冷漠疏离,金丝镜框反着光,禁欲斯文。   车窗半落,他手肘支在窗边,手掌自然地侧向外面,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香烟,动作老练级了,白日里那点猩红并不明显,青灰色烟雾缓缓升起,似有若无,遮过车内的半张侧脸。   很欲。   很禁欲。   全然不同,合在一起可以用一个词形容——   斯文败类。   阮幸是第一次见纪随与抽烟,第一次见这样子的纪随与。   这种感觉就像是抽盲盒,打开一看,是符合自己审美喜好的娃娃,很开心,然后再对照一下图册,发现竟然还是只有一百四十四分之一概率才能得到的隐藏款,那种暴涨的惊喜感是无法言喻的。   如果是平时,阮幸肯定就跟嗅到肉味的小狗勾一样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但是在经历过昨天色.诱失败那件事情之后,阮幸就不再是曾经的阮幸了,一提到纪随与的名字,她满脑子都是尴尬和生气的情绪,现在见到本人可就更上头了!   而且她刚从纪淮家里出来,也不知道纪随与看到没有,会不会产生怀疑。   因此,只纠结了短暂的瞬间。   阮幸毅然决然装作没看到,要像陌生人一样路过。   但是很不巧,在阮幸作出行动之前,纪随与似有所感,刚好看了过来。   四目对视,阮幸觉得此刻已经不能单用‘尴尬’这个词形容了。   纪随与掐灭烟头,朝阮幸招手。   阮幸不想动。   这时,阮幸约的那辆车的司机给她打来电话。   告知她路上堵车严重,绕路后又走错路,一时间没办法过去,至少要等待半个小时,如果阮幸介意,可以取消订单。   “……”   这会儿大太阳晒着,大家都在家午休呢。   她就是约不到附近的出租车司机,这才约了距离稍远一些的,没想到这个司机挺厉害,直接就把五分钟抵达的车程变成了三十分钟。   阮幸觉得自己好惨,但又有点幸运。   虽然打不到车,但面前还有一位可以选择的备用司机。   这会儿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刻,阮幸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快被融化掉的冰淇淋,她抬头看看太阳,寻思着为了车里的冷气她不是不可以短暂的屈服一下。   思及此,阮幸提着小蛋糕,缓步走至车前。   见她过来,纪随与冲着电话那端快速交代了几句,切断电话,然后将视线落在阮幸身上,打招呼道,“这么巧,你怎么在这?”   这意思就是纪随与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咯?   阮幸松了半颗心,情绪好转一点点,“来找朋友,你呢?”   纪随与:“给我哥和嫂子送东西。”   阮幸:“噢。”   “你怎么回去,没开车?”   “走回去。”阮幸说了个冷笑话。   “……”纪随与失笑,“不介意的话,我送你。”   “行吧。”   阮幸觉得她只是形势所逼,退让一小步,但昨天倍感屈辱的小情绪还在。   她绕到副驾驶那侧后,就站着不动了。   纪随与不解:“怎么了?”   阮幸低头,眼神瞄着车门把手处,又看看纪随与,意思很明显了。   纪随与:“……”他解开安全带,下车为阮幸开车门,动作标准,服务到位,很有绅士风范。   阮幸还算满意,这不,她还是挺有魅力的嘛。   纪随与手掌垫在车门顶端,声音含笑,“可以上车了吗?小朋友。”   刚坐在座椅上的阮幸突然想下去了,她凶巴巴瞪着纪随与。   纪随与垂眸,浅色眸子倒映出阮幸的身影。   “还是闹脾气的小朋友。” 第16章 16 风评被害纪随与   “我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你了?阮幸。”   纪随与向前逼近半步, 手掌落在副驾驶的椅背上,他低垂着头,是居高临下之势, 但眸里却浮现出一层浅笑, 气氛无端轻松不少。   在阮幸出现在急诊室的那个凌晨时,病历本便留下了她的名字。   但今天是纪随与第一次喊出来, 明明是清冷的嗓音, 却有些许缱绻若隐若现,尾音缥缈。   阮幸耳尖不自觉抖了下,倏地移开视线,意识游离在周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感叹号,像是捅了尖叫鸡的鸡窝, 尖叫鸡的声音此起彼伏, 合着她的感叹号都快升天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从他口中出来却跟情话似的。   男人似是嫌不够, 身体微倾,又稍稍拉近些许距离。   他随意搭在椅座顶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紧贴指腹的真皮座椅,再次发问, “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我?”   阮幸:“……”   别说了别说了, 她扛不住了。   阮幸用舌尖舔了下有点干涩的下唇:“我没看到。”   “昨天下午发的。”   “大概是……手机坏了……”   “现在好了?”纪随与往她攥在掌心的手机上看了眼。   “……”阮幸,“早上刚拿去店里修好, 没来得及查看未读消息。”   “这样啊。”语调比平时拖长了些,似是在思考,就在阮幸紧张起来绞尽脑汁思考要再怎么糊弄下去的时候,纪随与放过了这个问题,“那就好。”   阮幸脸颊微鼓, 默默舒了口气。   纪随与将她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眸里笑意更盛,他松开手,身体站直,如挺立的松柏。   没了他的遮挡,阳光从后面直射过来,落在阮幸身上,像是在发光。   “你——”纪随与说。   阮幸跟受惊的小猫崽一样,听到声音后倏地仰起头,眼睛睁圆,紧盯着纪随与,原以为纪随与是已经结束提问准备从这边走开,哪知道是换个姿势继续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她紧抿着唇。   “你昨天撤回了什么?”纪随与是故意的。   “……”   “我还没看就消失了。”   “……”   阮幸怀疑他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   真没有看到,对她这种态度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假没有看到,对她还是这种态度,那纪随与十有八.九对她也是有那么点意思,只不过感情没到位,所以没有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暧昧在持续增温。   阮幸更愿意相信是第二个答案。   成年人之间无需挑太明白,想通后,阮幸反而镇静下来,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是发给别人的,不小心发错了。”   “这样,不是要紧事就好。”   “谢谢纪医生关心。”   ……   燥热的空气被隔绝在车外,车子启动后不久,温度便降下来。   一时间无话,车厢内也安静下来,只余冷气从风口吹出时呼呼的风声。   纪随与侧过头,他瞥了眼车中间的控制面板,伸手关掉冷气。   车厢内更是静谧,片刻,温度有些许回升。   阮幸向来嫌热怕冷,她眨巴着眼,问道,“纪医生很冷吗?”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动作一点都没含糊,话音未落便重新打开冷气。   “还好。”   “那我开了哦,我好热。”   道路出乎意料的空旷,偶尔才有行驶的车辆经过。   纪随与姿态放松,倒也没有全神贯注盯着路况,他余光落在不远处那两条莹白如玉的长腿上,冷风口在斜前方,正对着膝盖。   两秒后,纪随与降低车速,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侧了下身从后面拽了件衣服过来,松手搭在阮幸腿上。   阮幸一脸茫然:“我不冷啊。”   纪随与:“对着吹不好。”   “……”   一瞬间,阮幸回想起昨天被‘老寒腿发言’打击到的无语。   她很叛逆地掀掉衣服:“纪医生不会又想劝我穿长裤子吧?现在是夏天,哪儿还有人穿长裤子?”   仍然穿长裤子的纪随与:“……”   诚然,他昨天那么说是有点私心的成分存在,但今天确确实实是关心阮幸。   阮幸心情有点糟糕,她寻思着纪随与不会是有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吧?连阮则那么古板的人都不管她穿着打扮,他纪随与都没上位呢,凭什么?凭什么啊!   这么想着,她看向纪随与的眼神微妙起来,试探地问,“纪医生是不是不喜欢女生穿得太少呀,觉得伤风败俗,如果遇到危险就是女生活该呀?”   “……”纪随与立即否认,“没有。”   他怀疑自己要是迟疑半秒,阮幸绝对会当场下车,随即又多解释了句,“空调吹多不好,你把风口往旁边转一下,别对着自己。”   “噢。”   “你喜欢什么就穿什么,不过要注意身体健康,像是冬天光着腿穿裙子就没有必要了。”纪随与补充,小姑娘爱美,他还真有点担心阮幸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纪随与显然是想多了。   因为阮幸是最知道心疼自己的人,她向来怕冷,一到冬天就窝在家里懒得出门,如果非要出门,别说是秋裤了,棉裤她都能翻出来套上,裹得一层又一层,哪怕摔地上都感觉不到疼。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纪医生了。”   阮幸面色好转,心里还多了些愧疚,不必纪随与再说,她老老实实把衣服搭在腿上,又把前面的冷风口转了个角度,乖巧极了。   但是这种心情并没有维持过五分钟。   阮幸无意间瞄到副驾驶座椅左侧夹了一本书,应该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一想到纪随与曾经作为学神存在着,现在哪怕工作了车上还备着书本,能够随时随地沉浸在漫漫学海中快乐泛舟,阮幸对纪随与的钦佩之情瞬间达到极点。   她扭曲着身体折腾了好半天才从缝隙里把书拿出来。   然而等看到封面时,阮幸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正中央印着美女的私房写真,大熊,童颜,黑丝。   ——旁边是一些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日文。   这是什么类型的杂志刊物,一目了然了。   阮幸没敢往后面翻,就这个封皮页她都可以想象到里面的内容是会有多么的刺激。   阮幸是万万没有想到纪随与竟然会是这种人!   表面是人模狗样一本正经,背地里却在看限制级刊物。   纪随与注意到阮幸的动作,侧头关心道,“怎么了?”   阮幸抿了下唇,故作淡定,“没事。”   想到这杂志说不定是纪随与特意藏进去的,阮幸就很不好意思,人家好心送她回家,她却恩将仇报,不仅发现人家的小秘密,还很没眼力劲儿地拿了出来。   阮幸尴尬,迅速把杂志对叠,准备放回原位,当做无事发生。   一晃而过,但不妨碍纪随与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愣了瞬,他忽然想起来姜慎昨晚蹭车的事情,轻咳了声,解释道,“我朋友落下的。”   阮幸动作微顿,秉承着大家一起尴尬就不尴尬的原则,像捧奖杯似的小心翼翼又工工整整地把杂志放在储物箱上面,松手时还不忘把页角抚平。   思考了几秒,她夸道,“唔,你朋友挺有品位的。”   “……”   纪随与暗暗给姜慎记了一笔。   无中生友,她懂。   而且现在阮幸有证据怀疑,她的美人计是有效的!纪随与劝她穿条裤子,跟老寒腿有个鬼的关系,肯定是他自己把持不住,掩耳盗铃!   装什么正人君子呢,哼!   *   晚上临睡前,阮幸刷朋友圈,突然看到姜慎一分钟前发表的动态:[五分钟真心话时间(游戏输了,大家悠着点问)]   阮幸随手点赞。   过了半分钟,手机震了下,有新消息发来。   [姜慎:妹妹想知道点什么?]   [阮幸:……]   [姜慎:问什么都可以(doge)]   [阮幸:……]   [阮幸:我没有想知道的。]   [姜慎:游戏惩罚,妹妹帮帮忙嘛(拜托拜托JPG.)]   [阮幸:那我想想]   [姜慎:刚才有问我谈过几个女朋友的,问我喜欢什么的,还有人问我要坐在我对面的朋友的联系方式。]   [姜慎:你参考着来一个?]   阮幸就那天在昼夜和姜慎见过一面,加过好友后也从来没有聊过,她认为他俩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不适合问太过隐私的问题。   看到姜慎发来的举例后,便随意组合,[坐你对面的朋友喜欢什么?]   半分钟后。   [姜慎:那可就多了,百褶裙啊制服啊反正是刺激一点的,而且上班太累,他最喜欢下班后在朋友圈看到美女的照片。]   阮幸:?   不是,这到底是整蛊游戏还是真心话游戏?   怎么感觉混进去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什么朋友啊……   阮幸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回复道:[好的。]   [姜慎:谢谢软软妹妹帮忙,有空找我玩。]   [阮幸:好,姜慎哥玩得开心,我准备睡觉了,晚安。]   [姜慎:晚安。]   退出聊天界面,阮幸继续翻阅没看完的朋友圈,划了有几十条,她看到在半个小时前姜慎还发了一条动态,配了张吃饭的照片。   直男拍摄手法,静物都带着残影。   阮幸随意扫了眼,没想到就在照片上看到了坐在姜慎对面位置的那个人……她今天还乘他的车回家了呢……   奇奇怪怪的答案一字不差地浮现在脑海。   阮幸沉默了。   阮幸觉得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她的三观急需重组。 第17章 17 有位病人   “周译哥, 你和我哥中午吃什么?”   临近下班时间,阮幸无精打采地趴在办公桌前,她原本打算去医院刷好感, 但不久前突然得知纪随与有一台手术要做。   周译答:“在公司餐厅吃。”   阮幸侧头看他:“好吃吗?”   入职将近两周, 她不是拿着便当找纪随与,就是自己订外卖, 或者让周译顺便帮她订餐, 到现在连公司餐厅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周译:“还行,你可以尝尝。”   阮幸:“那我今天也吃这个吧。”   周译看向电脑屏幕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到下班时间,他点击保存文档,从位置上站起来, “现在过去吧, 晚点人多。”   说到要吃饭,阮幸可精神了, 噌的一下坐起来, “走走走。”   她整理下衣服,不放心道,“周译哥, 这可是你让我下班的, 阮则要是问起来,你不能说我早退啊。”   周译:“……”   作为亲生兄妹, 要是没有点相似的地方那可实在说不过去。   不巧,阮则就拥有和阮幸的同款记仇。   最开始阮则对阮幸的浑水摸鱼行为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自从经历了爱心便当的美妙误会后,阮则特意叮嘱周译,让他对阮幸严加监督, 特别是中午早退和下午上班迟到这一部分。   阮幸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无意间得罪阮则这件事,傻傻以为阮则的反常是间歇性神经病发作,还嫌不够似的时不时在他面前提起‘一起吃饭’‘午饭’等关键词。   “知道。”周译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简洁大方款的饭盒,“你今天带饭盒没有?餐厅里面没有一次性餐具,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公共餐具,只能在里面用。”   “我有的。”阮幸飞快翻出那个只用过一次就被淘汰掉的白莲花饭盒,“我饿了,我们快过去吧。”   餐厅总共有三层,装修豪华,光线明亮。   因为没到下班时间,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   走过来的路上,周译简单和阮幸介绍了一二三楼的大致情况。他和阮则中午吃煲仔饭,窗口在二楼,阮幸不想吃。所以进去后不久两人便分开买饭。   阮幸在一楼随便逛了圈,最后被楼梯口旁边的红油抄手吸引到。刚出锅的抄手皮薄馅大,冒着团团热气,浇上微辣浓香的红油酱汁后让人更有食欲。   买过午饭,阮幸准备上楼找周译,转身之际,她看到叶书萱从外面进来,脸色憔悴极了,像是被谁刚欺负过一样。   阮幸很不善良的在心里幸灾乐祸了两秒,随即收回视线。   可叶书萱显然没有那么识趣,径直朝阮幸走去。   在阮幸踏上第二个台阶时,她走到跟前,语气幽幽,“小幸,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阮幸茫然:“?”   怎么,这是等着让她安慰两句?   她俩两看相厌这么多年,遇到叶书萱倒霉,她不过去落井下石就是对叶书萱最大的仁慈了,现在叶书萱竟然还想听她主动安慰,是做梦还醒吗?   阮幸实在想不通叶书萱的脑回路,她随口道,“你今天口红挺好看的。”   “……”   敷衍完阮幸准备离开,但叶书萱依旧望着她,眸底满是委屈。   阮幸冷酷无情:“你还有事吗?”   叶书萱垂眸,泫然欲泣,“小幸,我不知道你这么介意我和纪淮见面,我发誓我们聊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见面都是为了公司的合作。现在这个项目到达很关键的地方,我们努力了特别久……”   “你不高兴可以告诉我告诉纪淮,大家坐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谈谈,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但你不能这么任性地践踏我们的劳动成果……”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餐厅里进来不少人,在听到叶书萱这番话后他们看向阮幸的眼神都带着微妙的谴责。   阮幸茫然,她不知道是自己没有睡醒,还是叶书萱没有睡醒。   这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除了品出点莲里莲气外,什么都没听懂。   “停停停,你和纪淮聊什么是你们的私事,没必要和我汇报。”阮幸不耐烦道,她一心惦记着早点回去吃红油抄手呢,没空和叶书萱瞎掰,“你工作遇到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总不能因为自己能力不行就开始污蔑我吧,不然以后其他人工作遇到困难是不是都要第一时间冲到我面前对峙一下?”   “小幸,我不是这个意思。”叶书萱咬着唇,“纪淮在这个项目上费了很多的心思,我可以把工作转给别人,以后都不和他接触,你能不能让他继续做这个项目?你一定不忍心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对不对?”   灵光忽现,阮幸茫然之后终于抓到重点,并大致推测出事情的始末。   估计是前两天她去纪淮家做客时暗婊纪淮和叶书萱约会的事情,冯音韵知道后上心了。像是把纪淮手头上的项目转给其他人负责,以此隔开纪淮和叶书萱,确实是冯音韵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叶书萱现在是没办法和纪淮接触,着急了,这才找上她?   可人家亲妈想棒打鸳鸯,她还能拦着不成?而且人家亲妈明显是向着她,处处为她着想呢,她怎么好意思不和冯姨站在同一战线。   阮幸都不知道叶书萱脑子是怎么想的,不过得知这件事后她心情晴朗不少,突然没那么着急吃午饭了,“纪淮这么惨啊,我真不忍心看到。”   她压着翘起的唇角,表情无辜道,“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是纪淮的领导做出来的决定吗?要不你去找他领导谈谈?”   叶书萱:“……”   叶书萱脸色难看:“听说纪叔叔很喜欢你,你和他求情,他一定会同意的。”   “啊,你这是在教我吗?”阮幸同理可得,“我爸爸平时也最喜欢你了,还天天在我面前夸你。”   阮幸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给叶书萱提个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这番话落入旁边围观的人耳中就是完全不用的意思了,他们立刻变了脸色。之前只是隐约听说叶书萱和阮总关系匪浅,但那都是捕风捉影当不得真,而现在是大小姐亲口盖章,真实度毋庸置疑。   人性难以揣摩,像是阮幸这种直接空降的大小姐,因为差距太大,其他人完全无法产生嫉妒的想法,非要说的话,只能怪自己没有一个好爸爸和好哥哥。   而叶书萱不同,她入职一年来表现得和其他人无异,让人觉得他们就是一条起跑线上的选手,初始印象已经固定,但现在突然得知她在背地里可能抄了近道,还可能侵犯过自身的利益,心理难免会产生不平衡的情绪。   思及此,他们看向叶书萱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阮幸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作风,也就这半个月为了装小白花恶补了不少知识,顺带了学了点茶艺,偶尔恶心一下纪淮和叶书萱。   她这会儿完全没察觉到周围人的复杂心情,不然为了阮景同的名声,怎么都要补充说明、辟谣维护一下。   阮幸现在思考的事情是为什么以前没觉得叶书萱这么不堪一击,果然对待绿茶的方式是比对方还要绿茶。   可叶书萱不同,一直以来,她苦心经营,为了好名声付出很多。   眼见着因为阮幸无意间透露的几句话便要毁于一旦,她慌张起来,“小幸,不是这样的。”   阮幸占到便宜后无意多留,心心念念着早点回办公室吃饭,她转身准备上楼。   叶书萱失了章法,下意识握住阮幸手腕,想让阮幸替她辩白澄清。   阮幸被吓了一跳,再加上叶书萱在后面拽她,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并不小。一个踉跄,阮幸上台阶的脚踩空,身体向后摔去。   叶书萱反应慢半拍,没有及时松开阮幸,也被连带着一齐从楼梯上摔下去。   落地的瞬间,阮幸觉得眼前黑了一片,一群小星星追来跑去,留下一堆残影,痛意从尾椎向上侵袭,她疼得都快哭了。   餐厅人来人往,坐在地上实在太丢脸了,阮幸回过神,扶着栏杆便要站起来。   但这个动作让阮幸的泪水直接流了出来,因为她才发现她脚踝扭伤了,方才不动时还没有感觉,现在痛感加重。   阮幸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今天采纳了纪随与的建议——穿了条长裤出门,并且顺便搭了双帆布鞋。   不然穿着裙子坐在地上更加丢人,而且高跟鞋可能会导致扭伤更严重。   这时,周译买完饭下楼,刚好看到楼梯口这副混乱的场面。   阮幸像看到救星一样,眼睛泪汪汪的,“周译哥……”   *   “纪医生,你手术结束啦?”护士脚步匆忙,见到纪随与微微惊讶。   “嗯。”纪随与点头。   “手术怎么样?”   “很成功。”   “那正好,麻烦纪医生回诊室一趟,里面有位病人来看病。”护士解释道,“我正准备下楼找相医生呢,你在就更好了。”   “好。”纪随与没有迟疑,将臂弯的白大褂套在身上,边整理边大步流星朝诊室去。   十秒后,纪随与推开门。   里面只有一个女生,她单脚着地,另条腿跪在椅子上,许是站累了,手臂压着桌面身体前倾趴伏在上面,姿态怪异极了。   听到门响,女生转过头。   纪随与意料之外:“阮幸?” 第18章 18 小叔叔   阮幸也是意料之外。她没想到阮则会带她来舟一院看病, 也没想到来的还是纪随与的办公室,更没想到等来的医生会是纪随与。   看到纪随与那瞬,她受到的委屈跟冲破堤坝的湍流似的全部涌了出来。   千言万语, 一时间不知该先说哪一个。   ……   最后阮幸可怜巴巴:“纪医生, 我吃不到红油抄手了。”   话音未落,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一圈, 泪珠也泛了出来, 在边缘打着转,随时都能落下。   “……?”   这种情绪失控让阮幸觉得丢人和尴尬,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并未有太多成效,最后咬了咬下唇, 自暴自弃地垂下头。   像是一个犯错的小朋友。   纪随与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无奈, 他反手关上房门,站立在阮幸面前, 声音被前所未有的耐心充满, “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讲。”   阮幸不吭声,视线似是要将面前盯个洞才罢休。   纪随与从抽纸盒中抽出两张纸巾, 身体微弯, 在阮幸眼眶处蘸了蘸,柔软的纸巾瞬间湿润, 贴合处变得皱巴巴。   阮幸的委屈再次被放大,看到纪随与就想到叶书萱,气鼓鼓地把面前的手臂拍掉。   纪随与也不生气,抬起后继续给她擦眼泪。   可那双眸子就跟两汪清泉似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反复多次, 跟默剧现场似的。   还是循环播放同一段画面的默剧。   最后,阮幸鼻子酸酸的,连忙夺过纪随与手中的纸巾,擦了下鼻子。   现在她恨不得收拾收拾当场去世,都没有比她更丢人的了……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阮幸也意识到她的迁怒很无理取闹,抬头瞄了眼纪随与,又飞快垂下去,“对不起……”   声音越来越小,夹杂着哭意未散去的哽咽。   纪随与能怎么办,心都软成一片了,像是烈日骄阳下的棉花糖。   忍不住想要做更亲近一些的举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掌蜷起又握紧,犹豫了瞬,抬至半空,很不自然地落在阮幸头顶,轻轻摸了下头发。   ……   这时,为阮幸忙前忙后,又是排队挂号,又是回车里拿她落下手机的亲哥哥阮则回来了。他推开门,恰好看到这幅温情的画面。   阮则微怔,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可再一看,正低着头反思的那个人可不就是他家的小混蛋吗?如果没有记错,刚才在路上这小混蛋可一直骂骂咧咧说自己这里疼那里疼浑身都疼,催得他快点开车,小嘴叭叭叭,一刻都没闲下来过。阮则脑袋都是嗡嗡嗡的。   而现在,这么乖这么温顺,到底是谁的妹妹啊?   房门开合并不是无声的,阮则的脚步也不是安静的。   在阮则进来的时候,纪随与和阮幸同时也注意到他了,纪随与收回手掌,重新落回身侧,并且和阮幸拉开适当的距离。   阮幸神色慌张:“哥……”声音也慌乱,隐约能听出她的某种希冀。   阮则皱眉,刚准备开口,忽然注意到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是纪随与,他略有些惊讶,瞥了阮幸一眼,改口道,“随与哥。”   纪随与神色淡淡,和往常无二,点头应下,“嗯。”   阮则和纪随与是认识的。   抛开家世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上学时期纪随与还是阮则的学长,两人分别是校草和下一届校草、学生会主席和下一届学生会主席。纪随与对阮则一直多有照顾。   听到他俩打招呼,阮幸更慌张了,哪儿还顾得上方才生出的那点多愁善感啊,就是连身体上的疼痛也暂时忘记了。   她怎么不知道阮则和纪随与关系这么好的?   这两个人要是随便聊上几句,说不定她就能当场表演一个从马背上掉下来的绝活……   阮幸连忙打断,语气带着急切,“哥!”   阮则看她:“?”   阮幸大脑突然当机,片刻脸颊都给憋红了,干巴巴道,“没事。”   “……”阮则无语,他向阮幸介绍,“这是我的学长,纪随与,你喊‘哥哥’就行。”   话音刚落,阮则忽然想起来纪淮,虽说阮幸和纪淮目前还没有正式订婚,但是这在两家人心中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阮则是有点看不上纪淮,对于他这种勤勉向上的野心家,他欣赏的是纪随与这样目标明确足够自律的同类。   而纪淮虽说早早进了公司,也按部就班的前进着,但这并不能掩饰掉他是一个爱玩爱混没有上进心的二世祖的事实。   虽然阮幸和纪淮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纪淮,就前段时间还因为成绩太差差点没能毕业,但是阮幸毕竟是他的亲妹妹,阮则能怎么办?只能采用双标观念,安慰人各有志,小混蛋能快乐长大就行。   另外,阮则很清楚自家小混蛋几斤几两,以及闹事造作的能力,最适合她的是一个可以压制她改造她的丈夫。   纪淮不太行。   他俩如果凑一起,十有八.九要一起惹是生非。   总的来说,阮则对这门婚姻并不看好。   但这是方如怡挑选的,阮景同插不上手,他更无法忤逆母亲的决定,而且当事人阮幸都没有反对呢。   不过换一个思路,冯音韵从小就将阮幸当自己女儿宠,纪淮人不坏,真论起来就只有阮幸欺负别人的份儿,也不是全无好处。   ……   顿了下,阮则补充,“他是纪淮的小叔,你跟着喊‘小叔叔’吧。”   不管怎么样,辈分不能乱。   “……”   阮则怎么回事!   平时也没听他提过纪淮,是故意的吧!   阮幸身体微僵,咬了下唇瓣,抬眸小心觑着纪随与,故意道,“纪哥哥。”   纪随与面无异色:“嗯。”   旁边的阮则倒是皱了下眉。   注意到后,生怕他将其他的事情全给抖出来,阮幸连忙改口,“小叔叔。”她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没这么年轻的长辈,口误了。”   阮则看她一眼,没有吭声。   纪随与和方才一样,平淡地应下。   阮幸寻思着纪随与都不好奇的吗?   就在她疯狂头脑风暴,编造着可以同时糊弄两个人的理由时,纪随与反而开始很正经地看诊,他垂眸扫了眼,视线落在阮幸脚踝,“怎么回事?”   那块肿起已经非常明显,在周围肌肤的衬托下,很吓人。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那股被暂时遗忘的钻心的疼又回来了。   阮幸瘪着嘴,正准备卖惨。   阮则替她回答:“没长眼睛,从楼梯上摔下来伤到的。”语气冷酷,嫌弃之意溢于言表,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阮幸不满:“又不是我愿意的,是有人在后面拽我好不好?”   有外人在面前,阮则冷哼一声,没继续和她争论。   纪随与弯下.身,手掌覆在肿胀处,碰了下。   阮幸当即嗷嗷叫了起来:“嘶——,疼疼疼,别碰了。”要不是理智在线,她都想把纪随与踢开。   片刻,纪随与起身,“脚踝这块看着挺严重,不确定有没有骨折,要拍个片看看才知道。”   他看向阮幸,询问,“楼梯多高,怎么摔下来的?滚下来的?有没有磕到头,伤到其他地方,有的话最好再做一个脑部ct检查。”   “没有。”阮幸摇摇头,“不太高,三层台阶,不过……”   纪随与:“嗯?”   她吞吞吐吐:“摔、摔到屁股了,也……特别疼……”阮幸捂住脸,破罐破摔,“这不会也骨折了吧,我不想在屁股上打石膏,好丢人。”   纪随与:“……”   阮则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觉得有这样的妹妹他也挺丢人的。   诡异的安静两秒,纪随与安慰,“不一定是骨折,先去拍个片,等结果出来再想那么多。”   阮幸小声反驳:“我有预感。”   “……”纪随与,“在医院要听医生的。”   “行吧。”阮幸心情低落,她冲阮则伸手。阮则一手压着后背一手从她膝弯下穿过,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   因为这会儿还是午休时间,纪随与没有其他事情,便跟在阮则旁边,带他们去做检查。   结果很快出来,阮幸预感出错,屁股和脚踝都没有骨折,只是肌肉软组织挫伤,从表面看比较严重。   回办公室后,纪随与坐下来,简单说着阮幸的情况,又特意交代了些养伤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情。   大概是和阮则拥有同款不信任阮幸的想法,他主要是和阮则讲,阮则也是非常认真地在听,偶尔询问两句细节。   最后纪随与在阮幸的病历本上写下内容,开了些消肿止痛的外用药物,   正午阳光强烈,窗台绿萝蔫巴巴的。   纪随与的办公桌刚好有一部分浸在阳光里,他在明暗分界线中,坐姿工整,笔尖在纸张上沙沙滑行。   “那个……,我能不能住院?”阮幸突然开口。   “?”阮则愣住。   纪随与也停下来,看了过去。   阮则:“你不就一点小伤,没必要住院,人家骨折的还都回家养伤。”   阮幸:“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什么叫‘不就一点小伤’,你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就预示了我的养伤生活不会幸福,说不定你等会儿就丧心病狂的带我回公司上班。我不管,我就要住院,我要在医院带薪度假!”   “……”阮则皱眉,他没明白阮幸这又是闹哪出,“现在又不疼了?”   阮幸:“疼死了,所以我更要住院,这里医生多,说话有好听,还有护士姐姐陪我,我回家你照顾我?”   阮则无语:“不是我照顾你,你还能自己照顾自己?”   阮幸:“你骗人,你白天都去上班。”   阮则:“……”   见阮幸是打定主意要住院,阮则懒得理她,索性随了她的意思,等住两天她就知道哪里舒服了,到时候别哭着后悔就行。   阮则再三确认:“你确定?”   生怕他后悔似的,阮幸果断点头,“确定。”   阮则瞥她一眼,转头和纪随与说话,“小孩儿任性,麻烦随与哥多照顾一点,我现在去楼下给她办理住院手续。”   纪随与:“好。”   ……   阮则离开,办公室就只剩下阮幸和纪随与两人。   纪随与脊背挺直,端正坐在桌前;阮幸因为屁股疼,没办法坐下,仍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   她手掌按着桌面,上半身又向前倾了些,和纪随与之间的距离缩短又缩短,尺寸之间,眸底只有彼此的身影。   “小叔叔?” 第19章 19 只有你是我的妹妹   得知自己伤势并不严重后, 阮幸心情放松,这不阮则刚离开没半分钟呢,她就闹腾起来了。   小姑娘唇角微翘, 带着坏事得逞的笑意, 黑亮的眼睛里是天真烂漫。   一直至此刻,她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陷阱会很快捕捉到猎物的喜悦中, 从未想过探查猎物的底细, 以至于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纪随与神色未有丝毫变化,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嗯。”   但在阮幸没注意到的地方,微凸的喉结小距离轻滚了下。   并不是想象中的反应,阮幸失望又庆幸, 故意问, “纪医生,我哥喊你‘哥哥’, 我要喊你‘小叔叔’, 你怎么不惊讶呢?”   纪随与:“你和纪淮是朋友吗?”   他表现得完全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你哥是我学弟,喊‘哥’没有错,你和我又没有关系, 想怎么称呼都可以。不过按理说, 我辈分大,你哥哥也应该喊‘小叔’才对。”   “噢, 这样啊。”他这么平淡的反应,让阮幸觉得无聊。   有那么一瞬,阮幸想告诉纪随与或许自己会成为他侄媳妇这件事,看看他是否会被惊到变了脸色。   “纪哥哥今天的手术顺利吗?”阮幸随口关心道。   她的腰被办公桌侧楞硌到,不大舒服, 所以没有长时间维持这个费劲儿的姿势,很快便直起身子,同时也和纪随与拉开了距离。   “很顺利。”见她动来动去,膝下的椅子也跟着乱晃,纪随与抓住她手腕,“老实点,小心又摔。”   “噢。”阮幸压根没放在心上,笑嘻嘻,“没关系,纪哥哥在嘛。”   纪随与瞥她:“确实。我是医生,你这边刚摔,我就能立刻帮你看病,还省了来回折腾的过程。”   “……”下一句难道不应该是‘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阮幸愣是卡壳了,但迎难而上是阮幸的优点,沉默了两秒,阮幸替他说出这句土味情话,“我相信纪哥哥不会让我摔倒的。”   小姑娘一脸信任,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纪随与都扛不住,心跳错了瞬,强硬转移话题,“中午还没吃饭?想吃什么?”   他拿出手机,准备订餐。   阮幸瘪着嘴,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她怀疑纪随与是在装傻,不然怎么有时候那么会,有时候就直男到令人发指,任她撩都无动于衷,好像是直接把头顶那根信号接收天线的开关给按掉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纪随与侧过去:“有人,进来吧。”   房门从外推开,毕依依——也就是前不久纪随与在手术室外遇到的那个护士,她进来后先是看了眼阮幸,才问道,“纪医生现在方便吗?”   对于工作上的事情,纪随与一直很严肃,“怎么了?”   纪随与算是院里的风云人物了,他单凭着一张脸在任何地方都是焦点,更别说在业内优秀的履历和学术成就了。   在他今年刚来医院入职的时候,就有不少女医生女护士惦记上他,只是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时间下手,再加上纪随与这高岭之花的气质,实在难以攻略,更是只敢远观。   而阮幸,虽然不是第一个找纪随与的女生,但却是唯一一个给纪随与送饭不被拒绝,并且还能共用午餐的女生。   在阮幸第一次过来时,大家对她就产生好奇,私底下讨论了好长时间;第二次时,纪随与的同事差不多都单方面认识她了。   “楼下来了一个摔伤的病人,急诊室忙不过来。”毕依依顿了下,补充,“纪医生如果不方便,我可以让相医生过去,相医生这会儿应该已经吃完饭了。”   现在是午休时间,有值班的医生,而且纪随与刚从手术台下来还没吃饭休息,按理说是轮不到他去给人看诊,但是这会儿病人太多,一时间忙不过来,楼下同事便让她过来问问。   本来阮幸是需要在急诊大厅排队等待,或是挂平诊号等到上班时间才能看病。但是因为她之前过来的那两次,以及纪随与默许的态度,她在医院已经算是半个家属。   在看到阮幸被阮则抱着进大厅时,毕依依挺惊讶的,考虑到阮幸的伤情,她给了一点小小的方便,让阮幸在科室里面等。   毕依依去联系在食堂吃饭的相嘉誉,相嘉誉平日和纪随与关系最好,而且当初得知阮幸这个人时他起哄的最厉害,想来也是乐意加个班的。   不过巧的是,刚好遇到提前做完手术的纪随与,毕依依便特意让纪随与过来为阮幸看病。   阮幸一看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清纯干净,眉宇间的明艳还未完全长开,尽管如此,也已经可以用‘美人’来形容了。   纪随与的脸更不用提了,共事这么久她们到现在可都还没看倦。   两人站在一起,格外般配。   毕依依对纪随与除了单纯的欣赏外,没别的心思,她很看好纪随与和阮幸二人,因此她其实是不怎么想打扰他俩相处的。   阮幸脑子转得特别快,听到‘摔伤的病人’时,立刻想到不久前和她同时从楼梯摔下去的叶书萱。   当时她疼得都快哭了,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叶书萱的情况。不过叶书萱上班以来穿得好像都是职业装和高跟鞋,她都这么惨了,叶书萱怎么也要比她更严重才是。   阮幸粗略算了下时间,她是刚出事就被周译看到,然后周译一边联系阮则一边把她背到地下停车场,一路上阮则压着限速送她来医院。   而且舟一院是离公司最近的医院。   叶书萱没有任劳任怨的亲哥在身边,自然没有阮幸这般待遇。   所以楼下那个病人极有可能就是与她隔了时间差的叶书萱。   “是……女生吗?”   “是。”毕依依疑惑阮幸提的这个问题,愣了下,如实回答。   得到确认后,阮幸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她可还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要不是叶书萱没事找事非要和她瞎逼逼一通,要不是叶书萱最后拽着她手腕,她哪儿会从楼梯上直接摔到医院?   阮幸没有任性到不允许医生给叶书萱看病,但却莫名的不想让纪随与给叶书萱看病。   这点小心思一点都不光明磊落,甚至是可耻的。   阮幸咬着唇犹豫,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念头蠢蠢欲动。不知不觉间,她倚靠着办公桌的重心微微移了些,下一瞬,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   “……”完蛋,搞砸了。   一想到伤上加伤,阮幸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她原本只是想假装摔倒一下,以此将纪随与留下来,但没想到一直杵在地上的右腿有些发麻,假摔直接变成真摔。   阮幸后悔了。人果然不能有做坏事的念头。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阮幸感觉到腰间被强有力的手臂揽住,身侧是硬邦邦的支撑,松香味瞬间将她包裹。   阮幸挤着眼,好半天才敢睁开一只,入目便是纪随与阴沉的脸,比阮则生气时还要吓人,她头顶的识时务的警报器瞬间响起,小心翼翼又乖巧柔弱,“谢谢纪医生。”   纪随与将阮幸扶正,确定站稳后才松开手。   他转头看向门口等待答复的毕依依:“我这边还有病人要照顾,暂时不太方便。楼下病人的情况紧急吗?如果不紧急,让她等相嘉誉过去吧。你打电话催相嘉誉。”   “不紧急。”毕依依摇头,“纪医生你忙你的,打扰了。”   说完,她退出房间,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没有外人在场,纪随与脸色更阴沉了,他隐约猜出点阮幸的心思,但不好挑明,只声音冰冷地教训道,“不是让你老实点,乱动什么,再摔一下就高兴了?这么想住院?”   阮幸本来就因为起坏念头而心虚后悔,这会儿被他这么训,人直接懵了,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混杂的多种情绪后知后觉攀升。   她低着头,眼泪翻涌,像夏季暴雨前夕的雨点,啪嗒啪嗒说落就落。   纪随与看得心里不大舒服,他抿了下唇,反思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但阮幸见他半天不吭声,更觉得委屈了,那点做错事的愧意顷刻被恼怒覆盖。哪儿有这样的人呀,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教训她,他俩有熟到这种地步吗?关系要再近一点,是不是还要家暴她。   越想越难过,男人都不靠谱!都是狗东西!   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嘟哝出来的,“狗东西。”   “?”   虽然声音很小,但不妨碍房间内安静,不妨碍纪随与耳朵好使。   纪随与直接气笑了,拽了两张抽纸,毫无最开始时的柔情,动作粗鲁很多,边给阮幸擦着眼泪,边说,“哭什么呢,对我这么放心?”   阮幸小脾气上来了:“要你管!”   纪随与:“你哥让我管的。”   “……”   “别哭了,等会儿阮则进来,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你骂我。”想到自己可是有靠山这回事儿,阮幸说得理直气壮。   “……”纪随与是头一次见识到传说中女生的胡搅蛮缠,“行,那你哥回来,让他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话音还未落,阮则从外面进来。   望着阮幸和纪随与,他脚步微微顿了下,怪异感再次涌上心头,已经是第二次了。他问:“评什么理?”   阮幸含糊:“没什么。”   刚才那话纯粹是吓唬纪随与,阮幸清楚得很,阮则向来正经,若是让他知道肯定免不了再骂她几句。   阮则看着阮幸,眸底隐着些许探究,倒也没再追问下去,“暂时给你办了三天住院,晚点我让家里阿姨把你的生活用品收拾好送过来。”   他可没忘记不久前阮幸说的话,故意重复道,“接下来,你就好好享受在医院带薪度假的快乐吧。”   “哥,我不住院了,我想回家。”   阮幸很没有原则的反悔,她准备住院是因为会更多的制造出和纪随与相处的机会,而现在纪随与凶她,她不高兴了。   “不住了?”阮则冷哼,“晚了,三天后再说吧。”   阮幸哭唧唧:“哥,我错了我错了。”   一旁的纪随与身体微微放松,懒散地靠着椅背,看了会儿兄妹两人拌嘴的戏码后,他指了下阮则提在手中的医用冰袋,友情提醒,“天热,冰化得比较快。”   阮则懒得和她说下去,将手里的东西挂在阮幸手上,随后直接抱起阮幸,“走吧,带你回病房休息。”   “哦……”知道反抗无用,阮幸蔫巴巴窝在阮则怀中,走时连眼风都没给纪随与一个。   考虑到阮幸平日娇生惯养,毛病一堆,阮则虽然无语,但没有故意折腾她,给她办理的是vip病房,单人单床,其他设备一应俱全。   不过到底是医院,公共场所,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   到病房后,阮则先把阮幸放床上,拿出外面已经沁出一层水珠的冰袋,用毛巾垫着放在阮幸脚踝处,“自己固定好,三十分钟后拿下来。”   之后,他把袋子里内服外用的药都给拿出来,整齐排在床头桌上,怕阮幸不会用,还特意用纸笔写清楚用法,贴在药盒外面。   阮幸歪头趴在枕头上,看阮则为自己忙前忙后。   病房朝阳,玻璃窗一尘不染,阳光透进来,满室明黄,此刻静谧。阮幸莫名觉得阮则挺可靠的,还品出了点温馨的感觉。   “阮则。”   “嗯?”阮则抬头。   “你还挺好的。”阮幸突然感慨。   “……”   “你怎么不给点反应?”   “哦。”阮则继续低头写东西。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也很好?”   “……”   “你觉得是我好,还是叶书萱好?”阮幸追问,“那会儿在餐厅里,叶书萱也从楼梯上摔下去了,你怎么不管她呀?”   “……”   “我给你说,这次可跟我没一点关系,是她主动找我麻烦的,我清清白白,无辜可怜。等回头她要是受伤比我更厉害,你可不能断定是我的错。”   “……”   阮幸小嘴叭叭叭,大有为阮则洗脑,把他拉入自方阵营的架势。   阮则嫌她聒噪,蹙了下眉,开口道,“阮幸,你要知道一个事实,只有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不管你怎么样,做了什么,要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包容无条件付出,别人从来没有这个资格。   阮幸并未听出深层含义,但表面的表态,已足够她唇角翘起。   片刻,阮则整理好东西,合上笔盖,“爸那边我会解释的,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或者和纪淮小叔说也行,他是你的医生,找他更方便一些。”   提到这个,阮则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出纪随与的联系方式,发送给阮幸,“我晚点会和他交代一声。”   因为方才的承诺,阮幸异常温顺,“好,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阮则在病房绕了圈,确实没有需要他的地方,又叮嘱阮幸几句,让她间隔三小时之后再冰敷一次,这才离开。   ……   从住院部出来,阮则注意到旁边路过的送饭家属,忽然想起阮幸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正准备打电话。   他看到迎面走来的纪随与,对方手里还提着外卖袋。   “准备回去?”纪随与打招呼。   “嗯。”阮则点头,拜托道,“我妹妹……有点任性……,随与哥有时间多照顾些,不用由着她性子。”   “会的。”   阮则感谢,他视线落在纪随与手上。   纪随与并未藏着掖着,手臂微抬,大大方方道,“阮幸不还没吃饭嘛,正巧我也没吃,顺便帮她订了。”   “?”阮则疑惑,他好像没提过这个。   纪随与:“她那会儿想吃红油抄手想哭了,不过养伤期间忌辛辣,我给她买的清汤。”   “……”阮则再次为阮幸感到糟心,在他面前闹闹就行了,怎么还闹到纪随与这边,都不嫌丢人的吗?   沉默后,阮则心情复杂,“麻烦随与哥了,这种事情可以不用理会。”   “顺手的,不要紧。”   因为是私人时间,纪随与从办公室离开时便把医生的白褂子脱了下来,这会儿里面的衣服露在外面,是一件白T。   交谈中,阮则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掠过。   倏地,他觉得有一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纪随与看了眼腕表:“店家忘了把抄手和汤分开放,我先过去了。”   “好。”   两人擦肩分开。   几秒后,阮则脚步突然停下来。   他想起来了,可不就是正挂在他家阳台上的那件衣服吗,那天阮幸穿回去的白T和纪随与身上这件是同牌子同系列的款式,而且尺码应该是一样的。   再联想到不久前在科室撞见的两次,那种怪异感。   阮则回头,若有所思。   …… 第20章 20 你要不要原谅我啊   纪随与进去的时候, 阮幸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因为她一直在枕头上乱蹭,头发略有些毛躁, 暖黄色光晕斜射进来, 翘起的发丝裹着一圈光晕,呆萌可爱。   阮则是在两分钟前离开的。   听到门响, 阮幸以为是阮则又回来了, 头也不回地嘟哝道,“哥,怎么了?忘东西了?”   “是我。”纪随与淡声。   阮幸愣了瞬,随后啪叽将手机盖在枕头上,脑袋迅速转向靠墙那侧, 无声抗拒着。   纪随与走到床边, 把外卖袋放在床头桌上,“吃饭了, 吃完再闹。”这语气俨然是将对方当成不懂事的小朋友。   阮幸瘪着嘴挺不乐意的, 但折腾了一中午,她确实有点饿了。   纪随与把餐盒一一拿出来:“刚上楼的时候遇到阮则,他知道我订的有你那份, 应该不会给你送饭了。”   阮幸:“……”   行吧。   做人最不应该的就是为难自己。   阮幸认怂:“吃什么啊。”   纪随与:“清汤抄手。”   “?”阮幸微怔, 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你不是想吃?”   “噢……”   阮幸悻悻然,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说过的话流过的泪闹过的别扭, 后知后觉挺丢人的。   而纪随与和她非亲非故,也不是那么的熟,非但没有和她生气,还因为她随口掩饰提了句‘红油抄手’,就特意给她订了抄手。   想到这些, 阮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有点感动还有点羞愧。   阮幸虽有些任性,但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迟疑了片刻,她主动道歉,“纪医生,对不起啊,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乱发脾气,以后肯定不会了。”   “那个…….”   “你要不要原谅我啊……”   纪随与动作微顿,先不提他喜欢阮幸这件事,就两人的年龄差距而言,阮幸在他眼中还是一个不太成熟的小孩儿,有犯错的可能,他当然会包容。   小姑娘眸底清澈,一片真诚。   他相信阮幸是认真道歉,只是并未完全意识到真正需要道歉的地方。   而且这个错误的边界也需要规范一下。   思虑过后,纪随与看着阮幸的眸子,问她,“为什么不想让我下楼?”   “啊……”阮幸慌乱,她没想到纪随与竟然发现了,这种可耻的心思她不想让人知道,下意识便去掩饰,“没有,你在说什么?”   纪随与皱眉:“阮幸。”   声音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但却又无比清晰地提醒着阮幸,阮幸似被浇头泼了盆冷水,渐渐沉默下来。   纪随与只是想和她讲道理,并不是要将她逼入绝境,片刻,他轻叹气,适时开口,“阮幸,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总会有人帮你实现,没必要玩那些小把戏,完全不必拿自己做赌约来涉险,这是下下策。”   “今天是你幸运,没有再摔到。”   “如果地点更危险一些,你旁边那个人的动作再慢一些,你有没有想过结果?相比你想到达成的目的,值得吗?”   阮幸垂着头,手指攥着衣摆,不安地揉捏着。   显然是已经听进去了。   纪随与话落,再次陷入沉默。   几秒后,阮幸抬头悄悄觑了眼纪随与,小声辩解,“我也不是那么没有脑子吧,我肯定会考虑一下其他因素。”   “……”反思了半天就想到这个?   纪随与:“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聪明’?”   阮幸嘟哝:“这不是事实嘛。”   “……”   “我不太想让你下楼。”经过纠结和思考,阮幸坦白,只不过说出口时那种阴暗角落暴露在太阳下的感觉让她有一瞬的眩晕,她抿了下唇,“之前急诊室的那个病人,我好像认识……”   “就……在公司的时候,她和我说话,我们没有达成共识,她突然拽住我的手腕,我俩同时从楼梯上掉下去。”   剩下的内容,阮幸没再继续。   但纪随与已经可以猜到。   纪随与眉眼深邃,下颚线线条流畅,面无表示时凌厉冷漠感更甚。   阮幸觑着他的表情,心里忐忑,摸不准他现在什么情绪,可能是觉得她这个人太自私可恶了吧,思及此,心情沉了下来。   纪随与:“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医生给她看病。”   “不是的。”阮幸小声补充,“我没有这样想,我没有坏到那个地步,我只是不想让你给她看病……”   纪随与很少和女生相处,家中的小辈又大多是男孩子,皮到不行,挨揍后转头就能忘记。   他愣了几秒才想明白阮幸的意思,说到底不过是女孩子那点细腻的小心思——你和我关系稍近一些,所以你就必须站我这边,我讨厌的人,你也要和我同仇敌忾。   见小姑娘情绪挺低落的,纪随与摸了摸她发顶,安抚道,“没有觉得你坏,很可爱。”   阮幸惊诧,眼睛睁圆,她以为纪随与会特别讨厌她……   “不过,我作为医生,在我眼中首先是病人,之后才是私人恩怨。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能试图决定我的选择。”   “今天的情况算不上紧急,影响不大。但是下不为例。”   纪随与语气严肃。   因为做了坏事,阮幸本来就挺后悔的。   坦白之后没想到纪随与还会安慰她,那种内疚感更重了,她没有丝毫抵抗情绪,听完纪随与的话后乖顺点头,又很认真地认错。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的。”   纪随与把一次性餐具拆开,递到阮幸手中:“吃饭吧。”   “嗯。”   盯着餐具上的纹路,阮幸不禁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为。   几秒后,她抬头瞄着纪随与,欲言又止。   “怎么了?”纪随与问。   “那个……,我来医院找你吃饭,是不是也不太好?”阮幸小声。   “午休时间,我本来就要吃饭。”   “那我给你发消息呢?”   “其他病人也会在微信上询问我,我都是闲暇的时间回复。”   “我今天要住院,还出尔反尔……”   “有点不好,最近是有不少空闲的床位,如果是紧张的时候,肯定不会由着你。阮则这次没有介意你出尔反尔,但次数多了,他肯定会不高兴。”   “噢,我以后会注意的。”   ……   耽搁了一小段时间,抄手的口感略有些糟糕,吃饭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临近上班时间,纪随与不便过多停留,他提着整理完的垃圾准备离开,叮嘱道,“有事和我发消息,但不一定能立刻看到,看到会回复你。”   阮幸点头:“好。”   *   烈日当空,地面上的绿植被晒得蔫巴巴的,枝头上的知了聒噪声不断。   阮景同是在阮幸午休时过来的,本来她睡得还有点迷糊,一睁眼看到床边站着的阮景同,瞬间清醒过来。   阮幸寻思着这都过去这么久,想必叶书萱肯定提前告过状了,怕阮景同偏听偏信要她去和叶书萱道歉,她决定先发制人,“我是不会和叶书萱道歉的!你想到不要想!”   音量逐渐增大,语气斩钉截铁,充分表明着阮幸的意志。   “……”   阮景同心情突然复杂起来,别人家的女儿都软乎乎的,怎么他女儿受伤后见到他第一件事不是哭诉撒娇,而是宣战,怎么想他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关于阮幸受伤这件事,阮则不在现场,当时情况紧急只顾着担心阮幸,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事情的经过,他大致知道是叶书萱拽了下阮幸,然后两人一起摔下楼梯。   从医院回去后,阮则开始了解事情的经过,他原以为两人只是发生了简单的口角冲突,没想到事情起因和纪淮还沾点关系。   如果不是这个意外,阮则还不知道纪淮和叶书萱因为公司间的合作有如此频繁的接触,而如今纪淮不负责那个项目了,叶书萱却要找阮幸的麻烦,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一个是阮幸的未婚夫,却和别的女生黏黏糊糊。一个从小受着他家的特殊优待,明知道纪淮是阮幸的未婚妻,却不去避嫌反而往上凑。   因着这事,阮则更看不上纪淮了,对叶书萱也增了不少厌恶。   阮则行事雷厉风行,当然也有替妹妹出口气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叶书萱那么在意那个项目,也曾说过她宁愿不接手也要让阮幸求情让纪淮得以继续做下去,那他便直接把项目换给另一个人负责。   阮氏以地产行业起家,最近这些年行业不算很景气,加之阮则和阮景同的观念略有些不同,在阮则拥有部分公司的决策权利后,渐渐扩展新领域。   这个项目便是公司最近的新尝试,刚好和纪氏有部分重合,两家不管私下还是商场,关系都还不错,本着互惠互利,再一次商量合作的事情。   其实合作这个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负责人无非就是忙流程、商谈细节等,很轻松便能完成任务,因此这个项目人人眼热。   按道理讲,叶书萱资历不够,怎么都轮不到她。不过如果她经理无意间遇到叶书萱和阮景同共用晚餐,还是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阮则对这些弯弯绕绕心知肚明,碍于阮景同的面子,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   在来医院看望阮幸之前,阮则已经和阮景同汇报公事一般讲过事情的经过,阮景同此刻是很纯粹的关心阮幸,却没想到阮幸对他有这么深的误解。   沉默后,阮景同说,“我知道,是书萱做的不对,我会让她和你道歉的,你好好养伤。”   阮幸错愕:“?”   她准备的一堆台词还没用上呢。   不过阮景同的态度,着实让她心情晴朗许多。   因为之前在这方面吃了太多亏,阮幸秉承着不信任想法,多问了句,“你确定?别晚些时间她和你说点什么,你突然觉得是我错了,改口让我和她道歉怎么办?”   阮景同:“……”   “在你眼中,爸爸就是这样黑白不分的人吗?”阮景同,“书萱现在骨折在病房修养,暂时没办法下床,等伤势好一点,我让她当面和你道歉。”   “算了,不用过来,我不想听她道歉,就这样吧。”   依照叶书萱的性格,让叶书萱道歉可太容易了,而且都不用提出来,叶书萱自己就能想起这件事,然后主动来她面前进行一场情真意切的表演。   从小到大,阮幸没少被迫观看。   每每表演结束,叶书萱都能收获到阮景同夸她‘体贴懂事’的评价,而阮幸则是‘任性胡闹’‘多跟着学学’。   有看表演的时间,阮幸觉得不如放在研究攻略纪随与身上。   “听你哥说,你前阵子看了辆粉色的跑车,等你出院,爸爸跟你一起去店里提。”阮景同想要补偿阮幸,“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不用了,那辆车路上有人在开了。”阮幸摇摇头。   随即她后知后觉,不是叶书萱对不起她嘛,凭什么阮景同来补偿,而且她都不知道叶书萱的情况呢,她爸爸倒是清楚得很。   阮幸脸色唰得沉了下来,有点质问的意思,“你先去叶书萱病房看过她,才来找我的对不对?”   “没有,第一个来看你。”   阮幸不信:“那你怎么知道她骨折的?”   “书萱一个小时前和我通过电话。”怕阮幸误会,阮景同补充,“阮则给你缴费时也和我通了电话,我清楚你的情况,没有及时过来是因为你哥在,你哥照顾你,爸爸很放心。”   阮幸心情烦躁起来,语气越来越冲,“是是是,我哥在,我哥照顾我很贴心,我哥很靠得住,但他和你能一样吗?”   “你什么事都关心叶书萱,她什么事都麻烦你,到底我俩谁才是你的女儿?”   阮景同耐着脾气:“小幸,是爸爸对你不好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书萱从小没了妈妈,爸爸只不过多照顾她一些,你体谅一点。”   阮幸:“她爸爸又没有去世,她爸爸就不能照顾她吗?她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遇到困难怎么就不能和她爸爸和她的亲人联系?”   阮幸鼻尖突然酸了:“大家都只有一个爸爸,我凭什么要分她一半,我的爸爸妈妈还因为她离婚了,我的家分成两半了,为什么没有人体谅我一点?是是是,我很自私我没有同情心,我还特别坏,我从五岁的时候就讨厌叶书萱,讨厌了十几年,现在还是特别讨厌她。”   这些是阮幸在心里藏了好久的话,如果不是情绪激动,绝对不可能主动说出来。   她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偏爱,她爸爸却要分给另一个人。   她经常和阮景同吵架,和阮景同对着干,不过是说服自己有没有那份偏爱一点都不重要,她不会去低头讨要,因为她不在乎的。   五岁以前,阮幸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她有温柔漂亮的妈妈,每天会给她辫好看的头发,穿好看的裙子;有小朋友们都羡慕的哥哥,会在父母都不允许的时候偷偷给她糖吃;还有最最最好的爸爸,会满足她一切要求,会在其他叔叔伯伯面前炫耀她,她的名字是爸爸起的,希望她永永远远的幸运。   但渐渐地,小阮幸察觉到阮景同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睡眠时间长,晚上八九点就困了,以往阮景同会尽可能早的回家,陪小阮幸用晚餐,再陪她玩一会儿小玩具,临睡前再给她念一段公主的童话故事。   可是接连好几次,小阮幸睡觉前都没有看到爸爸,她很不高兴,方如怡告诉她爸爸工作忙,在努力赚钱给她买娃娃。   小阮幸抱怨了几句,接受这个事实,嘴上说着要阮景同放假的时候给她补偿,其实已经原谅他了。   很久之后,阮幸发现事实好像并非那样。   那阵子阮景同确实很忙,但并不是因为工作忙碌,而是因为他无意间得知初恋柯雪卉生了重病,时日无多。   方如怡和阮景同虽是家族联姻,但结婚多年,相敬如宾,她对阮景同也很满意,渐渐生了深厚的情谊。   她并非小肚鸡肠的人,阮景同虽和柯雪卉谈过恋爱,但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而且对方也确实重病在身,所以她并未限制阮景同。   在小阮幸问起时,她也是温柔地替阮景同说话,替阮景同保住女儿的欢心。   最让阮幸伤心的一次是,她六岁生日那天。   作为对她的补偿,阮幸要求阮景同在生日那天带她去赛马场骑马,她看动画片上王子骑着的小白马眼馋很久了。   对着软软糯糯的小团子,阮景同哪儿拒绝得了,含笑应下,还架着阮幸手臂在空中飞了好几圈。   等那天真正来临,阮景同却突然有事,向阮幸道歉。   小阮幸瘪着嘴,很想哭很想埋怨,但想到爸爸工作不容易,委屈地挥挥手,要他早些回家陪她切蛋糕许愿。   一上午,小阮幸都恹恹不乐,连最爱的奶酪都失了兴趣。   阮则和方如怡哄了很久,才让她高兴一点点,才说服她同意由妈妈和哥哥陪着去游乐园过生日。   大概是周末,游乐园人山人海,小朋友手里牵着氢气球,拿着棉花糖,身后跟着爸爸妈妈,有的还被爸爸抱在怀里。   小阮幸情绪低落,安慰自己她有哥哥,其他人都没有哥哥呢。   但这种心里安慰的作用只持续了半分钟,因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阮景同,以及被阮景同牵着的小女孩……   小阮幸第一次感到心痛,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来。   阮则刚准备问妹妹要不要吃冰淇淋,注意到她的异常,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阮景同……   游乐园之行就此结束,非但没有让小阮幸心情好起来,反而更加糟糕,回家的路上,阮幸埋在方如怡怀中,哭到哽咽,问她爸爸是不是不喜欢她了,是不是有别的小公主了。   那天是阮幸第一次见叶书萱。   那时候叶书萱的妈妈已经去世一个月了。   ……   阮幸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性子,记性也特别不好,很多事情从心里过了一遍就忘记了,等别人再提起时,会反问‘啊有这个事情嘛我不记得了’。   但六岁生日那天,她却一直都忘不掉。   阮幸恨极了自己的没出息,她不想让阮景同觉得自己很在意,烦躁地拉过床边的枕头,脑袋埋了进去。   声音闷闷的:“算了,随便你吧,和我没关系,我困了。”   ……   *   房间内静悄悄的,阮幸毫无睡意,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难受地厉害,而且因为摔到屁股的原因,连翻滚一下都不能,直挺挺地趴在那里。   许久,阮幸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敲点点,纠结了很久才发送出消息。   [阮幸:纪医生,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不舒服。] 第21章 21 永远有人爱你   “嘶——”   阮幸感受到脚边凉意, 身体颤了下,很快从梦中挣脱出来。   已近黄昏,夕阳如一颗熟透的大橘子坠在地平线上, 晚霞瑰丽, 粉紫色云彩层层重叠,颜色丰富, 在整片天际晕染开来。   窗边玻璃透明, 正对着天空,晚霞映射进来,温柔极了。   病房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隐约可窥到家具摆设的大致轮廓。   阮幸歪着头, 望向床尾, 男人微躬着腰,听到声音后缓缓站直, 身姿挺拔, 通用款式的白褂子在他身上愣是穿出T台走秀的感觉。   “醒了?”不知是否被夜色浸染,就连嗓音都带了点沙质。   “嗯。”阮幸轻哼。   “脚踝还有点肿,再敷一会儿冰袋。”纪随与解释, 随即弯下腰, 继续着方才未做完的事情。   “好。”清醒后的阮幸没再乱动,感受着凉意渗透过柔软的毛巾和皮肤接触, 以及不经意触碰到她脚踝附近肌肤的手指。   片刻,纪随与走到门边,将房间里电灯的开关按开。   视野瞬间明亮起来,冷白灯光从天花板洒落,阮幸眯着眼, 略有些不适应。   “还有哪里不舒服?”纪随与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递到阮幸手边。   “嗯?”阮幸思绪不甚清晰,思索了两秒,才想起来在阮景同离开之后,她心里难受得厉害,那股劲儿无处发泄,又不知道和谁倾诉,就很冲动地和纪随与发了消息。   可能是那会儿刚好在这栋楼,纪随与很快赶到病房,脸上带着焦虑和担心。   阮幸眼睛发胀,可怜巴巴地喊了声,“纪医生。”   纪随与半弯着腰,声音温柔至极,“是哪里不舒服,我们慢慢解决。”   那块石头被汹涌的洪水重开,阮幸如悬浮在水面即将溺毙的落难者,她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也没管合适不合适,径直扑到纪随与怀中,已经是第三次了,一个下午里她在纪随与面前哭了三次。   纪随与没有推开,手掌在她后背温柔轻拍。   阮幸埋在胸膛前,哭腔再克制不住,语无伦次,“我爸爸不爱我,我好难过,他为什么不能只喜欢我,是我哪里不好吗?”   “没有,阮幸哪里都好。”   “我不好,他都不喜欢我,他喜欢别人。”   “可是你哥哥爱你,其他人也爱你。”   “我爸爸不爱我。”   ……   想起不久前的事情,阮幸异常尴尬,她记得她一直在无理取闹,最后好像是在纪随与怀中哭着睡过去的,眼泪鼻涕还全弄到人家衣服上了……   真的好丢人qwq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半梦半醒间,她被放回床上。   隐约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呢喃:“永远有人爱你。”   声音很轻,很温柔。   ……   之后她便完全陷入沉睡。   阮幸耳尖泛红:“没有不舒服。”   纪随与并未听出异样:“有的话,和我讲。”   其实在四点多的时候,他来病房转过一圈,那时候阮幸还在睡觉,他用手背在阮幸额头试了下.体温,确定没问题后,轻声关上房门离开。   阮幸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嗓子润润的,舒服很多。   “好。”她看向纪随与身上的衣服,问道,“纪医生现在还没有下班吗?”   “刚下班。”纪随与,“阮则给你送饭吗?”   “我还不知道,他没给我打电话。”阮幸手臂别在身后,在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自动唤醒,她发现锁屏界面上多了一长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顿时懵了,后知后觉午休时她好像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那我订双人份的。”纪随与问,“喝粥吗?”   阮幸下意识答:“喝的,我想喝咸粥,还想吃流沙包和核桃包。”   说话间,阮幸已经解锁手机,看到那堆未接来电全都是阮则打来的,至于未读消息则是由不同人发来的,有纪随与有盛千凝还有其他朋友。   确定都不是特别紧急的内容后,她准备晚些时间再慢慢回复,只给阮则拨了电话,几十秒的等待时间,最终传来机械女声的对方暂时无人接听。   阮幸想着阮则应该在忙,便没再继续。   那边纪随与已经订好餐,是姜慎名下的那家私房菜馆,他家的养生粥不错,味道没有特别清淡,纪随与觉得阮幸应该会喜欢。   “饿吗?十五分钟后送过来。”   “没有特别饿。”阮幸才反应过来,“纪医生要和我一起吃饭啊?”   纪随与:“……”   注意到对方的无语,阮幸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嫌弃你,我这是受宠若惊!”   “行,知道了。”纪随与其实察觉得到他今天是有些越界了,就是表现出的态度并不适合他和阮幸目前的相处中,他顿了下,补充道,“阮则临走前让我多照顾你一点。”   “噢,谢谢纪哥哥。”阮幸连忙换掉称呼。   她一下午的心情都在起起伏伏,无暇思考其他事情,刚灵光一闪,突然发觉因为这一摔,她和纪随与关系好像跨上了一个阶段性的台阶!   “纪哥哥和我一起吃晚饭没关系吗?”阮幸调整了下状态,温柔体贴地问,“你家人不会介意吗?”   “……”见阮幸又突然演起来,纪随与心情复杂极了,不过这也说明她这会儿心情不错,不然哪儿还有这个心思,“我自己住。”   “那你平时都怎么吃饭的?”   “在医院,或者回家做一些。”   “纪哥哥也会做饭啊?真厉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到你的手艺。”   “有机会吧。”   ……   其实有很多信息阮幸都提前打听过,只不过是在没话找话地尬撩。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纪随与电话响了声,他下楼拿外卖,很快便回来,但和他一起的不仅有晚餐,还有阮则……   阮幸一脸茫然:“哥,你怎么来了?”   阮则脸瞬间沉了下来,这是有多不欢迎他?   他原本是准备让家里阿姨把阮幸的生活用品送过来,但思来想去实在不放心阮幸,便决定亲自送过来,顺便看看她的情况,没想到这小混蛋还挺乐不思蜀,感情是白担心了。   “给你送东西,不然你今晚怎么洗漱?大半夜让我给你送?”   “噢。”阮幸想起这回事。   最后两人晚餐变成三人晚餐。   而且因为阮则在的缘故,阮幸收敛很多,都没怎么和纪随与说话。   晚饭后,纪随与先提出离开,阮则多留了会儿才回去。   *   之后的两天,阮则没再出现过,是家里阿姨来医院给阮幸送饭。   虽然没有阮则的再次打断,但阮幸也没有和纪随与多出私下相处的机会,她只在每天早晨查房时看着纪随与和一群实习医生进来,剩余的时间里再没有机会看到他。   而且住院生活简单朴素,着实没有在家快乐。   第二天的时候,阮幸就已经后悔了,但因为是自己一拍脑门的想法,阮则也说过必须住够三天,所以她只能含泪住下去。   第三天早晨,阮幸便已经归心似箭,盼着回家。   熬到中午,她终于等来接她回家的阮则,她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阮则了,“哥,中午吃什么?阿姨昨天说要给我做排骨莲藕汤,要给我补补,还说给我做个家常版水煮肉片。”   上车后,阮幸小嘴叭叭叭,都没有停下来过。   阮则掀着眼皮,看向内后视镜中的阮幸,不咸不淡道,“很开心?”   “那当然了?你两天没见到我不开心吗?”   阮则冷哼:“怎么?住医院不开心吗?不是你自己非要住的?”   “……”提到这个,阮幸除了后悔就是后悔,再没有下一次了!哪怕是纪随与天天在她面前晃,她也不愿意!   想到方才办理完出院手续,他和阮幸刚好在大厅遇到纪随与,阮幸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和纪随与挥手再见,那种反应完全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样子。   再有住院那天他撞见的三次场景,阮则心里大致有了想法,他抿着唇,思索了会儿,故意道,“这次麻烦随与哥了,有机会记得感谢他。”   阮幸表情微愣,话音戛然而至,一脸乖顺,“好的。”   以他对阮幸的了解,这副模样一看就有鬼。   阮幸深深看了阮幸一眼。   阮幸毫无所觉,自以为聪明地转移话题,“哥,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没办法上班,要休两周病假啊?”   “做梦呢。”阮则不客气道,“叶书萱前两天和人事部办理病假手续,她骨折,也才请了一周假,你觉得你需要两周吗?”   “……”阮幸嘟哝,“需要,很需要。”   回到家时,刚好是午饭时间。   不仅阮幸和阮则在家吃饭,就连阮景同也特意回家陪阮幸。   餐桌上全都是阮幸喜欢的食物,不过这顿饭阮幸吃得并不太舒服,大概是她之前那番冲动的话刺激到阮景同,吃饭期间,阮景同虽未说话,但一直默默给阮幸夹菜。   这是阮幸很久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一时间说不上是惊吓还是惊喜。   父女两人间气氛格外尴尬,连带着阮则都觉得这段饭味同嚼蜡。   *   得知阮幸出院,午休刚过,盛千凝便带着小蛋糕来阮幸家看她。   为表示对盛千凝的欢迎,阮幸特意洗了个头发下楼见她。   “住院快乐吗?”盛千凝调侃,“现在脚伤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小叔叔陪着,身体的恢复速度都快了不少?”   “才没有,还疼着呢。”阮幸撇嘴,“别提了,住院太无聊了,除了躺床上什么都干不了。我本来以为住院能多点和纪随与接触的机会,结果就一天见一面,一群人在旁边跟着,我都不好意思叫住他。”   “哦对,我倒是能以吃饭为借口邀请纪随与一起吃饭,但是纪随与那两天刚好在忙,几乎没有休息时间。”阮幸吐槽道。   “……”   盛千凝:“晚上呢?”   阮幸不解:“工作一天不累吗?人家哪儿还有精神陪我看星星看月亮聊聊人生理想,不得回家睡觉啊。”   “那不是可以换个地方睡觉,你病房有陪床的地方吧?你怎么不说自己怕鬼不敢睡,然后邀请他陪床?孤男寡女,月黑风高,感情升温贼快。”   “……!”阮幸懊悔,“我怎么没想到呢!”   盛千凝安慰:“没关系,等下次住院你就会了。”   “说什么呢!”阮幸连忙捂住她的嘴,“可别说了,我现在屁股还隐隐作疼,晚上睡觉都要趴着呢。”   “行,现在恭喜我们软软出院!以后再也不住院!”盛千凝在蛋糕上插了一圈蜡烛,点燃后给阮幸让出位置,“来,吹个蜡烛,许个愿。”   阮幸无语:“又没有生日,许愿灵吗?”   “反正不吃亏,你许个呗。”   “行吧。”虽然还挺嫌弃,但阮幸还是很迷信地挪到蛋糕正前方,“希望我能在一个月内拿下纪随与,迅速晋级小婶婶。”   说完,阮幸低头吹蜡烛。   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也不知道是蜡烛的质量太好,还是上天听到阮幸的祈祷后并不想庇佑她,那圈蜡烛根本就吹不灭!   刚吹灭这根,去吹下一根,转头上一根又着了。   阮幸吹了足足半分钟,小火苗降降燃燃,跟外面广场上的灯光喷泉表演似的,她腮帮子都疼了。   最后两人坐在桌边,看着静静燃烧的蜡烛,陷入沉思。   阮幸手肘撞了下盛千凝:“两分钟还没过去,我这愿望能撤回不能?”   盛千凝:“这我哪儿知道,要不你给上帝拨个电话问问?”   “……” 第22章 22 还衣服   虽然阮则嘴上不允许, 但到底让阮幸在家里休息了将近两周时间。   病假还未结束,阮幸就已经活蹦乱跳了,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根本看不出曾经扭伤严重的样子。   “小幸, 这个是你的吗?”   吃过早饭,阮幸便窝在放映室的沙发里看电影, 听到声音, 她侧过头,见是家里打扫的阿姨进来,手里拿着件衣服。   房间内是遮光性很好的窗帘,紧紧闭合,又关着灯, 只投影屏幕上那点微弱的光, 阮幸看不太清楚。   阿姨解释:“是两周前洗的衣服,晾干后收到小则衣柜里, 他今天拿出来说是你的。”   阮幸:“那应该是我的吧, 你放我房间就行,晚点我自己收拾,麻烦阿姨了。”   半个小时后, 电影结束, 阮幸回卧室拿东西。   一进门便看到那件被搁置在床尾的衣服,她拎起来看了眼, 这不是男款嘛,尺码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是她的,阮则该不会是眼瞎吧。   阮幸对着镜子在身上比了比,正准备丢回阮则房间, 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她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从纪随与那里穿回来的衣服!   自出院之后,阮幸再没有见过纪随与,只偶尔在微信上有几句交流。   每次都是阮幸说自己早饭吃了什么午饭吃了什么晚饭吃了什么,隔很久才收到纪随与的回复,而且基本上都是问她的伤势恢复情况,有没有按时涂药。   阮幸心里有点别扭,虽然是她主动凑到纪随与面前,她所有的行为都是以接近纪随与为目的,并没有付出多少真情实感,可是收到对方冷淡的回应,她很不开心,感觉自己只是他手里的一个很普通的病人。   不过阮幸并未深究这种莫名的情绪,下意识将它归纳为纪随与太难攻略、复仇之日看不到尽头,因此而产生的烦闷挫败感。   因为这点小心思,阮幸渐渐消极怠工,并美名其曰她在欲擒故纵,纪随与前段时间习惯了她的问候,生活中突然少了这么一个声音,他肯定会不习惯,会主动来找她。   但哪儿想到,纪随与是真的毫不在意!   足足半个星期,他只早上发来一句问候,连以往的互相晚安都没了,至于主动找话题,那根本就不存在。   虽然这几天,阮幸在家快乐似神仙,都差点把纪随与忘了。   但想起纪随与同她类似的行为,阮幸双标了,觉得纪随与很过分,忿忿地揪着他的衣服撒气。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   她还是要主动出击,不然再过一周纪随与怕是连她叫什么都忘记了。   思及此,阮幸斗志昂扬地点开手机,把白T摊在床上,拍了张照片。   [阮幸:纪哥哥还记得这个吗?]   [阮幸:(照片)]   [纪随与:怎么?]   [阮幸:你衣服落我家好久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呀,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顺便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阮幸:我哥前几天还说让我好好谢谢你呢(萌崽害羞JPG.)]   [纪随与:明天吧,我今天不在医院。]   [阮幸:啊,那你在哪儿?]   [纪随与:在家。]   阮幸一看,这可更妙了!   [阮幸:我明天好像没有时间,今天可以吗?我可以直接送到你家门口,还省掉你从医院拿回去的路程呢。]   纪随与刚熬了通宵,还没来得及休息。   他盯着这行文字看了几秒,心里骂了句小没良心,前几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想起他来,倒是殷勤得很。   在阮幸摔伤刚住院那天,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让人看着心疼。   纪随与失了些分寸,对她的态度对她的举动,过于亲密,已经越界了。   优秀的猎手绝不会在错误时机发出收网信号,不然容易惊动陷阱中的猎物,甚至还会被猎物踹一脚逃脱。   因此,纪随与重新隐匿在树林中,制造出安全的假象。   不过他并没有准备长时间冷落阮幸,但很不凑巧的是,在阮幸出院不久,隔壁市有一个医疗学术会议,院里让他过去出差学习。   还有其他事情全部堆积在一起,纪随与异常忙碌,睡眠时间险些都不太够,等他忙过那阵子,他突然发现小姑娘好像对他失去兴趣了……   伺机多年,纪随与并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显然,他比阮幸更沉得住气,他原本准备过两天稍微行动一下,但没想到今天小姑娘便自己送上门了。   ……   纪随与半推半就:[太麻烦了,你伤好了吗?要不联系一下同城快递,让他们上门取件,直接寄到我家。我以前记过他们的电话,我找找发给你。]   [阮幸:不用不用,我在家呆了好久,正好出门散散心。]   [阮幸:在纪哥哥的提醒下,我有按时擦药,伤好得很快,现在一点都不痛了!要不晚点见面你顺便帮我检查一下?]   [纪随与:那也行。]   [纪随与:(定位)]   [阮幸:收到!纪哥哥先忙,我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过去,到楼下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纪随与:好。]   现在是九点半,算上路上的时间,阮幸应该会在十一点半左右到达。   这个时间点挺微妙的,正好要到午饭时间。   看透这点小心思,纪随与失笑,放下手机后,重新换上外出的衣服。   他简单翻了下冰箱,准备去附近超市买一些中午需要的食材,及小姑娘可能会喜欢吃的零食回来。   *   阮幸那边,挂断电话后在衣帽间停留许久,对着一面墙的衣服翻来覆去挑选,最终选了一件正红色的裙子,裙摆褶皱如绽放的红玫瑰,热情洋溢。   她本来便是那种明艳精致型的长相,这种艳丽的颜色非但没有使她黯然失色,反而衬得五官更加娇艳。   纤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笔直的双腿,无一不优秀。   那次姜慎玩真心话游戏,说过他对面的‘朋友’喜欢美女,还特别喜欢下班后在朋友圈看到美女的照片。   而且当天阮幸坐纪随与的车回家,很没有眼力劲儿地翻出了纪随与小心隐藏起来的未成年不得观看的刊物。   所以当初是谁告诉她纪随与喜欢小白花这种类型的,她寻思着纪随与明明都喜欢,但最偏爱的是女菩萨才对!   出门前,阮幸化上精致的妆容,又特意在手腕和耳后处喷了几下斩男香,她就不信纪随与还真就看不到她的魅力!   虽然脚踝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用太久会觉得累,还有隐隐的痛感。   为了搭配这条红裙子,阮幸特意穿了双黑色绑带的高跟鞋,鞋跟略有些高,完全没办法开车。   小区门禁严格,外来车辆哪怕是登记也没办法入内。   阮幸撑了把小太阳伞从家出来,准备到门口打车,伞边缀着一圈烟紫色蕾丝边,随着走动,微微波动着。   “阮幸。”   在阮幸懊悔没有提前联系司机,让他回来接自己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她,以及汽车鸣笛的声音。   阮幸侧过头,身后宝蓝色跑车缓缓驶过来,停在她身侧。   车窗半落,男生的脸庞露了出来,剑眉星目,少年气很重,是阳光开朗型,他语气惊讶中带着欣喜,“真的是你呀,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你家在这边住吗?”   从他左耳那两枚黑钻石耳钉,阮幸认出他来,是那晚在昼夜坐她对面并且顺手加上微信的男生,好像是叫秦时然?   阮幸对他的印象是很热情,因为刚加上好友那阵子,秦时然经常给她发消息介绍舟城有什么好玩的,从景区到会所一一讲解,专业的像是一个带客导游。   “是好巧。”阮幸友好地笑了笑,“你家也在这里?”   “不是。”秦时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原因无他,如果说那晚阮幸是坠入人间的仙女,那今天则是睥睨人间的女王,他着实被惊艳到了,“我姑姑住这里,我是来看她的。”   “噢。”   “你是准备出门吗?”   “是的。”   “你去哪儿?要不我送你过去吧?”秦时然热情道。   “不用了,太麻烦了。”阮幸婉拒。   “不麻烦不麻烦。”秦时然下车,绕到副驾驶那侧,打开车门,“我正好没有事情,很方便的。”   对方已经做到这种地步,阮幸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她道谢后上车,在心里给秦时然又贴了两个‘很热情’‘特别热情’的标签。   夏日酷热,车内车外完全两个世界。   阮幸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方才在外面走那几步,她都怀疑那个温度能让她像冰淇淋一样化掉,于是语气又真诚几分,“真是太谢谢你了。”   秦时然耳尖微红:“小事情,你把要去的地方发我一下,我导个航。”   阮幸低头,把定位转发过去,“我去这里,在舟一院附近,可能会有点堵车。”   “你是去找朋友吗?”秦时然注意到地址是一个居民小区,“还挺远的,你怎么不让司机送你过去?”   “唔,司机没在家,等他接我有点晚。”   “这样啊,那下次如果没有人送你,你可以和我联系试试。”秦时然顿了下,怕太过唐突,连忙补充道,“万一我正好在姑姑家,就顺路嘛。”   “好的,你人真好。”阮幸由衷感慨。   因为秦时然最开始时的作风,阮幸一度怀疑他是导游学院毕业的,和她聊那么多是为了发展潜在客户提高工作KPI,所以她丝毫没有往别处想。   秦时然耳尖再次泛红:“互、互帮互助。”   ……   秦时然是一个健谈的人,一路上都在主动找话题,而且全是阮幸可以搭上话的那种,一分钟一秒钟都没有冷场过。   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小区门口。   阮幸准备下车,但在方才的聊天过程中,秦时然无意间得知她脚伤刚好不久,执意要将她送到楼下面,阮幸推脱不过,便当着他的面给纪随与打了电话要到具体的楼栋号和门牌号。   很快,车子找到16号楼。   秦时然先一步下车,绕过去为阮幸打开车门,很有绅士风度。   阮幸再次道谢:“我朋友在等我,我先上去了,改天请你吃饭。”   秦时然傻笑:“不了不了,哪有让女生请吃饭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我抠门。不过我下次喊你出来玩,你可别推脱没时间就行。”   “好。”   阮幸打来电话的时候,纪随与正在摆弄窗台上的绿植。   凑巧的是,他站的位置和楼栋单元门是同一个方向,两分钟后,自然而然看到出现在楼下的那辆显眼的跑车,以及献殷勤的小男生。   小姑娘在阳光下白得反光,头发是特意辫过的,别着精致的珍珠发卡,旁边的一圈小碎钻熠熠生辉,红裙张扬。   这是纪随与第二次见阮幸穿红裙子,很适合她的一个颜色。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让他一见钟情的瞬间。   ……   只不过,这番隆重的打扮,还有送她的男生。   让纪随与忍不住怀疑,阮幸是特意来找他的,还是刚和男生约会过,顺路过来打卡的?   纪随与垂着眸,视线落在楼前空地上。   想来前段时间阮幸的生活应该特别丰富多彩,受伤都没能成为阻碍。这不,在找他之前还能和别人约个会,时间管理相当不错。   两人在太阳下足足停留了五分钟,依旧未有要离开的迹象。   纪随与脸色很不好看,从窗台边缘垂落的绿植藤蔓都不小心断了一截,又等了半分钟,他将小水壶放在一旁,拿过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 第23章 23 你喜欢跑车还是商务车   “你——”   话刚说到一半, 手机忽然响起来,阮幸低头从包里翻出,她冲秦时然抱歉地笑笑, “我接下电话。”   秦时然:“没关系。”   接通后, 那端传来纪随与的声音,不知道是电话传递的原因, 还是他被打扰到心情不好, 嗓音透露着冷淡,“还没找到吗?不然你站着别动,和我描述一下周围的建筑物,我过去接你。”   但话里不乏有关心的意思,阮幸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距离上一通电话, 确实耽搁了有一会儿,怪不得纪随与会以为她迷路了, 阮幸连忙道, “已经到楼下了,我现在按门铃,你帮我开一下单元门。”   “嗯。”   阮幸和秦时然指了下身后, 然后冲他挥手, 示意自己要上楼了。   通话时,阮幸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秦时然听得到,明白她的意思,也挥挥手,转身上车,看着阮幸进去后才发动车子离开。   ……   一分钟后, 门外传来敲门声。   纪随与打开房门,见阮幸正站在‘出入平安’的绛红色地毯上,模样乖巧,“纪哥哥。”   纪随与声音淡淡:“嗯。”   纪随与穿着灰色的居家服,领口稍有些大,动作间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喉结微微凸起,黑发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刚洗过澡的水汽,禁欲之上多了几分性感。   大概是无需工作,他没有带那副金丝边框眼镜,少了透明树脂的阻隔,狭长的双眼完完全全展露出来,眼皮上方一层浅浅的褶皱,更显得人很冷淡,如处云端月宫,但眼尾那点小泪痣却一下将他拉回凡世。   明明是要惊艳对方,怎么自己反而被惊艳到了?   阮幸悄悄咽了口不争气的口水,控制好表情管理后,她把左手的纸袋子递出去,“纪哥哥,你的衣服,已经洗过了。”   纪随与接过,神色无半分变化,“嗯。”   阮幸眨眼,仰头望向那双浅色眸子,里面如盛放了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泊,是真的不会有变化,她不禁有些气馁。   好在纪随与向旁边退了半步,让出位置来,“进来坐坐吗?”   阮幸暗自撇了下嘴,抬头时露出职业微笑,“好。”   房子大约一二百平,玄关处正对着走廊,斜前方分别是客厅和餐厅,装修简洁大方以白色为主色调,坐北朝南,光线亮堂。   进去后,阮幸轻轻将房门阖上,“纪哥哥,我需不需要换——”   问句戛然而止,因为低头的瞬间,她看到鞋柜前的地毯上放着一双粉色女士居家鞋,就挨在纪随与的皮鞋旁边!   阮幸人傻了。   愣了几秒钟,她茫然地看向纪随与。   纪随与视线落在粉色的鞋子上:“你换这双,不过鞋号可能不太合适。”   为什么鞋号不合适,因为是别人的鞋子。阮幸在心里自问自答,哗啦一声,她从头到脚再次凉了下来,她微垂着头,视野中刚好能看到纪随与脚上的那双居家鞋,和粉色的是同款,只是颜色是灰色而已。   阮幸抿着唇,挺介意的,“我不想换,可以吗?”   纪随与本来是要同意的,但当看到阮幸穿着的黑色绑带凉鞋,鞋跟又细又高,至少要有六七厘米,他微微皱眉,“脚踝不疼了?”   “……”在家时踩着软底居家鞋跑来跑去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站久了确实有一点不舒服,阮幸气闷,她把带来的礼盒放在地上,“这个是给纪医生的谢礼,前段时间麻烦您了,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纪随与沉着脸,下颚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片刻,他开口,“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午饭做多了,留下来一起吃吧,晚点我送你回去。”   阮幸不吭声。   纪随与又道:“你之前不还说想尝尝我的手艺?”   阮幸心里闷闷的,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勉为其难同意了,她嘟哝道,“行吧。”   这时,厨房那边传来‘滴滴’声。   纪随与指了下客厅:“桌子上有水果和零食,你先休息一会儿。”简单交代后,他转身往厨房去。   阮幸站在玄关发呆,纠结着要不要穿那双粉嫩嫩的居家鞋。   最后因为觉得穿自己的鞋在人家打扫干净的房子里乱转实在不够礼貌,她极度不情愿地换上了居家鞋。   但刚踩进去,阮幸便觉得不太对劲儿,里面有个东西磨到她。   她低头仔细看,发现鞋子里侧有一个未揭掉的纸质商标贴。她再次愣住,突然发现这双居家鞋好像是新的……   客厅的沙发是U型摆放,中间地板铺了一层米灰色的长毛地毯,地毯上放置着一张很大的白色木质方形矮桌。   房间干净整洁,东西摆放整齐,桌子上只放了一个遥控器,一个玻璃果盘,一个零食筐。   阮幸随意翻了翻,里面有奶糖、果冻、薯片、……,还有她上次在医院喝到的那个草莓牛奶,怎么看都不像是纪随与会吃的东西。   如果没记错,纪家的小辈都和纪淮差不多大,还都是男孩,感觉也不像是爱吃这些东西的样子。   所以是——   虽然有些往自己身上贴金的嫌疑,但阮幸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越想越觉得,事实便是如此。   不久前的低沉情绪一扫而空,阮幸倏地从地毯上爬起来,踩着居家鞋,‘吧嗒吧嗒’跑向厨房。   纪随与右手举着汤匙,正准备尝汤的咸度。   这时,厨房的推拉门被缓缓打开,阮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她歪着头,声音甜腻,“纪哥哥。”   纪随与放下汤匙,“嗯”了声。   阮幸都不知道将门再开大一些,硬是从那条小缝里挤进厨房,她皱着鼻子轻轻嗅了嗅,彩虹屁张嘴就来,“好香呀,纪哥哥厨艺好厉害,报名厨师大赛绝对能拿一等奖,我觉得我等下可以吃三碗饭。”   她手掌竖在脸侧,比了三根手指’。   纪随与眉梢微皱,很快舒展开,他觉得阮幸还真是小孩儿,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情绪变换太快了。   难得开玩笑道:“那我做的饭是不是不太够了。”   阮幸:“我可以少吃一点。”   她在厨房转了圈,没看到有多余的围裙,“要不要我帮忙?”   在阮幸来家里之前,纪随与便做完洗菜切菜的准备工作,如今排骨汤已经煲好,他再炒两个菜,大概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好像是没有阮幸可以帮忙的地方。   纪随与换了一个干净的勺子,舀了一点汤,递到阮幸面前,“可能需要你帮我尝一下味道。”   阮幸低下头,手指纤细,撩起滑落在脸侧的有点碍事的头发,凑到勺边吹了吹,直接顺着纪随与的手喝掉。   纪随与是给她递勺子的,并未预料到她这个举动,手臂微僵。   阮幸直起身子,语气格外真诚,“好好喝!”   其实之前在医院听到纪随与说自己做饭时,阮幸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是一点点都没期待过他的手艺,毕竟有阮则的例子在前。   今天纯粹是阴差阳错,她本来是想以午饭时间约纪随与出门吃午餐,甚至连餐厅都已经订好了。   没想到!纪随与厨艺真的可以!甚至比家里阿姨做饭还好吃!   纪随与收回悬空的手臂:“饿吗?我先给你盛一碗汤,很快就能吃饭。”   “不了。”阮幸摇摇头,“我要帮忙。”   她盯着纪随与身上的围裙看了几眼:“你这个给我穿一下?我裙子有点不太合适。”   见阮幸执意,纪随与略作思忖,看向案台上处理好的食材,商量道,“那我炒一道菜,你炒一道菜?”   忽然间,阮幸想起油滴四溅的画面。   好的,她怂了。   她伸出去准备接围裙的手指,又默默缩了回去,尴尬地笑了下,然后冠冕堂皇道,“还是算了吧,我对你家厨房不太熟悉,可能会弄脏弄乱,还会扰乱你的节奏。”   纪随与:“……?”   虽然奇怪,但是他本来就不想让阮幸动手,厨房油烟大,因此并未听出阮幸话中的端倪,顺着改口,“确实不太方便。”   离开厨房,阮幸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她是凑什么热闹呢!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差一点就翻车了!这要真成为事实,得多尴尬啊……   *   两道菜都是依着阮幸口味做的,重油重辣,特别勾人食欲。   如阮幸之前夸下的海口,虽然没到三碗饭的地步,但她确确实实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一碗排骨汤。   望着阮幸吃得很香的模样,纪随与问道,“好吃吗?”   阮幸点点头。   “那就好,最近都在忙,我很久没有下厨,稍有些手生,怕你不喜欢。”纪随与道。   “喜欢的,纪哥哥随便做做都很好吃。”阮幸极其捧场。   “还行,没有你厨艺好。”   “……”阮幸夹菜的动作顿了下,心虚极了。   话题转移到这里,纪随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他故意踩一捧二,“阮幸应该是小朋友里最能干的吧,好像现在好多小朋友都不会做饭,特别是那些小男生,连盐和糖都分不出来。”   是的,不仅捧阮幸,还暗搓搓捧着自己。   而且更重点的是贬低‘小男生’。   这话让阮幸更心虚了,她支吾了声,埋头扒饭。   纪随与以为阮幸是不在意这点,毕竟家里都有做饭的阿姨,这确实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他皱了下眉,因着情绪不佳,开口的话便直白了些。   “你喜欢跑车还是商务车?”   和上一句聊的内容有关联吗?   阮幸抬头,面露不解,“嗯?”   纪随与轻描淡写,循循善诱,“我更喜欢商务车,空间大,坐着更舒服,你觉得呢?”   阮幸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但商务车确实要更舒服,她点头赞同,“嗯。”   纪随与满意,眉头渐渐舒展,他拿过汤匙,又给阮幸盛了碗汤。   温柔劝道:“多吃点。”   ……? 第24章 24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你女朋友   “想喝哪个味道?”   “草莓还是巧克力?”   纪随与从开放式吧台的置物架上拿过两瓶牛奶, 转了下标签,举给阮幸挑选。   “……”   本来阮幸吃两碗饭已经是十分饱了,偏偏纪随与又多给她盛了碗汤, 直接变成十二分饱。   而且她今天穿的是修身的裙子, 腰线收紧,小腹处稍有一点变化就特别明显。因为这会儿还在纪随与家里, 阮幸不得不努力藏起小肚子, 哪里还喝得下任何东西!   她连忙摆手:“我不要,我一点都不渴。”   纪随与没有勉强。   但他目光在房间内巡视着,怕他再找些小零食出来,阮幸主动道,“纪哥哥, 你不是说要帮我检查一下脚踝, 是现在?还是我明天再去医院?”   纪随与:“现在就可以。”   他看向阮幸,小姑娘抱着靠枕坐在沙发最内侧紧贴墙的位置, 一截小腿从沙发边缘弯垂下去, 碰不着地面,此刻正悬在空中,她还无意识地晃着脚, 很是可爱。   纪随与眸色暗了瞬, 缓步走去。   两只粉色的居家鞋歪歪扭扭躺在长绒地毯前,他停下来, 下一瞬,同款灰色整整齐齐陪伴在旁边。   阮幸自觉向下滑了点,双脚刚好碰到地毯,踩下去,陷于米灰色的长绒中, 略有些深的颜色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   踝骨精致,脚掌瘦长匀称,趾骨连接的筋脉凸起明显,更显骨感,莹白如玉,青色血管清清楚楚浮现在脚背上。   脚趾圆润可爱,泛着淡粉色,像是从珠宝盒中滚落的珍珠。   上前几步,纪随与坐在阮幸身侧。   沙发特别软,只半臂间隔,在纪随与坐下时,阮幸感觉到明显的下陷,她身体不自觉向纪随与那边歪了下。   之前在医院看脚伤时,他们是坐在办公桌边侧呈直角的位置,或是她躺在病床上,相对来说姿势都很方便。   而现在排排坐,还面朝着同一方向,阮幸关心起没用的问题来,“我这样是不是不方便呀。”她指着纪随与左手边拐角的那块沙发:“不然,我坐在那里吧。”   “不用。”纪随与答,说话间他俯下身,右手攥住阮幸的脚踝。   阮幸毫无防备,左腿突然被抬高时,她上半身向后倾倒,随着纪随与的动作,她被拽得整个人都旋转了一个角度。   下一瞬,阮幸看到她的脚被纪随与放在膝盖上,纪随与捏了下踝骨的位置,正经严肃,“这里还会疼吗?”   第一次见面时,阮幸便多看了眼纪随与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带着健康的小月牙,手背上筋络凸起,手指修长,却不失任何男性的英气。   好似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而如今,这件艺术品与她亲密接触,温热的体温顺着手指和掌心清晰地传递给她,瞬间炙热起来。   烫得阮幸声音发颤,磕磕巴巴,“不、不疼的,我有按时涂药……”   不仅如此。   现在是盛夏,纪随与的居家服是短袖和短裤,站起来时刚好在膝盖上边缘,坐下后衣料向后缩了些许。   也就是说,阮幸现在没有隔着任何东西,踩在纪随与膝盖上,她左腿微曲,几乎是悬压在纪随与大腿上的。   更加亲密。   两人原先只有半臂的距离,因为不久前的动作,纪随与将阮幸又向自己身侧拉了少许距离,此刻他们之间就只有那个被阮幸抱在胸前的靠枕了。   阮幸觉得,她现在差不多算是被纪随与半拥在怀中,哪怕情侣间的亲密动作,也不过如此吧。   阮幸莫名紧张,她想退后少许,但脚突然滑了下,左腿由微曲到伸直,在并不宽敞的可伸展空间里触及底部,一脚踢到纪随与的腹肌上,还……硬邦邦的……   阮幸呆住了。   纪随与抬眸,视线落在阮幸脸上。   空气诡异的沉默下来。   片刻,阮幸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涨红,手足无措,连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收回腿的时候太过慌乱,又不小心踢了两下。   纪随与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他轻挑眉梢,“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没再往旁边歪一点。”   “……?!”   阮幸人傻了,难以置信地看向纪随与,随即脸颊更红了,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随与轻笑,正准备说话。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家老太太打来的,不接不行,纪随与看了阮幸一眼,只得暂时让她逃过一劫。   阮幸连忙坐正,脊背挺直,乖巧的跟上课听讲的小学生似的。   电话刚一接通,那端便传来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声音,“小与,最近有时间没有?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纪随与:“没时间,工作忙。”   老太太略有点失落,语重心长道,“工作永远都做不完,妈和你爸都特别支持你。不过吧,工作再忙,你这人生大事可不能再耽误了,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跟你同辈的朋友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呢?连点苗头都没有,你说实话你过两年是不是还准备出家呢?”   纪随与纠正:“跟我同辈的,都跟我哥差不多大,可都快五十岁了,人家孩子可不仅能打酱油,人家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老太太无语,“那跟你同龄的行了吧。”   纪随与:“姜慎可还没结婚呢,哪儿来的孩子。”   “……”老太太不想和他说话,“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行了吧,你就说你这周回来不回来吧。”   “你嫂子家侄子的媳妇的堂妹的同学还没结婚,前几天她回去刚好遇到人家小姑娘去家里做客,看着文文静静,现在博士生再读,也是学医的,和你同行,这次你总不能说没共同话题了吧。”   阮幸并非故意偷听,而是纪随与根本就没想着回避她。   距离那么近,又是正常音量,阮幸不仅听到纪随与说的话,大致还能听到听筒里传出来的老太太的声音。   感情这通电话是不仅是催婚,还有相亲呢……   对方条件和纪随与那么搭,长辈乐意促成,纪随与应该也不会拒绝吧,那她怎么办……   阮幸心里一慌,因为听八卦而乐滋滋再次无意识晃悠起来的腿乱了节奏,又一次不小心踢到纪随与。   纪随与顿了下,侧头看向阮幸。   阮幸抿唇,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脑袋还特意扭向另一侧,但耳朵却悄悄支了起来。   这副小模样在纪随与眼中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微微翘了下唇角,继续讲电话,轻描淡写道。   “那个堂妹的同学,应该是跟着堂妹喊我‘叔叔’的吧?这辈分乱了,我以后见我嫂子,是喊‘嫂子’还是‘姑姑’?”   这是拒绝的意思,没错吧?   阮幸默默松了口气。   随即,她才有心思关注纪随与那番胡搅蛮缠的辈分理论。   阮幸暗自咂舌,寻思着他怎么比阮则还古板,人家就只是个同学的身份,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这也要认真计较。   但下一秒,阮幸联想到了自己。   她好像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纪随与侄子的朋友关系,也是喊他‘小叔叔’才对……   同理可得,她也凉了。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显然被气到了,语气不复刚开始那么温和,凶巴巴地,“你什么辈分你不知道?跟你同辈的姑娘哪儿轮得到你?就连小一辈的姑娘都快轮不上你了,你一把年纪,人家小姑娘还嫌和你有代沟呢,能找到一个愿意和你处对象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忽然,老太太话音一转,“我说你到现在都不准备结婚,不会是怪我生你生得太晚了,专门报复我的吧?”   纪随与无奈,他瞥了眼阮幸。   果然,女人不管是多大年纪,胡搅蛮缠都刻到骨子里了。   纪随与耐着脾气,好声好气地哄着,“我哪儿敢啊,我感恩还来不及呢,妈,你可别乱说,我爸听到肯定饶不了我。”   “这周六中午回家一趟,我让你嫂子把那个姑娘请到家里做客,你别跟我说工作忙没时间,等会儿我就给你院长打电话请假,肯定能给你空出吃顿饭的时间。”老太太哼了声,“就这样吧,到那天我再提醒你一遍。”说完,好像怕纪随与再找借口,也不等他回话,很干脆地挂断电话。   “……”   午后沉闷,电话中断后,房间重回安静的状态。   阮幸眨了眨眼睫,小声逼逼,“纪哥哥是被妈妈安排相亲吗?”   纪随与无奈点头。   阮幸故意清了清嗓子,用着调侃的语气,“这样啊,原来纪哥哥也逃不过被迫相亲的命运啊,我哥也是。”   她毫不客气地揭了阮则的底:“虽然我妈不在国内,没怎么催着我哥,但是家里除了我妈之外,不还有姑姑婶婶姨姨姐姐奶奶姥姥这些长辈嘛,可一点没放过我哥,每次见面都催他结婚。”   纪随与表情更无奈了。   铺垫的差不多了,阮幸掺杂私货,试探道,“纪哥哥要去吗?不去是不是不太好,感觉太不给长辈面子了。”   “是的。”纪随与注意到她想阻止又不敢明说的小表情,故意道,“所以肯定要去的。”   阮幸:“……”   阮幸悲痛欲绝:“那怎么能行,婚姻是建立在男女双方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的,相亲只是世俗人眼光中你们两个人条件合适,这不是真爱,以后不会幸福的。”   纪随与似是被她说动了,决定在左右摇摆,“可是我年纪到了,家里着急,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   阮幸继续添柴加火,像是人生导师般开导他,“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应该好好考虑,不要将就自己,纪哥哥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么多的,我怕你以后后悔。”   纪随与苦恼:“家里催得紧,这次不去还有下次,会一直安排相亲。”   “……”   哦,这可真是个难题啊。   阮幸苦思冥想后建议:“不然你从源头解决,争取一劳永逸?”   纪随与看她:“嗯?”   阮幸脱口而出,毛遂自荐,“你看我怎么样?长得像不像你女朋友?” 第25章 25 狼子野心   “嗯?”   那句话虽然是阮幸的真实想法, 但却是在冲动之下说出口的。   等她冷静之后,再想收回也已经晚了。   空气瞬间凝滞下来,阮幸硬着头皮看向纪随与, 幸好对方眸底一片清澈, 依旧是方才那副因长辈的心意而深受困扰的表情,丝毫未察觉到她的狼子野心。   阮幸默默松口气, 随即尴尬咳了声, 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   她再次摆出人生导师的姿态,为方才犯下的鲁莽进行补充说明,“纪哥哥,你看啊,阿姨的最终目的肯定是想让你早点结婚, 但是因为你没有女朋友, 也就是没有可以携手步入婚姻的对象,她才会一直给你安排相亲。可如果你有呢?”   “我觉得能生出这么优秀的纪哥哥的妈妈, 应该是很开明的, 而且她一直催婚,不就是期望自己儿子在事业成功之余,生活也幸福美满吗?所以阿姨肯定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总而言之——”   “只要让阿姨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她肯定就不会再逼迫你了!”   说着说着, 阮幸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了,更重要的是——   这还是她上位的好机会!不仅能轻松拿下纪随与, 还能让他因为自己的牺牲而感动的稀里哗啦!所以必须要抓紧!   于是阮幸开始更细致的分析,并试图洗.脑。   “现在网上不是有很多租赁女友租赁男友并带回家过年的事情嘛,还不是因为长辈关爱太多,当代年轻人不堪其扰。也是因此,才应运兴起了这么一个新行业。”   “从认识纪哥哥开始, 纪哥哥就一直在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呢。如果纪哥哥不介意,我可以配合着扮演你的一日女友。”   阮幸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着,她可都想好了——   上贼船容易,可再想下去就难了!   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一日女友怎么就不能变成多日女友呢!   她这点小心思,对纪随与来说并不难猜。   而且阮幸演技略有些欠缺,方才在进行那番掷地有声的演说时,腔调不自觉上扬,望着纪随与的眼睛越来越亮,简直是势在必得。   一般来说,羊群里真正的小羊羔是能靠直觉感受到危险,在第一时间迅速撒蹄子跑路。   也就只有纪随与这只心怀不轨披着羊皮的猎人,才能在面对危险时仍表现出浑然不觉,并继续扮演单纯小羊羔。   纪随与现在挺纠结的,是跳进套子呢,还是绕过去呢。   说实话,他很心动。但是最近一两周,阮幸对他渐渐失去兴趣的态度给纪随与敲了警钟。   如果他上套,那依着阮幸这副没良心又没耐心的性格,纪随与敢保证,一周之内阮幸绝对会利用他进行报复计划第二步。   在他发挥过价值以后,两周之内阮幸绝对会将他一脚踹了。   那时候再想小姑娘像现在这样主动往他面前凑,无异于痴人说梦,甚至小姑娘还会给他来一套拉黑套餐。   这……   他岂不是亏大了?   见纪随与半天都不表态,阮幸急得不行,都想打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藏的什么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白捡一个女朋友还不乐意吗!   人美声甜会说话!   肤白貌美年纪小!   多才多艺有情.趣!   还能应付家里老太太!   ……   这么多优点和好处都看不上,是想找天上的仙女吗?   不对,天上的仙女都不如她呢好不好?   阮幸咬着唇,欲言又止地看着纪随与,“纪哥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纪随与挑眉,配合道,“什么?”   阮幸蹙着眉,一副为他忧愁担心的样子,“我感觉行业里的‘女朋友’质量参差不齐,可能很难遇到合适的。而且你们在长辈面前肯定要适当地做出一些亲昵的肢体动作,纪哥哥又帅又优秀,平时的追求者应该很多吧?现在社会这么复杂,不光女生危险,男孩子也危险。如果对方没有职业道德,对你起了色心,借着‘女朋友’的身份占你便宜,你也没办法拒绝是不是?”   “……”   纪随与有点担心,阮幸平时都在网上看些什么东西……   阮幸顿了下,表情苦恼又纠结,最终想为纪随与好的心战胜了一切,她继续道,“我感觉我的条件应该比行业里面的‘女朋友’要强一点点,而且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很短,对彼此都有些了解,在家长面前露馅的可能应该会小很多。”   “纪哥哥放心,我是正经人,绝对不会对你做出不轨的行为。你也认识我哥,肯定知道乐于助人懂得感恩是我的家教。”   “……”   有理有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阮幸上学时绝对是辩论队的一把手。   可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纪随与润了下唇,食指在太阳穴上划了几下,佯装上当,“我当然相信你,阮幸你这么可爱,按道理,是我占你的便宜才对。”   “……!”   “纪哥哥,是准备采取我的建议吗?”虽设想过成功的结果,但真的成功之时,阮幸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惊喜中掺着犹豫,“相信我,你以后肯定会为现在的选择而骄傲。”   唇角些许上扬,纪随与轻笑,他发现阮幸其实挺有营销的天赋,轻“嗯”了声,“那这周五你有时间吗?”   “有!”   “方便跟我回家一趟吗?”   “可以。”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纪随与顿了下,语气挺为难的,“你应该猜得到,‘我有女朋友’这件事在家里算得上一件不小的事情,到时候我妈肯定会兴师动众,把我哥我嫂子我姑姑婶婶他们全都请到家里做客,然后看看你。”   作为天生就拥有‘受长辈喜欢’光环的小朋友,阮幸从来不怕见家长,只要她乐意,对方只会更喜欢她。   一开始,阮幸只觉得这个心理准备都是小事情,但是——   在听到纪随与说出‘嫂子’这个词语时,她瞬间怂了。   快乐是短暂的,阮幸现在就像是被一桶凉水浇头淋下,她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件多蠢的事情,离自爆就差一点点。   纪随与的嫂子可是冯音韵呀!   退一步讲,就算冯音韵有事情没去,那纪淮呢纪随齐呢?或者其他长辈呢?可不是谁都像纪随与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只为工作献身,对家里的事情更是漠不关心,根本不知道侄子的感情状况。   阮幸捧着梦境碎片,满心伤痛,心不甘情不愿地拒绝,“要不算了吧,我害怕,我看到家长就紧张得浑身冒汗。”   “你别担心,虽然场面是有点大,我亲戚也有点多,但是他们人都很好,我喜欢的人他们都会认同,肯定不会为难你,还会提前给你包红包准备小礼物。”纪随与劝道。   阮幸摇摇头,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纪随与再劝下去,那她可就真的把持不住了,“不了不了,我真的做不来。”   “好吧。”纪随与佯装失落,故意逗她,“你之前说的那个租赁女友的网站是哪个?可以发我一下吗?”   “……!”   阮幸气恼,这放弃的是不是有点快了?好歹再坚持一会儿啊,是她真的没有魅力吗?!   同时,阮幸又无比懊悔提了个这么利人不利己的建议,她自己用不了,但是别人可以用啊!   万一纪随与和租来的女朋友看对眼假戏真做了呢?或者其他喜欢纪随与的女生,听到这么个消息,主动帮忙,纪随与看着还这么好骗,对方说不定真能顺利上位。   那她刚才费尽口舌,岂不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阮幸磨牙,努力摆出无辜的表情,“啊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玩手机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网友提到。”   “没关系,我可以问其他人。”   “……”   阮幸脸都僵了,此刻用上‘万念俱灰’这个词都不为过。   但又只能委婉地阻止:“纪哥哥如果找到合适的人选,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现在有的女孩子心思可不单纯了,我怕你上当受骗。”   作为心思最不单纯的那个,阮幸驰名双标,一点没将自己算在里面。   “没关系,我们金钱交易,无非就是被骗点钱而已。”   “……”   望着一把年纪,却依旧如此单纯的老男人,阮幸很想告诉他,这可不只是骗钱的事情,他真以为自己普通又平凡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会她这样循序渐进,心灵攻略,要碰上个没良心的,纪随与可随时面临着人财两空的局面。   难以想象,他到时候会经历多大的打击……   阮幸垂着头,小表情变来变去,可爱极了。   纪随与本来还想再逗逗她,但过犹不及,怕她真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那就不好应付了。   纪随与声音温和,摸了摸阮幸的小脑袋,“别担心了,知道你关心我,到时候会告诉你的,让你帮我好好把关。”   阮幸不情不愿:“行吧。”   *   午间闷热,空气中充斥着躁动的因子。   因为一两星期没见纪随与,阮幸想再多刷一会儿好感度,另外她还怕自己刚离开,纪随与转头便向其他人打听租赁女友的事情。   所以阮幸一点都不着急离开。   两人窝在沙发里,角落的立式空调兢兢业业工作,挂墙的电视屏幕播放着纪随与调试出来的一部动漫电影。   时不时,阮幸还从零食筐里翻出些自己爱吃的零食。   ……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了。   “纪哥哥,你——”播放片尾曲时,阮幸换了个坐姿,翘着有些发麻的双腿,垂在空中晃了晃,她转过头和纪随与讲话。   话音戛然而止,她发现纪随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哪怕是睡着了,男人的坐姿依旧没有差到那里,仍维持着清醒时的状态,头微微向左边,歪在靠枕上,看起来好乖。   金色的阳光从外面投映进来,被窗格风格成几块,一道道落在纪随与身上,明暗交错,发着光,仿佛被神眷顾。   阮幸保持着转身的姿势,观察了一会儿。   她不满足于此,身体微微倾去,小心翼翼,尽可能不闹出任何动静地趴在纪随与旁边。   男人眼下一片乌青,应该是最近这阵子都没有休息好,联想到他的职业,阮幸心生敬佩,纪随与真的是和她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她心生邪念主动靠近,可能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眼睫如黑色的鸦羽,似一弯黑月牙,静静垂挂着。   好像还比她的睫毛要长……?   想到这,阮幸有点嫉妒,还有点好奇,犹豫了会儿,她伸出手在纪随与脸颊轻轻戳了下,随即迅速收回手。   等了片刻,确定纪随与陷入深睡状态,并未苏醒。   阮幸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他眼上比划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迅如闪电,直接拽下来一根。   然后又从自己眼皮上搓下来一根,放在一起比较,好在她比纪随与要长那么一毫米,阮幸平衡了。   围着睡着的纪随与玩了一会儿后,阮幸觉得没意思,她拉过之前抱在怀里的小毯子,轻轻给纪随与盖上。   关掉电视。   拿上包悄悄离开。   ……   纪随与是在黄昏时醒来。   金色的阳光已经变成橘黄色,半面墙的玻璃窗,视野开阔,落日余晖尽收眼底,不远处高楼间飘着同色系的云霞。   房间里像是打翻了一罐橘子色的颜料,被温柔渲染。   长时间歪靠着,脖颈难免有些酸疼。   纪随与伸手捏了下,睁开眼后下意识朝阮幸坐过的位置看去,空空荡荡,只余偷溜进来的晚霞。   内心有些许的空旷,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但也谈不上孤寂,很快纪随与调整过来,因为他看到在睡着时跑到自己身上的这条小毯子了。   纪随与起身,稍作活动,认真把毯子叠放整齐。   随即,他又在矮桌上看到阮幸留下来的小便签纸条——   [纪哥哥,我先回家啦,你好好休息,不要再熬夜啦!对身体不好!下次再陪我看电影的时候睡着,我可要生气啦(超凶)]   字体圆圆胖胖,笔画工整,有点像小学生写出来,还挺可爱。   可能是语言表达没有气势,她在句末还画了一个凶凶的小表情。   纪随与失笑,想了想,将这张小纸条塞进了钱包的夹层里。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六点半,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他点开最上面那个置顶对话框:[知道了。]   [不是说要送你回家吗?怎么没有喊我起来?]   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复。   可能是在吃晚饭,或是在忙其他事情吧。   纪随与把手机放到一旁,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阮幸回复的消息,是一条语音。   因为没放在耳边,直接是手机免提播放。   嘈杂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房间内响起,过了一两秒,阮幸才开口,声音混杂在其中,一度被背景音压过,很不清晰。   [不麻烦……,好好……,……]   纪随与皱眉,认真辨别阮幸说的话,当语音条快结束的时候,突然传出来小男生的声音,他在喊阮幸的名字。   这时,阮幸的第二条语音发了过来。   语速很快,但比刚才清晰很多,“纪哥哥记得吃晚饭哦,我这边有点事情,先不聊了,等我回家再和你联系。”   “……?”   将两条语音又重复播放了好几遍,纪随与弄明白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了,不禁冷笑,感情他家就是个餐厅啊。   约会结束,过来吃顿午饭,然后和小男生进行下一场约会。   档期挺满,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   呵。 第26章 26 阮幸收到一个赞   这时, 手机震了下,是姜慎发来的消息。   纪随与点开,看到一张朋友圈的截屏, 最左边显示着阮幸的头像和备注, 下面是一张她和朋友的合照。   小姑娘穿着来他家时的那条红色裙子,笑得明艳, 灯光迷幻暧昧, 肤白胜雪,像一支黑夜里盛放的红玫瑰。   旁边朋友虽都青春洋溢,漂亮的外貌并未逊色多少,可在纪随与眼中,从未容得下其他人。   他盯着阮幸的笑脸看了好几秒, 这才扫向照片中的环境, 桌面摆放着形状各异的玻璃杯,里面盛放着梦幻斑斓的饮品, 空气中隐约有摇晃的光影, 和他先前的猜想没有多大出入。   准备点掉截屏时,纪随与顿了下,他注意到阮幸身后的一个男生, 因为光线暗, 很容易让人忽视,定神细看, 可不正是今天开超跑和阮幸在楼下逼逼好半天的那个小男生嘛!   呵。   纪随与冷笑。   而这会儿还有人特别没有眼力劲儿,上赶着骚.扰纪随与。   短短十几秒,姜慎噼里啪啦发来好多条消息,对纪随与进行灵魂逼问。   [姜慎:老纪,你现在在哪儿呢?]   [姜慎:如果没看错, 阮幸妹妹这背景是昼夜吧?不过这照片里怎么没你呢?我就差拿着放大镜找了。]   [姜慎:听说今晚有个小有名气的乐队在昼夜演唱,我是蛮感兴趣的,但有事情绊着,这一时半会也赶不过去,要不咱俩开个视频,你给我直播一下?]   [姜慎:或者,通个语音,给我听个响也成啊。]   纪随与:“……”   今天早上,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纪随与接到通姜慎的电话。   意思是他家里逼着他去相亲,姜慎坚决不愿意,所以刚起床就给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老太太看姜慎不顺眼,拿鸡毛掸子把他赶出家门,还放狠话只要他一天没想通就别想踏进家门半步。   姜慎异常愁苦,他就不理解了,人生在世为什么非要结婚?结婚也行,那总得是他喜欢的姑娘吧?可活了二十八年都没遇上,难不成相个亲就能遇上了?   所以他想约纪随与吃顿饭,聊聊天,排解一下忧郁。   为什么没有联系周柏?因为周柏已经结婚了!并且还有一个刚过完三岁生日的可爱小胖闺女,不在他面前炫耀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懂他的心情!   就只有纪随与这个同样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难兄难弟才会理解他,而且也幸亏纪随与比他更愁人,对比后他已经算省心的了,不然家里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了。   如果是平时,纪随与可以考虑一下。   但今天显然不行,因为晚点时间阮幸会来家里做客。   依着这认识二十多年的交情,姜慎很了解纪随与,原以为约饭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去哪家餐厅了。   结果——!   他竟然被纪随与冷冰冰拒绝掉了。   这不应该啊?   姜慎纳闷,姜慎疑惑,姜慎不理解。   在被纪随与挂断电话后,他连忙回拨过去,仿佛是找劈腿男友理论的女生,非要纪随与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纪随与本来不想多说。   但见姜慎这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态度,他忙着买菜买零食,回家洗菜做饭呢,可没时间和他掰扯。   而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纪随与如实告知。   并且详尽到从小姑娘如何主动给他发微信说起,每天都发,有点黏人,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到小姑娘今天想来他家做客,他正在买什么菜,中午准备做什么,又咨询姜慎现在小朋友都爱吃什么零食结束。   电话那端的姜慎人都裂开了,他今天是脑子进水了吧?有多想不开才会主动送上门给纪随与炫耀的?   如果他有罪,法律会制裁他,而不是在这里听纪随与叽叽歪歪。   ……   经历过上午的事情,现在姜慎完全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来看纪随与笑话,自然不可能草草几句就结束。   见纪随与好半天没有回复,很明显是被他戳到痛处。   姜慎继续伤口上撒盐。   [姜慎:最近也没听说你和阮幸有什么进展,是不是阮幸嫌你年纪大,看不上你啊?]   [姜慎:小姑娘年轻又漂亮,正爱玩的时候,你这天天上班加班,生活古板无趣,我寻思着就算最开始对你有点兴趣,现在也早没了吧?]   [姜慎:纪随与,你能不能行啊?]   “……”   纪随与忍无可忍,直接将姜慎拉近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静默几秒,纪随与返回到和阮幸的聊天界面:[那你好好玩。]   只是阮幸没再回复消息。   片刻,纪随与放下手机,稍微收拾了下客厅。   起身去厨房时,他看到玄关靠墙的地板上放着两个礼盒,是阮幸中午过来时拿过来的。   因为那会儿一直在忙,没来得及整理。   纪随与还挺好奇阮幸送的礼物,俯身打开箱子,但当看到里面装的东西时,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不久前姜慎戳他心窝的话跟循环弹幕似的,不停浮现在脑海中。   ——两箱中老年人保健品。   “?”   他需要吗???   *   悄悄阖上房门,从纪随与家离开。   阮幸是准备直接回家的,但在电梯厅等电梯时,她忽然接到盛千凝的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   阮幸如实回答。   十分钟后,盛千凝在小区门口接到阮幸。   盛千凝含笑打趣:“我是不是打搅到你的好事了?”   阮幸正低头系安全带:“没有,我本来就要走,你电话再晚五分钟,我就在回家的路上了。”   “哦?”盛千凝眼神带着不相信,“软软你变了,机会难得,以前的你怎么也要再蹭顿晚饭才乐意走。”   “这不是纪随与没休息好,看着电影就睡着了,我不好意思打扰他。”阮幸解释,随即感慨道,“医生好累哦。”语气中隐隐带了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   盛千凝正在调试车载音乐,注意力也没在阮幸身上,听了大致内容,跟着感慨,“确实,人家医学生的课本拿来当板砖都挺合适,本科之后硕士,硕士之后博士,想想就好累。”   “对了,你男朋友在哪儿演出?”   “昼夜,就上次见到姜慎那个酒吧。”   “噢,那还挺近。”   “嗯。”   ……   最近盛千凝新谈了一个男朋友,据说是酷哥,不过阮幸至今都没见过他,不清楚传闻是否属实。   酷哥是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今晚会有一场演出。   在两周前,盛千凝便在微信群里将这件事通知到位,让朋友们当天一定要去给她男朋友捧个场。   阮幸肯定是要去见见的,不过她在家休病假,都忘了哪天是哪天了,要不是盛千凝特意打电话,她都觉得没到日期呢。   两人到的时间尚早,酒吧未到营业时间,西街格外空旷,和深夜的繁华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酷哥的乐队到的要更早些,提前调试乐器和音响,在阮幸她们进去的时候,正在排练晚上的曲目。   酷哥叫怀莫,是真的很酷。   黑色嘻哈短T,胸前印着一个烫金的骷髅头,左耳带着两枚金属耳钉,头发略有些长,刚好垂在眉间。   皮肤很白,表情是那种泛着酷劲儿的冷漠,和纪随与的冷漠疏离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见盛千凝进来,怀莫只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之后半首歌时间里,他再没看过盛千凝一眼,仿佛那瞬是错觉,他根本不知道盛千凝的存在。   阮幸撇了下嘴,对这个男朋友不怎么满意。   但很快,阮幸默默收回这个想法。   一曲毕,队友准备继续排练下一首。   怀莫突然摘下电吉他,递给旁边的队友,说了两句话,从舞台跨下来,大步流星直奔盛千凝而来。   “学姐。”   他耳尖微红,望向盛千凝的眸子像是藏了星星,亮晶晶的,声音有点奶有点害羞,完全不是方才在音乐声中那么低沉磁性。   盛千凝抽了张纸巾,擦掉怀莫鬓角的汗珠,“怎么不继续了?”   “排练过很多次的。”怀莫特别坦诚,“学姐重要。”   莫名吃了碗狗粮的阮幸:“?”   这还是刚才那个酷哥吗?   川剧变脸都没他这么快吧?   不知道是不是姐弟恋的角色魅力,阮幸觉得盛千凝可比平时要稳重成熟太多了,判若两人。   这时,怀莫的队友也过来了,纷纷冲盛千凝喊了声“嫂子”。   盛千凝为阮幸互相介绍一番。   简单聊了几句,盛千凝催着怀莫继续排练。   因为不清楚晚上的演出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怕饿到盛千凝,四点多的时候,怀莫便订了晚餐外卖。   五点多一点,外卖送达。   乐队暂时休息,和盛千凝,以及阮幸一起吃晚饭。   怀莫的乐队小有名气,这场演出预热很久。   天色未完全暗下来,便已经有不少人赶过来。阮幸和盛千凝在二楼,视野极佳。因为她俩早早便到了,朋友们知道后也陆续过来。   巧的是,很热心的秦时然刚好也来了。   阮幸收到纪随与消息时,乐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现场很是嘈杂,她正帮盛千凝递东西,不方便打字,便直接给纪随与发语音。   而那时,秦时然注意到她面前的气泡水喝完了,询问她需要点什么。   阮幸本就是爱玩的性子,因为种种原因,好段时间没有出来,难得和朋友聚在一起,聊得闹得都挺开心的。   演唱在十一点多结束,期间阮则已经给她打过两通电话催促。   小情侣正在热恋期,自然要吃个宵夜开车绕着城市兜兜风再回家,阮幸很有觉悟,主动提出不用盛千凝送。   秦时然说他正好要去姑姑家住,可以带阮幸回去。   阮幸还在考虑,下楼时刚好看到坐在吧台前和周柏说话的阮则,她心虚了几秒,寻思着自己也没晚到让阮则特意来逮她吧……   不过等上车后,才知道阮则是应酬结束,顺路过来接她回家,那颗忐忑的心才缓缓坠下来。   洗完澡,阮幸看到盛千凝在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几条消息。   算下时间,那会儿不正是盛千凝和酷哥约会的时候嘛。联系她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带着这种心情,阮幸点开聊天界面。   [盛千凝:(照片1)]   [盛千凝:好看吗?刚才路过一家花店,人家都准备关门了,学弟非要进去买。]   照片中是一束包装精致的玫瑰花。   [盛千凝:(照片2)]   [盛千凝:今天的月亮挺圆的,适合赏月。]   照片中是半片墨蓝天际,月亮坠在云端,还有酷哥的侧脸。   阮幸:“……”   到底是赏月还是赏人?   阮幸无语,不就是临走时开了他俩几句玩笑嘛?!   至于吗???   片刻,阮幸朋友圈多了一条新动态:[软软选择曝光盛某人的恶行!哼!(截图)]。   ……   同时间,纪随与正好放下专业书籍,准备入睡。   不过自从加上阮幸的微信后,他多了一个习惯——空闲时翻一下阮幸的朋友圈。   阮幸废话多,喜欢分享生活,三天两头都要发上一条动态。   刚点开,纪随与便看到阮幸发的这条内容。   看了眼时间,两分钟前。   而他黄昏时给阮幸发的消息直到现在都未收到回复。   ……   一分钟后,阮幸的新动态收到了一颗赞。   当事人也是第一次给她点赞。 第27章 27 美人计   “老纪, 中午不用订餐了。”相嘉誉看完手机道。   “嗯?”纪随与抬头。   “我妈说今天家里的饭做多了,晚点让我妹给咱俩送过来。”相嘉誉解释完,没忍住吐槽道, “想送饭就送饭嘛, 还非要找个理由,好像咱俩是回收机器一样。”   “关心你。”纪随与又低下头。   纪随与来舟一院刚入职那阵子, 科室病人多, 忙不过来,天天加班,饮食自然也不怎么规律。   相嘉誉妈妈知道后经常来给相嘉誉送饭,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 相嘉誉觉得挺麻烦他妈妈的, 甚至觉得自己还有点‘巨婴’的嫌疑,私下里劝了他妈妈好几次, 这才终于打消了他妈妈的念头。   之后偶尔送过一两次, 但怕相嘉誉不高兴,他妈妈不是说‘家里饭做多了,倒掉太浪费了’, 就是‘我刚好在医院附近, 顺便给你带过来’,理由重复利用, 具体情况母子二人心知肚明。   ……   半个小时后,到下班时间。   相嘉誉接到通电话,和纪随与打过招呼后,便出门了。   不一会儿,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进来。   “别忙了, 准备吃饭了。”相嘉誉简单整理桌面,而后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纪随与“嗯”了声,合上笔盖,“你妹妹不上来?”   “她呀,小时候经常生病,天天来医院打针,最害怕医院了,在楼下把东西给我以后就跑了。”相嘉誉道。   “欸,家里是没饭盒了吗?”相嘉誉看着拿出来的东西乐了,跟看新鲜玩意儿似的,左右翻看着,“我妹绝对是故意的。”   纪随与抬眸,是一个粉色的多层便当盒,上面绘制着HelloKitty的图案。   “怎么女生都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图案?就不能买一个奥特曼款式的吗?多酷啊!我前几天在公园看到一个小朋友穿了套迪迦的变身服,晚上还带灯呢。那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于是回家以后我在网上也下单了一套,过两天快递到了给你观摩一下,有兴趣链接推你。”   提到这个,相嘉誉拿出手机,兴致勃勃给纪随与分享讲解如何穿戴如何变身如何更酷。   “……”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过了好一会儿,相嘉誉激情退却些许,才想到正准备吃午饭呢,便拉着纪随与坐下吃饭。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忽然,相嘉誉想起来阮幸前段时间扭伤住院的事情,问道,“对了,阮幸妹妹伤应该好了吧?”   纪随与默了瞬:“嗯,好了。”   相嘉誉:“她最近很忙吗?这大半个月都没见她来医院找你。”   纪随与:“很忙吧。”   点的那个赞就跟落在水面上的小树叶似的,连点水花都没荡起来,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阮幸才回复他,还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早”字。   之后几天,阮幸的生活应当是特别多姿多彩,因为朋友圈发得都比以前频繁了,还真是忙得没时间搭理他。   其实这也不能怪阮幸,她病假快结束了,马上就又要被阮则带去公司,过上朝九晚五,两点一线,七点起床十点睡觉的枯燥生活。   而且在家休病假那段时间,她可都没有出门,憋了很久了。   这好不容易有点机会,还带点最后的狂欢的感觉,她自然要玩得开心一些。至于纪随与,那就细水长流,慢慢加油……   纪随与可猜不到阮幸这点小心思,只觉得这小朋友太没有定性,也太经不起挫折,说放弃就放弃。   不过他这两天也在做前段时间的收尾工作,确实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逗阮幸,不然肯定要教教她失败后如何从原地爬起来。   “我说这个饭盒怎么有点熟悉呢。”相嘉誉突然道,“阮幸之前来医院找你,拿的那个是不是和这个一样?”   “忘了。”纪随与盯了几秒,心念一动,“我拍照问问她。”说话间,拿出了手机。   “?”   其实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真没有特别想知道答案……   求根究底的学术作风没必要用在这上面……   *   疯玩几天后,在今天,阮幸的假期余额最终变为零。   一大早,她就被阮则从家里提溜到公司了,虽然她负责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工作,但正因为这样,才可以堆积两周不被处理掉。   对着看不到尽头的工作,阮幸忙了一天,连手机都没时间碰,想着未来几天都是如此,她异常后悔,早知道阮则会这样惩罚她,她肯定就不在家休息那么久了!   直到晚上临睡前,阮幸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很没形象地歪在懒人沙发上,一边看着视频,一边和盛千凝吐槽着阮则的恶劣行为,顺便刷一刷朋友圈。   不久后,阮幸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才终于确定——   纪随与竟然发朋友圈了!   这位长草的荒地,终于舍得松土了?   依照对纪随与的认知,阮幸有点怀疑他手机是不是被别人捡到了……   惊讶过后,阮幸才来得及看纪随与发的内容。   没有文字描述,只有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纪随与的办公桌,阮幸去过两次,认得出来,而想要展示的内容是一个粉色的HelloKitty款的饭盒。   ???   阮幸懵了。   阮幸脑袋里像是有一个被猫抓乱的毛线团,好半天才缕清头绪。   那个饭盒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东西,但不是她的!   发表的时间是在十二点多,也就是一起共进午餐了。   办公室算是比较隐私的地方,在休息时间能进去的人肯定也算比较重要的。   这还是纪随与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动态。   综合上述信息,阮幸已经想象到对手是如何借送饭为理由接近纪随与,并且进了办公室共用午餐的画面了。   而且纪随与应该还挺喜欢对方,不然怎么就突然想发一条朋友圈了,还不是在暗搓搓的炫耀吗!   一瞬间,阮幸感受到浓浓的危机感。   心情复杂,情绪交织,她气愤又好奇,纪随与怎么回事啊!前几天和她之间还她疑似有暧昧涌动的气氛,这才多久就上了另一艘船!下船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是长翅膀飞过去的吗?   同时,阮幸还很想看看对手究竟什么样子,是有比她好到哪里了?同样的行为,怎么对手在纪随与这里就有特殊待遇,而她那么努力却什么都没有!   阮幸忿忿不平,思索着是放弃还是继续?   之前的种种全部涌了上来,她忽然想起两件快被以往的事情——真心话答案和刊物,她当时就有怀疑,纪随与很可能喜欢女菩萨。   刹那间,阮幸脑子一热,那该死的好胜心蹦了出来,她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衣帽间,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许久,终于翻出七八年前在国内上中学时的校服,是那种衬衣百褶裙款式的,青春洋溢,还有盛千凝送她的成人礼——一件粉色的狂野小豹纹丝绸款睡裙。   盯着两件衣服,阮幸犹豫了。   几秒后,她拿起了那件丝绸款睡裙,毕竟清纯天天能看,特殊性感属于时间限定款。   丝绸款睡衣更贴合身体曲线,将姣好的线条完美勾勒出来,两根细细的带子吊着,V字领,精致锁骨和纤长天鹅颈全都露在外面,略低的领口诱人深入。   裙摆不算很短,在大腿中央位置,但旁侧有两条深一些的开叉,随着走动,白嫩的大腿从缝隙中若隐若现。   粉色的豹纹图案和一点白色蕾丝边点缀,很简单的款式,性感中掺杂着少女感,那种青涩的欲最为勾人。   片刻,阮幸的朋友圈多了一条新动态。   同样的没有文字描述,只有一张精心修过的照片。   阮幸特意调试过灯光,只留下门口那盏小墙灯,光线昏黄,深夜里的气氛温馨又暧昧,她坐在欧式复杂花纹的梳妆椅上,对镜摆拍。   双腿修长笔直,贴合并拢,上下轻压后向侧边倾斜,在镜中更加修长,大腿侧面的开叉显露出来,绵延向上。   光晕洒落,领口处阴影明显,隐约可窥山峦起伏,头发蓬松凌乱,散在肩头,黑色和白色交织着。   每一处都摆凹到极致,引人遐想。   *   纪随与还没有睡觉,在两分钟后很刚好的点开手机,又很刚好的看到了这条动态。   愣了瞬,他不禁皱眉,眉宇间带着些许恼意,阮幸有没有点防范意识?这种照片是能随便发出来的吗?   [纪随与:你在干什么?] 第28章 28 骗你的   [纪随与:你在干什么?]   ……   才过去两分钟而已。   效果这么厉害吗?   盯着纪随与发来的消息, 阮幸不禁陷入沉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路子了。   [阮幸:在准备睡觉]   [阮幸:纪哥哥在做什么?]   回复消息的间隔不到半分钟,但之后两分钟, 纪随与却消失了。   [阮幸:?]   [阮幸: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五分钟后, 纪随与终于出现。   [纪随与:【转:惊!少女电脑裸.照被维修员保存,遭勒索20万!】]   [纪随与:【转:景城22岁少女裸.照被贴满大街, 监控发现……】]   阮幸茫然了, 不过这两条新闻标题还挺吸引人,她想点开看看,但又害怕是什么诈骗网站,迟迟不敢点开。   忍耐了几秒,阮幸:[……是本人吗?]   思路打开, 她觉得纪随与被盗号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联想到骗子常用的招数,先一步威胁对方:[没有钱, 不借钱, 会报警。]   [纪随与:……]   [纪随与:是本人。]   [阮幸:证明一下。]   [纪随与:2s))))。]   阮幸点开。   下一瞬,低沉的嗓音从听筒传出来,语气颇为无奈, “是我。”   是纪随与的声音, 比平时略低一些,更有磁性。   阮幸下意识摸了下耳朵, 觉得有些痒。   [阮幸:好吧,相信你。]   [纪随与:发给你的链接点开看了吗?]   [阮幸:还没有,我现在看!]   [纪随与:好。]   确定不是骗局后,阮幸点开,一目十行地将两篇新闻扫完。   [阮幸:看完了。]   [纪随与:有什么心得?]   ???   阮幸蹙眉, 没搞明白纪随与什么意思。   她抿了下唇,思忖后回复:[电脑坏了就换新的,不要去店里维修,有风险。]   [纪随与:……]   本来纪随与是想要说阮幸几句,告诉她发这种照片不太妥当,但太过直白,怕小姑娘脸皮薄接受不了,这才委婉提醒她,没想到对方的脑回路根本对不上。   [纪随与:这样说也没有错,但如果照片是本人传播出去的呢?]   [纪随与:会不会被有心人收藏利用,也存在危险?]   好的,重点不是劲爆的社会性新闻,而是照片。   阮幸恍然大悟,她万万没有想到纪随与会是这种反应,还特意举例说明,来给她上一堂安全教育课程。   阮幸心情复杂极了,她一直没联想到自己身上,是因为新闻标题中写的是“裸.照”,而她那种不过就是睡衣照罢了……   就算是稍微暴露了一点,但她是那种没有脑子,随意将私房照给别人欣赏的笨蛋吗?   一时间,阮幸不知道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   总不能说,别担心,我是故意发给你看的,而且我还设置了仅一人可见的权限哦,有心人别说收藏利用了,看都看不到的。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特别窒息。   最后,阮幸决定装死。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字:[我好困,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吧,晚安~]   随即,她还谨慎地把手机关机。   两眼一闭,事不关己。   ……   屏幕那端,纪随与见阮幸好半天没有回复消息,将聊天记录拉到最上面,看两人的对话,反思有没有说了不合适的话伤害到阮幸。   哪想到,阮幸竟然选择逃避这个事情。   纪随与心情很差,但认真算起来,这属于个人喜好,他确实没有身份对阮幸管东管西。   第一次,他发现忍耐的感觉过于糟糕。   那天他就应该顺势答应阮幸,哪怕不是最好的时机,也总好过现在这种糟糕的感觉。   不过再严谨一些,哪怕是作为亲哥哥的阮则,他对阮幸的行为也无权管束过多,只能提建议和告诉她潜在的危险。   所以无论如何,纪随与可以做的,同样是这些。   知道阮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纪随与回了句“晚安”,便关掉手机。   *   翌日,纪随与起床,他发现昨晚那条动态依旧存在于朋友圈里面,但是却没有姜慎的点赞。   因为他的缘故,姜慎对于阮幸算是颇为关注,时不时会转播一下阮幸的动态,顺便对他幸灾乐祸一番。   而且阮幸的每条动态下面基本都会有姜慎的点赞。   现在这样。   很奇怪。   霎时间,纪随与想到他昨天中午做的事情。   ——仅一人可见。   他故意的。   不出意外,阮幸也是故意的。   用了同样的小心机。   想通后,纪随与失笑。   同时,他有了新的想法,明明最开始他是一个被判出局的人,如今阮幸终于回头,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已经是上帝赠予的恩惠,他理应知足才对。   但偏偏玩弄心计,想要引诱阮幸主动走完那一百步,他再轻松奉上真心,从此将人禁锢在身边。   可是凭什么呢?   这么的……理所当然?   ……   今天依旧是工作日,在敲门声响起时,阮幸便醒了。   她从枕下摸出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这才想起来她昨晚把手机关机了。长按五秒,屏幕亮着白色。   片刻,接连震动了几下。   隔了一夜的消息终于成功抵达。   阮幸早忘了昨晚的尴尬时刻,而且已经做好继续上课的准备。   但没想到纪随与只简简单单一个“晚安”。   之后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纪随与:后天有空吗?]   [纪随与:我这边有两张电影票。]   阮幸:“?”   虽然之前纪随与并没有特别冷漠,但对阮幸的态度保持着一定的界限,就像是关心小辈,而且他昨晚还挺执着于给她上安全教育课。   现在发出的这个信号,相较而言,有些突然,甚至于迈过了一点他设定的边界,让阮幸有点懵,总觉得像是鸿门宴……   *   后天,也就是周六。   电影在下午三点半放映,阮幸提前赶到,和纪随与在影院门前见面,然后一起检票入场。   虽然感觉有些微不对劲儿,但是纪随与难得约她一次,阮幸只犹豫了一瞬,便应了下来。   而且!她翻看日历的时候才发现,约好的后天刚刚好还是纪随与可能回家相亲的周六。   那就……更要同意了!   ……   “阮幸。”   阮幸翻看通讯录,正要给纪随与拨电话。   听到喊她名字,回过身,目光找寻,刹那间定格下来,男人站在不远处,衬衣西裤熨帖合身,笔直的裤管衬得他双腿更加修长,衬衣下摆微微收拢,消失于皮带之下,腰线精瘦有力。   在人群中熠熠发光,只瞬息,已有不少目光投掷于他。   “纪哥哥。”   阮幸收回手机,冲对方笑了笑,她视线落在纪随与左手捧着的那桶超大爆米花上面。   被纪随与拿着,有点格格不入。   纪随与迈步,抵达阮幸面前。   他两只手都是满的,便用右手握的那瓶酸奶轻轻敲了下阮幸额头,“看什么?开始检票了,先进去再说。”   阮幸回神,尴尬地拨弄着垂在耳侧的碎发,“噢。”   检票队伍缓慢向前移动,安检机器‘滴滴’工作着。快轮到他们,纪随与侧过头,“电影票在我口袋里,你拿一下。”   阮幸:“好。”   应下后,她才发现纪随与身上好像就只有两个西裤口袋,衣料笔直垂落,贴合着身体。   阮幸:“哪、哪个?”   纪随与:“右边。”   正好是靠近阮幸的那侧,阮幸垂眸看了两秒,改口道,“要不你自己拿吧。”   纪随与挑眉,晃动手里的东西,问她,“我怎么拿?你说说。”   “……”阮幸准备接过他右手的东西。   这时,已经轮到他们检票。   工作人员等了两秒,面无表情,“票呢?”   阮幸抬至半空的手掌下意识拐了弯,探进纪随与口袋,拿出两张电影票。   工作人员撕掉副券,将电影票重新递还给阮幸,“1号厅,直走左拐,走廊尽头那个。”   “好,谢谢。”   连接着放映厅的走廊弯弯绕绕,深红色地毯铺陈,踩上去软软的,两侧墙壁贴挂着今年上映过的电影海报。   阮幸目视前方,很专注走路的样子。   纪随与:“刚才时间有点紧张,就随便买了点零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听到纪随与的声音,阮幸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蜷起,像是被烫到一般,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方才拿电影票时的触觉。   口袋狭小拥挤,刚刚探进去就碰到对方的身体,隔着一层布料,依旧能清晰感觉到比她略高一些的体温。因为尴尬,她摸到电影票后飞快伸出手,但动作间有没有碰到不合适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都是软的……   阮幸觑着纪随与,见他表情如常。   那应该是没有被冒犯到吧……   阮幸默默松口气,但语气还是有点不太自然,“合口味。”她顺便道歉:“路上堵车,不小心来晚了,你没等很久吧?”   纪随与:“我也刚到。”   察觉到阮幸比往常要沉默一些,纪随与关心,“心情不好?”   阮幸摇摇头:“没有。”   怕纪随与追问下去,阮幸连忙转移话题,“纪哥哥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突然想看电影了?”   因为进场时间略有些晚,在他俩刚进入放映厅时,头顶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大荧幕上微弱的光芒。   纪随与还没来得及回答方才的问题,他向旁边移了些许,拉近和阮幸的距离,小声叮嘱,“慢一点,小心摔倒。”   其实每节台阶侧面都有彩色的荧光灯,并不会被绊倒。   两人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沿台阶上去,找到座位号后终于坐了下来,纪随与将手里的酸奶放在扶手的卡槽上。   电影已经开始,正在播放影视公司的宣传广告。   周围黑黢黢的,格外安静。   阮幸调整好坐姿,放松地靠着椅背。   片刻,她感受到旁边人倾身靠近,耳畔是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你不是问我,怎么想看电影了?”   这只是阮幸为了转移话题随口提的。   其实也没多想知道。   已经过去需要回答的时机,纪随与再次提起,阮幸有些疑惑,她歪头,视线撞进那双浅色眸底。   黑暗中,脸颊线条渐渐模糊,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纪随与说:“同事买过票,临时有事,不能退。”   “……”   “噢。”   阮幸无语,随即转过头,身体坐正。   广告已经播完,荧幕突然暗下来。   与此同时,耳边再次传来纪随与的声音,“骗你的。”   “上次看电影时不小心睡着了,赔你一场。”   下一瞬,屏幕缓缓亮起,背景音效从四周的音响流出。   阮幸下意识摸了下耳尖。   有点烫。   …… 第29章 29 小朋友不要乱看   看的这部电影是新上映的文艺片, 导演和演员都还挺有名的,但是从上映到现在票房和同期影片相比是属于垫底的那个。   虽然有题材的原因,但最主要的是剧情真的很枯燥无聊, 看了还没有十分钟, 阮幸便已经打起哈欠了。   她视线在场内环视,这才发现影厅内只屏幕中垂线附近的座位坐了人, 其他位置空荡荡的, 数下来也不知道有二十个观众没有。   这时,旁边响起窸窣声,然后是‘咔哒’的声音。   阮幸转过头,只见纪随与将酸奶盖拧开,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吸管, 插进去后递给她。   “谢谢。”   “嗯。”   阮幸刚接到手里。   纪随与又把暂时放在腿上的那份超大桶爆米花抱起来, 推到阮幸手边,示意她吃。   这种过度关照, 就让阮幸很无措。   而且她虽然爱吃甜品, 但并不喜欢吃爆米花,还那么大一桶,光是看着就让她感觉好头疼。   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好意, 阮幸随便捏了几颗, 示意要继续看电影,吃东西发出的声响会影响到其他人。   纪随与没有勉强她, 将爆米花又抱了回去。   阮幸从小就有睡午觉的习惯,特别是夏季午后很容易困倦。   她眼睛盯着屏幕,身体半靠着椅背,格外的放松,不知不觉眼皮子耸拉下来, 跟粘了胶水似的,略微挣扎几下便合上了。   ……   不知不觉间,阮幸的手臂向旁边滑落,压在腿上的手机露出来,顺着倾斜的弧度坠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阮幸惊醒,倏地低头,视线循着声响处看出。   只见手机安静地躺在纪随与脚边,贴在壳上的肥兔子睡觉的贴纸正对着她,像是在无声嘲笑。   阮幸默了瞬,下意识看向纪随与,她挺不好意思的,前不久纪随与才说为上次睡着赔一场电影,而现在她却睡着了。   四目对视,纪随与表情格外平静,只一秒,他率先移开视线,弯腰捡起腿边的手机,归还阮幸。   阮幸尴尬地抿了下唇:“谢谢啊。”   纪随与突然笑了,打趣道,“醒了?要再睡会儿吗?”   阮幸:“……”   阮幸理亏,但她向来擅长无理取闹,“上次你也睡着了,我们扯平,不然过几天我也赔你一场。”   这种话不够理直气壮,阮幸找借口推锅,“是电影无聊,不怪我,电影是你选的,我睡着有你很大一部分原因,你应该负责。”   “行,是我的原因。”纪随与反问,“那我应该怎么负责?”   阮幸语塞,她还真没打算趁机勒索纪随与,一时间想不到好主意,视线飘到超大桶爆米花上,她黑亮的眼睛转了转,“嗯……,那你把爆米花吃完。”   “……”   好的,他现在知道了——   阮幸不喜欢吃爆米花。   一声轻哼从音响传出,扩散在整个放映厅。   随后是一连串的暧昧的喘息,阮幸微怔,后知后觉发现影厅内气氛怪怪的,她侧过头,只见荧幕上正在播放激情戏码,还是近景镜头,清晰地看到男女主角脸上迷离的表情。   电影能够过审,说明里面内容的尺度并没有特别大。   但是旁边坐着纪随与,阮幸就感觉很奇怪,像是少女时期偷看违禁刊物被家长发现一样,她身体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时,感觉到纪随与靠近。   阮幸更紧张了,一动不敢动,眼神不受控制地乱瞟,更糟糕的是,她注意到坐他们前排的那对情侣,此刻正黏糊靠在一起。   一时间,思绪翩飞,根本不敢想纪随与想干嘛。   在下一秒,阮幸知道了。   她眼前倏地暗了下来,失去视觉后,其他感觉格外敏锐,清楚感受到遮在眼前的掌心的温度。   “小朋友不要乱看。”   “……”   因为尴尬,阮幸没有反驳,乖巧坐在那里。   直到进入下一个场景,纪随与才将手掌从她眼前挪开。   几十秒,度秒如年。   阮幸松口气,方才还仅余的那点困意一扫而空。   经历这样的事情,后半段时间阮幸很别扭,坐得笔直,心不在焉看着电影,生怕再有类似的情况。   *   从放映厅出来时已经快六点了。   纪随与扔过垃圾回来,低头问阮幸,“晚上回家吃饭吗?”   阮幸:“还不清楚,不过今天家里在家吃晚饭的只有我。”   纪随与看了眼腕表:“那在外面吃?八点之前可以把你送回家,不会很晚。”   阮幸点头。   忽然,她想起来今天是周六,如果没有记错,纪随与今天不是要回家相亲吗?现在都已经晚上了。   她前两天接到邀约后就想问纪随与,但没好意思问,还担心纪随与是忘记这件事情了,那她不就是提醒对方了嘛。   不过直到现在,纪随与都没有接到一通电话。   想到那日纪随与妈妈在电话中的态度,不应该这么平静。阮幸犹豫后试探地问,“纪哥哥,你今天不急着回家吗?”   “嗯?”纪随与不解。   “今天休息,急着回去干嘛?”   “相亲。”   “……” 第30章 30 为什么生气   纪随与蹙了下眉, 看向阮幸的眼神带着怪异,迟迟没有回答。   阮幸舔了下唇角,莫名心虚。   就在这时, 她听到旁边有人喊她的名字, 声音里有几分迟疑和不确定。虽然阮幸没听出对方是谁,但并不妨碍她为了逃避迅速转头。   纪随与:“……”   在他们那场电影之后, 影院其他放映厅的电影刚好也放映结束, 熙熙攘攘的观众从出口处离场。   喊阮幸名字的那个女生应该是刚出来,手里握着杯未喝完的奶茶,就站在不远处的位置。   见阮幸看向她,她脸上的不确定渐消,浮现出惊讶之色,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阮幸。   女生穿着淡黄色的裙子, 薄薄一层刘海刚刚遮过眉梢,脸圆圆的, 身材微胖, 有点可爱。   认真打量后,阮幸觉得有一点眼熟,但并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片刻时间, 女生已经走至跟前。   阮幸格外尴尬,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只干巴巴和她打招呼, “你好。”   女生愣了瞬,可能是猜到原因,主动开口介绍自己,“阮幸,我是苏灵, 你还记得我吗?”她又补充了句:“明知中学。”   苏灵。   阮幸默念了两遍名字,将名字、长相和学校对应起来,渐渐回忆起关于女生的信息。   阮幸十五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舟城,初中在明知中学就读,如无意外高中会直接升到明知中学的高中部。   但她在高一那年,跟着方如怡去国外生活了。   明知中学是舟城排名第一的私立学校,不仅师资资源优异,各方面基础设施完备齐全,甚至可以称之为豪华,学生的成绩在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连续十年舟城文理科高考状元有一半都出自明知中学。   明知中学门槛很高,舟城上流圈子里的小孩儿基本都会被家里送来就读,也就形成了一个刺激链,家长每年都会在学校组建的晚会中进行捐资。   用于建设学校后,明知各方面的条件只会越来越好。   同时,为了保证学校的升学率。   在招生季时,明知中学会特意留出三分之一的名额给成绩优异的学生,为其免去高额学费,并设置了高额奖学金。   为此,家庭一般的学生都很珍惜学校提供的机会,学习刻苦努力,校内竞争就很激烈,在全市考试排名中自然而然脱颖而出。   苏灵是阮幸的初中同学,两人曾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但关系挺一般的,因为阮幸是拿高额学费入校的那个,苏灵则是免除学费并有望争夺奖学金的那位,并无共同话题。   哪怕是有交谈,存在的对话也主要是“你作业写了吗”“写了”“能给我看看吗”“可以”“谢谢”“不客气”。   阮幸是问的那一个。   苏灵是回答的那一个。   “记得。”阮幸冲对方笑了笑。   “高一入学的时候,我没在学校看到你,后来听同学说你出国读书了,现在是毕业回来了吗?”苏灵。   阮幸点头:“嗯。”   苏灵:“你现在是继续读书,还是已经开始工作了?”   问完,她想到阮幸的家世和以前的事情,改口道,“你应该没有工作吧,我记得你说过你和盛千凝的梦想是要玩到八十岁。”   “……”   这是她说过的话?   怎么感觉有点丢脸?   “没有,说着玩的。”阮幸瞄了眼纪随与,一本正经道,“工作肯定是要工作,我现在已经工作了,工作使我人生得到升华。”   “你这样想挺好的。”苏灵没发现端倪,夸着阮幸,然后介绍自己的情况,“医学生本科要读五年,我现在还没有毕业。”   “啊你以后准备当医生吗?”阮幸下意识看向纪随与。   “嗯,我家人都从事医疗事业,我也很感兴趣。”苏灵答。   一问一答结束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对话莫名终止。   不过她们中学时本来就没有特别熟,多年之间也没有联系过,能这样寒暄几句已经是不错的了。   这时,和苏灵一起的女生忽然开口,“纪医生。”   但却不是和苏灵讲话。   阮幸对这个称呼再熟悉不过,甚至比纪随与反应还要快,话音未落,视线便投了过去。   与此同时,纪随与也看过去,他不认识对方,礼貌疏离地点头,只一眼就收回视线,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东西。   女生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唇角带笑,“我是苏筠,冯阿姨应该和你说过我吧?”   纪随与目光微顿,又落回她身上,多看了一眼,“纪随与。”   昨天老太太再次打电话提醒他相亲的事情,还给他发了对方的基本信息,纪随与本就不感兴趣,连名字都没瞧便直接划掉了。   这难不成也是很久没见面的同学?   阮幸视线在两人间晃过,最后落在苏筠身上,认真打量起对方。   苏筠个子大约在一米七左右,身材纤瘦,长直发,带着细边框眼镜,五官平和毫无攻击性,书卷气十足。   她看起来比苏灵要成熟许多,确实像和纪随与一个年龄段的人。   苏筠刚好也在看阮幸,四目对视,苏筠冲阮幸笑了下,继而对纪随与说,“怪不得纪医生没有时间。”   是的,在昨晚的时候,纪随与以没时间拒绝了周六的相亲。   而现在恰恰好在影院门前相遇,无需多言,理由便被拆穿了,纪随与丝毫不觉尴尬,坦然回应,“是很忙。”   因为陪阮幸是正经事,和工作的重要程度可以相提并论。   同时也委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相亲不过是家里人的期待与安排。   成年人的世界不似小朋友那般非黑即白,无需挑明,只一个信号大家都会明白。   听罢,苏筠没再多言,眸中闪过一丝惋惜。   苏灵知道她堂姐在今天有一场相亲,男方同样是医生,年轻有为,如今已是舟一院的主治医师,她还曾读过对方发表的论文,学术水平极高,而且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全家都很看好。   但临时得知,对方没有时间,相亲不得不取消。   毕竟是医生,经常会遇到紧急的情况,加班是常事,真要忙起来很可能一个月都在医院连轴转。   虽有些遗憾,但也能够理解。   苏灵没想到的是,相亲取消,但同样的时间,她堂姐和相亲对象到底还是见面了,不知道算不算缘分。   不过纪随与身边却站着她的老同学,两人姿态亲昵。   之前苏灵注意到纪随与时,还想问这是不是阮幸男朋友,但想着她俩久不算很熟,这种话不太合适,便没有说出口。   苏灵现在又庆幸又尴尬,硬着头皮和阮幸介绍,“这是我堂姐,苏筠。”   随后简单聊了几句,她借口有事,主动提出离开。   临走前还要走了阮幸的微信。   ……   等人离开后,阮幸故作不经意道,“你同学啊?好巧,我们同时遇见以前的同学。”   “不是。”   “嗯?”阮幸疑惑。   “你刚才不是挺关心我相亲的事情,现在见着了,感觉怎么样?合适吗,可以往下发展吗?”   “?”   “???”   阮幸眼睛逐渐睁圆:“那、那个啊。”   “是她。”   纪随与给予肯定。   阮幸心里别扭极了,小嘴都不高兴地嘟了起来,感情是相亲时间提前,两人早见过面了啊。   夸对方的话,她完全说不出口。   沉默片刻,阮幸说,“一般般,你是医生,她也是医生,你忙她也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们估计连一半的见面时间都没有,所以从职业上不太合适。”   见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纪随与心里舒服不少,他轻笑,反驳道,“这没关系,她可以来舟一院工作,每天一起上下班,工作时间还能见面,挺方便的。”   “……”   “趁着人还没走远,你快去追上她,正好请她吃晚饭,培养一下感情,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阮幸意识到她就是说再多不合适的地方,纪随与都能有理由让它合适下去,主要是纪随与的态度。   她心情很差,说不出缘由。   “不过工作中掺杂私人感情,很影响效率,确实不太合适。”纪随与很快改口。   “哦。”阮幸冷冰冰。   “想吃什么?”   “随便。”   “……”   他这是惹恼小姑娘了?   纪随与还是第一次见阮幸生气,有点新奇,他俯下身,视线和阮幸水平,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生气了?”   “没有。”阮幸依旧冷漠。   “气什么?”察觉到阮幸并不是毫不在意自己,纪随与把握时机,循循善诱,“你不告诉我,我怎么道歉?”   阮幸微怔。   她为什么生气?   因为纪随与让她帮忙参谋,但是她的建议被纪随与否决掉?   可那个建议是从她的利益出发,明显不安好心,不具备多少参考价值……   因为不想纪随与相亲成功,否则她的计划面临失败?   可是想要报仇也并不只有这个方案,还有B&C&Dplan……   阮幸脑子乱乱的,隐隐有些不安。   她想知道原因,又不想知道。 第31章 31 喜欢纪随与   夜幕如浓稠墨砚, 一条银河线从中间横穿而过,繁星缀在其中,闪闪发亮, 弯月如钩, 皎洁清冷。   路灯连成一条冷白光线,远处是万家灯火。   车子停下的时候, 阮幸收回视线, 车厢灯同时亮起,安静又持续两秒,纪随与开口,“到了。”   “噢,那我回家了。”   说罢, 阮幸拉开右手侧门柄, 欲要下车,但被斜在身前的安全带拦了下, 整个人又靠回椅背。   见她毛毛躁躁, 纪随与失笑。   他先解开自己胸前的安全带,身体倾向阮幸那边,低垂着头, 一手握住安全带, 一手按下固定卡扣的开关。   “急什么?我还能不让你回家?”   橘色的车厢灯,伴着朦胧夜色, 气氛旖旎微妙。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阮幸肩膀向后靠了少许,抵着椅背,身体微微僵硬,她垂着眸, 看纪随与的动作。   片刻,纪随与松手,安全带缓缓回弹。他姿势未变,手掌压在椅座靠背处,就这么掀着眼皮子看阮幸。   阮幸也在看他。   那颗小泪痣似银河天际里的繁星,裹着温柔光晕,格外耀眼。   一时间,两人都未讲话。   还是从旁边道路疾驰而过的车辆的行驶声打破此刻静寂,阮幸回神,脑子里倏地又蹦出那句“为什么生气”。   她不敢再看纪随与,丢下句“我回家了”,推门下车,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仿佛背后有勾魂摄魄的妖怪。   晚风拂过,树叶瑟瑟摇曳。   阮幸朝家门走了两步,微凉的夏风从脸颊掠过,她清醒许多,脚步顿住,回过身。   黑色的车子仍停在原地,车窗半落,男人已经坐回原位,手肘随意搭在窗沿,侧头看她,辨不清神色。   橘色光晕从头顶倾泻,发丝都裹着温柔,若尘世唯一的神明。   阮幸掩饰性别了下头发,踱回车边,微微弯身,脑袋和车窗齐平,手掌举至脸侧,轻轻晃了下,认真道别,“纪哥哥,再见。”   “嗯。”   “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好。”   从车门到家门只有二十米的距离,不到十秒的时间。   阮幸感觉得到,灼灼目光一直都在,直到房门关上。   *   出门前阮幸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三十的电量,在吃饭的时候电量耗尽,手机自动关机。   回房间后,她把充电器插上,隔了有半分钟,屏幕亮起。   阮幸看到几条未读消息,是苏灵发过来的。   [苏灵:我这边有一个班级群和一个校友群,刚才和同学聊天有提到你,他们想让我把你拉进来,你介意吗?]   [苏灵:盛千凝也在里面,不过没怎么说过话。]   明知中学包括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刚开学时分一次班,之后三年都是同学,高中也是如此。   而且大部分学生都是直接从初中升入高中部,分班原则和成绩还沾了点关系,所以原本的初中同学有很大概率继续成为高中同学。   朝夕相处六年,感情总要更深厚一些,因此从明知毕业的学生,在毕业之后大部分都维持着联系。   阮幸刚出国时还和同学有一点联系,时日久了,便渐渐淡出生活。   她又是万事不上心的性子,这会儿让她回忆还记得的初中同学的名字,恐怕只能说出个位数来。   她对以前的同学也没怎么怀念,进不进群都无所谓,不过苏灵都开口了,她也没必要拒绝。   [阮幸:不介意。]   [苏灵:好的,我把你拉进去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阮幸退出聊天界面,看到新多出的两个对话框,群里正在聊天,以至于手机也在一直震动。   阮幸设置成免打扰模式。   她和苏灵没什么话题,简单聊了几句后,结束对话。   遇到苏灵和她堂姐之后,阮幸心情就怪怪的,直到现在情绪都没再浮起来,很烦躁。   放下手机,阮幸后仰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跟买了永久投屏似的,根本赶不出去。   片刻,阮幸坐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再次捧起手机。   [阮幸:?]   盛千凝秒回:[。]   [阮幸:我今天碰到苏灵,就初中的那个同桌,你记得吗?]   [盛千凝:记得啊,怎么了?]   [阮幸:我们在电影院门口遇到的。]   阮幸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讲,在触屏键盘上敲敲打打,斟酌着词句,想尽可能详细描述。   等了片刻,见昵称栏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盛千凝没耐心了:[然后呢?跟纪随与有关系?还是苏灵说了什么,勾起了你青春的回忆?让你现在心情这么复杂?]   盛千凝知道阮幸今天和纪随与看电影的事情,胡乱猜测。   [阮幸:……]   阮幸长按删除键,将那几行文字全都删掉,给盛千凝拨了一通电话。   “有一点关系吧。”阮幸,“当时苏灵和她堂姐在一起,她堂姐是纪随与的相亲对象。”   “啧,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盛千凝,“刚才可想了好几个刺激的场景,像是纪随与对苏灵感兴趣当着你的面要女生微信,或者纪随与和苏灵是前男女朋友,两人见面后即将破镜重圆。”   “……”阮幸无语,“你天天都在想什么,纪随与又不是那种人。”   “你不是也知道?那你还磨磨唧唧什么?”盛千凝语气很不客气,“相亲对象又不是结婚对象又不是女朋友,指不定人家之前就见过一面。”   “之前一面都没见过。”   “……”   “哎呀这不是重点,你听我继续说,我现在好烦的。”阮幸想抓头发,又怕给自己抓秃了,把旁边抱枕捞进怀里使劲儿揉了揉。   “我那会儿心情就挺莫名其妙,而且纪随与还感觉对方挺不错,适合继续发展。然后我不高兴的好像有点明显,纪随与问我为什么生气。”阮幸停下来。   “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思考。”   “……?”   “思考你为什么生气?这有什么好想的?”盛千凝不自觉提高音量,“阮幸,你不会就为了这么个没意义的破问题想了两三个小时吧?不是吧?”   “不是……”阮幸说不好那一瞬的感觉,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在思考什么,含糊道,“反正差不多吧。”   “???”   盛千凝无语,好心为阮幸提供答案,“他一边和你暧昧一边准备和别人相亲,还觉得对方很合适,这不值得生气吗?”   “没有暧昧吧,感觉他对我就是‘照顾’?而且相亲是他家里安排的,他没同意。”阮幸为纪随与澄清。   “……”   “那就是你生气你自己太没用了,这么久都没拿下纪随与,他要是相亲成功,你就没戏了。”   “不生气吧,错过我难道不应该是他懊悔生气?”   “……”   盛千凝又掰扯出几个理由,但都被阮幸一一否决掉。   “你生气,你不知道原因?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该吃点核桃补补了?”盛千凝没忍住吐槽道。   倏地,话音戛然而止。   灵光忽闪,盛千凝想到某种可能,语气缓和下来,不确定道,“阮幸,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   吃、醋?   阮幸懵了,根本没想过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   电话两端安静了瞬。   “对啊,你不就觉得纪随与哪哪都好,我刚才说什么,你还替他辩护呢。”盛千凝越说越觉得是这样,语气肯定许多。   “人家业界精英,先不说有多优秀,反正你也不识货,但这个脸这个身材很合你口味吧?”   “纪随与对其他人是高岭之花山巅之雪,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在他的世界里是个例,他给你看病,你哭了还哄你,休息的时候还陪你吃饭陪你看电影。”   “这种区别对待谁不想要?日久天长的,你这种没有感情经验的菜鸡,扛不住挺正常。”   “我不喜欢……”阮幸下意识反驳。   “那你说说为什么。”   追求阮幸的男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从小到大阮幸对谈恋爱愣是没有一丁点兴趣。   算起来,这应该是阮幸第一次开窍。   盛千凝有点兴奋,又替阮幸着急,平时挺聪明的小脑袋瓜,怎么再想不明白了!   和纪随与认识到现在,每一个相处的画面,像是电影片段一般全部涌了出来,一帧帧倍速播放。   最后是纪随与坐在车中,看她的目光。   那个抓不到的感觉再次出现。   ……   阮幸:OvO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   明明是要攻略他利用他抛弃他,可第一步还没完成,自己怎么就先沦陷了啊……   ‘喜欢’这个词刚闪出,阮幸脸颊便烫了起来,她捂着脸降温,脑袋埋在被子里,许久许久,直到氧气耗尽这才探出头。   电话一直处于连线中。   盛千凝没有说话,给阮幸留出足够的时间。   “千凝,”阮幸咬着下唇,吞吞吐吐,“纪随与是纪淮的小叔叔啊,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只是利用,是毫无感情的一个手段,纪随与是作为一个工具存在,哪怕在一起也是暂时的,阮幸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喜欢就不一样了。   “想那么多干嘛,重要的是你现在喜欢纪随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又不是现在就要在一起,现在就要结婚,说不定你明天想想就不喜欢了。”   “不过你可要早点下手,毕竟纪随与都开始相亲了。你是不知道相亲有多恐怖,有人一天能约见十几个,这个不行换下一个,总有看顺眼的。别哪天纪随与突然给你一个请帖,告诉你‘我下周六结婚哦’,你能怎么办,只能笑着祝福。”   “……”   盛千凝这番话成功让阮幸产生了危机感,她行动力极强,挂断电话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日记本和签字笔。   阮幸趴在床上,嘴里咬着笔帽,专注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她上学时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   两个小时后。   阮幸合上笔盖,满意地看着那两页成果。   本子最上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表白计划。 第32章 32 吓到了吗   晨曦刺破云层, 车辆川流不息,清晨苏醒的舟城充满勃勃生机。   阮幸对从家里到公司的路线已经十分熟悉,临近公司, 她收回探出窗外的视线, 在手机上点开小程序,侧头问阮则, “哥, 我要点杯冰拿铁,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公司对面的一排商铺中,最近新开了家咖啡店,阮幸每天都要在他家买一杯拿铁,已经持续一周了, 到现在都没有喝腻。   阮则抬头, 思忖两秒,“冰美式。”   “好滴。”   阮幸在订单中加入冰美式, 在线支付, 五分钟后到店自取。   阮则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索性合上置于膝盖上的电脑。   “林叔, 还是路口那里, 你在那停一下,我先下车。”   “明白。”   ……   从咖啡店到公司, 大概一两百米的距离,位置优越,其他人也会顺路来店里买杯咖啡买个可颂作为工作日的早餐。   入职以来,因为工作需求,阮幸和其他同事有很多接触和交流, 关系虽谈不上热切,但也没有那么生疏。   在店里遇到同事后,阮幸抬手和对方打招呼,刚好她们都取过餐品,便一起朝公司走。   一路上还遇到其他同事,阮幸也都一一打过招呼。   临近上班,几台电梯前都围满了人,阮幸在其中看到叶书萱。   她的伤势比阮幸要严重很多,是骨折,如今阮幸早就可以活蹦乱跳,而她身上的石膏还未取下来,此刻正被关系好的同事搀扶着。   叶书萱刚好也看到阮幸,她不似以往那般假笑上前,做作关心问候,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神色平淡,很快移开视线。   阮幸也是如此,一掠而过。   自从上次两人在餐厅发生冲突,双双受伤住院,再见面时,阮幸和叶书萱便达成了这种同陌生人般的默契。   阮幸对此很满意,既然都看不惯对方,何必硬凑到一起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   等待电梯的间隙,阮幸从口袋拿出手机,低头给纪随与发消息。   [阮幸:我今天又又又买了冰拿铁,本来想尝试其他产品,下单的时候又改回去了qwq]   纪随与正在更衣室换衣服,感受到手机震动后,将手里的东西搁置在一旁,先回复消息。   [纪随与:凉饮喝太多不好,下次点热拿铁。]   [阮幸:夏天好热的。]   随着“滴”声,电梯门打开。   人群涌入,电梯内空间狭小.逼仄,拥挤不堪,阮幸收起手机,看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跳动。   阮幸办公室在高层,别人陆续离开电梯,最后只剩下她。   阮幸摸出手机,看到纪随与发来的回复。   [纪随与:你可以考虑常温。]   [纪随与:我这边有点事情,去忙了。]   [阮幸:你先忙]   [阮幸:对了,你晚上有时间吗?]   ……   直到中午,阮幸才收到这个问题的回复。   [纪随与:不太确定,应该是有的,怎么了?]   想到晚上的计划,阮幸脸颊又烫了起来。   毕竟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第一次和别人表白,阮幸觉得怎么都要正式一些,有仪式感一点。   所以她特意写了满满两页计划书,流程标注的异常详细,灯光、氛围、地点、台词,都有关照到。   但是——   一觉醒来,阮幸又觉得很不妥当。   本来她就没摸清楚纪随与对她的感觉,表白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再搞那么复杂,万一纪随与直接拒绝她了,岂不更丢人了?   思来想去,阮幸在计划书上画了“×”,她决定一切从简,在周末和纪随与见面时顺势表白。   不过阮幸急性子,等不到七天以后,如果不是觉得用文字表述不够郑重,她都想立即行动了。   斟酌后,阮幸准备约纪随与今晚出来吃饭。   这时,纪随与的电话拨过来,阮幸手忙脚乱接通,听筒立刻传来对方的声音,低沉磁性,“怎么了?”   “……”   “嗯?”   “就、想约你吃个晚饭。”   “可以,但是具体下班时间我不确定。”   “没关系。”   “我去接你?”   “不用啦,我接你。”   “……”   说完,阮幸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工作忙,再来接我好麻烦,我又不是会走丢的小朋友,我可以去医院等你下班。”   “我知道。”纪随与失笑。   “那约好了啊。”阮幸重复一遍,很在意。   “嗯。”纪随与给予同样的郑重。   “吃饭地点我定?”阮幸问。   “随你喜欢。”   “好的。”   阮幸歪头夹着手机,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你现在要去吃午饭了吗?”   纪随与:“准备,在等同事。”   “好,你们快去,晚点还可以休息一小会儿。”   “嗯。”   “那我压电话了,晚上见。”   “晚上见。”   ……   等了大概十分钟,阮幸的外卖送达,她拎到阮则办公室,和阮则一起共进午餐。   阮幸正吃着饭,忽然想起来要和阮则说一声,“哥,我下班不和你一起走,你自己回去吧,我晚一点再回家。”   阮则抬眸看她,作为家长很平常的询问道,“给你留饭吗?”   “不用,我在外面吃。”   “和谁?”   “纪——”   因为是随便聊的几句,阮幸注意力都放在正播放视频的电脑上,答案没过大脑,直接说了出来。   幸好她反应快,紧急刹车,装模作样清了下嗓子,生硬改口,“纪淮啊。”   怕阮则察觉到微妙,她又故意阴阳怪气,“哥,我可都成年了啊,你不会连约会都要管我吧?有这时间你怎么不给我找个嫂子,还有几个月过年,家里亲戚说不定又要催你了”   “……”   阮则白她一眼,继续吃饭。   但低头的时候,纪淮和纪随与这两个名字在他心中过了两遍。   阮幸以为就这么糊弄过去,开开心心吃着饭,看到综艺上的名场面,还咬着筷子傻乐。   阮则眉头微微拧起。   阮幸到底要干嘛,就算想脚踏两条船也要选好对象吧?叔侄两个都敢同时下手,她就不怕哪天翻船,把自己掉海里淹死?   “会游泳吗?”   “嗯?”听到阮则突然问的没头没脑的问题,阮幸疑惑,“不会啊,我从小就怕水,你忘了吗?”   阮则冷哼:“那就好好学游泳。”   “?”   “不然选艘船,坐稳了。”   “???”   *   差几分钟六点,阮幸到达舟城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大楼在最前面右手边的位置,一进医院正门便能看到。此刻楼前空地处停了两辆救护车,车顶灯亮着,车门大敞,隐约还有血迹,旁边还有许多医护人员,明显是从外面回来不久。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阮幸和纪随与联系,问他有没有下班。纪随与回复已经下班,但还有一点小事,要去急诊科一趟。   两分钟前,阮幸和纪随与拨电话,无人接听。   出于担心,阮幸朝急诊大厅走去。   大厅内场面极度混乱,白色的地砖被溅上大片血迹,等待看诊的病人并未坐在休息等候区,而是分散站在周遭。   人头攒动,但最中央却空出一片宽敞的空地,一个疑似病人家属的男人站在那里,另外几个则是穿着整齐统一服饰的医护人员。   阮幸视力很好,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纪随与。   男人长身鹤立,金丝边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之上,低着头讲话,眉宇间夹着几分烦躁。   “我老婆之前好好的,怎么到医院就不行了!你他妈别转移话题,我俩同时出车祸,我能好好站在这,她怎么不行?我不管,你们医院必须负责!”   “我他妈不想听你说话,那是我老婆!你懂个屁!你们这群伪君子!庸医!刀没割在你们身上,你们怎么可能知道痛!”   ……   疑似家属的男人大约一米七左右,衣着凌乱,手臂处有几块擦痕,沾着尘土的血液已经凝固。   他脸颊涨红,异常激动,张牙舞爪,控诉到最后已经变成纯粹的脏话,回荡在整个急诊大厅。   “您冷静点,别冲动。”   “您爱人现在还在抢救中,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我们先帮你处理伤口,行吗?”   ……   医护人员耐心劝解。   阮幸咬着下唇,一眨不眨关注着不远处的状况,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拇指指腹不自觉摩挲着食指的关节。   也不知那句话戳到男人,他突然更加激动,手臂挥舞着,握拳捶向两侧和他耐心劝解的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并未预料到男人会突然发难,硬生生挨了一拳,向旁边退了几步,他身后的纪随与刚好露出来。   男人还嫌不够,像一头发狂的蛮牛,朝纪随与冲去。   纪随与正和旁边人说事情,是背对着的。   这番打斗发生在转瞬间,估计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拳头即将落在纪随与身上,情况危急,阮幸紧张,喊了声纪随与的名字。   纪随与余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他反应敏捷,反手攥住男人手腕,但因为医患身份,没敢用力,只将男人双手反剪至后背,钳制住对方行动。   一整串动作干脆利落,抬头的瞬间,纪随与看向阮幸,点下头,目光带着安抚的意味。   阮幸的心脏愣是跳到嗓子眼,迟迟没有落下。   这时,外面的保安闻讯赶来,接管当前的状况。   闹剧又持续片刻,混乱的现场渐渐平静下来,男人被带到别处,医护人员脚步匆匆,继续忙碌着。   阮幸站在原地,依旧未上前。   片刻,纪随与朝她走来,被黑色西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大步流星,很快便站立在阮幸面前。   他看着阮幸的眼睛,关心道,“吓到了吗?”   阮幸摇摇头:“没有。”   她身高在纪随与肩膀脖颈处位置,视线刚好落在他胸膛处,左侧胸口别着证件——主治医师,纪随与。   “你没有事情吧?”阮幸问。   “我没事。”   阮幸其实是有点懵的,虽然看到过不少类似的新闻,但这还是第一次目睹现场,庆幸的是闹事家属并未携带凶器,也未发生任何受伤行为。   沉默了几秒,阮幸呐呐开口,“你、你是不是在忙?不然我先回去吧。”   纪随与抬手,想揉下她头发,但想到方才触碰过的东西,举至半空后又落回身侧,语气平缓而温柔,“我已经下班了,刚才来这边拿东西,路过这里,就顺便帮个忙。”   “噢……”   “走吧。”纪随与走了两步,回身看阮幸,“先回科室一趟。”   “好。”   …… 第33章 33 伤风败俗   黄昏与黑暗轮换, 天际线分割明暗两端。   纪随与压下科室的门柄,走廊亮光钻进去,占据大片地板, 窗外暗光映入, 交织重叠着,房间寂静。   下一瞬, 视野内明亮清晰。   纪随与按下另外两个灯光开关, 手掌移开,进门后径直朝里走,最里面是阮幸曾用过的小更衣室。   走了几步,纪随与突然停下脚步。   跟在后面的阮幸正想着其他事情,没反应过来, 脚步迈出, 两人间距离消失,她一头撞在纪随与后背上。   肩膀宽阔, 肌肉健硕, 硬邦邦的跟堵墙似的。   阮幸脑门被磕得生疼,生理性眼泪都给撞出来,她捂着额头, 仰头瞪着纪随与, 眸中是满满的控诉。   纪随与:“你跟着我干嘛。”   阮幸:“……”   纪随与挑眉:“我换衣服,你总不会想在旁边看我换吧?”   阮幸:“……”   纪随与抬手, 掌心抵着阮幸额头,轻轻揉了揉。他刚才在外面洗过手,指间水渍未干,带着潮湿的凉意。   阮幸向后瑟缩了下。   这时,纪随与也挪开手, 他捏着阮幸肩膀,将阮幸转向另一个方向,“我科室你都来过好几次,我办公桌在哪儿你也知道,这还需要我客客气气请你坐着休息会儿?”   阮幸瘪着嘴,闹起脾气,“不知道。”   纪随与哑然失笑:“好了,你自己玩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很快就出来。”   感觉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朋友。   阮幸再想顶回去,但因为纪随与的话,她又默默咽了回去。   不然真以为她想看他换衣服的啊……   纪随与说很快,是真的很快。   阮幸刚坐在椅子上,手机还没解锁,便看到纪随与从更衣室出来,白大褂被脱了下来,里面的白衬衣换成黑衬衣。   衣摆依旧整齐规整的收进西装裤里,但最上面那颗纽扣却敞着,喉结微凸。   阮幸忍不住多看两眼。   纪随与踱到办公桌前,示意阮幸让一下。   阮幸身体向后靠。   纪随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消毒湿巾,抽出两张,就站在旁边,低垂着头,认真擦拭手指。   片刻,纪随与俯身,从阮幸头顶越过,把湿巾丢进里侧的垃圾桶。他拿过桌面的保温杯,拧开盖子,仰头喝水,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轻滚。   很……   阮幸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微仰着头,一直在看纪随与。   她用舌尖润了下唇,将心里的感慨默默补全。   ——很性感。   目光灼灼,让纪随与难以忽视,他握水杯的手掌微顿,垂眸看向阮幸。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他,眸光潋滟。   “想喝水?”他问。   阮幸摇摇头,忽然蹙了下眉。   “?”   这时,阮幸倏地站起来,向他凑近。   纪随与还在思考阮幸怎么回事,见她这个举动更是莫名其妙,但并未闪躲,任由阮幸靠近。   很快,他知道阮幸要干嘛了……   小姑娘一脸认真,手指如削葱根,修长白皙,一手捏着他的纽扣,一手捏着他的衣领,正给他系扣子。   这个动作毫无难度,不到两秒便完成了。   随后阮幸站直,过近的距离也被拉开,她表情严肃,教训道,“伤风败俗。你不能脱了白大褂,就不注意形象。”   “……”   “知道了。”   纪随与整理好领口,又抬手系上两侧的袖扣,站直给阮幸看,“现在呢?麻烦风纪委员检查一下。”   阮幸心里并不平静,但表面故作镇定,佯装不经意地瞥过视线,语气带着勉为其难,“还行吧,以后注意点。”   纪随与好笑地揉着阮幸脑袋,头发细软,摸起来手感很好,“饿不饿?去吃饭了。”   说着,他拿过搁置在桌面的手机和车钥匙。   阮幸动作微顿,脸上多了几分犹豫,抬眼看纪随与。   她本来是准备借着吃晚饭的机会和纪随与表白,但是方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阮幸觉得纪随与心情应该会受到些影响,愿意同她吃晚饭可能都实属勉强,她如果再有多余的行为好像很不合时宜。   而且她订的那家餐厅还是舟城最受欢迎的情侣餐厅,如果只是单纯的吃晚饭,恐怕不怎么合适。   “愣什么?”   “没有。”阮幸问,“吃什么呀?”   “这不应该是你决定的吗?到现在还没想好?”   “我不想决定。”   在中午的时候阮幸还兴致勃勃计划着要去哪里吃饭,又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诉他,这会儿倒是突然改口换了想法。   纪随与有些无奈,怕阮幸拿不定主意,一一列举道,“想吃什么?火锅?日料?牛排?湘菜?川菜?粤菜?”   “我不太饿,随便吃一点就可以。”   “那喝粥?”   “好。”   姜慎那家私房菜馆的粥煮得很不错,但他没有提前打电话,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后厨应该很忙,哪怕有预留的包厢,但现在过去,他们估计要等很久才能吃上饭。   略作思索后,纪随与选出合适的餐厅。   “医院后面的巷子里有家粥铺,味道还行。”他顿了下,说出顾忌,“不过店面拥挤,环境不太好,但是可以打包带回来吃。”   “没关系。”   阮幸忽然想起第二次在公交站牌遇到纪随与,她过去碰瓷,让纪随与请她吃早餐的事情。   那家馄饨铺的环境是真的挺不好,她当时还以为纪随与是给她下马威,想将她吓跑。不过小馄饨的味道确实不错。   纪随与将车钥匙和手机一起揣进西装裤口袋,手掌插进另一个口袋,微微侧身,“走吧。”   阮幸起身,并排在他身侧。   粥铺距离医院只有一两百米,几分钟便能走到。   两人去医院正门时,依旧路过急诊大楼,正巧一辆救护车从他们面前经过,纪随与攥住阮幸手腕,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阮幸回头张望,车子停下那瞬,医护人员连忙上前接应。   很忙碌,很紧张,像是一个个上满发条的陀螺,就连那片空气仿佛都是紧绷着的。   “你们每天都这么忙吗?”阮幸轻轻摇着手腕,纪随与还未松手,连在一起的手臂也跟着晃动。   “差不多。”   “我找你,你有没有很烦?”阮幸咬着下唇。   “急诊科比别的科室要忙一些。”怕阮幸会多想,纪随与解释,语调轻松,“你很会挑时间,每次过来都是我忙完的时候,没有打扰到我。而且今天属于特殊情况……”   他点开微信群,划了几下,递给阮幸看,“半个小时前,荆南路和白云路交叉口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   “一辆电动车闯红灯,大卡车直行,电动车在大卡车的视野盲区,等大卡车司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无法紧急刹车,他慌忙之下转反向盘,就撞到旁边的车子,导致连环车祸。”   大致解释完,纪随与补充,“平时也没这么混乱。”   “这样啊。”阮幸归还手机,想到方才在急诊大厅发生的事情,以及男人骂骂咧咧时透露出的信息,她好奇问,“那个打架的男人和他妻子也是因为这起车祸?”   “嗯,他们是闯红灯那辆电动车。”   纪随与顿住,语气有些一言难尽,“他比较幸运,卡车撞过去的时候,他刚好从电动车座椅上飞了出去,没被卡车撞到,伤势不算严重。但是她妻子没躲过去,肋骨骨折刺破主动脉壁,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神志模糊,四肢厥冷,抢救无效的可能性很大。”   “刚才他妻子被推进抢救室抢救,让他签字时,护士告诉他这个可能性,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他接受不了,就闹了起来。”   阮幸心情闷闷的,有生气忿忿,也有同情唏嘘。   那个男人闹事打架,她无法完全指责他,因为他妻子处在危险状态,他情绪激动是有原因。但同时这个行为是错的,他还闯红灯在先,是整场连环车祸的导火索,骂句活该也不为过。   可他躺在抢救室的妻子是何其无辜。   学医多年,纪随与形形色色的事情经历过很多,也见惯了生离死别,虽然没到麻木的地步,但心绪已经荡不起太大起伏。   纪随与指腹摩挲着阮幸的腕骨,有点后悔和她说这么详细。   安抚道,“别想了,生还几率小,不代表没有。现在在抢救室里面进行抢救的那个医生是主任医师,他很厉害,说不定等我们买完饭回来,他们就出来了。”   “嗯。”阮幸垂着头。   纪随与拍拍她头顶。   “乖。”   *   华灯初上,店铺门侧的霓虹灯连成线,繁华又有烟火气,夏夜晚风拂过,裙摆轻扬。   粥铺外面排队的人很多,阮幸和纪随与稍等了会儿才买到饭。   纪随与提着外卖盒,路灯将他身影拉得好长。   阮幸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因为聊到愉快的话题,脚步都变得轻快。她跟在纪随与身侧,步调不一致,距离总是缩进又扩大。   走动间,纪随与垂在身侧的手臂会被带动着小幅度晃动。   阮幸注意到,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她是被纪随与握着手腕离开医院的,四舍五入也算是牵手了。   这个念头升起,阮幸蠢蠢欲动,她侧眸盯着纪随与的手掌,骨节分明却又温厚有力,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又松开。   可从粥铺到医院的距离太短,犹豫中,便已抵达医院正大门。   阮幸懊恼,步调都不自觉放慢了。   纪随与迁就她,自然也慢下来,同时回过头,眼神询问。   本来今晚的计划破产,阮幸就挺郁闷的,就像是有块蛋糕一直吊在眼前,引着她向前走,等她终于快要抓到时,蛋糕却凭空消失。   这会儿又有一个小想法落空,阮幸异常憋屈,心里被勾得更痒。   她嘟着嘴,望向纪随与的眸子里沾染着委屈和焦急。   纪随与挺茫然的:“不舒服?”   “……”   “怎么了?”   “……”   阮幸抿着唇,不吭声。   对视片刻后,她一把握住纪随与的手掌,拽着他朝便利店方向去,又胡乱找了理由掩饰:“我想吃糯米糍,快点。”   纪随与:“……?” 第34章 34 要做我的私人医生   纪随与的手掌很大, 骨节分明。   阮幸因为心虚,动作慌乱又迅猛,她还毫无经验, 握上去的时候只牵到纪随与的三根手指, 还向下滑了些许,最后只抓住一小半。   这样的姿势并不怎么舒服。   但阮幸不想松开, 握得很紧。   纪随与:“早上不是喝了冰拿铁, 怎么还要吃凉的?”   阮幸比纪随与靠前半步,她步伐很快,一副很迫切要吃到的样子,听到问话后她不敢回头,目视前方, 嘟哝道, “太热了。”   阮幸是第一次占人家便宜,内心很羞耻。   她怕纪随与将她甩开, 精神高度紧张, 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指相牵的地方,不知不觉掌心沁出一层薄汗,也沾染在纪随与指间。   纪随与察觉到, 指腹轻颤, 刮蹭到阮幸手心。   和他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掌是完全不同的触感,绵软细腻, 就连掌纹都不甚清晰,想象得到她平时是如何被娇生惯养。   此刻带着细微湿潮。   “这么怕热?”   阮幸不怕热,但她怕痒。   在纪随与手指微动的时候,她便松了些力气。   听到他的声音,阮幸心虚一抖, 再加上步伐很快的原因,攥紧的手指倏地松开,像是一条打结粘合的直线在空中崩断。   阮幸停下,有片刻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像是有一块棉花堵在那里,胀胀的,阻碍着欲要萌芽的种子突破土壤。同时又像是一个装不满石子的瓶子,她是那只喝不到水的乌鸦,渴望着。   情绪没有宣泄的出口,她抿着唇,眼巴巴看着纪随与。   纪随与失笑,上前半步,主动牵起阮幸。   他调整过姿势,把阮幸绵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指腹习惯性在阮幸手背摩挲,一样的软滑。   只几下,白皙的皮肤便轻微泛红。   “又没说不让你吃,怎么还委屈上了?”   “……”才不是因为这个。   “是小朋友吗?”   “……”   “不说话就是不想吃了?那回去了。”   “……”   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可语气满是逗弄。纪随与一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脚步未停,径直朝便利店去。   便利店门前有一个感应器,推拉门时会有“欢迎光临”的声音。   两人走至门口,里面响起毫无情感的机械声,有顾客要出来,纪随与牵着阮幸往旁边错开半步,等对方先离开。   几秒后,玻璃门被推开。   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还沾着红褐色的血渍,模样很狼狈。   他手里是一把找零,没有清点折叠,胡乱塞进口袋,然后低着头拆解刚结过账的商品。   在看到对方侧脸的时候,阮幸便认出他——   是不久前在急诊大厅闹事打架的那个男人。   很快,阮幸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是一把带鞘的水果刀。   买水果刀干嘛?   吃水果吗?   可他妻子不是正在抢救室吗?   他现在还有吃水果的心情啊……   这一瞬,阮幸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病人及其家属在医院携刀伤人的新闻,全部涌入脑海。   室外温度是二十几度,她却感到莫名的寒意。   因为紧张,阮幸握着纪随与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她悄悄摇了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臂。   阮幸能发现的事情,纪随与自然也发现了。他反手回握,捏了捏阮幸手指,垂下眸,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光是灼热的体温,便已让阮幸觉得安心。   她微耸的肩膀渐渐平复下来,一口气呼了出来。   时间仿佛被调试成慢速运行。   短短几秒,却如同数秒数时数日。   男人拆除包装,直接将垃圾扔在脚边。   或许是感受到旁边人的视线,亦或是随意一瞥,他从阮幸两人面前经过时,刚好抬头,也刚刚好和阮幸对视上。   他阴沉着脸,周身散发着凶戾的气息。   阮幸被吓到,心跳突然加速,睫毛轻颤,慌乱看向别处。   下一瞬,男人的视线平移到纪随与身上。   虽然纪随与已经脱掉白大褂,还换了件衣服,但之前他们两个曾近距离交谈过,而且在急诊大厅制服他的那个人还是纪随与。   男人一眼便认出纪随与。   霎时间,目露凶光,他抽出水果刀冲向纪随与。   阮幸懵了,没想到男人会突然发难。   大脑空白一片,无法思考,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抬手要将纪随与推开。   但阮幸和纪随与并肩而立,挨得很近。   虽然男人的目标是纪随与,但并不代表阮幸一定安全,可能对方会突然转移目标,也可能争斗的过程中刀子会误伤到阮幸。   纪随与很清楚这一点,他正欲让阮幸去远一些,站在安全地带。   两人想法相同,动作刚好撞在一起。   也是因此,耽搁了短暂瞬间。男人已经冲到面前,这时再躲闪已经来不及,纪随与粗略估算后,用手刀砍向对方手腕。   男人情绪愤怒,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买水果刀是为了去医院报复医生,纪随与和阮幸之间,明显是阮幸战斗力要薄弱很多。   他注意到纪随与的动作后,中途转换目标。   锋利的水果刀,笔直刺向阮幸。   阮幸惊慌无措,向后退步。   这番挣扎并无多大用处,刀尖已至身前,只差几厘米就会碰到她的身体,阮幸脑海已经浮现出红色的画面。   电光火石间,纪随与长臂一伸,从侧面揽过阮幸腰肢,将她拥入怀中,旋转半圈,位置交换,他后背暴露在刀锋下。   与此同时,他抬腿踹向男人。   一击中地,男人如断线风筝,扑向另一侧。   足以见得纪随与用了多大力气。   “别怕。”   声音很轻,很温柔。   阮幸双腿微软,她手掌抵在纪随与胸膛,揪着衬衣布料,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已经泛白,甚至还拽开了他胸前的两颗纽扣。   听到纪随与的安抚,她乖巧点头。   远处,男人趴在地上,手里仍握着刀柄,挣扎着要爬起来。   “能站稳吗?”   “嗯……”   纪随与将放在她腰际的手臂抽开,抬腿朝男人走去,低头睨他,眸色冰冷,无半分感情。   男人握着刀子,再次袭击。   纪随与不再顾及医患关系,鞋尖踢在他手腕。   男人整条手臂发麻发痛,虎口震动,清脆声响,刀子落在地面。   在他未反应过来时,纪随与踢开水果刀,弯腰攥住男人双臂,反剪在身后,确保行动受限后,将他拎了起来。   “我老婆死了,你们医院害的,你们给她偿命。”   “你们这群庸医!狗杂种!不给人看病,欺负殴打病人家属,我要举报你们!你们都他妈应该被开除!这种垃圾医院必须倒闭!”   “我□□妈,放开我!”   ……   男人挣扎不开,开始咒骂,脏话不堪入耳。   他扯着嗓子怒喊,来往行人很难不注意到这边。   在这之前,刚才那番迅速结束的不算打斗的打斗也引得店内顾客和行人的驻足,但因为刀剑无眼,都只是远远围观,没敢上前。   纪随与没有理会男人,望向阮幸,征求同意,“我们可能要先去附近派出所一趟。”他瞥了眼已经摔破的外带盒:“晚点再吃饭。”   阮幸:“好。”   纪随与推着男人,准备越过人群。   阮幸跟上,刚才紧张时没有注意到,此刻她抬脚,发现半月前受伤的脚踝再次被扭伤,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纪……”   “让让,警察来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稀疏的半圆露出一道缺口,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从中穿过,走到纪随与面前。   他们扫了眼状态凄惨、仍在骂骂咧咧的男人,视线落在纪随与身上,严肃询问,“怎么回事?”   “医闹。”   ……   纪随与和警察简单交涉。   便利店安装有监控摄像头,有一个刚好正对门口位置,清晰记录下发生过的一切。   墙角的水果刀。   围观的群众。   这些全都是证据。   很快,警察搞清楚状况。   他们带男人回派出所,也让纪随与跟过去做笔录。   刚才不好插话,如今事情解决,阮幸拽了拽纪随与衣袖,可怜巴巴道,“纪哥哥,我扭到脚了。”   纪随与很快反应过来,他低头看去,阮幸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看着挺严重,他皱眉,“怎么现在才说。”   语气很重,但不乏有关心之意。   阮幸没吭声,静静看着纪随与。   那双眸子透澈澄净,藏不住情绪,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   对视那一眼,纪随与便败了,他举手投降,未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捏了下阮幸脸颊,“我还没说什么呢,这么娇?”   阮幸嘟着嘴,低头盯着鞋尖。   “是我态度不好。”   纪随与道歉,他弯腰,手臂从阮幸膝弯横过,另只手臂压在肩背处,以公主抱的姿势将阮幸捞入怀中。   阮幸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到,连忙抱住纪随与的脖颈。   围观的人群还未散去,阮幸被看得挺不好意思,她侧头藏在纪随与胸膛前,瓮声瓮气,“干嘛呀。”   “你能走?”   “……不能。”   纪随与抱着阮幸,走到警察面前。   对方带着善意的微笑,关心道,“你女朋友?受伤了?”   纪随与轻“嗯”了声,回答得很含糊,“扭到脚了,现在不太方便,我明天再过去做笔录?”   大致的事情已经清楚,让纪随与过去无非是走一个流程,警察爽快同意,“可以。你们先去医院看看。”   纪随与点头,给对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   纪随与抱着阮幸回科室,一路上遇到不少同事。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儿,八卦之意都快具现化了,还偏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阮幸本来还仰着头和纪随与说话,最后干脆歪在他颈窝,披散的头发从肩头滑落,脸颊被遮得严严实实。   办公室无人,仍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状态。   纪随与将阮幸放在休息室的床上,他单膝触地,半蹲在床边,伸手握住阮幸小腿,脚踝处红肿一片。   他盯着看了几秒,视线下滑,落在精致的高跟鞋上,碎钻点缀,在光下闪耀着,鞋跟又细又长。   纪随与叹口气,语气颇为无奈,“脚伤不是才好,平时怎么不注意点,不长记性?”   说话间,他抬手取下鞋子,在受伤处揉捏,确定伤情。   阮幸都没做好心理准备,疼得“嘶”了声,还愣是从他话里读出不同的意思来,觉得纪随与在教训她嫌弃她屁事很多。   她小脾气上来,语气很不客气,“我二十一年都没有这么频繁受过伤,认识你才一个月,怎么就一直扭到脚。”   “……”   “就因为你是骨科医生,我必须要配套吗?”   “……”   纪随与沉默,今天确实是他连累到阮幸。   是他的错。   “对——”   就在他刚要道歉时,阮幸再次开口,将他的话截断,“我不管,你要赔我,要做我的私人医生,不然我太亏了。”   “……?”   纪随与愣住。   没有气氛,没有计划,冲动使然。   话音刚落,那股子上头的冲动退散掉,阮幸清醒,她也愣住了,和纪随与对视,眨巴着眼睛。   虽然尴尬,但心里仍升起一丝不合时宜的期待。   空气安静了几秒,对阮幸来说度秒如年。   可纪随与冷着张脸,毫无反应。   阮幸觉得她应该明白了。   本来结果便是“好”与“不好”,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她一开始便清楚这点,但真的面对时,她发现她接受不了。   委屈汹涌,眼眶有些泛酸。   她不敢看纪随与,转身趴在床上,有些庆幸今晚没有顺利去餐厅,不然在大庭广众下被拒绝……好像更丢人……   纪随与刚才在想阮幸说的每一个字。   他怕自己有所误解。   “可以。”   正捂着脸在心里骂纪随与没眼光的阮幸身体微僵,她悄悄抬头,瞄了眼纪随与。   纪随与起身,站在阮幸面前,重复一遍,“可以。”   “不过私人医生要随叫随到,说不定晚上还要贴身陪床,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   阮幸心凉了,不想说话。   她默默转过身,背对着纪随与。   纪随与弯腰凑近,修长的手指贴在阮幸脸侧,迫使她转过头。   四目对视,阮幸避无可避,凶狠地瞪着他。   但下一瞬,纪随与突然俯身,唇瓣微凉,印在她眉心。   阮幸错愕,眼睛不自觉睁圆,脑海中像是有烟花升空爆炸,声势浩大,整个人都眩晕了。   “这个职位只会为我的女朋友服务。”   “阮幸,你意下如何?”   …… 第35章 35 阮幸的男朋友   “为女朋友服务。”   “意下如何?”   ……   阮幸低垂着头, 视线落在蹲她腿边帮她敷冰袋的纪随与身上,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方才那个吻。   薄唇微凉,像蜻蜓点水般, 刚触碰便离去。   仿佛一切是她的错觉。   最主要的是……   紧随其后的那个问题, 她刚才确实有点头吧?纪随与是那个意思吧?她没理解错吧?   阮幸猛然回神,从那种如处于梦境般的不真实感中挣出来。   再次回忆方才的情景, 她补充上答案。   有的。   是的。   没有错。   迟来的害羞爬上脸颊, 耳尖发烫。   阮幸倏地捂着脸,悬在床边的两条小细腿有自己的想法,不自觉晃了起来,还踢到纪随与肩膀。   “……”   察觉到做了坏事,阮幸身体瞬间僵住, 不敢乱动, 捂着眼睛的手指分开一条小缝,她偷偷觑着纪随与。   纪随与握住脚踝:“老实点。”   阮幸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 怕他没看到, 又低低“嗯”了声。   纪随与没再说话,头也没抬,继续着手头上的动作。   阮幸摸不准他现在的心情, 轻声试探道, “纪哥哥?”   “嗯。”   “纪医生?”   “嗯。”   “小叔叔?”   “……嗯。”不似之前,纪随与沉默了瞬才应下。   阮幸玩上瘾:“男朋友。”   纪随与顿住, 抬头看着她。   直勾勾的目光,明明没有多余的情绪,但阮幸脸颊更烫了。   她盯着那双好看的眸子,又换了称呼,“阮幸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 纪随与忽然笑了。   和平日里那种平淡的,无奈的,亦或是长辈式的笑容完全不同,特别温柔,如三月春风,仿佛下一秒便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桃花绽放。   “嗯。”   无缘由的,阮幸心情格外好,像一瓶刚打开的橘子汽水,小气泡“呲呲”向外跳跃。   她再次开心地晃起腿来。   纪随与蹲在她腿边,离得很近,动作幅度稍大些就能碰到他。   很不巧的,阮幸又一次踢到纪随与。   “……”   纪随与无奈:“不疼了?”   他握着脚踝,把两条小细腿拎到床上,再次提醒,“别乱动。”   “噢。”阮幸乖巧坐好。   过了会儿,她见纪随与在旁边忙,不甘寂寞,小声逼逼道,“那个……就刚才……真的呀,不能反悔啊。”   语气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   “……嗯。”   “那你证明。”阮幸手掌按着腿侧的床垫,侧歪着上半身,脸颊朝向纪随与,不知羞耻,“再亲我一下。”   纪随与垂眸看她,是真没想到这小姑娘挺能闹人。   对于他没有立即行动,阮幸不乐意了,抓住他手臂,将人拉至床边,然后拽着他衬衣领口,迫使他俯下.身。   “……”纪随与默默补充,也挺主动。   纪随与无意让她着急,主动弯身,低头在她眉心轻吻。   如之前那般,很轻很温柔,似一根轻抚过的羽毛,如果不是微凉的温度,甚至要怀疑是否有这个吻。   在纪随与起身时,阮幸手掌覆在他手背之上,纤细的手指穿插其中,仰头看他,嘟了下嘴,“亲这里。”   声音软软的,跟撒娇似的。   纵是再强的自制力,也经不住这样刺激。   舌尖抵了下上颚,纪随与低声,“磨人精……”   他空闲的那只手托着阮幸后脑勺,再次俯身,不再是浅饮而止,带着浓烈的侵略意识,唇瓣相贴,绵软的触感更能激起男人的粗暴,舌尖探入,攻城略地,交缠在一起,品尝甘甜。   ……   百叶窗倒映着两人贴合的影子。   男人单膝跪在床边,弯着身,斯文的衬衣只是表象,少女仰着头,凹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脖颈纤细修长,长发披散在后背,随着对方的索取,荡出旋律。   ……   许久,阮幸脸颊憋红,先行投降。   她手掌抵着纪随与胸膛,将他推搡开,呼吸声略有些急促,前一瞬她竟然产生了缺氧的错觉。   阮幸双臂环在纪随与颈后,跟没有骨架的布娃娃似的,软趴趴伏在他肩头。   纪随与骨节分明的手掌仍扣在她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阮幸的头发。   阮幸学习到一个新知识——   不要轻易刺激老男人。   毕竟再也不是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小男生了,工作压力家庭压力生活压力,平时都不知道压抑多久了,自制力太差。   还……太凶狠了……   阮幸摸着被咬破的唇瓣,心有余悸。   狭小的房间异常静寂,因着方才那一吻,旖旎暧昧。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当前还算是温馨的氛围。   “我的电话。”   阮幸忙坐直,探手摸过手机。   是一串陌生号码。接通后,阮幸得知对方是情侣餐厅的经理。   他打来电话是询问阮幸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就餐,是否要继续保留之前预订的包厢。   阮幸看了眼纪随与,略作思忖,拒绝了。   提到晚餐的事情,阮幸后知后觉确实有些饿了,挂断电话后,她朝着纪随与撒娇,“纪医生,你的女朋友饿了。”   纪随与很上道:“想吃什么?”   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阮幸先行排除,“我不要吃那家粥铺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好吃,但是我有阴影了。”   纪随与耸肩笑:“好,那去我家吃好不好?”   阮幸点点头,升起期待。   因为纪随与厨艺真的挺不错。   *   和回来的时候一样,阮幸是被纪随与抱下楼的。   车子停在停车场,要是离开,同样会经过急诊大楼,阮幸无可避免的想起便利店前的事情。   她扒在窗沿,突然问道,“纪哥哥,他妻子抢救无效吗?”   纪随与微怔,“嗯”了声。   阮幸情绪再次低落。   车窗半落,晚风习习。   沉默片刻,阮幸再次问,“你有没有手术失败过?”   ……   “有。”   作为天之骄子,纪随与有足够的资本骄傲。   几年前,他进医院实习,仍保持着睥睨同龄人的自信,直到第一次主刀,他品尝到人生第一次挫败。   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骨折手术,但病人未如实告知身体情况,手术即将结束时,突发肺栓塞,病人最终死在手术台上。   纪随与如当头棒喝,最后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手术室,独自在走廊上坐了很久。   虽然导师安慰他这不是他的错,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纪随与的状态都很低沉。   死亡无法预知,每个医生都不愿意看到,都在尽力挽留。   家属难过,医生也同样难过,但医生确实尽了最大的努力,无愧于心。   ……   纪随与很久没在家做饭,冰箱里新鲜食材不多,只炖了排骨粥。   阮幸难得不挑食,一点也不嫌弃晚餐的简单。   砂锅放在火上后,两人从厨房离开。   回到客厅,阮幸眼尖,注意到墙角架子上放了几瓶中老年保健品,和她在家里见过的一模一样,是她爸爸吃的。   阮幸瞳孔地震,倏地看向纪随与,“纪哥哥,你怎么也在吃这些了?你不是才二十八,现在就已经到需要保养的地步了吗?”   纪随与觑她:“……”   阮幸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挺打击人的,小心翼翼关心,“你身体不好吗?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   纪随与没好气地扯着她脸颊软肉:“这不是你送我的?忘了?”   阮幸茫然:“啊?”   纪随与提醒:“上次来我家吃饭,说是送我的谢礼。”   阮幸:“……”   阮幸想起来了,心虚尴尬,她当时就觉得空手来人家家做客不太合适,就随手提了点东西。   本来以为是她爸珍藏的好茶,没想到拿错了……   阮幸不敢看纪随与的表情,摇了摇他的手臂,讨好道,“纪哥哥年轻着呢,身体也好,哪儿用得着吃这些东西!”   “呵。”   阮幸继续言语讨好:“是我不对,不该低估你的实力。”   纪随与挑眉:“我身体好?”   阮幸重重点头:“嗯!”   纪随与睨她:“你知道?”   “……”   这话难免会让人想多。   阮幸默了瞬,磕磕巴巴,“猜、猜的。”   纪随与轻笑,在她脑门上弹了下,没再为难她。 第36章 36 背着他们偷偷约会   “那我回家啦。”阮幸看着纪随与, 语气略有些犹豫。   用过晚饭,都没怎么黏糊,她便被纪随与送到家门前, 这让刚担任女朋友一职的阮幸有些挫败。   而且对方好像都没有依依不舍的情绪。   神色平淡, 声音也很平淡,“嗯, 早点休息。”   “……”   行吧。   阮幸撇嘴, 拉开车门欲要离开。   “阮幸。”   纪随与喊她。   阮幸缓慢回头,脸上还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放一个闹情绪的女朋友回家,怎么都不合适吧?   纪随与颇为无奈,揉了揉阮幸脑袋,哄道, “小朋友回家太晚不好, 要是让你哥知道你大晚上还在其他男人家里,肯定会生气。”   阮幸幽幽:“你怕我哥啊?”   “……”小舅子这种存在不就是为了防着自家妹妹被人叼走吗?   虽然有着之前的情谊, 但纪随与真不能保证如果阮则知道他把阮幸拐走后不会找他拼命, 特别是阮幸今天还因为他受伤的事情。   纪随与默了瞬:“挺怕的。”   “……”   想起前几次阮则和纪随与见面时,那尊敬的态度和崇拜的小眼神,阮幸也沉默了。   感情她以后还不能仗着纪随与撑腰, 在阮则头上作威作福啊?   “所以为了还能见到你男朋友, 你乖乖回家。等我哪天休息,我再过来接你玩, 好不好?”   “……行吧。”   纪随与倾身,吻在阮幸额间。   “晚安吻。”   *   因为扭伤,阮幸原先的高跟鞋被纪随与收进袋子,她脚上踩的是纪随与家里那双粉色的平底居家鞋。   进门后,她提着纸袋子, 一瘸一拐往里走。   阮则正在客厅办公,听到声响,抬眼看去,“在外面吃过了?”   “嗯,吃了。”   这时,阮则注意到她的走路姿势,皱着眉,“怎么了?”   “不小心扭到了。”不提还好,提到这个,阮幸瞬间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好疼的。”   其实也还好,伤势并没有上一次那么严重,但阮幸小孩子脾气,看到家长就觉得自己好委屈,想讨哄。   更重要的是!只要阮则觉得严重,那她就可以再次休病假了!   阮幸寻思着她上次受伤时,阮则挺着急挺在意她的,现在她又受伤了,阮则合该继续关心才对。   之前的两周假期是她软磨硬泡才得来的,这次她不期待那么久,但怎么也能有个一周假期吧?   哪知阮则只睨了她一眼,冷冷道,“活该。”   阮幸:“???”   “不是。”阮幸茫然后,气焰瞬间嚣张起来,她小嘴叭叭叭,颠倒黑白,一点不饶人,“阮则你没有心,你妹妹受伤了你竟然都不关心她!我知道了,你就是不喜欢我,这个家根本容不下我,你想赶我走对不对,我现在就走!不用你赶我!”   这番话声势高亢,义愤填膺,惊天动地。   可话音落后,连片水花都没砸出来,客厅霎时间安静下来,就只剩下键盘被敲击时发出的声音。   阮则盯着屏幕,头都没抬。   “……”   没有人挽场。   阮幸不免尴尬起来。   她心里默数。   持续了足足十秒钟,她放缓语气,话里半是试探半是威胁,“我走了啊,我真的走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嗯。”   阮则终于有点反应,他抬起尊贵的头颅,看向阮幸,眸里似是还带着些疑惑,于是也这么问出口,“你怎么还没走?”   “……!”   好过分!!!   这时,阮景同从楼上下来,刚好看到站在沙发旁被气得脸颊鼓鼓的阮幸,以及淡定自若坐着的阮则。   他关心阮幸:“小幸怎么了?你哥欺负你了?”   这段时间来,家里的氛围变得非常奇怪。   认真算,应该是从阮幸出院时开始的,阮景同对阮幸的态度一反往常,关爱有加,甚至都可以用得上‘溺爱’这个词,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席的父爱全部弥补给阮幸。   不知道他是真心将阮幸放在心头,还是因为愧疚,想要补偿。   但迟到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哪怕出席在人生盛宴里,也和最初版本的不同了,阮幸也已经接受了她的父亲分叶书萱一半的事情。   现在这突然汹涌的情感,让阮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景同。   本来阮幸和阮则便是闹着玩,没有真的生气。   被阮景同这么一说,她情绪瞬间全消,表情略有些尴尬,眼神飘忽到别处,回答得很敷衍,“没有,我们在聊天。”   阮景同已经习惯了阮幸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关心阮幸,他看向阮则,叮嘱道,“你妹妹年纪小,你多让着她点,别欺负她。”   “……知道。”   在阮则开口的时候,阮幸也说话了,她喊道,“爸。”   虽然阮幸从不以‘告家长’为耻,有时候和阮则发生冲突时也会威胁他说‘我要告诉爸爸’‘我要告诉妈妈’,可她很少会这么做,只是耍耍嘴皮子罢了。   但现在阮景同的行为,就好像她已经婊里婊气的告状成功,阮景同在替他出头一样。   不知道阮则会怎么想她,阮幸异常尴尬,她脸色不大好,“我哥没欺负我,他一直都很让着我。”   她兴致缺缺道:“我累了,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说完,她走到不远处的电梯前,按下旋钮,电梯门打开。   客厅再次安静下来,气氛诡异。   阮景同微怔,片刻他回过神,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脸色变换,心情复杂,最后是挫败的表情。   阮则更没有要说的,和他对视一眼后,低下头继续处理工作。   ……   *   盛千凝最近都忙着和酷哥谈恋爱,和阮幸聊天的时间都少很多。   纪随与工作忙碌,更是没有时间陪阮幸。   因此,阮幸就是在家休假也挺无聊的,她没再强求假期,老老实实跟着阮则去公司上班。   从周二到周五,时间转瞬即逝。   纪随与自那日之后都很忙碌,经常加班到深夜,连带着三餐都不规律起来,更别说找到休息时间接阮幸玩了。   才刚确认关系,便受到这种冷待。阮幸有点点怨言,但她并非不识大体,她明白纪随与的工作性质,知道他的迫不得已。   阮幸并未在纪随与面前流露出丝毫不开心,反而每次发消息都关心纪随与的身体,要他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周五傍晚,阮幸刚回到家,她看到姜慎发来的消息:[阮幸妹妹,周末有安排吗?]   虽然阮幸当初认识姜慎是为了进一步接近纪随与,但后续进展过于顺利,都没有需要从姜慎这里入手的地方。   因此两人都没怎么聊过,唯一的联系便是在朋友圈的互相点赞。   这会儿突然看到姜慎发来的消息,阮幸先是愣了下,颇感疑惑,但因为他是纪随与的好兄弟,阮幸态度很好,如实回答:[没有安排,怎么了?姜慎哥有什么事情吗?]   [姜慎:有一点吧,我和你周柏哥这周末准备去沙滩露营,想多喊些人,人多热闹,阮幸妹妹有没有一起去的意向?]   似是怕阮幸拒绝,几秒后,那端又发来一条消息。   [姜慎:你可以喊上和你关系好的小朋友,周末嘛,一起放松心情,看个海看着日出,多开心了。]   阮幸意动,但她更想和纪随与待在一起。   犹豫后,她回复:[欸我考虑一下吧qwq]   [姜慎:好的,睡觉前给我回复啊,我好安排行程。]   [阮幸:好。]   结束这边对话后,阮幸给纪随与发消息:[请问一下,阮幸的男朋友周末可以陪阮幸吗?]   她本来以为要等上许久才能收到回复,哪知小一秒屏幕暗了下,语音通话界面突然跳出来,是纪随与拨来的。   “找谁呀?”阮幸立即接通,嗓音不自觉腻甜起来。   那端先是传来一声轻笑,很低很沉,“找我女朋友,她在吗?”   声音裹着一层电流,格外性感,听得阮幸耳朵酥酥麻麻,她用手背轻轻蹭过,莫名害羞起来,“可、可能在吧……”   “不在吗?那我挂断了,等她在的时候再拨过来。”   “在的。”阮幸忙道。   对面又是轻笑。   阮幸摸着耳尖转移话题:“你怎么打电话啊。”   “刚休息,看到你发的消息。”   “哦……”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羞意,纪随与没再逗她,正经起来,“这周末有时间的,可以陪你,想怎么约会?你计划还是我计划?”   “真的呀。”语气里惊喜颇多,但隐隐还有一点遗憾失落。   纪随与捕捉到这一丝情绪,故意道,“不高兴?不想看到我啊?我这才入职多久就失宠了。”   “不是,刚才姜慎哥约我露营……”   “哦?”纪随与尾音上扬。   阮幸连忙解释:“我是有一点想去,但只有一点点而已,相比之下更想和你约会。”   纪随与记得他刚才在锁屏界面有看到姜慎发来的消息,但姜慎实在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瞥了一眼便略过去了。   纪随与把耳侧手机拿开,返回聊天界面,果然看到姜慎发来的一堆消息,大概内容可以总结为怂恿他周末去沙滩露营,只不过只字未提阮幸的存在。   纪随与了然,他最近有些忙,没怎么跟姜慎联络,因此姜慎还不知道他和阮幸在一起的事情。姜慎一边哄着阮幸去,一边又骗着他过去,无非就是为他俩制造机会罢了。   不过这个背后的缘由实在不好和阮幸讲。   “纪哥哥?”见纪随与半天未说话,阮幸喊道。   “嗯。”纪随与提出两者中和的选项,“阮幸,你就没想过邀请我一起去露营吗?”   “……”   片刻,阮幸小声嘟哝,“那就不是约会了。”   “嗯?怎么不是?”   “有其他人……”   “那我们可以背着他们偷偷约会。”   “偷偷牵手,偷偷说悄悄话,随时都有被他们发现的风险,这么想是不是还挺刺激。”   阮幸:“?” 第37章 37 正经的长辈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阮幸没有早恋过, 自然而然也没有体验过和男朋友背着家长老师偷偷在小树林约会的刺激感觉。   所以在听了纪随与故意逗她的话之后,她有点来劲儿。   挂断电话后,阮幸和纪随与分别回复姜慎的邀约。   [阮幸:姜慎哥, 我考虑好啦。]   [姜慎:去吗?去吧!很热闹很好玩, 如果你家里不让你在外面过夜,那你带上你哥一起过来?]   姜慎有听说阮幸家教严格, 晚上有门禁时间。   当然, 他并不是真的想让阮幸带阮则,毕竟在人家哥哥面前拐带小崽子无异于自找死路,他可没心黑到为纪随与制造地狱模式。   “……”   倒也不必如此。   阮幸怀疑姜慎对自己可能存在一些误解,她解释道,[姜慎哥, 我已经成年好久了。]   所以并不是去哪儿都需要家长看管的小孩儿……   [姜慎:我知道。]   要是个未成年, 那纪随与都不是老牛吃嫩草了,可以直接称之为畜生了!   [阮幸:明天几点出发呀?]   [姜慎:去呀?]   [阮幸:嗯。]   [姜慎:不会太早出发, 到时候我提前打电话, 然后过去接你。度假区那边什么都不缺,你只要带上必需的东西就行。]   [阮幸:好的,麻烦姜慎哥了。]   过了几秒, 姜慎不放心地问:[你自己吗?还是阮则一起?]   说实话, 他真挺担心明天见到阮幸,结果阮幸身边还杵着个阮则, 那挺尴尬的。   “……”   刚刚还知道呢,知道个屁啊!   [阮幸:我哥挺忙的,对这种短途出行不感兴趣。]   [姜慎:行。]   他放下心:[那明天见了。]   ……   和阮幸沟通完毕后,姜慎迟迟看到纪随与几分钟前的回复。   两个字,干脆利落。   ——不去。   姜慎:“……”   他了解纪随与, 也早就猜到纪随与会拒绝。如果纪随与立刻同意,他反而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会怀疑一下有哪里存在问题。   但看到回复时他还是心梗了一下。   突然间,姜慎有些迷茫了。   和阮幸制造培养感情的机会,不应该是纪随与着急操心的事情吗?他都在忙些什么!   现在阮幸已经被哄骗过去,总不好半途而废吧。   姜慎叹口气,觉得自己还真是欠纪随与的,他耐着脾气给纪随与拨了电话,仿佛论文演讲一般努力说服对方。   在三分钟后,纪随与终于同意。   姜慎:“?”   他可是准备了十分钟的腹稿,今天也有点太快了吧?   他隐隐觉得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真同意啊?今天没发烧吧?”姜慎难以置信。   “有毛病?我同意你还不乐意了?”纪随与嗤笑,“感情你叭叭叭说了半天,就是为了听我拒绝你啊,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   “……滚。”   姜慎无语:“希望明天不会突然接到你电话,说医院临时有事,所以决定放我鸽子。”   纪随与:“你可以猜猜。”   姜慎神秘道:“纪随与你最好不要,不然你会后悔。”   纪随与佯装不知:“哦?”   姜慎:“你要不信,那我也没办法,我们拭目以待。”   纪随与:“行。”   *   生物钟已经形成,不必阮则每天敲门,阮幸准时下楼吃饭。   在餐桌上,她和阮则阮景同打了招呼,随即告知两人在周末两天她要和朋友出去玩,周六晚上就不在家过夜了。   虽然家里设有门禁,但只是出于女生在外待到太晚不安全的事情,倒没有限制阮幸的任何活动。   两人只问了句阮幸和谁一起,让她玩得开心,便没再多说。   临近中午,姜慎打来电话,告知阮幸半小时后来接她。   阮幸应下。   碧空如洗,棉花糖似的白云在天际卷着边。   阳光明亮,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撒着一层金箔。   再次接到姜慎电话,阮幸推着行李箱从家里出来。   她看到门前停着一辆特别眼熟的车子,在她出来时对方从驾驶位下来,阔步走向她。   阮幸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纪随与挑眉:“不可以?”   阮幸:“不是,刚才和你发消息你都没有告诉我。”   纪随与捏她鼻子:“还想谁来接你?姜慎?”   阮幸撇嘴,嘟哝道,“反正不是你。”   说话间,纪随与已经接过阮幸手中的小箱子,并且放进后备箱。   两人坐上车子,正准备发动时,纪随与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姜慎的名字,他看了阮幸一眼,按下接通。   阮幸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姜慎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老纪,你接到人没有?我这边有点事,还堵车,真没办法过去,麻烦你了啊。”   语气很急,像是二倍速播放一样,非常真情实感。   纪随与“嗯”了声:“在车上。”   “噢……”姜慎话音戛然而至,讪讪道,“那就行,你俩吃个午饭直接去度假区那边,就别跟我联系了,我们不顺路。”   纪随与再次“嗯”了声。   “行行,那就这样吧。”说完,姜慎直接切断电话。   纪随与并未避讳阮幸,讲电话时还直接点了免提。   所以阮幸听得一清二楚。   放下手机后,纪随与看向阮幸,“知道了吧。”   这句话是指阮幸方才那个问题,答案自然是指电话内容。   阮幸默了瞬:“我们这样……骗姜慎哥,是不是、不太好?”   纪随与轻描淡写道:“怎么骗他了?不是他在骗我吗?骗我有事情,骗我堵车,骗我过来接你。”   阮幸:“……”   纪随与摸了摸阮幸头发:“是他眼神不好,看不出来,怎么能怪我们呢?难不能要我跑到他面前,对他说,‘喂姜慎,这是我女朋友,认识一下’,他肯定觉得我在向他炫耀。”   听到这话,阮幸人都惊呆了。   纪随与关心道:“怎么了?”   阮幸摇摇头,抿了下唇,试探性的问出口,“你真的会和别人这么说吗?有点、嗯……难以想象。”   “嗯?”两人明显没有关注同一个点,纪随与愣了下,反应过来阮幸问的问题,抬眸看向她,没个正经,“说不定。”   “……还是别了吧。”阮幸心情复杂起来。   “为什么?”纪随与挑眉。   “这种行为不适合你,有点……崩人设。”阮幸语气一言难尽。   纪随与好奇问:“我是什么人设?”   阮幸都没怎么思考:“高岭之花,严肃,正经,长辈。”   纪随与失笑,凑阮幸唇边吻了下,“正经的长辈可做不出来这种事,而且高岭之花就不谈恋爱了?”   阮幸:“……” 第38章 38 你是不是在吃醋   纪随与带阮幸吃过午饭, 这才设置导航,慢悠悠朝目的地驶去。   临近傍晚,日落斜阳, 两人迟迟到达度假区。   度假区是近两年新建的, 占地广阔,各类设施服务齐全, 郁郁葱葱的绿植, 精美绝伦的建筑。   墙外是碧波连天的海面,海浪无规律地拍打着沙滩,像是一首海的赞歌,海风拂面,夹杂着湿润的凉意。   他们找到姜慎时, 姜慎正在沙滩旁的躺椅上一边喝果汁一边和周柏聊天, 好不悠闲。   姜慎刚好抬眸,也看到阮幸和纪随与。   不待他两个走近, 姜慎主动迎上前, 瞥了眼纪随与,视线落在阮幸脸上,先和阮幸搭话, “阮幸妹妹终于来了, 我这等得太阳都下山了,你们路上没遇到什么事情吧。”   这句说完, 他又瞥了纪随与一眼,很明显意有所指。   阮幸:“……没有,就是有一点堵车。”   纪随与白姜慎一眼。   姜慎只当没看到,继续道,“怪我怪我, 都说好了过去接你,没想到临出门遇到点事情,这才让别人接你,害你耽搁这么久。”   阮幸:“没关系,是我麻烦你们了。”   客套几句后,姜慎和阮幸大致介绍了度假区内好玩的地方,并询问阮幸晚上想住在哪里,虽然他最开始和阮幸说的是沙滩露营,但度假区内有独栋别墅,想住那边也是可以的。   阮幸问:“姜慎哥,你们晚上要住哪里?”   姜慎侧头,指了下不远处的帐篷堆,“我们啊,当然是露营,如果明天早上醒得早,还能看个日出。”   阮幸:“我也露营。”   见小姑娘乖乖巧巧,姜慎突然手痒,想揉揉阮幸脑袋,但碍于旁边还杵着个纪随与,他相信他要敢下手,今晚绝对会被纪随与暗鲨。   姜慎手掌紧了紧,非常遗憾。   “咳。”姜慎强行移开在阮幸头顶徘徊数圈的视线,手掌握拳,在唇边轻掩着咳了声,“那边有帐篷,都是全新的,阮幸妹妹挑个喜欢的,等会儿我帮你搭起来。”   这时,有朋友注意到纪随与,朝他招手。   纪随与:“谢朝找我,我过去一下。”   姜慎以为是在和自己讲,点头应下,“行,你去吧。”   “……”   纪随与懒得搭理他,看向阮幸,得到对方点头后,这才离开。   面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帐篷,阮幸很难抉择。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也有人喊了姜慎一声,阮幸善解人意道,“姜慎哥,你去忙,不用管我。”   姜慎:“那你先挑着,我过去看看干嘛,等下就回来。”   阮幸:“好。”   两人都离开后,这边就只剩下阮幸自己。   最后,她挑了一顶粉色带着猫猫头图案的单人帐篷。   阮幸朝纪随与在的地方望去,那边立了几个男人,互相交谈着,她不好过去打断,便找了位置坐下,研究着附带的搭帐篷教程。   “阮、阮幸。”   片刻,身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还挺耳熟。   阮幸抬眸,认出对方来,是之前差点被她当成导游的秦时然,她起身和对方打招呼,“秦时然,你也过来玩啊。”   “对。”秦时然耳尖突然泛红,默了瞬,他主动找话题,“你自己过来的吗?我怎么没看到盛千凝。”   他记得阮幸和盛千凝的关系特别好,算得上形影不离了。   “姜慎哥约我过来的。”阮幸,“千凝有事情,不来玩了。”   昨晚答应姜慎邀约后,阮幸有联系盛千凝,问她和酷哥要不要一起来玩,盛千凝是挺乐意的,但是她和酷哥提前有计划,便只能遗憾拒绝了。   “这样啊。”秦时然注意到阮幸腿边放着的帐篷和手里的说明书,他主动道,“你是不是要撑帐篷,我帮你吧!”   阮幸:“这太麻烦你了。”   秦时然:“本来就是男生干的,姜慎哥不在,我帮你应该的。”   阮幸是真觉得他可太热心了:“那谢谢啊。”   沙滩上划定的有专门露营的区域,秦时然拿着东西,带阮幸过去,让她选了块合适的位置。   随即,秦时然开始搭建帐篷。   但他是刚才才学会如何搭帐篷,阮幸这顶还是他搭得第二个帐篷,动作难免生涩,需要一边看着指导教程一边搭建。   阮幸不是那种站旁边看别人劳心劳累的人,特别是对方还是为自己帮忙,她虽然不会搭帐篷,但会在旁边给秦时然递东西。   秦时然话多性格活泼,还会主动找话题。   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一时间气氛大好。   至于纪随与那边,都是些发小,大家平时都比较忙,好长时间没聚过,这会儿见面就多聊了几句。   说话间,他余光仍注意着阮幸的动向。   看到秦时然靠近阮幸时,他眸色沉了瞬,但因为要配合着阮幸装不熟,只得继续听朋友讲话。   姜慎爱凑热闹,对于纪随与的热闹是更不能错过,所以在得知纪随与对阮幸可能有点意思后,他时不时搞点小动作,见面时更是没少暗示调侃纪随与。   周柏性子比较稳重,已经成婚生子,所以并不想姜慎那么闲,无聊到掺和纪随与的感情生活,但是看好戏的心态还是有的。   这会儿,周柏同样注意到不远处的情景。   他故意捣了下纪随与手臂,笑吟吟,“那是谁带来的小朋友,怎么没人管啊,都快被小男生勾走了。”   纪随与:“……”   周围朋友多,姜慎觉得纪随与和阮幸还没一撇呢,不好公然调侃这事儿,不然大家都知道了都开始闹,那把人吓跑怎么办?   他主动揽过:“我带来的,差点给忘记了。”   说着,姜慎也捣了下纪随与手臂,“老纪,你在这半天不吭声,怪没意思的,你去帮我给人小朋友搭个帐篷呗。”   纪随与:“……”   “小朋友?哪种小朋友?姜慎你怎么是这种人!”朋友调侃道。   “去去去,别乱想,朋友家的小朋友,最近心情不好,帮忙带出来散散心。”姜慎连忙澄清。   大家转念一想,应该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然要是那种关系,姜慎不自己上赶着献殷勤,反而使唤纪随与,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嘛。   随即,便有人发现第二个槽点。   “艹,姜慎你最近很牛逼啊,连随与都敢使唤了,做梦还没醒呢?”   哦,这么说他确实挺厉害的。   姜慎也意识到这一点,硬着头皮道,“你们惊讶什么?随与不一致都挺好说话,还乐于助人,让他帮个小忙不很正常吗?”   “???”   听到姜慎睁眼说瞎话,旁边朋友都震惊了。   “昂,表个态呗。”姜慎看向纪随与。   纪随与:“……”   旁边朋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柏再次开口:“姜慎你还不去?再晚点帐篷就搭好了,我看他俩技术都不怎么行,别睡到半夜帐篷塌了。”   姜慎推搡着纪随与:“快去快去,帮帮忙。”   纪随与神色冷淡,睨了眼姜慎后,转身离开。   ……   身后是朋友的调侃声。   “看到随与最后那个眼神没,姜慎你完了。”   “我靠,还真使唤上随与了,姜慎你说实话,你俩是不是有点什么勾当?前两天我妈从你家回来,还心事重重问我你和随与关系是不是特好,我寻思着估计是你妈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艹,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妈也这么问我了……阿姨还挺潮,不过你俩不会真的吧?”   周柏没绷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人看过去。   周柏看着一脸茫然的姜慎,好心替纪随与澄清,“随与没那方面倾向,你们可别再乱想了,不然等他知道,你们估计不会太好受。”   顿了下,他故意道,“至于姜慎,我真不确定了,你们也知道,他可就喜欢在纪随与面前晃悠……”   最后那个欲言又止,让人很难不继续想下去。   空气凝滞了瞬。   不知道谁先骂道:“畜生!”   “老纪拿你当你朋友,你竟然……,姜慎你不做人!”   姜慎倏地反应过来,脸都红了,是被气的,“他妈的你们脑子里都是水吗?是不是晃晃还能响?我跟纪随与?开什么玩笑???我就是和周柏,都不会和纪随与!”   周柏连忙打断:“别别,我结婚了,连闺女都有了。”   “……”重点是这个吗?姜慎瞪着最会挑事的周柏,十指穿插,交叠在胸前,关节咔嚓咔嚓的响,威胁道,“周柏,我最近哪儿得罪你了?你说说,嗯?”   周柏一脸无辜:“这不是你做了什么被阿姨误会的事情吗?我刚才可还替你俩澄清呢?”   “呵。”   “是啊,姜慎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妈误会?”   “说出来听听呗。”   这群朋友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围着姜慎逼供起来。   ……   *   纪随与过去的时候,帐篷刚搭起个型,还没开始固定。   阮幸听到脚步声,呆呆地转过头,在看到纪随与时她眼睛一亮。   但想到这次约会的主题是‘背着其他人谈恋爱’,旁边还有别人,阮幸收敛些许,规规矩矩打招呼:“纪哥哥。”   纪随与冷淡应下。   秦时然和纪随与不熟,但认识,他停下手头动作,也打了招呼。   纪随与点头,看向歪歪扭扭的帐篷,明知故问,“还没搭好?”   阮幸:“还没。”   莫名的,秦时然有一丝窘迫,他看了眼纪随与,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回答道,“很快就好。”   “嗯。”纪随与拿过阮幸手里的东西,“姜慎让我过来帮忙。”   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阮幸忽然想笑,但又太过怪异,低着头憋了回去,干巴巴道,“那谢谢姜慎哥啊。”   “我们两个就行,不用——”   话未说完,秦时然的朋友忽然过来,将他打断,“时然,你帐篷塌了,你过去修修。”   “啊?”   “你帐篷塌了!”看出秦时然的疑惑,朋友提高音量又重复了遍,好似怕他听不清。   “……”   恍如晴天霹雳,秦时然抬起头,见旁边三个人同时看着他,他很尴尬。   这时,朋友视线落在旁边帐篷上,见秦时然竟然还敢给别人搭帐篷,很不客气地拆他台,“先别给人家搭了,去看看你帐篷怎么回事,找找问题,别刚搭起来又塌了。”   秦时然更尴尬了,他下意识看向阮幸。   阮幸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尴尬,还挺担心他帐篷的,怕耽误对方的事情,连忙道,“你快去忙吧。”   随即她觉得秦时然一直帮她,她只这样说说,好像太没良心了,又改口,“我们一起过去吧,纪哥哥会搭帐篷,让他帮你看一下。”   秦时然:“……”   秦时然:“不用了,我可以。”   ……   尽管阮幸真诚想帮忙,但秦时然觉得太过丢脸,他再三拒绝。   最后阮幸和纪随与留下,秦时然和朋友离开。   纪随与捏着阮幸脸颊,开始算账,“谢谢姜慎?”   阮幸可一点不怕他,笑嘻嘻道,“姜慎哥让你帮我的?不是你自己想帮我的?这男朋友也太不称职了,不然扔了吧。”   纪随与语气阴恻恻的:“你试试。”   阮幸扬着下巴:“试试就试试。”   纪随与敲她脑门,略过这一话题,“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   阮幸:“一样等嘛,我还没搭过帐篷,想试试。”   纪随与:“刚才那个男生呢?认识?”   阮幸介绍:“嗯,朋友,他非常热心。”   想到之前几次见秦时然的画面,纪随与话里掺了点酸味儿,“热心能把帐篷搭好?”   阮幸:“?”   纪随与知道这个行为有些幼稚,没再多说,拿过地上的工具,在阮幸愣神的时候,已经开始忙了。   阮幸皱眉,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抓不到不对劲儿的地方,思索了几秒便抛到脑后,乖乖跟在纪随与旁边。   片刻,阮幸恍悟,戳了下纪随与,“纪哥哥!”   纪随与抬眸:“嗯?”   “你刚才是不是在吃醋!”   “……” 第39章 39 一起睡   “……”   纪随与动作微顿, 抬眸看向阮幸,微微蹙了下眉,脸上是一种‘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   阮幸重复:“你有对不对?”   语气笃定, 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纪随与不咸不淡道:“没有, 谁会做那种幼稚的事情。”   前阵子因为他要相亲就无意中吃醋过的幼稚阮幸:“?”   映射谁呢?   不想阮幸再说下去,纪随与握住她手腕, 将人拽在身前, 低垂着头吻了吻阮幸唇角,倒打一耙,“别吃醋了,人多,容易被看到。”   阮幸:“???”   *   晚霞瑰丽, 晕染过大片天际, 也映得波光粼粼的海面泛着同样的粉紫色。   天刚刚暗下来,姜慎便让人将烧烤用的炭火器具、肉食蔬菜等一并搬到沙滩上。   四散游乐的朋友纷纷聚齐, 围坐一圈。   关岚是周柏的妻子。   考虑到阮幸和在场的人不怎么熟悉、和纪随与又是微妙的关系, 周柏特意拜托妻子坐在阮幸旁边,方便照顾阮幸。   其实这点倒是想多了,阮幸性格不算内向, 交际能力也不错, 如果愿意,她和谁都能聊得来。而且秦时然和他朋友都在, 他们与阮幸都是同龄人,并不存在会孤单这种情况。   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阮幸欣然接受。   更何况关岚怀里还窝着个小团子,脸颊肉嘟嘟的,从吊带小裙子里露出来的手臂似一截截的莲藕, 圆润可爱。   “姐、姐姐。”   小团子贴在关岚胸口,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阮幸,观察许久,她突然开口,声音软软糯糯。   阮幸愣住,歪头看去。   她刚才见小团子粉嫩可爱,突然手痒,想上手摸一把。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但还未伸过去,便被小团子躲了。   之后小团子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怎么,一直缩在关岚怀里,自以为隐秘的暗中观察着。   这会儿突然听到小团子说话,还朝她伸出小胖手,阮幸震惊了,她木木地把视线移向关岚。   小团子耐心有限,她手臂在空中悬了好半天,见阮幸还不理她,便探着身子往阮幸那边爬。   阮幸:“她……”   关岚解释:“呦呦想让你抱。”   阮幸惶恐摆手:“我不会啊,我没有抱过小孩儿。”   关岚:“没事。”   阮幸:“那……行吧……”   说话间,小团子已经被关岚塞到阮幸怀里。   阮幸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手脚不知所措,任由小团子在她怀里乱动。   关岚失笑:“你别紧张,正常坐就可以。”   阮幸依旧如临大敌:“呦呦这样会不会不舒服?”   关岚捏了捏小团子脸颊的软肉,轻声道,“老实点,姐姐都被你吓到了。”随即对阮幸道:“没事的,她自己会找舒服的姿势。”   阮幸:“嗯……”   小团子果然没再乱动,乖巧坐在阮幸大腿上,轻快地晃着脚。   阮幸渐渐放松下来,才消下去的邪念再次涌上心头,趁着小团子没有防备,她偷偷摸摸,捏捏手臂捏捏腿,软绵绵的,手感绝佳。   小团子对阮幸仍然好奇,这次是仰着小脑袋正大光明地观察她,看着看着,忽然攀住阮幸脖子,“吧唧”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奶香味扑面,脸侧还沾着口水,阮幸懵了。   纪随与拿完东西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突然想起阮幸小时候的样子,也是个小粉团子,可能比呦呦还要可爱一点,但没有呦呦乖。   小团子见阮幸没有回应,撅着嘴,气鼓鼓喊道,“姐姐。”   阮幸茫然:“?”   小团子将脸颊凑阮幸面前,手指戳了戳,瞬间陷下去一个坑,她奶声奶气,“亲亲。”   阮幸懂了,低头亲小团子。   小团子满意了,再次乖巧坐好,又开心地摇起腿来。   在姜慎的刻意安排下,纪随与的位置在阮幸另一侧。   他刚坐下,小团子眼睛倏地亮起来,“鱼鱼叔叔!”   小团子还一边伸手要纪随与抱,但伸到一半便反悔了,她视线在阮幸和纪随与间徘徊,两个都想要,看得出很纠结。   纪随与拆开吸管包装,插进锡纸层后将牛奶盒递给小团子,故意逗她,“叔叔不想抱你。”   小团子立刻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盯着纪随与,“坏!”   纪随与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小辫子:“阿姨抱着你还不够吗?”   小团子纠正:“姐姐!”   纪随与挑眉:“呦呦,你这是欺负人呢?”   小团子不懂,一点茫然,“呦呦没有……”   周柏看不下去了,替小团子出头,“随与,你这是嫌呦呦把阮幸喊小一辈,还是嫌呦呦把你喊老了?你要想呦呦喊你‘哥哥’,也不是不行。”   纪随与冷睨他。   小团子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感觉得到纪随与的情绪,凶巴巴瞪着周柏,“爸爸,不准欺负鱼鱼叔叔!”   周柏:“……”   见女儿这么维护纪随与,周柏一颗心都伤透了,无奈道,“这到底谁家的?不然送你吧。”   这句话小团子懂了,她雀跃,“好,呦呦要鱼鱼叔叔。”   周柏:“……行。”他早该明白的。   自从呦呦出生,周柏变得格外居家。   纪随与和姜慎也经常去他家做客,可能是看脸吧,小团子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格外喜欢纪随与,每次看到纪随与都能瞬间抛弃周柏。   但和纪随与一同的姜慎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为此不仅周柏心酸,姜慎还眼酸的冒泡。   旁边朋友觉得有趣,纷纷逗着呦呦玩。   但呦呦不买账,翻个身,趴在阮幸怀里,背对着他们。   因此,他们注意力很快移开,继续之前的话题。   纪随与戳开他方才拿回来的另一盒牛奶,推到阮幸面前,顺便把啤酒杯挪走,语气带着笑意,“小朋友不能喝酒。”   “……”阮幸耳尖瞬间变红。   因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冰啤,除了她和小团子。   阮幸嘟哝:“我又不是呦呦。”   纪随与没有反驳:“确实,呦呦还要坐在人家怀里,你不用。”   阮幸:“……!”   小团子体重并不轻,抱一会儿很容易累。关岚不好意思太麻烦阮幸,见小团子抱着奶盒乖巧喝奶,她伸手欲将小团子抱回去。   哪知小团子不乐意,攥住阮幸衣服,不乐意走。   阮幸挺喜欢小团子的,便主动提出带小团子玩。   关岚无奈瞥了眼自己女儿,向阮幸道谢。   纪随与借着呦呦的名头,每次烤好食物,都光明正大放入阮幸盘中。   别人虽惦记纪随与的烧烤手艺,但不好和小团子抢吃的。   不到片刻,阮幸面前便堆出小山。纪随与接过给呦呦喂饭的任务,让阮幸趁热吃。   一会儿被阮幸喂饭,一会儿被纪随与喂饭。小团子左拥右抱,满意极了,就连平日不爱的青菜粥都喝不少。   最后因为想要去洗手间,小团子害羞了,再次回到关岚怀抱。   阮幸被压得腿有些发麻,站起来走动,去给大家拿要烤的食物。   纪随与借口拿调料,跟了过去。   明月高悬,天边缀着几点疏星。   清凉的海风拂面,气氛格外轻松。   纪随与从身后牵住阮幸手腕:“阮幸小朋友,吃好没有?”   阮幸下意识看向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没甩开纪随与。   纪随与颇为无奈:“玩上瘾了?”   阮幸看回去:“那你是要认输了?”   纪随与:“……”   餐盘里盛放的都是处理好的新鲜食材,纪随与自觉挑了几样阮幸爱吃的,询问道,“还想吃什么?”   阮幸:“我吃得差不多了,呦呦好像没有吃饱。”   纪随与:“她吃什么有她爸妈操心,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有没有吃饱?刚才我可是一直给你烤食物。”   阮幸被说得不大自在,仰头看他,“那你想吃什么?”   纪随与未答,垂眸看着阮幸。   阮幸更不自在了,她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臂,“欸问你呢。”   “什么都行?”   “嗯?”   “那……吃你吧……”   话音未落,纪随与垂下头,吻在阮幸唇瓣。   尾音消失于唇齿间。   一时间旖旎横生。   恰逢整点,度假区内安排的烟火节目开始,升空爆破,映亮了整片天空,五彩斑斓。   在烟火盛开时,纪随与不满于浅尝,将阮幸拥入怀中,胸膛相贴,加深这一吻。   ……   *   晚餐过后,大家坐在灯下闲聊,听浪声拍打沙滩。   有些精力旺盛的,则聚在一起玩闹,像阮幸就被秦时然拉去玩游戏,直到半夜才停下,纷纷回帐篷睡觉。   阮幸本来很困,躺下便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她感到小腹有些不舒服,从梦中苏醒,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最近几天可能是生理期。   幸好出门之前,她往包里塞了卫生棉。   阮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爬出帐篷。   等收拾妥当,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广阔无边的海面,一望无垠的天际。   人声散去,周遭格外安静,像是被遗弃的时光夹缝,只余隐约的海浪声陪伴着,或急或缓,永不停歇。   阮幸在沙滩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好长。   这种深夜宁静,让她觉得有点害怕,更不想一个人睡在帐篷中。   傍晚时,纪随与帮阮幸撑帐篷,之后便开始撑自己的那顶,两个帐篷相距并不算远。   阮幸改了路线,蹲在纪随与帐篷外敲了敲。   纪随与睡眠很轻,听到动静时便醒了,“谁啊?”   阮幸低声:“纪哥哥。”   纪随与完全清醒,从睡袋出来,去那端给阮幸开门,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关心道,“没有睡吗?怎么了?”   “嗯……”阮幸爬进来,一点不嫌丢人,“有点害怕……”   纪随与哑然,捏了下阮幸鼻子,“几岁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说你是小朋友还不乐意,呦呦在家都是自己睡觉。”   阮幸不高兴地嘟哝:“我在家也自己睡。”   “……”纪随与,“呦呦才三岁,你还真好意思和呦呦比。”   说话间,阮幸已经钻进纪随与的睡袋。   不知道是不是纪随与睡过的原因,她觉得周围都是纪随与身上那股淡淡的松香,像是被他拥在怀中。   阮幸调整好睡姿,乖巧平躺,白嫩的指尖捏着睡袋边缘,望向纪随与,“你不睡吗?”   “?”   “你说说我怎么睡?”   阮幸拍了拍空余的位置,怕不够,往最里侧又挪了些,一脸无辜,“就……躺着睡啊,不然呢。”   纪随与无奈:“阮幸,回你帐篷睡。”   阮幸:“不要。”   默了瞬,纪随与委婉道,“阮幸,我是一个成年男人,你也不是呦呦那种小朋友。”   阮幸脑子好用得很,自然听懂纪随与的意思。   她装傻:“嗯,我知道啊。”   纪随与:“……”   片刻,纪随与叹气,“快睡吧,等你睡着,我去你帐篷休息。”   可能是深夜加上身体不适的缘故,阮幸格外粘人,哪怕睡着也不想要纪随与走,她耍赖卖惨,“我肚子不舒服。”   纪随与注意到阮幸的脸确实比以往要苍白一些,听罢,他凑上前摸了摸阮幸额头,体温也偏低,关心道,“吃坏肚子了?”   阮幸小声嘟哝:“生理期。”   怕纪随与感受不到严重性,她又连忙补充了句:“痛经,好疼的。”   “……”纪随与欲要离开,“我去问问有没有红糖。”   “已经好晚了,大家都休息了。”阮幸,“我自己留在这里好害怕,还好冷,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纪随与拗不过阮幸,最终钻进睡袋。   帐篷是单人帐篷,睡袋也是单人睡袋,一个人可能会略有些宽松,但两个人绝对拥挤。   纪随与不得不从背后抱住阮幸,手臂从腰际横过,搭在阮幸小腹,轻轻揉抚。   小姑娘又娇又软,不知道是洗发露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味道,好闻极了,特别是纤细的腰肢,贴合着纪随与手臂,他难免会产生多余的想法,却不能有多余的动作。   可以与不可以互相拉扯着,整个人都要炸掉了。   和纪随与相反,阮幸感觉很好。   她体质偏寒,生理期通常手脚冰凉,有时候痛起来要吃止痛药才行。纪随与体温偏高,手掌热乎乎的,像是恒温的暖宝宝。   窝在他怀里,阮幸满意极了。   纪随与思绪翩飞,尽可能忽视当前的感受,他突然想起阮幸这阵子都在喝凉的,就连今晚也非要喝冰牛奶。   “没记过自己的生理期?”   “算记过吧,我日期比较准。”阮幸不明所以。   “知道还吃凉的,是嫌不够痛吗?”纪随与教训道。   “……”   “下个月就入秋了,不准再吃凉的。”   “哦……”   怕阮幸阴奉阳违,纪随与语气重了些许,“一点都不行。”   阮幸不吭声,寻思着自己到底找的是男朋友,还是找的爹,阮则都没管过她这么多。   纪随与:“听到没?嗯?”   阮幸小声抱怨:“你好烦。”   “我烦?”纪随与气笑了,将手拿开,“是谁赖我这里说不舒服的?下次再不舒服,总不能还去我家过夜,让我给你揉肚子吧。”   “也不是不行。”阮幸以前没接受过这种服务,都不知道其实挺舒服的,听了纪随与的话,她认真考虑。   “想得挺美。”   “还要。”阮幸伸到后面,抓住纪随与的手,挪到小腹上。   “还吃凉的吗?”纪随与不动,谈条件。   “……”   阮幸撒娇,声音甜腻,“纪哥哥,肚子疼。”   纪随与坚持:“怪谁。”   最终阮幸败下阵,她自暴自弃,保证道,“不吃了不吃了,一口都不吃了,还不行嘛。”   纪随与这才满足她的要求,仍不忘警告,“我会好好监督的。”   阮幸:“……过分。”   因为小腹疼,阮幸毫无困意。   但纪随与揉得太舒服,没多久,阮幸便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她侧头在纪随与下颌处吻了下,嘟哝道, “纪哥哥,晚安。”   纪随与吻在她耳侧:“晚安。”   ……   *   夏季昼长,早上五点多时瓷青的天空便多了点淡金色,太阳从海平面缓缓攀升。   姜慎起得很早,朋友还都未起。   他不甘寂寞,来纪随与帐篷前骚扰纪随与,“醒醒,要起床了。”   在姜慎靠近的时候,纪随与便已经被惊醒。   姜慎生怕纪随与听不到一样,并未压着声音,清清楚楚传进帐篷内,阮幸脸颊在纪随与胸膛蹭了蹭,烦躁地往睡袋下面缩。   纪随与把阮幸推到旁边,坐起身。   外面的姜慎没有得到回应,正弯着腰找帐篷门的拉链。   纪随与制止:“别进来,我现在出去。”   姜慎打了个哈欠:“行。”   两分钟后,纪随与给阮幸掖好,掀开门出去。   姜慎刚好抬头,第一眼先注意到纪随与现在的样子,白T灰短裤经阮幸折腾了一晚上,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头发也很凌乱。   纪随与向来注重形象,睡姿很好,早上起床从未有过这副情形。   姜慎惊诧,正欲调侃,忽然他目光透过掀开的缝隙看到帐篷内还躺着一团,长发披散着,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   ???   姜慎眼睛瞪圆,如遭雷劈。   “有事儿?”纪随与沉着脸。   “嗯……”姜慎还没完全回过神,视线仍落在已经遮严实的帐篷上,他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你……”这话到嘴边,姜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纪随与这种近乎无情无欲的人,是绝无可能主动带小姑娘回帐篷的。但他昨晚也没喝几口啊,这就酒后乱性了?   姜慎蹙着眉,苦大仇深,很为纪随与苦恼。   纪随与一眼便看穿姜慎在想什么,主动道,“别看了,是阮幸。她昨晚没睡好,别把她吵醒了。”   没睡好……?   姜慎能想到的更多了,倒忽略了对方是谁这个事情,半晌憋出句,“意外嘛,大家都能理解,你愿意负责就行。”   “……”纪随与无语,都不知道姜慎整天都在想什么,打断他,“我女朋友,懂了吗?”   “女……朋友?”   “???”   纪随与出来不仅是和姜慎说这些:“阮幸身体不舒服,等她睡醒,我们先回去,你们继续玩。”   他又补充了句:“不是你想的那种不舒服。”   姜慎头顶已经多了一排小问号了。   哪种不舒服都已经不重要的,因为他的关注点全都在‘女朋友’上面,都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纪随与好似才注意到,语气平静,“别那么惊讶,我俩在一起挺久了。”   姜慎:?   那还不早说?   我他妈忙前忙后都在干些什么?   纪随与读懂:“这不是怕你知道太难过,配合你演演。”   姜慎:“???”   姜慎没忍住,低声咒骂,“纪随与,你是狗吧。”   纪随与:“我是阮幸的男朋友。”   ……   …………   他妈的……   狗逼玩意儿!   绝交! 第40章 40 我们住一起吧   [纪随与:。]   [阮幸:……]   [阮幸:没吃凉的, 真的没有!]   对于纪随与的每日监督,阮幸真的怕了,她对着桌角那杯正冒着热气的水杯拍了张照片, 连忙发过去。   [阮幸:看吧, 我今天在喝热水!]   [纪随与:嗯,很乖。]   阮幸支着下颌, 单手打字:[所以, 纪医生要怎么奖励很乖的阮幸呢?没有奖励,下次可不会这么乖啦。]   [纪随与:想要什么奖励?]   [阮幸:这不是应该由你来思考吗,问我干嘛,想作弊呀。]   [阮幸:不准提前告诉我,我要惊喜!]   对话框最顶端由昵称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 再变为昵称, 始终未有消息发来。   阮幸才注意到她给纪随与的昵称仍是最开始的那一个——‘E时代老男人,聊天慎重’, 因为看习惯了, 一直忘记更改。   现在再看,她格外心虚,还庆幸纪随与从未看过她的手机, 不然得多尴尬啊……   阮幸迅速更改。   ——纪随与。   好像太过生疏。   ——纪哥哥/纪医生。   好像也有点公式化。   ——宝贝/老公/男朋友。   这也太……腻歪了吧……, 不行不行!   思来想去,阮幸最终改为——   阮幸的男朋友。   独一无二的专属昵称。   每个字都很普通, 但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顺眼。   还未等阮幸欣赏完毕,一个来电悬浮窗跳了出来,刚好遮挡住最上方昵称栏,阮幸:“……”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会挑时候!   视线移去。   哦, 原来是纪淮。   自上次在纪淮家做客离开后,纪淮再没在阮幸面前晃悠过。   为此,阮幸都快忘了纪淮这个人了。   这会儿突然看到他拨来的电话,阮幸不解,但有之前的事例参考,阮幸寻思着纪淮肯定又有事要求她了。   接,还是不接?   犹豫片刻,阮幸想到她现在的身份是纪随与的女朋友,所以就是纪淮的小婶婶,作为长辈,自然要宽容大度一些才对。   于是,阮幸接通电话,连带着语气都温柔慈爱许多,“纪淮啊,你是有什么事情吗?需要我帮忙?”   “……”   纪淮想过阮幸会直接挂断电话,想过阮幸会爱搭不理,更想过阮幸会态度恶劣。   但现在这样……是他从未,不,准备来说是永远不会想到的……   纪淮听得发憷,很想问阮幸今天没生病吧。   但这话听着有点像挑衅,他也确实有事情找阮幸,纪淮忍了忍,到底没问出口,不过语气被不自觉同化得温柔起来,“有一点小事。”   阮幸关心:“什么事情?”   纪淮觉得这对话怪怪的,特别是他刚才说话的感觉,也太恶心了!他轻咳两声,找回自我,又是一副拽上天的自信模样,“我下周二要参加长辈的寿宴,你作我女伴,跟我一起出席。”   阮幸:“……?”   就这态度,想屁吃吧!   而且纪随与工作原因,她和纪随与的约会时间很随机,指不定下周二就是他们两个的约会时间,怎么可能分给纪淮。   阮幸直接拒绝:“没时间。”   “阮幸,你故意的吧!”   纪淮懂了,刚才阮幸那副作态,就是为了现在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他说呢,阮幸怎么可能突然转性!   阮幸:“我故意什么,没时间就是没时间。”   纪淮:“你刚才怎么不说?”   阮幸:“你又没问,怪我?而且你说的这是小事吗?”   纪淮:“这还不算小事?”   阮幸:“当然不,我忙呢,没时间陪小孩儿玩。”   纪淮:“???”   争执片刻,阮幸毫不退让。   纪淮不好发脾气,憋得难受,但阮幸有靠山,他又拿阮幸没辙。   突如其然的沉默。   纪淮无奈,好商好量道,“阮幸,你顶着我未婚妻的身份,你不陪我出席宴会,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阮幸连忙打断:“别别别,咱俩可没任何关系。”   纪淮威胁:“那我可找别人做我的女伴了,到时候你别后悔,又污蔑我不尊重你。”   阮幸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这是有多嫌弃他?纪淮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咬牙切齿道,“我妈已经在计划订婚宴了,准备让咱俩年前订婚。”   “……”这也太突然了。   阮幸心情复杂,默了瞬安抚纪淮,“办不成,你放心吧。现在,以后,你都可以随便追求你的真爱,我绝对不妨碍你。”   纪淮:“?我哪儿来的真爱?”   阮幸不咸不淡道:“叶书萱啊。”   纪淮:“……阮幸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都说了我跟她只是工作上的朋友,你一直不信,是不是女生都这么无理取闹。”   阮幸无语,觉得纪淮怎么看怎么像渣男,她都说这么清楚了,纪淮还不敢承认,“放我鸽子和叶书萱吃饭,送叶书萱去公司,陪叶书萱喝新品咖啡,还因为叶书萱被撤走手上的项目,……,哦,这要只是工作上的朋友,那你当我没说。”   纪淮想说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就是叶书萱温柔又善解人意,跟她待在一起比较舒服,就多了一点点交集罢了。   至于不乐意陪着阮幸,还不是她那娇气的劲儿,再加上冯音韵的叮咛,难免会生出些反骨来。   但这话要真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奇怪,好像他很想要和阮幸订婚,是在解释挽回阮幸的决定一样……   就在纪淮纠结的时候,阮幸继续道,“反正随便你们吧,我和你肯定不会订婚,过两天我会主动和长辈说。”   她顿了下:“不过就算你是我侄子,你和叶书萱在一起,我一样要连坐讨厌你。”   纪淮:“???”   纪淮:“阮幸,你有病吧。”   阮幸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能心平气和和纪淮聊这么多,还再三退让,已经仁至义尽,够大度,够有长辈风范了!   纪淮简直是块朽木,还好意思骂她!   阮幸懒得和纪淮再说下去,直接切断电话。   *   回国以后,阮幸一周至少会和方如怡通两次视频电话。   基本是她这边的晚上,方如怡那边的清晨。   屏幕中,方如怡正坐在小花园里插花,背后绿植勃勃生机,蔷薇缠绕在铁栅栏上,添了一抹艳色。   淡金色晨曦从天际倾泻,洒落发梢肩头,让镜头下的方如怡看起来格外温柔。   方如怡似油画,五官明艳精致。   阮幸和她有五分相像,另一半像阮景同,结合了两人的好样貌,明艳又不失娇俏可爱。   “宝贝,想不想妈妈?”   “想。”阮幸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在思考措辞,思考该如何和方如怡聊关于订婚的事情。   “妈妈下个月回国,宝贝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啊?”阮幸倏地看向屏幕,显然被这个重磅消息炸到,“你不是不想回来,不想看到我爸嘛……”   方如怡笑:“我家软软都快成别人家的,我再不回来能行嘛。”   阮幸明白了,应该是年底订婚的事情,冯音韵肯定提前和方如怡商量过,不管方如怡态度如何,肯定是要回来一趟的。   方如怡问:“这段时间和你纪淮哥哥相处的怎么样?”   阮幸不咸不淡:“就那样吧。”   方如怡当即就察觉出问题,蹙了下眉,关心道,“怎么了?软软是不喜欢他吗?还是他欺负你了?要是相处不到一起就算了,也不是非要和纪淮不可,我们家小公主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   “唔……”阮幸心虚了瞬,想和方如怡说她谈恋爱的事情,但是说起来又有些复杂,特别是她男朋友是纪淮的小叔叔,这辈分有点乱,不知道方如怡能不能接受。   而且在电话中还说不清楚,阮幸想了想,觉得方如怡反正快要回来了,那就再拖一段时间,当面再说吧……   阮幸含糊道:“还行吧,没有欺负我,冯姨最喜欢我了,我哪儿会被欺负呀。哎呀,反正你回来就知道了,可能有个惊喜。”   当然,惊吓的可能更大一些:)   方如怡从不勉强阮幸,笑着应下,“好,那我就先期待一下宝贝留给我的惊喜。”   阮幸:“……期待值最好不要太高。”   方如怡询问起别的事情:“你哥哥最近怎么样了?”   阮幸抱怨:“就还是工作,每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我怀疑他性格太差没有朋友,都没见他有什么娱乐活动,有空就开始管我,难道我是他休闲解压的娱乐吗?”   方如怡笑出声,替阮则说话,“你哥哥责任感比较重,可能想对你好,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吧。你忘了每年生日,你哥哥都会给你准备好几份不同的礼物,就是怕你会不喜欢。软软,你体谅他一下。”   阮幸自然是知道的,她有点不自在,“嗯。”   方如怡给阮幸出招:“软软,你可以催你哥哥多点感情生活,等他有女朋友了他就没时间也没精力管你了。”   阮幸:“……”   这不就是变相催婚吗?她妈妈干不了,就想骗她代劳?   但是提到这个,阮幸想起最近的种种不对劲儿来,“妈妈,我怀疑我哥已经在谈恋爱了!”   “哦?”方如怡来了兴致。   阮幸精神抖擞,开始细数阮则的怪异之处,“我每天中午不是和我哥一起吃饭嘛,他以前吃饭从来不看手机的,现在手机就放在手边,偶尔会瞥几眼,也会拿起来回复消息。”   “有几次我去他那里找东西,正好遇到他在讲电话,好像是女生的声音。而且看到我过去,阮则竟然特意站起来,看着是在给我让位置,但也太刻意了!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在避开我!不想让我听到!”   虽然一直未和阮则长期生活在一起,但方如怡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是很正经很循规蹈矩的性子,七情六欲都没开窍。   哪天要是真的谈恋爱了,阮则很可能会主动将女朋友带到阮幸面前,看两人能否好好相处,然后再谈后续。   现在这种情况,确实很奇怪。   很可能阮则很喜欢对方,但是对方名声、家世等各方面有缺陷,他思虑过多怕家里不同意,或者阮幸和对方有过矛盾。   方如怡委婉问:“软软,要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和你相处不来怎么办?你会不会不高兴?”   阮幸不解:“这不重要吧,我不高兴也没用,阮则又不是和我过一辈子,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说不定他知道我男朋友是谁要更生气呢,但是他总不能强迫我们分开吧。”   方如怡也是这么觉得,只要阮则喜欢就好。   她想了想,多叮嘱了句,“你哥哥心里有数,你别操心他的事情,他觉得合适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阮幸:“……”   这不是你们一直操心的事情嘛?   她真没操心过,她每天忙着和男朋友腻歪,没时间操心。   方如怡不方便开口,但阮幸倒可以稍微表示一下态度,她又道,“不过你可以找个机会暗示你哥哥,告诉他,他做什么事情妈妈和你都会支持他。”   阮幸:“……好。”   但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阮则不就谈个恋爱,她妈妈的态度也太慎重了吧,让她觉得阮则好像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   傍晚时分,空气中燥热渐消,微凉晚风拂面,路灯渐渐亮起,霓虹点缀在楼宇之间。   还没到下班时间,盛千凝便抵达阮氏楼下。   阮幸回复完消息,看着屏幕上的时间,差十分钟,她有些坐不住了,把桌面的文档推到一旁,开始收拾东西,等待时间迅速流逝。   很快,数字跳动为整数。   阮幸立即起身,和周译飞快打完招呼离开。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见到面,阮幸问。   “怀莫明天生日。”盛千凝回答。   “啊,那今天不还没到呢。”阮幸不解。   “但是我还没给他准备礼物。”盛千凝转折。   “……”   盛千凝挽住阮幸手臂:“我这不是一直不知道送什么嘛,想着时间还久,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你帮我参考参考。”   “可以吧,你这十万火急,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这还不算大事吗?我总不能到明天都没准备好礼物,然后在楼下便利店买根棒棒糖见他,说‘学弟生日快乐,祝你永远童真永远年轻永远热血’,你说这合适吗?”   “……还挺有创意。”   聊到这个,阮幸顺势想起自己男朋友来,好像也快要生日了。   她抬头看向盛千凝,询问道,“男生都喜欢什么啊,纪随与也快生日了,我要提前给他准备好礼物。”   盛千凝:“……”   盛千凝无语:“我要是知道,我能现在都没给怀莫准备好礼物吗?而且二十七八岁都不算男生了,那叫男人,你注意下措辞。”   阮幸:“……”   纪随与的生日还不着急,当务之急是怀莫生日。   进商场后,阮幸陪着盛千凝逛了男士西装店、儿童益智类玩具店、乐器店、手机耳机店等多个店铺。   最终,盛千凝在珠宝店买了一对情侣对戒,她对这份礼物颇为满意,要不是想给怀莫留点神秘感,她都想先把自己那只戴上了。   结过账没多久,两人正讨论晚餐吃什么。   拐角处,阮幸一抬眼便看到迎面走来的酷哥,她戳了戳盛千凝手臂,提醒道,“喂,看前面啦。”   盛千凝茫然看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还松开了一直挽着的阮幸的手臂,声音都软了,跟捏着嗓子说出来似的,“你怎么来了?”   怀莫走近,表情是带着酷劲儿的冷,“路过。”但语气却将背后狂摇的小尾巴露了出来。   盛千凝把袋子往身后藏了些,主动道,“我和软软随便逛逛。”   怀莫视线落在阮幸身上,朝她点头打招呼,随即问,“你们逛完了吗?要不要吃饭?”   阮幸哪儿好意思掺和到小情侣之间,连忙将盛千凝推到怀莫面前,拒绝道,“不了不了,千凝你带走就行,不用在意我。”   怀莫蹙了下眉,没有直接表态,不确定地看向盛千凝。   盛千凝热情邀请:“一起呗,三个人吃火锅热闹,小莫可以吃辣,我们正好可以试试你上次想吃的那个九宫格。”   阮幸:“你俩约会可别带上我,我还没有秃,脑门亮不起来。”   盛千凝:“……”   在阮幸再三拒绝下,盛千凝只得作罢,和阮幸挥手再见后立刻挽住怀莫的手臂,方才那点歉意就跟叶子落在湖面荡起的涟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就跟没有出现过一样。   等人走后,阮幸吁口气,突然有点寂寞。   她和纪随与的聊天记录保持在二十分钟前,是她主动发过去的,但纪随与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毕竟工作忙嘛,可以理解。阮幸熄灭手机屏幕,回到不久前和盛千凝看过的一家店。   一对雪花造型的袖扣安静躺在黑色的丝绒盒子里,玻璃陈列柜顶端白炽灯洒落,镶嵌在周围的小碎钻熠熠生辉,如深夜星辰。   第一眼时她便被吸引到,觉得很适合纪随与,但当时盛千凝正为怀莫的礼物焦头烂额,阮幸不好过多耽搁,就想着等有时间再来拿。   第二眼,阮幸还是很满意。   她没有犹豫,让人直接包起来。   在柜台结过账,阮幸注意到右手边有一个领带架,各种花式各种颜色工工整整摆放在上面。   她印象中好像都未见纪随与系过领带,这么想着,她走近挑选。   “女士,你男朋友年龄在哪个阶段?是成熟稳重,还是阳光型的?我这边可以帮忙推荐几款合适的。”   “成熟稳——”   刚开口,阮幸手机响了,是纪随与拨来的电话,她冲店员道,“我接个电话,你先忙。”   “在外面?”刚接通,低沉磁性的声音便从那端传了过来。   “在和盛千凝逛街,你忙完了?”   “刚忙完。”纪随与打趣道,“要给我买礼物啊?我奖励还没给你呢,你就先给我准备了?”   阮幸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微信上内容。   因为盛千凝一直犹豫不决,她便把盛千凝看好的几样礼物拍照发给纪随与,问他喜欢哪个,可以当做参考,但一直没等到回复。   没想到纪随与会误会,阮幸尴尬解释,“不是送你的……”   “那你给谁买?阮则吗?”纪随与问。   “不是,给怀莫买的。”阮幸,“就是盛千凝的男朋友,也不是我买,是盛千凝买。”   纪随与佯装吃醋,故意逗阮幸,“人家逛街都知道惦记自己男朋友,阮幸惦记了吗?”   阮幸刚想反驳,但想到准备生日礼物这个事情要神秘要有惊喜感才好,她又默默憋了回去。   纪随与:“没有惦记吗?那想我了吗?”   他们已经四天没有见面了,阮幸情绪莫名沉了下去,她小声嘟哝,“人家的男朋友还把人家接走了呢,你都没来接你女朋友。”   纪随与反应过来:“你现在在哪儿,自己吗?”   阮幸:“不然呢。”   纪随与:“我已经下班了,我过去找你。”   阮幸轻声抱怨:“为什么你工作那么忙,我们见面好难哦。”   纪随与听出她的情绪,自觉有错,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声音充满歉意,“对不起,我尽量抽出更多时间陪你。”   阮幸本来是无心的话,有点撒娇的意思,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应该这么说,也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随口说说,每天能在电话里听到你声音就好开心的,你不要多想啦。”   听她这么讲,纪随与心里像是堵了团棉花,闷闷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在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了,但却是阮幸迁就他比较多,而且他和别人的男朋友比起来,还远远不够。   “欸,你怎么不说话啊。”阮幸出声试探,解释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   “阮幸。”纪随与,“这跟你没关系,是我没有做好。”   阮幸咬了咬下唇;“不是的……”   纪随与打断:“我们住一起吧。”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他没办法保证工作时间,但他可以保证在家的时候能够好好照顾阮幸,也可以每天见面。   阮幸懵了:“?”   纪随与换了一个表述方式:“我家对面那套房子也是我的,装修风格和我家一样,找家政打扫一下就能入住,你如果不喜欢可以重新装修。或者你不喜欢我现在的小区,我们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   阮幸:“啊???”   她已经有点没办法思考了,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和纪随与是坐了火箭吗? 第41章 41 她就是那只迷醉的小猫咪   “我、我……”   阮幸刚想同意, 但下一秒便忆起她干的好事。   对于正常男朋友,阮则都不会允许她和人同居,更何况这个还是个有点身份问题的男朋友。   话音渐消, 阮幸沉默下来,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用了些力气,拇指指腹摩挲着侧楞的音量键。   纪随与那边同样无言, 在等阮幸的回答。   凝滞片刻, 纪随与打破沉默。   “嗯?”   阮幸抿了下唇,避重就轻,“不行的,我家里不会同意。”   纪随与忽然意识到这个因素,他再次沉默了瞬, 不想气氛糟糕下去, 故作轻松道,“确实, 是我没考虑周全, 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不得不说,阮幸对纪随与的提议是心动的。   可是她找不到借口搬出家住,阮则又是异常精明, 根本不好糊弄, 若是被他发现真相,她有预感事情会变得更严重更糟糕。   纪随与揭过方才的话题:“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阮幸回神, 只得不情不愿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语气还带了点小情绪,“接我干嘛?”   “……”纪随与略有些迟疑,“吃晚饭?”   “不想吃呢?”阮幸。   “陪你继续逛街?”   “累了。”   “……那见见你的男朋友。”   “不想。”阮幸死鸭子嘴硬。   “但是你的男朋友很想你。”纪随与毫不避讳。   “噢……”   “今天他可以见到女朋友吗?”   “……”阮幸摸了下耳廓,有点点发烫。   “定位发你了。”阮幸嘟哝。   纪随与手机震了下, 他查收消息,阮幸所处的位置离医院不算远,如果不堵车,十分钟便能抵达,“好,我现在过去。”   “嗯。”阮幸想了想,又催促道,“你快点哦,我饿了。”   纪随与很给面子的没有提方才的事情:“很快。”   ……   没多久,纪随与接到阮幸。   “想吃什么?”纪随与侧头询问,“想好了吗?”   阮幸将购物袋放在腿边,低头系安全带,故意道,“想吃全辣火锅,还想吃湘菜和川菜。”   “……可以。”   暗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阮幸抬头,“不想吃就不要勉强哦,我们是民主主义。”   露营那次,阮幸从姜慎那里偶然得知纪随与不怎么能吃辣。   纪随与:“我不挑食。”   这么配合的态度,倒是让阮幸觉得自己像是在故意找茬,她鼓了下腮帮,“算了,我们去姜慎哥那里吃吧。”   纪随与:“确定?”   阮幸:“确定。”   购物袋有些碍事,阮幸捞起来,转身放在后排。   纪随与正在看阮幸,余光注意到袋子上的LOGO,他记得这是一个只售卖男士用品的高奢品牌。   纪随与问:“买的什么?”   因为有想要隐瞒的惊喜,阮幸下意识否认,“没买什么。”   纪随与挑眉:“给你朋友的男朋友准备的生日礼物吗?”   “不是。”阮幸解释,“怀莫没准备办生日趴,我明天又不见他们,礼物直接让千凝带回去了。”   “给你哥买的?”   “不是……”   阮幸寻思着纪随与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了,她抬眸,刚好望进对方眸底,漫不经心中带着了然。   ……   好的,她明白了。   不就是猜到了,想听她说出来嘛。   有!什么!了不起的!!   阮幸又将购物袋捞回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皮质盒子,给纪随与看,“猜猜送谁的?”   纪随与:“我。”   阮幸:“你就不能猜猜别人,配合一下嘛。”   纪随与装模作样推了下镜框:“既不是要送给明天生日的人,又不是要送给阮则,除了我,你还能送给谁?”   纪随与自信接过盒子,漫不经心续上,“别的野男人?”   阮幸:“……”   盒子已经被打开,酒红色斜纹领带静静躺在其中。   车厢顶灯亮着,橘黄色光晕倾泻而下,徜徉其上,金线闪着光。   阮幸主动介绍:“我都没见过你打领带,也没看过你穿黑白灰之外的颜色,本来想买一条粉色的,但跨度好像有点太大,就退而求其次,买了这个。”   纪随与:“……”   阮幸问:“喜欢不喜欢,表个态嘛。”   纪随与唇角翘起:“喜欢的。”   “想看我打领带?”纪随与取出领带,在脖颈处比划给阮幸看。   “嗯,想看。”阮幸向来知道喜欢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她直勾勾盯着纪随与,以为纪随与得到答案后便会满足她的小愿望。   但哪想到,纪随与只是单纯地欣赏了一下,很快便收回盒子,并理直气壮道,“那挺遗憾的,我不会系领带。”   阮幸:“???”   这怎么能不会?是个男人都会吧?   更何况纪随与那样的家室,肯定在年幼时便被套上西装随着父母一起出席各种宴会。   许是阮幸眼中的怀疑太甚,纪随与改口,但未有丝毫说谎话的心虚,“知道你为什么没见过我系领带吗?因为领带好难打。”   阮幸:“……”   骗谁呢!人家上班的不天天系领带,也没听人家抱怨过!   纪随与把盒子重新递到阮幸手中:“要不你帮我来?”   阮幸:“哪有你这样的,收了礼物,还想收取另外的人工服务。加钱才行。”   纪随与凑近,颇为无赖,“没钱。”   阮幸:“那你想得美。”   纪随与再次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在阮幸唇瓣轻啄了下,“这样支付可以吗?”   “……”阮幸义正言辞,“在我这里,美人计没有用。”   呼吸交错,清晰感受着彼此,纪随与手掌压在她耳侧,替阮幸别了下散落的发丝,而后慢条斯理坐直身子,语气带着不合时宜的遗憾,“真的没用啊。”   眉眼含笑,山巅积雪渐融。   眼尾那点小痣在光下如璀璨星辰,领口系得严严实实,慵懒倜傥,却又掺着禁欲,这副模样像极了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阮幸本就不多的定力瞬间被击破。   纪随与重新扶上方向盘:“那么,现在去吃饭吧。”   阮幸没了犹豫:“……也不是不行。”   纪随与明知故问:“什么?”   阮幸按下安全带暗扣,侧过身体,单腿屈膝跪在副驾驶座上,上半身前伏,双臂环住纪随与脖颈,吻了上去。   这次是她主动,薄唇微凉,她辗转舔.舐,长驱直入,隐约间有淡淡的薄荷味,她是那只迷醉的小猫咪。   ……   许久许久。   有车辆迎面驶来,白色车灯透过车前窗,从两人面颊晃过。   阮幸睁眼,这才缓缓挪开唇瓣。她垂眸,那双薄唇被蹂.躏出好看的玫瑰红,色.欲横生。   纪随与抵着椅背,静静看她。   阮幸很满意,也满意他方才交出主权的行为。   “这样……”若是分数太高,怕纪随与会骄傲,阮幸表情为难,评价道,“勉勉强强吧,可以开通单次服务。”   他都不惜出卖色相……   纪随与眯眼,语气不善,“勉勉强强?”   此刻,阮幸已经捡起不知何时滑落到脚垫的黑色盒子,从里面取出领带,认真在纪随与胸前比划着。   注意力并不在和纪随与的对话中,所以阮幸并未听出他的威胁之意,随口嘟哝道,“人家没钱都是肉.偿,你这连半套都不够。”   纪随与:“?”   他突然发现他女朋友这思想挺危险的……   阮幸大致知道领带的打法,但鲜少有实践的机会。   现在,她已经把领带从颈后穿过,在第一颗纽扣上方交集,正歪歪扭扭将两根缠绕在一起。   纪随与抬手,握住阮幸腰肢。   第一感觉便是纤细,大概还不及他一手长。手指不自觉用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清晰感受到指腹陷入柔软的肌肤中。   心底欲.望叫嚣着,喉结轻颤。   阮幸正为怎么都系不好这领带发愁,愈发烦躁。   她找起茬来,白皙的手指按在喉结上,“不要乱动啦!”   这一下不当紧,纪随与人炸了,他抿了下唇,长臂横过,将阮幸揽入怀中,他下颌刚好抵在阮幸肩膀处。   只这个姿势并未维持过一秒。   阮幸“啪”得拍了他一下,从怀中离开。   “……?”   阮幸抱怨:“说了不要乱动了。”   纪随与憋闷:“……好。”   哪怕有再多想法也被散掉了,纪随与噎了口气,老实坐着,仰头望着阮幸。她神态认真,眼睫纤长浓密,向上弯翘,光晕洒落。   ……   分不清时间的流速的快慢。   不知过了多久,阮幸翘起唇角,满意收手,“好了。”   她兀自欣赏了会儿:“你手机呢?”   纪随与从口袋拿出。   阮幸调整好角度,对着拍了张照片,递给纪随与,邀功道,“怎么样?阮幸是不是好棒?”   纪随与冷白肤色,一点不挑。   酒红领带系在他脖颈上并无不合适的地方,不过气质略改了些,减了清冷感,多了矜贵与魅惑。   但阮幸的打领带的手法就不得不重点提一句了,完全是少先队员系红领巾的手法,甚至连那个都不如,较短的那根领带都没遮在后边,领带结歪歪扭扭奇奇怪怪的。   纪随与一点不违心地夸道:“很棒。” 第42章 42 女朋友在这,我能去哪儿   “哥, 我晚上和朋友看电影,晚点回家。”   在阮则办公室用午餐时,阮幸想起来和纪随与约好的计划, 提前告知阮则。   阮则皱了下眉:“改天不行?”   阮幸:“嗯?”   阮则道:“晚上有一个长辈的寿宴, 你和我一起去。”   阮幸想推拒:“我不去不行嘛。”   阮则面部表情看她一眼,答案显而易见。   阮幸撇嘴, 不情不愿, “好吧。”   ……   昨晚纪随与在医院值班,今天早上又查完房才回家休息。   阮幸不好扰他清眠,算着时间,直到午休结束,想着纪随与应该睡醒了, 这才给他拨了通电话。   拨出去后, 嘟了几声,那边迟迟接听, “喂?”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很沉,像含着沙子。   阮幸:“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电话那端默了瞬,似是才察觉到来电的是哪位, 纪随与否认, “没有,刚起床。”   阮幸:“那就好, 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叫个外卖?”   纪随与:“好。”   简单聊过几句,阮幸切入正题,“纪哥哥,我……今晚有点事情……, 没办法和你看电影了。”   刚开始还有些因为爽约的羞赧局促,到后面就开始吐槽阮则的恶行,“我哥好过分,都不提前几天和我讲,要不是我主动和他提晚上有事,他说不定会在宴会开始前一分钟才和我说。”   纪随与安抚道:“没关系,我今晚也有事情。”   他话音一转:“刚好也要参加宴会,不出意外和你是同一个。”   五分钟前,纪随与接到纪随齐的来电,纪随齐现在在外地出差,短时间内赶不回来,但今晚是陈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便让纪随与代替他和纪老爷子出席寿宴,送上贺礼。   这对纪随与来说不是什么麻烦事,但不巧的是,他今晚和阮幸有一场约会,若是参加完寿宴再出来,可能会赶不及。   陈家和纪家是世交,不能不去。   原本纪随与还在思考时间安排,如何不错过电影开场。   但现在这样确实挺巧,有种无心插柳的感觉。   纪随与稍作解释。   阮幸懂了,心情瞬间放晴。   *   陈家庄园外路灯林立,连成一条光线。   外来车辆缓缓且有序的驶入,经过雕花精致的栅栏,直至中央广场的喷泉背面才停下。   侍者拉开车门,阮则先行下车,他转过身,握住阮幸手腕,将她扶了出来。   随即,侍者关上车门。   司机重新启动车子,驶入停车场等待宴会结束。   宴厅内灯火通明,装修富丽堂皇。   此刻已有不少宾客入场,彼此相熟,站在一起闲聊,着装无不精致高贵,珠宝钻石等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闪着光。   阮幸挽着阮则手臂,步履沉稳进入宴厅。   男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天生的好皮相。少女一袭银灰色修身长裙,简约又不缺设计感,布料如银河绸缎,走动间流光溢彩,裸露在外的肩线极其优越。   两人一出现,便成为场内的瞩目。   阮家在舟城的圈子里是排的上名号的,阮景同从商,阮景策从政,横跨两届,小辈也都很争气。   不多时,便有人主动上前搭话。   阮则礼貌回应,并向大家介绍阮幸的存在。   对方态度更是亲热,夸人的话都没有重样的。   阮幸不怎么爱应付这种商业夸赞,秉承着一个花瓶的职业操守,冲对方露出羞涩的微笑,将一切交回阮则。   简单寒暄后,阮则没在前厅过多停留,叫来侍者,询问过陈家老爷子所在的地方,带着阮幸前去祝寿。   陈老爷子面前还围坐着其他人,桌上的茶杯冒着袅袅热气。   走近一些,阮幸注意到对方是纪随与和姜慎他们,略有些惊喜,纪随与恰巧抬眸对视,眉眼含着笑意。   几秒后,阮幸顾忌到阮则还在身旁,不得不移开视线。   姜慎注意到阮幸,冲她挤眼睛,还搞出了wink的感觉来。   随即他伸了下腿,佯装不经意地踢到纪随与,嘴上还装模作样道,“这茶挺不错的,是不是啊随与。”   纪随与懒得理他,从阮幸进来时他便注意到了,哪用得着姜慎来提醒。更何况,他在这边留这么久,可不就是算好了阮幸可能会过来的时间。   陈老爷子没好气道:“你爷爷前两天提来的,怎么,在家喝不到,准备从我这顺走些?”   姜慎:“……”   姜慎忙解释:“这不是夸您东西好嘛。”   陈老爷子嘴上不留情:“这东西本来谁的?我看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差不多。”   姜慎:“……”   这时,阮则和阮幸已走至跟前。   阮则恭敬道:“陈爷爷。”   阮幸跟着喊了声,声音甜软。   阮家和陈家的关系虽不如纪家与陈家那么亲密,但也不差,平时常有走动,若不是女儿和阮则的大伯阮景策年纪差得多了些,当初陈德睿也是要动两家联姻的念头。   他笑着应下:“小则自己来的?”   阮则解释:“我父亲和大伯有事耽搁,我带着妹妹过来。”   他手掌抵在阮幸后腰处,轻轻推了下,阮幸上前半步,又喊了声“陈爷爷”。   陈德睿没怎么见过阮家的女孩,依稀记得阮景策有个宝贝女儿叫阮星欢,“这是欢欢?”   阮则:“阮幸,我亲妹妹,之前一直跟着母亲在国外。”   十几年前阮景同和方如怡离婚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之后阮景同一直未再婚,有不少家族想将女儿家过去联姻,皆被拒绝,因此都猜测他是余情未了,等方如怡回头。   这种家长里短,陈德睿略有耳闻,他看向阮幸的目光略有些感慨,“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都是好孩子。”   复又叮嘱阮则:“照顾好妹妹,别生疏了。”   阮则:“您放心。”   阮幸语气俏皮:“陈爷爷放心,我哥对我可好了。”   阮幸讨长辈欢心很有一套,打过招呼,确定完情况,她稳定发挥,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洒,将陈老爷子哄得直乐。   末了,陈老爷子还邀请阮幸多来家里玩。   姜慎看得眼睛直愣,这小姑娘可真是个人才,他要有这水平,还能哄不住他妈?还能天天被赶出家门?   学了半天,姜慎凑到纪随与旁边,和他咬耳朵,“老纪,你这眼光挺好的啊,以后都不用担心婆媳矛盾了。”   纪随与:“……”   姜慎好商好量道:“哪天让妹妹教我两招呗,最近我妈逼婚逼得太厉害,我都大半个月没回家住过了。”   纪随与睨他,答非所问,“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婆媳矛盾。”   姜慎:“?”   纪随与不咸不淡道:“你不结婚不就行了。”   姜慎:“……”   这时,又有几个前来祝寿的人。   空间有限,阮则不好耽搁,提出离开。   姜慎和纪随与赖这喝了半天茶,也称要出去转转。   陈德睿才想起旁边还坐着这两个人,和阮幸介绍道,“这是你小纪叔叔,这是小姜哥哥。”   阮幸伶俐:“小纪叔叔,小姜哥哥。”   纪随与:“……”   姜慎不乐意了:“老爷子,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怎么就平白小了纪随与一辈。”   陈德睿:“你本来就小他一辈,不乐意回家埋怨你爸去。”   姜慎:“……”   不想姜慎在面前碍眼,陈德睿挥手打发走,“在我这圈得慌,你们都出去玩吧,年轻人话题多,多交流交流,比陪着我这老头子有意思。”   ……   出了门,四人分开。   阮则和阮幸朝左边走。   纪随与和姜慎朝右边走。   再回到前厅,气氛要更热闹一些。   阮则和阮幸半下午离开公司,挑选好礼服,做了造型,时间便不多了,他们是直接过来的。   阮则看向角落处的自助料理台,有侍者推着车子正往上面替换食物,看起来还挺新鲜的,他低头问阮幸,“饿吗?”   阮幸点点头。   阮则带着阮幸往那边走:“还要再留一会儿,你先随便垫点,阿姨在家准备的有晚餐,晚点回去吃。”   阮幸:“好。”   两人刚走几步,还停留在门口位置。   忽然一个男人停在阮则面前:“小阮总。”   阮则颔首:“池总。”   男人没有像之前搭话的那些人一样极尽客套,张口便是工作上的事情,阮则认真和对方讨论。   阮幸只听懂几个名词,还是帮阮则整理文件时看到的,她尴尬站在一旁,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花瓶。   但是她穿着高跟鞋,站久了有些累。   而且听着展开的专业对话,没一会儿她便觉得头晕,挽着阮则的手臂有些按捺不住,晃来晃去,人也时不时换一个姿势。   阮则注意到阮幸的异样,冲对方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因着这个合作是近期公司在谈的,比较重要,他侧头和阮幸说,“我这边还要耽误一会儿,你先自己玩,拿手机了吧?晚点和你电话联系。”   阮幸如蒙大赦,她举起手包晃了下,“拿了!”   “那你去吧。”阮则又不放心交代,“别乱跑。”   “嗯。”   ……   自助料理台摆放的大多是果汁和小蛋糕,阮幸不爱吃甜的,看了几眼,兴致缺缺。   宴厅内有些嘈杂,让阮幸离开后,阮则也和那个池总换了个地方说话,早已不在宴厅内。   而且纪随与和姜慎并未来这边,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阮幸四下乱看,竟然没遇到一个熟人。   倏地,一只手掌从身后压在她头顶,像给小奶猫顺毛一样,轻轻摸了摸,“找什么呢?一会儿没看着就不老实了?”   阮幸惊喜,向后仰头,只看到纪随与的头顶,又转过身,撒娇道,“你去哪儿了,我哥把我丢这儿了。”   纪随与指了指角落,若不是特意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阮幸:“你一直在那里啊。”   纪随与仍摸着阮幸头发:“女朋友在这,我能去哪儿?”   阮幸脸颊微红。   这时,宴厅内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余边角几盏昏暗小灯,大部分光晕集中在中央位置,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   周围已有宾客和自己一同的男伴女伴牵起手,在舞池跳舞。   执着手,挽着腰,跟着节奏旋转。   跳舞的人越来越多,不时从身旁转过。   直挺挺站立在边缘位置的阮幸和纪随与难免有些显眼。   纪随与看向阮幸,他左手背在身后,另只手手掌悬在阮幸面前,做了一个绅士礼,邀请道,“可以请阮幸小姐跳支舞吗?”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腕骨处微凸,银色袖扣在灯下反着亮光。   只是这样,就让人难以拒绝。阮幸伸手,轻轻搭在他掌心。   纪随与收拢手掌,在她手背处吻了下,微微用力,将人拽入怀中,掌心相对,五指相扣,随着音乐一起步入舞池。   光影落在阮幸侧脸,半明半暗,睫毛纤长卷翘。   纪随与微垂着头,入目是精致的锁骨,奶白色肌肤,像是泼上去一瓶牛奶,细腻到看不到毛孔,肩膀到手臂线条极佳。   裙摆摇曳,如银河波动,哪怕光线昏暗,依旧惹人注目。   “今天很漂亮。”   耳边忽然响起纪随与低沉磁性的声音,阮幸对视过去,纪随与补充道,“平时也很漂亮,今天是更。”   阮幸感觉得到脸颊在发烫,同样夸道,“你也好看。”   方才在陈老爷子面前时她便注意到纪随与今天的装扮,同样的黑色西装,阮则穿出稳重的感觉,而纪随与则斯斯文文很是禁欲,特别是他戴的还是……她送的那条领带。   思及此,阮幸抬眼看去,只见胸膛前那条领带系得工工整整,像是拿着尺子比划出来一般,挑不出半分毛病。   阮幸撇嘴:“不是不会打领带嘛。”   纪随与轻笑:“这门手艺时灵时不灵,看状态。”   阮幸:“……”   两人耳鬓相贴,说着只有彼此听得到的话。   舞步一致,未有半分错处,从远处看亲密暧昧。   许是阮幸和纪随与都太过惹眼,期间有好几对宾客从他们身旁擦过,想要交换舞伴。   纪随与眉心直跳,好心情瞬间沉下来,将人一一挡了回去,环着阮幸渐渐旋入角落。   最后是阮幸觉得累了,两人离开舞池。   “我们——”   阮幸拨了下头发,正欲和纪随与讲话,忽然发现她脖颈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项链。   椭圆形海蓝宝石,金珠蛇骨链。   阮幸望向纪随与,目露诧异。   纪随与抬手,帮她别好头发,“礼尚往来。”   阮幸:“……什么时候啊,我都没有感觉。”   纪随与打趣:“你跳舞太认真了。”   从热闹的宴厅出来,连廊四面透风,天际明净,明月似饼,串在房顶,翌日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阮幸踮脚,在纪随与脑门敲了下,“嘲笑我?”   纪随与吻她指尖,求饶,“是夸你。”   庄园内宾客众多,有些动作确实不合时宜,阮幸闹了一下便老实下来,重新挽住纪随与手臂,手臂内侧相贴,十指相扣,同时身体的重心也不自觉压到纪随与身上。   当然,这种过于粘人亲密的姿势,也挺不合时宜的,并不是一个优雅合格女伴应该做的。   走了没几步,阮幸注意到有人出现在连廊尽头。   她歪头看了眼纪随与,纪随与并未松手,修长的手指还扣着她手背,显然并不介意。   阮幸也不介意被人看到,依旧懒懒挂在纪随与身上。   对方迎面而来。   即将交集。   阮幸原以为大家会短暂相遇,然后擦肩而过。   但画面却硬生生定格在相距几步远的地方,陷入沉寂。   阮幸终于看清来人。   还……勉强算是一家人吧……   纪淮和叶书萱。   …… 第43章 43 幸幸,这是你侄子   ……   阮幸忽然想起上周纪淮打来的那通电话, 她连句什么宴会都未多问,不耐烦拒绝对方,之后更是将这事儿抛到脑后。   阮幸觉得但凡她多长点心, 断然不会遇到这种修罗场情景。   虽然阮幸最开始的目的是报复叶书萱, 还要让纪淮不快,但和纪随与在一起之后, 这些念头都淡了许多。   如今东窗事发, 阮幸内心忐忑不安。   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视线从纪淮和叶书萱脸上滑过,刚好捕捉到叶书萱那瞬错愕和愤恨交织的表情。   阮幸忽然爽了,虽然伴着心虚,但那种直冲脑门即将登顶的高涨情绪让她忍不住又靠近些纪随与, 高傲地就像是只翘着尾巴的小猫咪。   没错, 是故意做给叶书萱看的。   如她所料,叶书萱刚恢复如常的脸色又阴沉了些。   纪淮心里想的什么, 脸上便表露出什么。   从迷茫到惊讶到难以置信, 变幻多端,最终汇集一起,复杂极了, 特别是当他注意到阮幸脖颈处的那颗海蓝宝石时, 他英俊的眉毛更是紧锁在一起。   如果没有记错,那条项链是他小叔前不久特意托人从云城那场拍卖会高价拍下的。   当时纪淮无意中撞见, 觉得很奇怪,因为纪随与不像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便多问了句,得知是送给他未来小婶婶的礼物。   那时的心情,用‘震惊’二字都不足以体现。   ——他万年铁树的小叔终于开花了, 可歌可泣!   ——还竟然会送礼物了,他小叔变了!   随即,纪随与交代道,恋情还不成熟,要他暂时保密。   纪淮了然,猜到他是困扰老太太和冯音韵的诸多询问和旁敲侧击,可能也有担心她们会偷偷观察接近未来小婶婶。   因此他连忙点头,再三保证,绝对不去告密。   之后一段时间,他外婆不知道从哪儿察觉出猫腻,联合着他妈对他严刑逼供,纪淮可谓是饱受摧残,生活忐忑。   但他愣是咬紧牙缝,半句话都没透露出来。   可现在,这条项链却静静躺在阮幸锁骨之间。   ……   纪淮不接受这个事实。   阮幸挽着纪随与手臂,目视前方,妄想当做不认识对方,从容淡定且优雅的擦肩而过。   然而,纪随与并未有和自己侄子互为陌生人的想法。   他停下脚步,指腹摩挲着阮幸的手背,唇角挂起温润宠溺的笑意,主动向阮幸介绍,“幸幸,这是你侄子,认识一下。”   若说方才看到对方而展开的猜测算是心理准备,但同时难免会生出些侥幸来,而纪随与这话无异于板上钉钉。   话音未落,阮幸便注意到对面那对男女的震惊。   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的想法,阮幸配合着,冲纪淮甜甜一笑,“侄子好。”   纪淮:“……”   他妈的,谁是你侄子!   他不承认这门亲事!   下一瞬,纪淮想起以前的种种。   阮幸曾要挟他,并要他喊她‘小婶婶’,还说过什么‘没时间陪小孩儿玩’‘你是我侄子’这类话。   当时他只以为阮幸太过嚣张,如今把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而现在阮幸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她是故意的!   阮幸早有预谋,并且是蓄意接近他小叔!   纪淮怒目而视,既生气又悲愤。   虽然头顶一片绿,但他并未迁怒纪随与,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上钩是很正常的事情,纪淮只觉得他小叔有点太可怜了。   想象他小叔多清冷单纯的一个人,还是初恋,就这么栽到坏女人手里,还付出了真情实感。   从小到大,纪淮最尊重亲近纪随与。   再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掌,及纪随与从未有过的宠溺笑容,纪淮气不打一处来,怒火燎原。   他现在!马上!立刻!就要戳穿阮幸这个骗子,他张了张嘴,可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犹豫的瞬间,纪淮冷静下来。   真相必然是伤人的,以目前状况来看,他小叔应该是动了真感情,大庭广众之下得知被欺骗,他小叔肯定会很受伤。   而且叔侄两人被同一个女人欺骗,这不要面子的吗……   纪淮心情悲痛,盯着阮幸实在说不出话。   叶书萱已经缓过神,眸里的阴暗被遮掩去,一副关心不解的模样,语气带着迟疑,“小幸,你不是和纪淮——”   “书萱!”   纪淮连忙截了她的话头,太阳穴跳个不停。   不管是为纪随与,还是为了他,这层窗户纸绝对不能捅破。   而且这是家事,绝对不能扩大事态,最好是私底下就能交涉解决掉。   阮幸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手指微凉。   纪随与神色未变,只微微皱了下眉梢,而后主动接道,“幸幸和纪淮是朋友,我知道,不过辈分还是要分清楚才行。”   他视线落在纪淮脸上:“怎么见着长辈,不会喊人了?”   纪淮:“……”   神他妈长辈!   他整个人都是绿的了!   纪淮唇线紧抿,他内心不断挣扎着,最终忍辱负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婶、婶。”   阮幸悬着的心脏缓缓落下,觉得还挺迷幻的,纪淮脑子被门夹了吧!竟然这么听话……!   但是真的……见他这么憋屈,太爽了!   而这时,纪随与还没完,“今天有点仓促,你小婶婶没准备改口红包,先欠着,等下次我补给你。”   阮幸:“……”   纪淮:“……”   纪淮的内心已经破防,他生无可恋,“好……”   纪随与点头,像是才注意到旁边的叶书萱,难得好脾气地关心起侄子的感情生活来,“这是你女朋友?”   叶书萱微微低头,大方得体中多了点害羞,她虽有些不甘不愿,但也明白抓紧纪淮更重要,“小叔。”这句称呼已经算是默认两人的关系了。   但下一秒,纪淮却否认了,“我朋友。”   叶书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用力攥了下掌心,贝齿咬着唇瓣,神色略有些幽怨。   此刻纪淮心里乱糟糟的,正努力思考该如何私了的办法,神色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但哪怕他注意到也不会发现问题。   “这样。”显然纪随与并不真正在意两人的关系,他不咸不淡道,“那也没什么区别,按辈分都该喊声‘小婶婶’的。”   叶书萱:“……”   对于叔侄二人的行为,她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但她绝对不会这么称呼阮幸!   就这么短暂僵持几秒。   纪随与并未勉强,他朝纪淮看了眼,“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说罢,牵着阮幸从旁边离开。   好似坐了一趟过山车,起起伏伏,经过轨迹最高点时游乐园突然停电,心情在半空中飘荡着,未有真实感。   如入云端,异常茫然。   阮幸晕乎乎的,沉浸在膨胀出来的情绪中,仅余的想法便是——   这就是辈分压制!   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吗!   她当初是怎么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牛逼的主意的!   是天才吗!   *   安静走过连廊,露台风大,阮幸渐渐缓过神。   思索起方才差点翻车的修罗场,阮幸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这种发展轨迹太不合理,纪随与也太过超常发挥了……   而且依着纪随与的性子,不像是会和其他人多讲那些。   阮幸悄悄仰头,觑着纪随与,想找些蛛丝马迹来。   纪随与提醒:“小心台阶。”   他又问:“看什么?路都不会走了?”   被逮个正着的阮幸:“……”   阮幸有几分犹豫:“纪哥哥……”   纪随与看她:“怎么了?”   阮幸咬着下唇,异常纠结,刚才那瞬她突然想要坦白,可被欺骗的感觉并不好,她怕纪随与生气,更怕纪随与再不理她。   片刻,阮幸摇摇头,目光躲闪,小声道,“我饿了。”   ……   两人在偏厅坐下,纪随与陪阮幸稍微吃了点东西。   片刻,阮幸接到阮则拨来的电话,她接通,对面传来阮则的问话声,“你现在在哪儿?准备回去了。”   “在、在……”阮幸对这边很陌生,转头看了圈,回答不上。   正巧纪随与端了份草莓蛋糕过来:“要不要再吃点?”   偏厅只他们两人,环境静谧,纪随与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入阮则那边,一清二楚,阮则眉头微皱。   这时,同样在宴厅的纪淮从阮则附近路过。   不久之前,纪淮已经捋顺思路,准备找阮幸好好聊聊,掰扯清楚,私下了结,但他给阮幸拨了数通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还直接被拉进黑名单。   纪淮脚步微顿,走向阮则,“阮则。”   阮则抬眸,轻点头。   纪淮问:“看到阮幸了吗?”   阮则:“没看到。”   纪淮默了瞬:“我找她有点事,能联系上她吗?”   手机里的通话没有挂断,隐约还能听到阮幸和纪随与说话的声音,阮则面不改色为阮幸打掩护,“联系不上。”   纪淮情绪不高:“行。”   等纪淮离开后,阮幸也重新将手机移至耳侧,“哥你现在在哪儿,要不我过去找你。”   阮则淡声:“和你分开的地方。”   阮幸:“好,那我现在过去。”   ……   五分钟后,阮幸找到阮则,两人一起离开庄园。   车子平稳行驶在回家的路上,道路两侧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霓虹在其间闪耀着,飞速倒退的路灯连成一条光带。   压抑不住的心虚,让阮幸难以面对纪随与,特别是纪随与细心的照顾,阮幸更是坐立难安。   在接到阮则的电话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路上,阮幸一改往日聒噪,望着窗外景物发呆。   沉默在车厢内不停酝酿发酵着。   快要到家时,阮则忽然开口:“学会游泳没?”   阮幸:“?”   她嘟哝道:“我又不爱游泳。”   阮则手指微曲,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膝盖,没有接腔。   虽然不知道阮幸是在哪儿学的坏毛病,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总得好好教,给掰直了掰得根红苗正才行。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就在阮则思考未来的可行性教育时。   阮幸也在发愁,不安感愧疚感席卷心头,她还心慌的要命,心脏突突直跳,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毕竟纸包不住火。   可她一想到和纪随与坦白,就又瞬间怂了下来。   阮则出声后,阮幸想起身边还有个活人,大概……也许……应该能够帮忙参考,顺便出个主意吧……   阮幸故意咳了两声,引起阮则的注意。   阮则果然侧头看过来。   阮幸一本正经道:“哥,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阮则神色未变。   可在他的注视下,阮幸莫名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她舔了舔微干的唇瓣,有那么点不自在,“你别误会啊,真是我朋友。”   阮则“嗯”了声,示意她说下去。   “她最近谈了一个男朋友,她还挺喜欢她男朋友的,就是她俩的身份有点问题,而且她一开始接近她男朋友带了点目的性。但是吧这感情来了谁都控制不了是吧,后来就……”   说到一半,阮幸忽然停了下来。   阮则挑眉:“后来?”   阮幸叹了口气:“算了,不想跟你说了,你都没有感情经历,说了你也不懂,你根本理解不了我朋友。”   阮则:“……”   他其实挺想了解了解这长歪的小混蛋的心理历程的:)   阮幸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就这么着吧……   就在阮则刚表现出洗耳恭听状,正准备旁敲侧击几句,引着阮幸继续说下去时。   阮幸再次叹了口气,无端感慨,“哥,真羡慕你,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挺好的,都没有多余的烦恼。”   阮则:“……” 第44章 44 离我小叔远点   翌日, 淡金色晨曦透过窗帘,房间内是朦胧的光晕。   阒寂的环境倏地被电话铃打破,阮幸翻过身,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最后从被子里翻出裹在其中的手机。   她微眯着眼,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是冯音韵。   阮幸愣了下, 瞬间清醒过来。   昨晚宴会时在翻车边缘发生的小插曲历历在目, 她回家后都烦恼得吃不下饭,失眠到半夜才睡着。   这会儿看到冯音韵的电话,阮幸下意识想到纪淮。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好半天,直到铃声即将消失时, 才迟迟接通, 语气很飘,“喂, 冯姨?”   “小幸还没起床呢。”冯音韵听出来她嗓音微哑, 笑着道。   这个态度应该不是要对她批评教育,阮幸安心,声音跟着轻快起来, “我平时都起好早, 就这一次赖床,还被您逮到了。”   冯音韵打趣:“这么巧?那你做坏事是不是要特别小心了, 说不定刚好就又被我撞上了。”   “……”阮幸微妙又心虚,她忙问道,“冯姨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提到这个,冯音韵语气忽变, 严肃中带着忿忿地谴责,“纪淮今天和我承认错误了,是他做得不对,不该惹你生气。”   阮幸茫然:“?”   冯音韵语重心长道:“小幸,你别误会,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替纪淮那混小子说话。你说你,都被他欺负都受委屈了,还不和冯姨说一声,你妈妈不在身边,冯姨更要好好照顾你才行,小时候你还天天和我聊心事呢,现在长大倒是生疏了。”   阮幸不知道纪淮到底承认了什么,她含糊其辞,“您别生气,纪淮哥也没怎么欺负我。”   冯音韵不信:“他什么德行我清楚,要不是事态严重,哪儿会主动向我承认错误。小幸,你别替他说话了。”   阮幸:“……那就一点点好了,我现在都忘了。”   冯音韵:“小幸这么懂事干嘛,这可不能忘,必须让他和你道歉,让他好好补偿你才行。”   阮幸:“……好。”   ……   直到切断电话,阮幸都没弄明白纪淮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且冯音韵向来对她很好,这次也是无条件站她这边,一直数落纪淮的不是,让阮幸挺不好意思的,只得为纪淮说着好话。   阮幸呼了口气,从通讯录找纪淮的电话。   翻了翻,这才想起来昨晚和纪随与在一起时,纪淮一直给她打电话,她烦得要命直接把人扔进黑名单了。   电话只嘟了声,立即被接通,对方就像是专门守着一样。   阮幸问:“纪淮,你和冯姨都说什么了?”   纪淮哼了声:“终于舍得和我联系了?从昨晚开始,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还敢把我拉黑?你可真行。”   阮幸无语:“那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   纪淮:“你有本事报复我,你有本事接电话啊,算计我小叔算什么?牵连无辜你有意思吗。”   “……”阮幸哑然。   事情已经乱作一团,阮幸心情并不好,而且纪淮都不是受害者,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她承认她有错,可她真正对不起的就只有纪随与一个人。   她不想,也没必要和纪淮作出解释。   阮幸语气不耐:“你要是想说这个,我挂了。”   纪淮恼火:“你敢!”   阮幸:“就这样吧,再见。”   纪淮阻拦:“欸你别,我们聊聊。”   阮幸动作微顿:“嗯?”   纪淮:“电话里说不清,见面聊。”   犹豫片刻,阮幸同意纪淮这一提议。   临切断电话之前,纪淮还不忘多威胁句,让阮幸不准再将他联系方式拉黑。   ……   阮幸早上是睡过头,才没有和阮则去公司,但她下午要按时过去。因此她和纪淮约在公司附近她常去那家咖啡厅见面。   午后阳光使人昏昏欲睡,咖啡馆内寥寥几人,大多是拿着电脑办公的商务人士,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其间。   阮幸进去时,门前挂着的风铃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声。   纪淮坐在角落位置,他抬头看到阮幸,“阮幸。”   阮幸转过头,对视后朝纪淮走去。   她注意到桌面上的那杯冰美式,被喝掉大半,悬浮在表面的冰块也早已融化了,想来纪淮应该是等了许久。   阮幸挑眉:“我没来晚吧?”   她故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自问自答道,“一点二十五,我还提前五分钟呢。”   纪淮预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阮幸开始找茬,“你今天怎么这么准时?比我还早呢,我以为你都没有时间观念呢。”   纪淮:“……”   在阮幸刚回国那阵子,家长为了撮合她和纪淮,让他俩多加相处好好培养感情,三天两头催促着他们出门约会。   但当时纪淮是一直把阮幸当小祖宗的,看到她就头疼,哪儿想和她约会,碍于冯音韵的逼迫,他只想让阮幸知难而退。   因此,五次约会里,纪淮能够迟到四次。   纪淮自知理亏,转移话题,“喝点什么?”   阮幸在心里骂了句‘狗男人’,拉开椅子,随意坐下,“不用了,想聊什么快点讲,我很忙。”   纪淮:“……”   到底谁是讨债的?   纪淮憋着火儿,喝了口水,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阮幸,我知道小女生都有点独占欲,你呢从小就挺霸道,看到我和其他女生关系稍近些肯定会不高兴……”   阮幸:“?”   “……我再解释一次,我和叶书萱只是工作上的同事,上次你和我妈告过状,我手头上的那个项目便转给其他人负责,之后和叶书萱都没有接触过……”   “别别,你可别这么说。”阮幸打断,“昨晚你俩可还一起出席人家的寿宴,你是觉得我眼瞎看不到你旁边杵着个那么大的人?还是觉得叶书萱换套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   纪淮:“……”   纪淮耐着脾气解释:“我总要有个女伴吧?我前阵子先给你打电话,是你拒绝我,我也和你说我找其他女生做女伴,你说你没意见,你现在吃醋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阮幸无语,想说全世界那么多女生他纪淮怎么就偏偏找上叶书萱了,但想到纪淮的自信程度,怕纪淮更觉得她在吃醋,简直是百口莫辩,她心里梗了下,只当做没听到。   她:“就当这样吧,这个小细节没必要讨论,你继续。”   被这一打断,纪淮酝酿好的情绪都没了,他默了瞬,直入主题,“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不少矛盾,但你不能因为生气想要报复我就对我小叔下手吧?我小叔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出这种事情就不觉得内疚吗?”   阮幸头顶再次冒出一排问号。   说实话,这种话让叶书萱来说还差不多,但……纪淮是哪儿门子的自信?   人贵在自知。   很显然,纪淮没有。   阮幸实在没脾气了:“所以呢?你今天的诉求是什么?”   纪淮:“离我小叔远点。”   “嗯。”阮幸拿过椅子上的拎包,起身欲要离开,“时间不早了,走了,记得结账。”   “?”纪淮被突然到,他跟着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就是没谈妥的意思呗。”阮幸耸肩,“换个词‘不可能’,懂了吧,长辈间的事情当侄子的就不要多管了。”   纪淮脸色瞬间沉下来:“阮幸!”   阮幸抬眸看他。   纪淮严肃道:“我小叔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他知道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吗?不知道吧。就算咱俩现在还没有订婚,但从年初开始阮纪两家已经把谈婚论嫁的事情提到日常中,只差形式。”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骗我小叔,这些事情你敢让他知道吗?你想过真相曝光的后果吗?我妈平时对你不错吧,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   “你离开我小叔,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   阮幸垂眸沉默,半晌,“我会解决。”   ……   离开咖啡厅,再次撞向门前的风铃。   燥热空气扑面,阮幸摸了下锁骨间的项链。   *   虽然阮幸承诺会认真处理,但一想到纪随与可能会出现的冷漠的表情,亦或是从此与她划分界限,有过的甜蜜如泡影般消散。   阮幸便下意识逃避,像只脑袋钻进沙子里的鸵鸟,她看到纪随与发来的消息都能心尖一颤,犹豫很久才回复,接到纪随与电话时也是满怀心事,不想多谈,态度不自觉敷衍起来。   很不凑巧的是,这一周来,纪随与每天都有好几台手术,无闲暇时间陪伴阮幸,他哪怕是察觉到不对,也只能给阮幸拨了电话,询问关心她。但阮幸情绪消极,通常情况两人简单聊过几句,电话两端陷入长久沉默,阮幸以自己很忙便切断电话。   久而久之,两人陷入近乎冷战的状态。   ……   周五晚,纪随与终于清闲下来。   他忙完工作,回办公室换下衣服,立即和阮幸联系。   等许久,那边终于接听,没有以往雀跃的声音,只是沉默。   纪随与开口:“在公司吗?我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阮幸犹豫:“我、我有点忙……”   纪随与态度强硬:“我快到了,你收拾一下下楼。”   阮幸:“我还没下班。”   纪随与:“我等你。”   阮幸:“……好吧。”   其实差五分钟便到下班时间,阮幸挂断电话后便下楼了。   这边不好停车,阮幸站在路边等待,她没等到纪随与,倒是先等到叶书萱。   叶书萱应该也是在等车,走到阮幸旁边后开始玩手机。   两人这段时间无工作外的交流,井水不犯河水,这会儿也是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片刻,叶书萱忽然开口,“你是在报复纪淮,对吗?”   阮幸:“……”   叶书萱:“纪淮不喜欢你,你做这些只会让他更讨厌你,他会恨你破坏他的家庭和谐。”   阮幸:“……”   阮幸收起手机,抬眼看向叶书萱,盯了几秒,嗤笑道,“我家没人跟你有仇吧?你当初怎么不为了我家的家庭和谐离纪淮远点呢?喜欢纪淮?还是喜欢和我抢东西?”   两人之前齐齐住院那次便已经撕破了表面的平静,叶书萱在阮幸面前很少掩饰,她神色未变,淡淡道,“原因和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确实。”阮幸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做了坏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纠正一点,我不是在报复纪淮,我是在报复你。”   叶书萱诧异。   阮幸对着她笑:“我是因为你喜欢纪随与却又求而不得,才去追的纪随与,不好意思,我得到了。这个结果,你开心吗。”   阮幸并不准备就此放过她:“应该开心吧,你会祝我们幸福的,对吗?毕竟你暗恋那么久,你也不想看他失恋难过吧。”   霎时间,叶书萱脸色变得惨白。   从前的回忆如汹涌洪水般翻涌上来……   在叶书萱六七岁时,柯雪卉重病去世。   时至今日,叶书萱对柯雪卉的记忆只剩下阮景同第一次去医院探病离开后,柯雪卉将她拉至床边,叮嘱她一定要努力讨阮叔叔的喜欢。   叶书萱原本不太明白,直到后来断断续续收到想要的彩笔,精致的小裙子,昂贵的零食……   而这些东西还只是阮叔叔的助理随手买的。   听柯雪卉讲,阮叔叔家很有钱,房子大到可以在里面踢足球,亮晶晶的珠宝钻石都可以给小孩儿当玩具玩。   每每这时,柯雪卉又会一脸愤恨,诅骂她父亲叶建成没一点出息,天天只知道听奶奶的话,随之而来的是悔恨。   叶书萱按照柯雪卉的要求,在阮景同面前装乖装可怜。   果然,阮叔叔是一个心软的人,哪怕柯雪卉去世后,他依旧按照柯雪卉临终前的请求,对她多加照顾。   这种相处瞒不过家人的眼睛,在叶建成发现有利可图后,便要求叶书萱在阮景同面前卖乖,为他捞好处。   阮景同不是傻子,自然拒绝。   叶建成恼怒,在她要见阮景同的前一天晚上拉着她打了好久,直到身上留下明显又恐怖的痕迹。   带着威胁的意图不言而喻。   阮景同曾警告过叶建成,并报警处理,但叶建成只说是家里小孩不懂事教训小孩子,与阮景同无关。   阮景同是可以让叶建成受到惩罚,但考虑到叶书萱在家里的处境会愈发艰难,而他可以施舍一点善意,但绝不会将叶书萱带回家收养,因此作罢。   最终,阮景同按照叶建成的意思给他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   叶书萱再一次受到叶建成毒打,是在她中学时期。   叶建成贪污公款被公司辞退并告上法庭,他将阮景同当成冤大头,要阮景同帮他摆平。   以前阮景同念着叶书萱才几岁,和家里女儿差不多大,于心不忍才答应叶建成的要求。   而这次并非小事,叶书萱已经十五六岁,不像那时候那么依赖于原生家庭,他也一直在资助叶书萱上学,因此果断拒绝。   这么多年来,叶书萱早已摸透了阮景同的脾气,知道如何能获得最大利益,她找阮景同替父亲道歉,并澄清立场,让对方一定不要因为她而帮叶建成,不经意间给阮景同发现身上的伤痕。   阮景同动怒,托人以最快速度结案,叶建成依照贪污金额被判有期徒刑。   这么一来,奶奶、继母、和弟弟都要恨她,叶书萱在家里的生活并不好过。   但叶书萱不在乎,她对家人失望透顶,她家人和叶建成一样,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可以从阮景同身上捞好处的工具。   而且叶书萱享受过有优渥的资源,她知道哪个更好,她想要的是如阮幸一般,她要努力将这些变成不那么痴心妄想。   这桩事情结束后,叶书萱被阮景同接到阮家暂时小住几日。   叶书萱和阮幸一个学校,阮幸是高额学费,叶书萱虽然成绩不错,但没到免学费的标准中,仍是被阮景同花钱弄进去的。   怕叶书萱有心理阴影,阮景同想着两个小姑娘年纪相差不大,还算是校友,有共同话题,便叮嘱阮幸多陪陪叶书萱。   阮幸不悦,但听阮景同的描述,觉得叶书萱也挺可怜的,勉强同意让叶书萱留下几天,只不过对她并无好脸色。   一次,阮幸被冯音韵邀请去家中做客,阮则一起。   家里就只剩下叶书萱,正巧做饭阿姨有事情请假一天,叶书萱无法吃饭,她善解人意和阮幸说不用管她。   阮幸被念叨的头疼,忽然想起阮景同说过的凄惨事情,难得发善心,带上叶书萱一起出门散心。   也就是那次,叶书萱第一次见到纪随与。   那时候阮幸迷上打电玩,难得碰到可以欺负的玩伴,陪冯音韵聊了几句后,便拽着纪淮去游戏房打游戏。   阮则不感兴趣,去书房看书。   虽然因为方如怡和阮景同离婚的事情,冯音韵见着这个□□心里不怎么舒服,但她还没到和小孩子计较的份上,对叶书萱态度平平,在阮幸三人散了后,也让叶书萱随便玩。   叶书萱惯会看人眼色,而且阮幸显然不想和她玩,阮则更想安静,所以留下来陪冯音韵才是上策。   午饭时,家里阿姨做好饭,要上楼喊人,但锅里煲着汤不方便,叶书萱主动接过这活儿。   她先去书房找阮则,见到了正和阮则交流学术的纪随与。   二十岁出头的纪随与还带着些许少年气,又有成年人的稳重,骨相优渥,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因此不小心绊倒。   纪随与抬手扶住她肩膀,视线掠过,和阮则讲话,语气带着笑意,“你妹妹怎么毛毛躁躁,还是小孩儿呢。”   阮则一如既往的冷淡:“不是。”   ……   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穿公主裙的阮幸时,叶书萱便懂得了‘嫉妒’这个词,她讨厌阮幸,但又想成为阮幸。   不知道是纪随与的误会让她有片刻成功取代阮幸的快乐,还是纪随与太好看,叶书萱觉得她是一见钟情了。   再后来,叶书萱无意中搞到纪随与的联系方式,她捏造了一个大学学妹的身份接近纪随与,但只一条短信便被对方拉黑。   她又努力了几次,一无所得。   从很小的时候,叶书萱便清楚能得到的结果才最重要。   她很少做没有利益的事情,但那时候仍存了些天真,想要拥有纪随与的念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是她的求而不得。   现在重新提起,挫败悔恨等交织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凭什么她看上的东西,会被阮幸得到……   除了家世,她不比阮幸差,既然阮幸能得到纪随与,她当初再坚持些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阮幸比她略高一些,此刻冷冷睨着她,那眼神和阮则如出一辙,好似在看什么不相干的东西。   藏在心底的阴暗也跟着窜出来,叶书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用力咬着口腔内的软肉,直到尝出铁锈味。   就在这时,叶书萱看到端着杯奶茶迎面走来的纪随与。   阮幸正背对着马路,并未看到对方。   叶书萱收回视线,故意道,“小幸,你喜欢纪随与吗?”   阮幸并无和她交心的意思,低头翻弄手机。   叶书萱猜到阮幸不会回答,她垂着眸,“我一定离纪淮远远的,你能不能放过纪随与,你都不喜欢他,你不能为了报复我,让大家都受伤……”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有完没完。   而叶书萱还是最不该这么说的人,阮幸烦躁,她正欲开口让对方不快,但抬头那瞬,忽然看到已至身前的纪随与。   所以刚才的对话…… 第45章 45 我朋友失恋了   “纪……”   阮幸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愣了瞬,她觉得该说点什么,但看到纪随与平静的表情, 声音却像是黏在一起根本发不出来。   而且也都是徒劳, 是狡辩……   阮幸咬了下唇,视线未移, 等待最终宣判。   夕阳西斜, 天边云霞瑰丽,高楼耸立,如穿梭其间。   城市中心人来车往,哪怕是深夜,也从未真正安静下来过, 但此刻, 阮幸却如失去听觉一般,四周阒寂无声, 荒凉可怖。   一秒。   两秒。   ……   纪随与完全走到阮幸面前。   ……   纪随与将手中的奶茶递过去, 声音温和,“你前几天不是想喝这家的奶茶,刚才路过就买了。”   如果不是放在心上, 怎么会记得。   阮幸手臂垂在身侧, 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指尖发白, 迟迟没有接过,她觉得她不值得……   纪随与握着奶茶的手掌悬在半空,依旧是方才的语气,满是包容,“现在不想喝?那算了, 反正等下要吃——”   “不是。”阮幸打断,在纪随与收回手臂之前,她连忙接过奶茶,干巴巴道,“想喝的。”   纪随与摸了摸阮幸发顶,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奶猫,随即指了下路口,解释道,“那边堵路,车子开不过来,只能停在路边,我们现在要走过去。”   阮幸低声:“嗯。”   纪随与牵住阮幸:“走吧,去吃晚饭。”   阮幸:“嗯。”   纪随与关心:“现在饿吗?”   阮幸敛眸:“还好。”   这般并不是叶书萱想要的结果。   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互动,叶书萱表情难堪,眸底是不加掩饰的嫉妒,她漂亮的镶钻美甲不知何时刺入掌心。   两人转身,即将离开。   叶书萱手掌攥得更紧,痛意提醒着她,她望着纪随与侧脸,“纪随与!”   纪随与恍若未闻,准确来说,从来时到离开他未看叶书萱一眼,仿佛是对待路边灯柱亦或是广告牌这种物件。   但阮幸脚步微顿。   纪随与侧头,像是在错开她的注意力,“今天吃凉了吗?”   阮幸下意识摇头,她心里乱作一团。   那么一点距离。   叶书萱是故意的。   纪随与不可能听不到。   可他却只字未提,反而说着不相干的事情。   像是在……粉饰太平……   *   “热恋”是舟城有名的情侣餐厅。   虽然名字直白又庸俗,但在各大app上的评分都很高,顾客络绎不绝,要提前两个小时排号。   之前阮幸准备表白时,便是选了这家餐厅。   只不过当时突发意外事件,再来这边就挺不合适的。   正因为一直没有来过热恋用餐,阮幸对它很是好奇,一直念念不忘,曾举着手机给纪随与看,说等有时间一定要来。   红粉色的装潢在整条街区异常显眼,同色系的霓虹灯泡在门牌周围有节奏的跳动着,等候区乌压压坐了大半,男女人数平均,全都是前来用餐的小情侣。   只是站在店门口便能感受到粉色的恋爱气泡。   下车时,阮幸微怔。   她抬头茫然看了眼纪随与,没想到回来这边吃饭。   而他们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纪随与提前预订有位置。   侍者引路,两人进入包厢。   “我们店里以双人套餐为主,如果您想单点,那也是可以的。”侍者翻开菜单,简单介绍道,“您的口味如果偏清淡一点,可以选择‘情窦初开’这款套餐。”   “另外还有‘爱到浓时’‘情意绵绵’等多种套餐可供选择,每款套餐的主题都略有不同,图片和实物相同,旁边标注有具体菜品,您可以根据个人喜好选择。”   说完,侍者将菜单推到阮幸面前,倒着茶,安静等待。   菜单是粉色的外皮,日记本的造型,边缘系着淡金色的丝绸蝴蝶结装饰,内页花花绿绿,有很多可爱的手绘图案。   包厢内的所有装饰,全都是成双成对的。   从看到纪随与开始,阮幸一直不安着。   直到抵达餐厅,她的不安和愧意达到极点。   阮幸把菜单推给纪随与,低头沉默。   纪随与眸中滑过暗色,他随意翻了几页,动作中带着心不在焉,他询问道,“你们的招牌套餐是什么?”   “‘神仙眷侣’这款套餐是近三个月的销量王。”   “就这个吧。”纪随与合上菜单,“你看着来就好。”   “好的,菜品制作大约需要十到二十分钟,请您耐心等待。这边有呼叫铃,我的工号是20,有事情可以随时找我。”   一时间,包厢内只剩下阮幸和纪随与两人。   墙壁的隔音不太好,隐约能听到隔壁小情侣的嬉笑声。   和他们热闹的氛围相比,阮幸和纪随与则像是异类,包厢的空气仿佛要被抽空一般,诡异的吓人。   “纪随与。”   阮幸咬了下唇,突然开口,她头一次很正经地喊纪随与的名字,停顿两秒,望着纪随与的眼睛,很认真也很严肃。   “你没有想问我的吗?”   纪随与沉默。   这一周以来,他并非感受不到阮幸的态度变化。   没有立即见阮幸,一方面是工作确实很忙,全都堆积在一起,分身无力,另一方面是他在犹豫……   从一开始,纪随与便知道阮幸的目的。   可小姑娘向来没心没肺,做事没有定性,纵使他心有七窍也摸不清阮幸的真实想法。   是喜欢他,是喜欢他的脸,亦或是只单纯的利用他?   现在看来,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纪随与知道,在他勉强算是消耗过应被使用的价值后,这意味着他随时会被阮幸抛弃。   虽然他是心甘情愿,可想到这个结果,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想要一个人停留,纪随与有千般万般的手段。   可让一个人爱让自己,纪随与束手无策。   原本纪随与便是这么想的,只要阮幸留在自己身边就好,管她心思在谁身上,人终归是自己的。   但他忘记人性,人的欲望无止尽,一旦尝过就不想放开。   现在他不仅想要阮幸,还想要她的喜欢,要她强烈的爱意。   ……   纪随与:“喜欢我吗?”   阮幸抿唇,桌布之下的手指下意识揪着裙摆。   虽然最初的目的不纯,但她是喜欢的,在一起时的雀跃心动也只是因为喜欢,现在的难过也是因为喜欢。   可是纪淮那天说的话反复萦绕在耳边,提醒着阮幸。   想到从小便对她很好很好、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冯音韵,如果得知她犯下的错事,不知该有多失望。   以纪随与的骄傲,他肯定是不甘心被欺骗不甘心被利用,而且他之前他还说过‘辈分很重要’这样的话,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特别特别生气吧……   宴会那天的蛛丝马迹太多,稍稍串联,便能窥到真相。   纪随与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更何况还有方才叶书萱说的那些话,更加直白了……   可直到现在,纪随与都没有揭穿她,态度如往常无二,已经给她留足了体面。   阮幸知道,她做错了事,就该来承担后果。   再逃避下去,就实在不像话了。   阮幸嗓子略有些干涩,却不再犹豫,“不喜欢。”   纪随与不语,只是看着她。   裙摆被阮幸扯得皱巴巴的,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你刚才应该听到叶书萱说了什么吧,她说的没有错,我是因为要报复她,才和你在一起的。”   “她喜欢你,她抢走纪淮,所以我也夺人所爱。”   “纪淮和我不止是朋友关系,他……还算是我的未婚夫,只是还没有订婚,这件事没有放在明面上罢了。你工作忙,平时很少回家,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们第一次在急诊室见面,那天晚上我和纪淮有约会,但他没有赴约,两个小时后听朋友讲他和叶书萱在一起,所以我去医院偶遇你……”   “够了。”   纪随与打断。   阮幸未停,继续坦白着她曾做过的事情。   “……那天我没有扭伤脚,我故意的。”   “我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我全家都不擅长做饭,给你送的便当全都是我家阿姨做的。”   “我第二次扭到脚和纪淮也有一点关系吧,之后是故意住院,因为想和你多点机会接触。”   “哦,差点忘了姜慎哥,我和他认识不是偶然,是我听朋友说你们关系很好,知道昼夜营业那天他会在现场,我特意过去,特意和他认识,为了接近你。”   ……   “纪随与,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我脾气很差很任性,纪淮以前还说我有公主病。我从来不是你喜欢的单纯小白花那种类型,或许曾经是,但那是我装出来的,为了让你喜欢上我。”   一字一句,像是没有手柄的匕首,扎在阮幸心里,也刺痛着纪随与。   准确来说,从阮幸说出那句‘不喜欢’时,纪随与已经受了重伤,还有后面那一遍遍的纪淮的名字。   所有的,都与纪淮有关。   纪随与以前没想过这些,现在感受如刀绞般的心痛。   报复的前提是恨意吧,有恨意之前总会有爱意。   两人都沉默着。   从第一句话说出的时候,阮幸就已经无颜面对纪随与。   但她还欠纪随与最后一句道歉,可开口时,嗓子却像哑了般,这句道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阮幸知道原因,因为一旦说完,她和纪随与将再无瓜葛。   ……   阮幸只犹豫了瞬,闭上眼睛,“对不起。”   最后的尾音带着颤,话音落下,情绪翻涌着,说不清是释怀多些还是愧疚多些,但匕首刺破的伤口愈来愈大。   阮幸轻声说了句‘再见’。   她低头离开。   “阮幸。”   纪随与攥住阮幸手腕。   阮幸脚步微顿,并未回头,抢在纪随与之前开口,语气与方才的平静不同,多了许多冰冷。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两家情谊还在,所以……别闹得太难看……”   纪随与唇线紧抿,再次问道,他声音很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不喜欢我?”   “不喜欢。”阮幸违心。但她不配说喜欢,也配不上纪随与的喜欢。   “确定?”   “嗯。”   “明白了。”   纪随与缓缓松手。   转瞬间,纪随与敛了神色,举止规矩,一如初见时那般,清冷如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积雪。   他说:“我送你。”   阮幸:“不用。”   她补充:“谢谢。”   随即,阮幸走至包厢门口。   刚巧侍者正要进来上菜。   开门的瞬间,阮幸差点撞上对方。   阮幸又留了句“对不起”,匆忙离开。   包厢内只剩下纪随与一个人。   侍者将菜品放上餐桌,在之前他就觉得这对情侣间气氛怪怪的,现在这样,他隐约猜出原因……   他小心瞄了眼纪随与,按规矩道,“祝您用餐愉快。”   “等等。”纪随与叫住他。   侍者心里紧张了瞬。   “剩下的不用端上来了。”纪随与说。   “但……还是要付钱的……”   “我知道。”   都没有女主角,这顿晚餐也没有意义了。   纪随与心里哂笑,他接着离开包厢,到楼下结账时,发现已经被阮幸结过了。   *   从餐厅离开,阮幸再次看到门外等候区的小情侣们,还听到身边的女生朝男朋友撒娇要亲吻。   本来她和纪随与也应该是这样,可是现在都被她搞砸了。   阮幸难受得要命,咬着唇瓣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铁锈味儿充斥在唇齿间,她飞快离开这条街道。   但又不知该去哪里,茫然地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头顶像是有一片乌云,一直飘着,即将下雨。   忽然,身侧传来汽车鸣笛声。   阮幸踢着小石头,并未抬头。   车子跟着她,继续鸣笛。   阮幸烦躁不已,想跟对方理论一番,她看过去,透过半落的后车窗看到里面的阮则。   阮则:“上车。”   阮幸的火苗瞬间灭了,干巴巴“哦”了声,拉开车门上车。   阮则皱眉:“急着下班,就是为了在马路上晃悠?”   阮幸:“我锻炼身体。”   阮则表情嫌弃:“……你上次办的健身卡都过期了吧,去健身房的次数超过两次了吗。”   阮幸低着头,语气很冲,“要你管,烦不烦啊。”   声音带着些许哭腔,阮则哪儿还能发现不了她的不对劲儿,他伸手抬起阮幸脑袋,只见对方眼睛红红的,眼泪默默往下流。   阮则无奈:“哭什么,说还不能说了?”   说话间,他拿过抽纸盒,抽了几张纸,给阮幸擦眼泪。   阮幸不吭声。   阮则向她道歉:“是我说错话了,行不行?别哭了,你妆都花了。”似是为佐证,他还特意把沾湿的带着颜色的纸巾给阮幸看。   阮幸:“才不是因、因为你,少往脸上贴金!”   哭腔更甚,发音变得模糊。   可能是有人在旁边安慰,阮幸委屈之意被放大,如开了闸门的洪流,再控制不住,她忍不住哭出声。   但又有点丢人,她趴在阮则手臂上,眼泪顺着衬衣袖子渗透到下方,阮则感受到湿意,像是打翻了水杯一样。   妹妹成年后很少哭过,听着呜呜的声音,凄凄惨惨,阮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捏了捏阮幸后颈,“谁欺负你了?”   阮幸哭声更大了,很有倾诉欲,“我朋友失恋了呜呜呜。”   阮则:“……”   忽然想起上次,这小混蛋要剖析心理历程时,说到一半突然对他展开人身攻击,阮则气笑了。   他有点无奈,故意道,“你朋友失恋你哭什么?”   阮幸并未听出他的恶意:“我替她难过。”   阮则:“她自己不会难过吗?”   阮幸默了瞬,闷声闷气,“我……我比较有同情心……”   阮则抽出手臂,换了个干净的地方给阮幸垫着,“刚才那块袖子湿了,你继续哭吧。”   阮幸:“……” 第46章 46 快要向欲望投降   房间内昏暗沉寂, 月光透过窗子映在地板上。   纪随与合上门,抬手按亮灯光开关,脱在地毯上的鞋子整整齐齐, 他与往常无异, 回家后先进浴室洗澡。   再出来时,纪随与穿着白色浴袍, 身上沾着水汽, 黑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躺在桌面的手机震了下,纪随与拿起,看到是姜慎发来的消息。他点进对话列表,准备回复。   但下一秒, 纪随与微微怔神。   ——在姜慎名字上面, 是阮幸的名字。   ——是唯一的置顶。   思绪忽然被扯到一个小时前,想起阮幸伤人又决绝的态度, 纪随与蹙了下眉, 甚至忘记等待他回复的姜慎。   他盯着屏幕,在客厅坐了许久许久。   ……   最终,是一通电话惊破整室静寂。   他家老太太打来的。   任铃声响了好半天, 纪随与捏了捏眉心, 朝窗外明月望了眼,无奈接通电话, “妈,这么晚你还不休息吗?”   “打扰到你了?现在在约会?”老太太来了劲儿,继续问道,“小与,你这周休假是吧?准备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吃饭?你女朋友爱吃什么?有没有忌口?我让人提前准备着。”   前段时间, 家里想安排他和苏筠的相亲,被纪随与有事为由拒绝了。没几日他和阮幸在影院门前便碰到苏筠。   苏筠懂事得体,没戳穿那点谎言,主动和家里说两人都是医生,工作太忙,职业不合适。   这头一回相亲,还没见面,便以失败终结。   老太太颇受打击,那之后好一阵子都没在纪随与面前提催婚的事情,只不过安排相亲的念头并未消失。   没多久,老太太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嘛。   再不成还有,第三次第四次,那么多适龄女孩子,总不可能没一个合适的吧?   纪随与颇为无奈,只得松些口风,告知老太太他已经有女朋友这回事,以此摆脱后续烦恼。   只不过,被逼迫相亲的烦恼是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老太太时不时催促他带女朋友回家转转。   纪随与知道老太太的想法,无非就是不相信罢了,觉得他是在找借口敷衍推塞,要见到真人才罢休。   纪随与倒是无所谓,他对阮幸的感情始于一见钟情,压抑酝酿了几年,如今得见希望,自是无比认真。   而且对于这段关系的终点,他是有不小的野心,既然小姑娘主动步入圈地,他哪儿会给机会让对方离开。   但这些,都只是纪随与的沦陷。   他很清楚,阮幸还只是在泥潭之外散步,还谈不上泥足深陷,随时可以脱身。   所以不是纪随与不愿带阮幸回家,而是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他顾忌着阮幸,还怕稍有不慎,容易将小姑娘吓跑,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在那次晚宴上,纪淮知道他和阮幸在一起的事情,阮幸无遮掩的意图,他们的关系也无需隐瞒。   再加上老太太催得紧,纪随与便同意下来。   刚好他大嫂冯音韵在为阮幸和纪淮的订婚宴做准备,虽然临时换人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但不好真到那一步。   因此,纪随与是准备借着带阮幸回家吃饭的机会,顺便告知家人他和阮幸在一起的事情。   在纪随与想法中,唯一有点问题的事情便是略有些混乱的辈分关系,毕竟阮幸喊了他大嫂和大哥二十几年的‘阿姨’和‘叔叔’,但这只是一点小尴尬而已。   至于阮幸烦恼的事情,在纪随与眼中从来都不是问题。   纪随与答应的是这个月底之前带阮幸回家转转,他原本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和阮幸商量,但没想到阮幸竟直接提出分手。   ……   思及此,纪随与眉心紧蹙,语气带了些敷衍烦闷,“我们最近不太方便,以后有时间吧。”   “没时间?”听到这,老太太音量提高,满是怀疑地逼问道,“到底是没时间,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女朋友?你妈有这么好骗吗?”   纪随与无奈:“有,真的有。”   老太太:“那回家吃饭,我们是豺狼虎豹不成。”   纪随与:“最近真的不太方便。”   老太太严肃道:“怎么不方便?我对你的信任可就剩那么点了,你想好再回答。”   “……”纪随与默了瞬,低声道,“闹了点小矛盾。”   虽然他说得含糊,但老太太对他那脾气清楚得很,很快便明白纪随与这是吃瘪了,指不定还摔了大跟头。   老太太乐见其成,嗤笑一声,嘲笑道,“平时不挺厉害嘛,怎么连个小姑娘都哄不好,出息。”   纪随与:“……”   本来担心纪随与是凭空捏造个女朋友,现在看来女朋友有九成是真,剩下一成是纪随与故意和她耍心眼。   老太□□心,不再逼迫纪随与,往纪随与伤口上戳了几下后,又撒了点盐,愉悦地挂断电话。   纪随与:“……”   *   “阮则哥,我们出去了啊。”   临出门前,盛千凝道别,语气略有点忐忑。   虽说她和阮幸关系极好,也经常会见到阮则,但阮则实在是太严肃太正经了,盛千凝至今都未免疫,每次面对阮则她就跟犯了错要见教导主任的学生一样。   “嗯。”阮则看了眼旁边兴致缺缺的阮幸,忍不住多加叮咛,“小幸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多照顾点。”   “好。”盛千凝,“不过……今天的门禁……”   阮则淡声:“你们玩得开心,晚上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这意思便是可以放宽时间了,盛千凝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肯定好好看着阮幸,不让她乱跑,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把阮幸送回来,阮则哥你就放心吧。”   阮则:“有事情和我联系。”   自那天阮则在路边接到阮幸,阮幸趴他身上可怜兮兮哭了许久之后,阮幸回到家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都未出门。   神色恹恹的,就像是一朵朝气蓬勃的花朵,渐渐枯萎颓败。   阮则将阮幸的变化看在眼里,他关心阮幸,也试图和阮幸沟通,但阮幸是一副拒绝交流的状态,心思都不知道飘到何处。   今天盛千凝来家里找阮幸,阮则乐见其成,自然愿意她带阮幸出门散散心。   “软软,你哥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出了门,盛千凝故意逗阮幸,“你这几天在家都干嘛了,看把阮则哥吓的,连一贯的原则都不管了,以前可是‘不行’‘不可以’‘必须回家’。”   阮幸手臂支在车窗边沿,瞥了盛千凝一眼,侧头看向别处,显然没有要和她聊这个话题的心情。   盛千凝探过身,手指压在阮幸唇角处,向上推了些,哄道,“好几天都没见我,开心一点嘛!”   阮幸扯着唇角,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盛千凝:“……”   盛千凝无奈:“失恋而已,小孩子才要死要活的,成年人都开始下一春了。我看秦时然就挺好的,他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这几天联系不上你,找我问了几次。今晚给你攒局,他一听你要来,本来有别的事情,现在都推掉了。”   阮幸皱眉:“你别乱说,他是人比较热情。”   盛千凝继续道:“分手就说明不合适嘛,你自己不也这么觉得?当初你接近纪随与不就是为了报复叶书萱和纪淮,现在目的达成,你应该高兴才对。再说纪随与这几天有联系你吗?没有吧,这才是成年人的感情,你看人家多理智。”   阮幸沉默,半晌道,“我都那样骗他,他肯定恨死我了,怎么可能联系我……”   怕阮幸再想纪随与,盛千凝连忙岔开话题,“诶诶诶,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而且你不是都让你哥把中辰那个项目让给纪家了嘛,已经补偿过了,现在谁都不欠谁。”   阮幸嘴唇微动,想说这不一样。   盛千凝低头看了眼手机,终止这一话题,“他们已经到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   会所内场灯光迷乱,人声熙攘,霓虹灯柱在空中乱舞,音乐声震耳欲聋,舞池中尽是摇摆的身影,晃得人眼晕。   姜慎从冰桶中夹了几块冰,放入杯中,冰块和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声,很快淹没于嘈杂声中。   他握着酒瓶,抬手为纪随与添了半杯。   纪随与冷着一张脸,并未推拒。   这是他进门后的第三杯酒,和以往自律克制的作风很不同,简而言之,现在很不像纪随与。   姜慎隐约猜到纪随与出了点问题,毕竟和阮幸在一起后,纪随与的时间便通通归于阮幸,哪会像现在这样一喊就出来。   他试探道:“阮幸妹妹呢?今天不陪她了?”   纪随与动作微顿,抿了口酒,不语。   姜慎还记得纪随与曾经将狗骗进去再杀掉的事情,故作不经意道,“闹别扭了?”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纪随与只握着玻璃杯,手指修长,手背筋脉微凸。   越是风平浪静,越说明事情严重性。姜慎微微正色,大胆猜测,“不会是分手了吧?”   纪随与视线落在别处。   姜慎不知死活:“你被甩了?”   纪随与神色依旧平静,只是为自己又添了杯酒。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姜慎瞥了眼纪随与的表情,眉眼皆是冷漠,他不敢再多言,默默陪着纪随与喝酒。   许久许久,就在新开这瓶酒喝完后,纪随与垂着眼,“应该尊重她,对吧。”   姜慎:“?”   茫然片刻,姜慎忽然想起不久前的对话,电光火石间,姜慎悟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姜慎嘶了声,有点头疼,这确实挺严重的……   这几天,纪随与一直在思考他的做法正确与否。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尊重阮幸的决定,让阮幸开心。但内心的野兽却并不想如此,时时冲他嘶吼,想要他将阮幸抓回来,禁锢在身边,无需考虑任何。   反复拉扯。   纪随与已经快要向欲望投降。   他是在询问姜慎的意见,也不是询问姜慎意见。   只是累了,理智渐熄,他不想坚持,所以才把决定的权利丢给别人。无论结果,他只挣扎这一次。 第47章 47 吻   姜慎对纪随与的性子很了解。   正是因此, 他清楚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姜慎头痛不已,他只当做没有听到, 视线落在别处, 很不客气地选择了回避。   纪随与握着玻璃杯,霓光折射, 他也没再说话。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忽然, 姜慎注意到不远处的多人卡座,隔在之间的人影晃动摇曳,间隙后,女生轮廓模糊。   灯光昏暗,但足以认出对方, 可不就是阮幸嘛!   她肩膀懒懒抵着椅背, 身体侧坐,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旁边位置是一个年轻的男生。   姜慎看去时, 男生刚好探过身,低头和阮幸讲话。   虽然背景声嘈杂,音乐震耳欲聋, 彼此交谈确实需要稍微拉近些距离才能听到, 可远远看着难免有点亲密。   姜慎沉默了瞬,下意识回过头, 望向纪随与。   纪随与抬眼看他,神色极其冷淡。   对视两秒,姜慎表情略有些不自在,他侧过头,随口聊道, “有点饿了,去吃宵夜?”   纪随与淡淡“嗯”了声,他收回视线,而这时,掠过的轨迹刚好途径阮幸那边。   姜慎能认出阮幸来,纪随与更是能认出她。   “咱俩都喝酒了,我给周柏拨个电话。”姜慎拿起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又问道,“让他现在过来?”   “嗯?”话音落后,不见纪随与回答,姜慎疑惑抬头,刚巧注意到纪随与视线落点之处,“……”   姜慎装眼瞎,主动道,“那个侧脸还挺像阮幸妹妹的,不过现在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在家休息了。”   纪随与没吭声。   姜慎佯装打趣,故意岔开,“别看了,小姑娘醋劲儿大得很,小心哪天我和阮幸妹妹告你黑状。”   纪随与目光盯着那处,久久未移开。   姜慎:“……”   片刻,又一个男生走入两人视野,坐在阮幸右手边,还给她递了瓶牛奶。   姜慎看得心惊,寻思着现在小孩儿都怎么回事啊,这就算真是分手,也走出来的太快了吧……   他侧过头,觑了眼纪随与。   当事人很平静,但姜慎有预感,那只是表面罢了,这人心里估计已经翻起惊天巨浪了。   阮幸接过牛奶盒,转手便放在桌面上。   过了几秒,她突然站起来,从人侧擦过,朝外面走去,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于拐角处。   纪随与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衬衣领口,扯了下,解开最上面那颗风纪扣,神情略有些烦闷。   他跟着站起身:“太吵了,我出去透气。”   “……”   不就是看小姑娘落单,想跟过去嘛,还至于找理由?   姜慎并不戳穿:“去吧。”   *   洗手间在会所最里面,弯弯绕绕,由于距离远,内场的音乐声削弱了大半,勉强算得上安静。   空气中是浓郁的熏香,小窗未关,微风阵阵涌入。   阮幸站在洗手台前,她抬起水龙头,汹涌的水流顷刻涌出,从掌侧流过,零星水珠喷溅在大理石台面上。   水温冰凉刺骨,让人清醒几分。   冲洗片刻,阮幸压下开关,她方才喝了几杯酒,脑袋有些眩晕,镜中自己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明明是出来散心的,可一点都不开心,只觉得聒噪,更加烦躁,她有些不想回去。   阮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也盯着她。   真的太糟糕了。   许久,门外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声音。   有人要进来,阮幸回神,从墙壁的抽纸盒里拽出张纸巾,擦掉指尖残留的水珠,转身离开。   出门那瞬,阮幸微微怔住。   在走廊对面,男人长身而立,白衬衣略有些凌乱,袖子随意挽着,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倚靠着栏杆,表情极其冷漠,一如初见,甚至更甚,指尖是猩红一点,灰青色烟雾缭绕,略有些凌厉的五官隐于其后,平添多了些色.欲。   阮幸有刹那恍惚,怀疑是否产生幻觉。   她直勾勾盯着对方,此刻的心情无法言喻,好像是一片荒芜原野突然多了几点色彩,那几分雀跃破土而出。   不得不承认,她是渴望的。   渴望看到纪随与,渴望纪随与的目光,渴望纪随与的牵手,渴望纪随与的拥抱,渴望纪随与的亲吻,更渴望他这个人……   在阮幸看到他的时候,纪随与刚好看过来,目光更加凌厉,如有实体,又多了几分难以理解的无奈。   阮幸被刺了下,心脏微微发痛,仅存的理智上线了,她站在原地,睫毛轻颤,随即紧抿着唇瓣,神色微敛,脸上带着拒人之外的疏离冷漠。   未语。   未动。   两人都是如此。   僵滞片刻,纪随与掐灭烟头,随手丢进旁侧的垃圾桶,大步朝阮幸走去。   阮幸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纪随与已至身前,几乎相贴,她下意识后退,但身后是墙壁,后背硬生生撞在上面,闷响一声。   而这个闪躲的动作,像是一个□□,引燃爆炸。   纪随与逼得更近,他抬手钳制住阮幸的后颈,将人撞入怀中,前所未有的有侵略性。   与此同时,他另只手扣住阮幸下颌,迫使她仰头。   纪随与低头吻了上去,不见以往半分温柔。   很用力,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惩罚。不消片刻,阮幸便尝到口中的血腥味,唇瓣微痛,舌根被吮得生疼。   浓浓的烟草味萦绕在鼻息,阮幸知道她应该拒绝应该推开的,可刚升起一丝反抗,又嗅到衣物中很淡很淡似有若无的松香,混杂在纪随与身上,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味道,阮幸舍不得。   垂在身侧的手掌握紧又放松,最终环在纪随与腰间,感受着衬衣下面精瘦的肌肉纹路以及滚烫的体温。   臣服与沉溺。   察觉到对方的反应,纪随与愣了瞬,动作渐渐放缓,唇齿间也不似方才那般凶残粗暴,他舔.舐着对方磕破的唇角,描摹着线条,掐在后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安抚着阮幸的不安。   呼吸交错,凌乱。   体温也在上升。   这一吻,谁都不愿结束。   …… 第48章 48 成年人   已至深夜, 灯火渐熄,只余路灯常亮着。   走廊内静悄悄,阮幸酒劲儿上来, 正歪歪扭扭靠在纪随与身上。纪随与打开房门那瞬, 忽然开口,“进去吗?”   阮幸仰着小脑袋, 眉梢微蹙, 有些不解,“嗯?”   方才从会所出来,纪随与直接将阮幸带回家,现在想来有些不太合适,是他鬼迷心窍。   纪随与抿唇:“太晚了, 我送你回家。”   之前喝了不少酒, 无法驾驶,他拿出手机, 准备约车送阮幸回去。阮幸见状, 抬手便将手机拍掉,“不要,不要回家。”   纪随与弯腰, 捡起手机, 声音很淡,“你喝醉了。”   喝醉的人根本听不得别人这么说自己, 更何况纪随与还是在赶自己离开,阮幸瘪着嘴,委屈巴巴反驳道,“没有。”   阮幸不高兴地抱住纪随与手臂,微垂着头, 脸颊轻蹭着,又嘟哝道,“没有没有,没有喝醉。”   客厅的窗子未关,房门大敞,穿堂风掠过,浅灰色窗帘涟漪起伏,纪随与的酒又醒了几分,他摸了摸阮幸发顶,格外耐心,“幸幸听话,太晚了,我送你回家睡觉。”   阮幸根本听不得这几个字,她倏地抬起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说红就红,“幸幸不听话。”   她复又控诉道:“你不喜欢我了,你讨厌我了对不对。”   “你好过分,最最过分了!”阮幸谴责,但下一秒却将纪随与手臂抱得更紧,“不可以,我不准,你要一直一直喜欢我。”   这一切这决定权不是都在阮幸手中吗。   纪随与无言,垂着头和她对视,只几秒便败下阵来,谁能和小醉鬼计较呢,还有他压抑不去的渴望。   纪随与无奈叹气,在阮幸额间轻吻,哄道,“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可以回家了吗?”   阮幸表情迷糊,顿了几秒,似是在思考,片刻她木木点下头。   不知为何,纪随与胸口涌上酸涩,轻扶着阮幸肩膀便要带她下楼,然而下一瞬,阮幸忽然松开一直紧抱着的手臂,纪随与回头。   随着一声闷响,纪随与眼前一花,后背撞在墙壁上,他的小姑娘扑了过来,掂着脚挂在他身上,很用力,生怕他逃掉一般。   转瞬间,喉结温热微湿,像是小兽在舔.舐,牙齿不时会蹭到,带着酥麻的痛意。   喉结,下巴,……   最终蔓延到唇瓣。   说是吻,已经算是啃了,生涩得不行。   但又很冲动,是一种想将他吞入腹中的本能。   不久之前,喧闹的会所中,两人的唇瓣皆已被咬破见血,再触碰则带着微微的刺痛感。   纵是这痛感一直提醒着纪随与的神经,清醒无比,但他仍未推开阮幸,只略微任她作威作福了短暂的时间,反客为主,再次教阮幸该如何接吻。   ……   不知过了多久,声控廊灯灭掉,黑黢黢一片。   朦胧月光从窗外映入,身影模糊,在黑暗中纪随与提了下阮幸,将她单手抱起,清脆的关门声,沉闷的脚步声……   以及重物落在沙发上的摩擦声。   沙发下陷一个幅度。   不久,随着另一个人半跪在前方,下陷的幅度更厉害了。   ……   *   明月将坠,天空泛着青灰色,繁星逐渐暗淡。   客厅内只几缕亮光,昏暗混沌,忽然有亮白强光亮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纪随与被扰醒,惺忪间按掉手机。   几秒后,思绪渐渐回笼,纪随与垂眼,看着正窝在他怀中睡觉的小姑娘,肤白如玉,睫毛如鸦羽般纤长浓密,因为沙发内空间狭小容不下两人并躺,此刻阮幸的小半边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姿态亲昵。   充实,开心,愧疚,自责,逾越,……   百般情绪涌上心头,复杂极了,但整个心脏更多的是被满足占据着。   就这么安静看了许久,纪随与无声叹息,紧拥了下怀里的小姑娘,他起身,准备将阮幸抱回卧室休息。   沙发狭窄,没有床上舒服。   而且昨晚的胡来,已经很乱了……   纪随与小心将阮幸压在他身上的手脚挪开。   这时,阮幸惊醒,似是感觉到身侧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她下意识往旁边歪了下,也就导致从沙发边缘掉下去,整个人摔坐在地毯上。   纪随与阻拦不及。   阮幸摔傻了,愣愣坐在地毯上。   纪随与伸手扶她。   阮幸迷茫抬头。   昨晚睡前,两人随意盖了条小毯子,而刚刚在阮幸摔下去的时候,小毯子也被她全部卷跑。   骨节分明的手掌,线条流畅的小臂,然后是肌肉形态刚刚好的胸膛,还有几道血痕……   温热的汗珠。   低.喘声。   ……   像是复刻过一般,倏地涌入脑海。   阮幸脸色瞬间白了下来,现在不仅摔到的疼痛,还有宿醉后的头痛,毫无节制的浑身疼痛,最重要的是……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阮幸自欺欺人捂着脸,不敢面对。   手臂悬在空中许久,纪随与开口,声音带着哑,关心她,“摔疼了?”   说罢,纪随与便站立在阮幸面前,抬手欲要将她抱起查看。   这样的坦诚相待,独属于纪随与的气息,阮幸实在有些无法接受,她躲开纪随与的触碰,手指拽紧小毯子,侧着头不敢乱看。   想了想,又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纪随与皱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阮幸只低着头。   谁都没有开口。   寂静得仿佛听不到呼吸声一般。   阮幸心里很乱,理不出头绪来,静默片刻,她硬着头皮,小声道,“谢谢……留、宿,我……回去了……”   纪随与下意识想将人留下,但不管他有没有喝酒,昨晚已发生过的就算是趁人之危了,他抿了下唇,话音一转,“对不起。”   阮幸想说这不是她闯了大祸吗,怎么纪随与语气倒是这么沉重,正准备抬起头悄悄觑他一眼。   这时,纪随与再次开口,“我送你。”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阮幸还没来得及拒绝,纪随与赤脚朝卧室走去,等他再出来时已衣着整齐,手里还多了件外套。   阮幸还穿着昨晚那条皱巴巴的裙子,见他那般,总觉得有些狼狈。   纪随与走近,将外套披到阮幸肩膀处,“已经入秋了,昼夜温差大,小心着凉。”随即站立在一旁,很是规矩。   “……谢谢。”   *   凌晨之际,整座城市还在沉睡中。   昏黄路灯常亮,马路空旷,许久才会碰上一辆行驶的车子,和白日里的繁华喧嚣两相径庭。   车内也维持着静寂的氛围。   两人一路沉默,繁星渐渐暗去,迎着晨曦行驶,直到停到阮幸家门前,天边已经有了一抹亮光,太阳即将升起。   阮幸刚拉开车门,冷风扑面,带着独属于秋季的凉意。   纪随与侧头看着她,很认真,“我们聊聊。”   阮幸心头打鼓,本意想及时止损,怎么事情被自己搞得越来越糟糕了。她目光躲闪:“没必要吧……”   纪随与心情不好,冷声反问,“你确定?”   阮幸心虚:“就……一个小意外……”   纪随与心情更糟糕,重复道,“意、外?”   阮幸含糊回答:“大家都是成年人,谁都不算吃亏,就这样吧。”   纪随与着实被气到,冷笑后开口,“我怎么觉得我吃亏了,阮小姐除了牙厉害一点,技术实在太烂了。”   说话时他刻意扯着衣领,故作不经意地把脖颈处斑斓的咬痕吻痕等展示给阮幸看。   阮幸:“……”   纪随与斤斤计较:“不满意应该可以提建议吧?为了信誉,阮小姐有必要替我好好解决后续问题,总不能让我吃亏是吧?”   随即,他又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腕骨侧处有一圈明显的牙印,破皮带血,看着挺凄惨的。   阮幸:“……” 第49章 49 她可太不是人了   回到家, 阮幸松了口气。   可当她抬眼时,那口未吐完的气又提了上来。   客厅内亮了一盏昏黄的小壁灯,阮则正站在灯下, 光晕从侧方倾泻, 阮则半边身体隐在黑暗中,正看着她, 神色不明。   阮幸心虚舔了下唇, 干巴巴道,“早、早上好。”   “……”   阮幸瞥了眼窗外的晨曦,更心虚了,小心翼翼问,“哥, 你……这是……还没有睡吗?又加班这么久?工作太辛苦了。”   “……”   阮则都只是看着她, 没有说话。   最终,阮幸被看得心慌, 她闭着眼, 自暴自弃,“算了,你随便骂吧。”   就这么等了几秒, 一直没听到阮则的声音。阮幸心头打鼓, 实在有些摸不着底,她悄悄睁开眼, 瞄向阮则的脸色。   阮则轻笑,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刚醒,出来喝水。”   阮幸:“……”   这句话是在解释阮幸之前的问题,但这种态度却让阮幸的心情有些微妙了, 先是有原来他哥不是专门守株待兔让她逃过一劫的庆幸,又有阮则刚才一直不吭声其实是在捉弄她的气愤。   阮幸撇嘴:“你故意。”   阮则上下扫视她一番,问起其他的,“心情好了?”   阮幸下意识点头。   这时,窗外车灯晃过,停在外面的车子缓缓离去。阮则看着眼熟,又问,“怎么回来的?”   想到纪随与,阮幸忽然心惊了下,后知后觉心情变好的原因。   在路上时阮幸便已编好谎言,她很快敛去情绪,流畅回答,“千凝送我回来的,昨天有点晚,在她家休息了会儿。”   阮则“嗯”了声,没再多问。   片刻,阮则拿杯子泡了杯蜂蜜水递给阮幸,嫌弃道,“一身酒味儿,昨晚喝了不少吧?活该头疼。”   阮幸:“……”   阮则转身回房间:“时间还早,喝完回房间再睡会儿。”   阮幸:“噢。”   ……   昨夜本就胡闹了许久,很晚才睡,今早又醒得这么早,阮幸中间都没有睡几个小时。   但因为发生的事情太过让人苦恼,阮幸没有丝毫困意,愣是在淋浴下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浴室内空气稀薄,这才出去。   她躺在床上,许久许久才入睡。   阮幸起床已经是下午,卧室的小阳台上洒了满地金灿灿的阳光。   家里阿姨刚好请假,就只剩下阮幸自己,她在厨房转了圈,准备订外卖,但找了半天并未找到手机。   阮幸这才想起她早上匆忙离开,好像忘在纪随与家里了。   不过,阮幸并不准备去那里拿回来。   想到昨晚突然离开,直到现在都未和盛千凝联系,怕她担心,阮幸忙用家里电话拨了盛千凝的号码。   很快,电话那边被接通,“回家了?”   盛千凝保存有阮幸家里的电话号码,看到来电显示便得知这个事实,问这个并不奇怪,但语气却好像带了点揶揄的意味。   阮幸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怎么在意,解释起昨晚的事情,“我昨晚有点事情,提前走了,忘和你说了。”   “知道。”盛千凝又问,“睡得好吗?”   “还行吧。”   “还行是好呢还是不好呢?”盛千凝调侃道,“见到纪医生是不是睡眠质量提高不少?之前看你蔫巴巴的,要真喜欢就和好呗,我看纪医生对你也不是没感觉。”   “……你、你知道了啊。”阮幸有点尴尬。   盛千凝:“不然呢?人突然没了,电话也联系不上,要不是知道你在哪儿,大晚上的我都要在警察局过夜了。”   昨晚阮幸刚离开,盛千凝便回到卡座,她得知阮幸去洗手间,可之后过了有半个小时都没见人回来,怕出意外,她还特意去找。   洗手间空无一人,盛千凝着实担心了下。   好在那会儿被纪随与丢下的姜慎也出来找人,两人刚好遇上,他们猜测到阮幸是和纪随与一起离开的。   之后看了监控,阮幸和纪随与确实是一起从正门离开。   盛千凝这才放下心,回去和朋友继续玩。   等着纪随与一起吃宵夜的姜慎则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而且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阮则联系不上阮幸,也给盛千凝拨了电话,询问阮幸的情况,盛千凝自然是替阮幸隐瞒。   阮幸不好意思道:“我昨天多喝了一点,有点……不太清醒……,忘和你说了,让你担心了。”   盛千凝:“本来是我带你出去散心的,肯定要看好你,真把你弄丢了也是我的责任,而且你现在不还好好的嘛。”   盛千凝:“你和纪随与怎么样了?”   “……”阮幸有点不太敢想,特别是见到纪随与露出来各种痕迹,她总有种辣手摧花的感觉,她可太不是人了……   人家是做.爱,她这是打架吧……   阮幸嘟哝:“就那样吧。”   盛千凝知道阮幸在顾虑什么,也知道她的脾气,不好多劝,只说让她开心点。   两人又聊了会儿,切断电话,阮幸找到平板订餐,随后又订了一部新手机,同城快递,当天便能送达。   ……   晚上,阮幸窝在沙发上玩新手机。   阮则从外面回来,看到后挑了下眉,“买手机了?”   阮幸正在回忆账号的密码,心不在焉,先是“嗯”了声,又抬头“嗯?”了声,眉梢微蹙,有点不解,不知道阮则是怎么知道的。   阮则没让她疑惑多久,从西裤口袋摸出一个手机,递给阮幸。   粉色的画着小兔子图案的手机壳,下面还挂了一个小绒球,可不就是她原先那个落在纪随与家中的手机嘛!   阮幸呆住,不敢想这手机是怎么跑到阮则手里的,一时间更不知道是该接过来,还是拒不承认这是自己的。   但事情由不得阮幸,因为在下一秒,阮则又递给阮幸一个包。   也是她落在纪随与家中的。   “……”   阮幸沉默。   阮则语气很是温和,“说说吧。”   阮幸更加沉默:“……” 第50章 50 退烧药   阮幸不敢说话, 视线错在一旁,默默装死。   显然,阮则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 阮则在她旁边坐下, 大有一副要和她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再谈谈恋爱心理历程的样子。   人,难以忽视。   物品, 更难以忽视。   阮幸瞄着这些所谓的‘马脚’和‘证据’, 心里忐忑着,就连握在手中的新手机都变得无比烫手,如刚烤好的山芋。   空气诡异的尴尬且沉默。   最终,阮幸先扛不住阮则平静又似乎已经将她看透的目光,磕磕巴巴地编造起蹩脚的谎言, “昨晚……我没注意, 不小心丢了……”   说话间她的心虚散了几分,渐渐和阮则对视上, 还一脸无辜懵懂地问, “哥,你在哪儿找到的啊,太好了, 我包里放的有好几个证件, 本来以为要重新补办一遍呢。”   这番作态俨然是‘我已经交代了但信不信由你’,太过无赖。   阮则被气笑了, 哼了声,看着阮幸,听她继续编。   早晨阮则准备出门时,无意间看到门口处那件被阮则穿回来又乱放的西装外套,是男式的。   他忽然想起晨曦中窗外一闪而过的有点眼熟的车子。   以往的诸多细节。   阮幸的拙劣演技。   ……   稍稍串联, 指向是格外的清晰。   这些属于阮幸的私人事情,且是她想要隐瞒的。   阮则一直都清楚,他以前尊重阮幸,就像是落在地毯上的棋子,他没准备把棋盘复原,只是捡起随意放进杂物盒中。   若是哪天阮幸愿意,自然会和他下棋。   但最近这段时间,阮幸先是因为对方哭得稀里哗啦,又失魂落魄许久,而后见到对方情绪却突然好转。   这让阮则心情特别不爽,甚至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阮幸是他的妹妹,是他家的小白菜。   他纪随与凭什么啊???   心情持续糟糕了一天,下班之前,阮则主动和纪随与联系。   似是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接通电话后,纪随与语气并无意外,很是平静,这让阮则心情更差。   不久之前,阮则和纪随与见过面。   ……   “阮幸——”   不待阮则继续说,阮幸倏地站起来,装模作样打着哈欠,“哥,时间不早了,我上楼睡觉了,好困。”   说完,还揉了揉眼睛。   阮则又喊了声阮幸的名字,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到底不忍心逼迫阮幸,他最后默默叹息一声,揉了揉阮幸的头发,声音很轻,“你是我妹妹,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讲。”   语气有些无奈,还带着妥协。   阮幸心里突然发涩。   仿佛有一整颗柠檬榨汁浇淋在上面,又酸又苦。   因为她的任性,因为她的胡作非为,因为她的不计后果,更因为阮则的无条件包容和宠溺。   因为许多许多。   她做的错事怎么好意思讲出来,怎么好意思让阮则收拾残局呢。   阮幸垂着头,片刻,闷声应道。   “好。”   *   镜框一圈的白炽灯散着冷意,镜面很大,占据大半块墙壁,映出洗漱间的整体装修,无不透露出冷淡。   纪随与看着镜子,用棉签压了下唇角。   片刻,他将手中的一次性用具扔进垃圾桶,低头整理瓶罐,全部收拾进医药箱中。   纪随与从休息室出去,姜慎和周柏刚好从外面进来。   见纪随与这副狼狈的样子,姜慎稀奇得很,盯着他瞅了好几眼,故作沉思问,“嘶,随与啊,你这是怎么了?”   虽是关心的话,但其中不乏幸灾乐祸之意。   少年时期,纪随与不是没打过架,但以他的身手,可从来没人能往他脸上招呼。   长大之后,以纪随与的脾气更是不可能和人动手。   可这不可能,现在偏偏发生了。   还发生的更是离谱。   不说姜慎,就是周柏都来了兴味,他盯着纪随与前前后后多看了好几眼,配合着,“我刚才在门口好像见到阮则了。”   姜慎一副恍然作态:“噢!小舅子!可以理解。”   纪随与斜他俩一眼,懒得理他们。   “昨晚不是说吃宵夜,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先走了,我和周柏可是等了你大半夜,以为你丢了,还特意找人调出监控。”   姜慎铺垫完顿了两秒,而后话音一转,语气里是满满的恶意,“阮则这脾气也太好了吧,外面的狼崽子把自家妹妹拐跑,还是叼回狼窝过夜,也才轻飘飘地揍几下,可一点震慑力都没,就不怕还有下一次吗?要我说就应该多来几下,把人往死里揍才对。”   “……”   纪随与没吭声。   要说阮则下手轻吗?其实挺狠的。   不过也能理解,纪随与虽然没有妹妹,但万一以后有个女儿,还被人悄悄拐跑,只当面揍一顿了事。那不可能。   最起码也要天天找人去敲闷棍,恐怕比阮则下手更狠。   周柏向来有分寸,他看了会儿纪随与吃瘪的样子,没再继续刺激纪随与,主动关心,“你和阮幸现在什么情况?和好了?”   纪随与没有正面回答:“准备好红包吧,最厚的。”   周柏笑了笑,瞬间明白纪随与的意思。   不管现在有没有和好,纪随与是肯定不会放过阮幸的,也许之前纪随与会让阮幸做选择,但之后纪随与便是绝对掌控。   晚餐快结束时,周柏忽然接到关岚的电话,是小团子想爸爸了,闹着不睡觉,非要和爸爸讲讲话才行。   周柏哪儿会不乐意,和纪随与他俩打过招呼,便去一旁接视频。   纪随与没什么胃口,和姜慎聊了几句,兴致缺缺。   他想了想,翻出手机,低头和阮幸发消息。   ……   [纪随与:在做什么?]   和阮则聊完,阮幸心情就闷闷的,她正盯着手机发呆,手机猛地震了下,屏幕最上方跳出绿色的悬浮框,是纪随与发来的消息。   她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没想到纪随与会突然联系她。   面对债主,也是烦恼的根源,阮幸有点逃避,手忙脚乱,本来想将纪随与屏蔽掉,但不小心直接点成了拉黑。   ……   隔了几分钟,没等到阮幸的回复。   纪随与思忖后又发送了一条,但这条和方才的不同,刚发送出去,屏幕中便多了一个红色的小符号。   纪随与脸色沉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他被阮幸拉进黑名单了。   从周柏到纪随与,吃饭期间,一个和老婆孩子视频,一个和女朋友发消息调情,虽然没有故意刺激他。   但姜慎就是酸,感觉呼吸的空气都充满着酸臭味。   姜慎本来在默默喝水,但架不住纪随与就坐在他对面,纵是没有特意注意,可一抬眼便能瞄到纪随与的脸色。   本来纪随与还好好的,不消片刻,纪随与脸色竟然比他还差。   这让姜慎深感不解,他和纪随与之间从来用不上客气这个词,脑袋直接凑了过去,一看——   哦,原来是被阮幸拉黑了!   虽然很不合适,但姜慎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哟,这又怎么了?刚不还让我们准备红包嘛,感情还没和好呢?”姜慎故意往纪随与心窝里戳,“我说你这是不是太失败了,小舅子不待见,女朋友也不待见。”   纪随与:“……”   纪随与觉得手痒,冷冷威胁,“你可闭嘴吧。”   *   翌日,阮幸心情平静很多,担心纪随与找他真的有重要事情,便重新点开和纪随与的对话框,把他拉出黑名单。   她敲敲打打,纠结片刻,才编辑好内容。   因为想要刻意撇开关系,文字间表达出的语气冷淡很多。   等了好一会儿,纪随与都未回复。   阮幸对纪随与的作息有大致的了解,看了眼显示的时间,这会儿应该在休息才对。   她难免有点担心。   就在阮幸准备拨电话时,纪随与的电话先切了进来。   没怎么思考,阮幸瞬间接听。   那端先是安静了两秒,随即响起纪随与略有些虚弱的声音,沙哑含糊,“姜慎,你来我家一趟,带一盒退烧药。” 第51章 51 我是第一次   算不上冲动, 但也绝非深思熟虑后的行为。   明明可以联系姜慎,将电话里的内容转告给他,但阮幸偏偏在切断电话后立即赶往纪随与家。   直到站在紧闭的门前, 阮幸才渐渐回过神, 察觉到不妥。   事已至此,转身离开也没有必要, 更何况纪随与还在发烧, 情况不明。阮幸很担心,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抬手敲门,“砰砰”响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等了片刻,也未听到里面的动静, 阮幸的担心更甚了。在她印象中, 纪随与是那种很少麻烦身边人的性格,而今他迷糊中主动和姜慎联系, 拜托他来家中, 想必生病很严重。   阮幸蹙眉,忽然想到密码锁中可能还有她的指纹。   之前未分手时,她和纪随与偶尔会在家中约会。   有一次阮幸忘记提前预订座位, 餐厅人满, 两人便在超市买了食材回家由纪随与下厨。   纪随与两只手提满购物袋,让阮幸输密码。   八个数字的密码纪随与已经告诉阮幸好多次, 但阮幸每次都忘记,回家放下东西后,纪随与直接把阮幸指纹输入进去。   时至今日,阮幸依旧没记住纪随与家门的密码,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指纹是否已经被删除。   阮幸心里发涩, 不再多想,指腹压在感应处。   下一秒,传出机械女声的提醒,房门打开。   窗帘紧闭,房间内昏暗阒寂,只看得到家具的大致轮廓,地板上有一线偷偷钻进来的阳光。   玄关处整齐摆放着纪随与的鞋子,大多是黑色,她曾穿过的那双粉色居家鞋穿插在其间,格外显眼。   纪随与竟然没扔掉啊……   阮幸微怔,咬了下唇,换上鞋子,她脚步很轻,从包里拿出退烧药后朝卧室走去。   卧室内的光线要更暗一些,纪随与穿着白色居家短袖,平躺姿势,像是一个乖小孩,他手臂压在薄被外面,发丝凌乱,锋利的棱角都柔和许多,隐约能看出惨白脸色中不正常晕红。   阮幸走近,微微弯身,手背覆在纪随与额上。   不知道是她体温太低,还是纪随与体温过高,像两个极端,阮幸被烫到,只碰了一下,手掌反射性抬起。   而这时,纪随与突然睁开眼睛,仿佛并未受病况影响,眼神一如往常,锐利冷淡。   “……”   视线短暂相撞后,阮幸不自在地错开。   瞬息,纪随与先开口,打破一室寂静,他声音如含着沙子般沙哑,“你怎么在这?”   阮幸侧头盯着床头桌上的药盒:“你发烧了。”   纪随与注意到她的视线,很快明白事情大概因果,“谢谢。”   阮幸干巴巴应:“不客气,应该的。”   想到方才手背触及的温度,阮幸难掩担心,“你家体温计放哪里?你要不要量一下?好像有点,嗯,挺严重的……”   她顿了下,建议道,“不然去医院看一下吧。”   纪随与坐起身:“吃过药就好了。”   阮幸不放心:“我送你去医院吧。正好顺路。”   纪随与:“不用麻烦,我也是医生。”   听他这么讲,阮幸没再多劝,作为前女友确实没什么立场,她拦着纪随与准备下床的动作,“你先休息。”   片刻,阮幸端着玻璃杯从客厅进来,她试过水温后递给纪随与。   纪随与道谢,微微仰头,将药片吞进去。   阮幸没照顾过别人,愣愣站在一旁。   两人再次对视,阮幸才反应过来,她手指指了下门口方向,呐呐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可以和我联系。”   纪随与看着她。   阮幸也看着他。   几秒后,纪随与依旧看着她。   阮幸尴尬,意识到纪随与大概是不想再联系的意思,说了句‘再见’,准备离开。   转身的瞬间,纪随与倏地抓住阮幸手腕,声音又沉又闷,没什么气力,“陪我一会儿。”   手腕处滚烫的温度,传入耳蜗的声音。   都让阮幸难以拒绝,而且她也担心也不忍心。   “好。”   ……   发热容易使人困倦无力,吃过药没多久,纪随与又睡着了。   阮幸坐在床边单手滑手机,她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因为另只手一直被纪随与握着。   动态很快滑到底,和盛千凝发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几个软件翻来覆去,阮幸觉得无趣,过了会儿放下手机,观察纪随与睡觉的样子。   衣领很宽,精致锁骨半露,微凸的喉结,比记忆中要瘦削一些,脸颊晕红仍在,全无往日的高冷疏离感。如果硬要形容的话,现在是一朵刚被折下的高岭之花。   桌头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昏暗光线诱人入睡。   没多久,阮幸也困了,打了几个哈欠后趴在纪随与身侧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阮幸发现她是睡在床上的,是纪随与之前躺的位置,枕被间是他用过的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   隐约还有食物的香气顺着门缝钻进来。   “醒了?”听到脚步声,纪随与回头,“正准备喊你起来。”   阮幸看向餐桌,摆放着两份粥品,一些面点和清淡的小菜。   “我点的外卖。”纪随与道,“你中午没吃饭,一起随便吃点?不喜欢可以重新点。”   阮幸“嗯”了声,拉开椅子坐下。   本意是照顾病人,结果被病人照顾。阮幸有些别扭,主动关心,“你有没有好点?还发热吗?”   纪随与点头:“药很有用,谢谢。”   阮幸:“那就好。”   两人很是生疏地聊了几句,最后只剩下餐具碰撞发出的声音。   这是阮幸想要的结果,可是真正得来时,阮幸又不开心,心里堵着棉花闷闷的坠着石头沉沉的,说不出的滋味,思绪翩飞。   她甚至已经想到不久之后会在冯音韵家中见到纪随与和相亲成功的女生一起去哥哥家拜访的画面。   就很难过……   阮幸喜形于色,也完全没有胃口。   在她对面的纪随与截然相反,哪怕是生病,胃口都很好,将属于他那份吃得干干净净。   莫名的,阮幸又多了些烦躁。   纪随与全部看在眼中,他唇角勾出微不可见的弧度,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餐,估算着阮幸的阈值,最后压着线放下筷子。   “一直都喜欢我,对不对?”   纪随与很认真的开口,语气笃定。   “没有。”阮幸否认。   “撒谎。”纪随与。   “就是没有。”阮幸嘴硬。   纪随与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阮幸耳廓处。   指腹温热,阮幸下意识侧头闪躲。   纪随与轻轻揉捏,语气带了几分调侃,“耳朵红了。”   “……”阮幸憋着气,忽略那种酥痒敏感的感觉,反驳道,“热的!”   纪随与轻笑,又问道,“阮幸,你是想吃霸王餐吗?”   阮幸:“?”就喝个粥还好意思和她算这么清楚???   阮幸摸出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纪随与笑得更开心,修长的手指从小耳朵滑到温软唇瓣,暗含着些微的暧昧暗示,“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睡了我一次两次,还想拿钱打发我?你觉得合适吗?嗯?”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对劲儿,而且竟然还有污蔑!   阮幸瞪他:“哪儿有第二次!你别乱说!”   纪随与淡声解释:“今天,难道你没睡我的床?”   阮幸:“这也算?碰瓷也要讲究基本法好不好。”   “行,打个折,这次不算。”纪随与屈指轻敲桌面,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第一次总算吧?还是你想赖账?”   阮幸气鼓鼓,脸上就差写着‘你定制的小气包上线了’这行字,但事情她确实有做,也确实是她理亏,只能默默憋着气。   见她这副生动的小表情,纪随与愉悦地笑起来。   阮幸白他一眼。   下一秒,纪随与语出惊人:“我是第一次。”   阮幸:“……?”   纪随与一本正经:“你应该知道吧,我家里对男生要求比较严格,发生这种事情已经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我以后找女朋友了。”   阮幸:“……???”骗谁呢!纪淮可一点都不!   纪随与顿了下,一副‘你爱信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看着办吧’的表情,向后轻靠着椅背,眼睛微眯,姿态慵懒。   作出最后总结,也是给阮幸指出唯一的解决方案。   “所以,你必须得负责。”   阮幸:“……” 第52章 52 她像是缺乏父爱的人吗   夕阳压着天际线缓缓下沉, 余晖消散,夜幕星河取而代之。   路灯明亮,霓虹闪烁,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阮幸接到阮则电话时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如遇到救命绳索,都不等阮则说话, 她主动表态称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   纪随与本想趁这个机会和阮幸理清楚他们之间有可能存在的矛盾和误会, 但因为阮幸溜得太快,只得无奈作罢。   出了电梯,阮幸给阮则回拨过去,这才细细询问,“哥, 你找我有事?”   阮则:“我刚才说的你没听?”   “……”阮幸心虚, “信号不好。”   “那你还‘嗯嗯嗯’?练嗓子呢?”阮则没脾气,“现在去机场接机, 半个小时后的航班。”   阮幸愣了瞬, 惊喜道,“妈妈今天回来?!”   阮则“嗯”了声:“我早上出门前和你说过。”他顿了下安排道:“时间有点赶,我先过去等, 你自己慢慢过来, 行吧?”   阮幸:“行,我现在过去。”   晚间交通高峰期, 道路拥堵,阮幸在高架桥下堵了十几分钟,到达机场时又晚了半个小时。   不过因为天气原因,方如怡所乘的航班延误了将近一个小时。   阮幸虽然迟到,但到达的时间算是刚刚好, 乘客离开机舱,正沿着玻璃廊桥向出口走。   接机口有不少人在等候,阮则穿的是早上出门时的那套西装,身材颀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阮幸从背影认出阮则,直接上前,准备拍他肩膀吓他。   似有所感,阮则刚好回头,看到阮幸时微蹙蹙了下眉,嫌弃道,“怎么不再晚一些?”   阮幸嘟哝:“路上堵车,我又没办法,总不能飞过来吧。”   阮则“嗯”了声,问起别的,“晚上想吃什么?”   阮幸才在纪随与家吃了清粥小菜,一点都不饿,“我都可以,等会儿问妈妈想吃什么吧。”   阮则点头。   片刻,阮幸晃着脑袋朝周围张望,“爸爸没来?”   大概是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对阮幸的亏欠,自那次阮幸出院后,阮景同竭力想要弥补阮幸。   但是伤害已经造成,裂缝也从来不会复原如初。   那种刻意的关心,每次都让阮幸觉得很不自在,让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阮景同了。   阮则按住她脑袋:“没来。”   阮幸没怎么掩饰,松了口气。   妈妈难得回国,是件开心的事情,她还不想方如怡刚下飞机就和阮景同吵起来。   阮则明白阮幸的心思,又揉了揉阮幸脑袋,倒没觉得一家四口这么不欢迎阮景同不好,因为他也是这个想法。   原本阮景同是要和他一起来机场接机的,但因为临下班时公司里一个项目出了点状况,需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再加上每次方如怡看到阮景同都没什么好脸色,阮则没一点负担的将所有烂摊子都丢给阮景同,他独自离开。   想来阮景同也知道这些,沉默之后,交代阮则照顾好妈妈和妹妹。   拥挤的人群已渐渐松散,阮幸眼神好,一眼便看到走在最末的方如怡,隔着很远的距离朝她挥手。   阮则自觉上前,接过方如怡手中的行李箱。   方如怡捏了捏阮幸脸颊的软肉:“怎么感觉还瘦了?又减肥?”   阮幸哪儿敢说最近因为失恋难受得毫无胃口的事情,摇摇头,心虚遮掩,“想妈妈了嘛!食不下咽!”   方如怡可一点都不相信,听着阮幸满嘴鬼话,淡淡睨了她一眼,食指无奈地戳着她脑门。   阮幸尴尬笑笑,讨好地挽着方如怡的手臂。   方如怡佯装嫌弃,抽出手臂后走到阮则身侧,挽着阮则,“我们哥哥又帅了,是比妹妹强。”   阮幸:“……”夸人就夸人,怎么还捧一踩一?   阮则夹在中间习惯了,他主动打圆场,“妈妈和小幸等下想吃什么?我先预订餐厅。”   方如怡:“哥哥还比妹妹懂事。”   阮幸不乐意了,又告状又抹黑,“才没有!妈妈你不知道,阮则天天欺负我!压榨我的价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平时不让我请假休息,而且我这么大一个成年人了,晚上竟然还有门禁!”   阮则淡淡瞥她一眼。   “呵。”   舟车劳顿,方如怡没什么胃口。   从机场离开,阮则载着她们去之前他和阮幸经常光临的那家私房菜馆,随便吃了些清淡的食物。   之后,阮则又将方如怡和阮幸送到方如怡在国内的住所。   这套房子是方如怡和阮景同刚离婚时置办的,那时候她看到阮景同就嫌烦,特意选了离阮景同住所最远的住宅区。   一南一北,开车至少要一个小时。   家里虽有阮则的衣物用品,但他第二天还要去公司,从这里出发交通很不方便,方如怡便没有多留,下车时叮咛阮则路上注意安全。   临回国前,方如怡已经找人把房子上上下下认真打扫过,物件摆放依旧是阮幸熟悉的位置。   暖黄色光晕从水晶吊灯倾泻而下,阮幸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电视机正播放着综艺节目,光线忽明忽暗,声音充斥在客厅中。   她盯着手机屏幕苦恼,犹豫要不要和纪随与发消息。   不久前从纪随与家中离开时,纪随与体温刚刚降下来,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反复。   虽然阮幸在逃避纪随与,但想到他是病人,还是会有些担心。   “小幸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方如怡刚沐浴完出来,在阮幸旁边坐下。   阮幸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一旁,脸颊压在抱枕上,侧头看她,撒娇嘟哝道,“妈妈我好烦。”   “烦什么?”方如怡在玻璃杯中倒了些酒,又加了两块方冰,随意问道,“宝贝,来点吗?”   “……”酒后乱性的记忆瞬间涌现,阮幸连忙摇头,她都产生阴影了,短期之内一点都不想再碰这东西了。   方如怡将酒瓶搁置在一旁,打趣道,“也是,小朋友不能喝酒。冰箱里有牛奶,草莓味的,你去拿一瓶。”   阮幸“嗯”了声,趴着不动,神色烦闷。   方如怡感觉到异常,不再是方才那副逗阮幸的语气,关心道,“心情不好?小幸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和妈妈讲讲。”   阮幸又叹口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讲……   方如怡故意:“怎么?小幸现在是长大了,和妈妈还有小秘密?”   “不是……,嗯,就是……”阮幸吞吞吐吐。   她和方如怡感情极好,从小就爱和方如怡分享心事分享小秘密,而且关于纪随与这事儿她本来就是打算着等方如怡回来后坦白恋情的,只不过现在情况和当初预想的略有些出入。   简单在脑海中梳理了事情经过,又斟酌了词句,阮幸瞄着方如怡的表情,再次开口,“妈妈,我前段时间谈恋爱了。”   “嗯。”方如怡淡定。   当初她让阮幸回国便是为了让阮幸和纪淮培养感情,如今两家都商量起年底时给两个小孩儿订婚了,谈恋爱才算正常。   “然后,又分手了。”   “在半个月前。”   方如怡蹙了下眉,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不合适?”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的想法只能算是一个建议,最终决定权在阮幸手中。   而且说句难听的,她觉得她家宝贝世界第一好,别说纪淮了,就是家里有皇位的都配不上阮幸。   阮幸心虚舔了下唇瓣,有点不太敢说,最后硬着头皮道:“不是纪淮,是纪随与……”   因为方如怡常年在国外,纪随与从医,鲜少参与纪氏企业。   怕方如怡不认识,阮幸默默补充了句,“纪淮的小叔叔。”   方如怡:“???”   方如怡愣了几秒,似是难以接受,呐呐重复了遍,“纪淮的小叔叔?”   “昂。”阮幸低着头,因为做错事心里闷闷的,七上八下忐忑着,同时也好似是卸下重担般轻松许多,她诚恳认错,“是我不该——”   还未等她说完,方如怡打断,语气很是沉重,“是妈妈不好,这些年没考虑到你的成长,忽视了父亲这个角色的重要性。”   她顿了下,看着阮幸的眼神多了点愧疚和小心翼翼,“我跟你爸实在合不来,不然我给你找个继父吧。”   阮幸茫然:“啊?”   阮幸本来以为方如怡在逗她,但在注意到方如怡眼中的认真与严肃后,阮幸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原来她妈是说真的啊???   这话题跳跃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愣了几秒,就待阮幸想要进一步询问原因时,心念电转,她倏地明白了,尴尬的想要捂脸……   她妈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她看起来像是缺乏父爱的人吗!   “妈!纪随与最多比我哥大三岁!” 第53章 53 你是我的小公主   “这样啊……”   方如怡神色略有些尴尬, 端起玻璃杯掩饰性抿了一口酒。   虽说她和冯音韵是多年好友,但纪随与是冯音韵丈夫的弟弟,平日里并不和冯音韵他们家一起生活, 彼此通讯时冯音韵很少提及。   再加上她在六七年前便带着阮幸去国外定居, 已经逐渐淡出舟城这边的圈子了。所以方如怡对纪随与的了解真的不多,乍一听阮幸的介绍, 可不就误会了纪随与的年龄嘛!   “不然呢!”   一想到她妈妈可能脑补的内容, 阮幸羞愤欲绝,她真没特殊癖好和禁忌情结!   方如怡轻咳了声,转移起话题,“这么说年龄家室都还合适,你们怎么分手了?不喜欢?还是看腻了?突然觉得人家太丑了?”   这话倒不算是冤枉阮幸, 因为阮幸长这么大都没谈过恋爱, 除了觉得无聊之外,更多的是看脸的毛病有点严重。   她曾经也粉过几个男明星, 他们颜值在娱乐圈里是数一数二的, 只不过阮幸的真情实感来得快走得也快,不到半个月就看腻了。   “……”阮幸忍不住为纪随与正名,小声嘟哝, “你见都没见过, 就说人家丑,你这是偏见, 他可比我哥好看多了。”   “哦?”方如怡挑眉,没想到阮幸会是这个反应,这可不像是阮幸会对待前男友的作风,她故意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轻飘飘道, “那你改天把人带回来,让妈妈看看是有多好看。”   “都已经分手了。”阮幸闷声道。   方如怡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阮幸的人,一听阮幸这语气就知道她家宝贝心里指不定还惦记着对方呢。   “姓纪的不喜欢我们小公主?还是说他欺负你了?跟妈妈讲讲,妈妈给你撑腰。”   “都不是。”   是她做错了事情,现在也在承担应有的惩罚,阮幸没有怨言,可现在听到方如怡的话,莫名的她觉得特别委屈。   阮幸低垂着头,小声解释,“我提的分手。”   她不想方如怡误会纪随与。   方如怡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潜在维护,轻叹,动作很轻,揉着阮幸略有些凌乱的头发。   许久,阮幸仰头看了眼方如怡,目光略有些闪躲,再次开口,“妈妈,你怎么不骂我啊……”   “……?”   方如怡乐了:“被你哥带傻了?怎么还主动讨骂啊,我好端端的骂你干嘛。”   “就,你和冯姨希望我和纪淮订婚,我和纪随与谈恋爱,给你们惹麻烦添乱子。”   “而且纪随与还是纪淮的小叔叔……”   阮幸手指拽着抱枕边角揉捏,神色极其不自在。   方如怡愣了瞬,大致猜到阮幸在想些什么东西,无奈笑了笑。   “你不也说了,这是我和你冯姨希望的,可要订婚要结婚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并不是我们两个啊,我们只是建议,并不是替你做决定。妈妈从来没想过要勉强你,妈妈希望你快乐。”   “你喜欢谁,想要与谁谈恋爱,这是你的自由,如果对方各方面都很好,妈妈也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你。我们宝贝的眼光一直很好,想来纪随与应该很优秀,所以妈妈更没有理由反对了。”   可现在情况并不是这样啊……   阮幸咬着唇瓣,低声说,“辈分不一样。”   方如怡没好气地在阮幸脑门上敲了下:“感情我说那么多是对牛弹琴了,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讲规矩过,现在是转性了?还是去上世纪逛了一圈回来?阮幸,你可别告诉我你就因为这个原因跟人家提的分手,人家也愿意?这要换我揍你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阮幸:“……”   “不过你和纪随与在一起,也不错。”方如怡话音一转,心情不错,“要认真算起来,我可就比你冯姨大一个辈分呢,挺划算。”   “……”阮幸心情复杂。   她妈妈感觉是不是有点太良好了,她不介意,但人家家人指不定介意呢,不然那天晚宴后,纪淮怎么会特意找她交谈。   方如怡斜她一眼,颇为嫌弃。   自己宠在手心的小公主,平日里作天作地,无人能够管束,就谈个恋爱而已,变得这般拘束。这换了谁都会不高兴吧。   察觉到方如怡的视线,阮幸耳尖微红,感觉很丢人,“也不全是这个啊,原因还挺多的……”   阮幸吞吞吐吐,毕竟纪淮和叶书萱都有所牵扯,她也不好和方如怡说,含糊道,“我一开始的目的不太单纯,骗了人家,就挺对不起他的。”   纵是再亲密,彼此间也要留些私密空间。   方如怡很会把握这个度,听罢没再多问,揉了揉阮幸的头发,“那就和人家认真道歉,妈妈相信小幸会处理好的。”   默了瞬,又道,“阮幸,你是我的小公主,妈妈一直是你的依靠,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无需顾虑太多,受了委屈也不用忍着,知道吗?”   ……   在高空度过数个小时,方如怡有些疲惫,和阮幸短暂谈心后便回卧室倒时差,独留阮幸在客厅看电视。   阮幸漫无目的按着遥控器,电视画面跳来跳去。   她在想方才和方如怡的对话,她对不起人家,应该认真道歉弥补才对,可她做了什么,不问对方意见单方面强硬分手。   事后虽然让阮则将一个项目让给纪氏,作为她犯错的补偿,可也是她强硬塞过去的,她没有问过纪随与是否想要这样的补偿。   这些算是认真道歉弥补吗?   不是的,只是她企图减轻罪恶感的一点无用解决措施罢了。   她这样逃避,懦弱极了,也自私极了,根本就没有尊重纪随与,对纪随与是何其不公平。   想到这些,阮幸只剩下满心的羞愧。   她再无丝毫犹豫,从抱枕下摸出手机。   [阮幸: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阮幸:要不要去医院,我明天陪你一起。] 第54章 54 男狐狸精   许是心里惦记着事情, 第二天阮幸在闹铃响之前便醒了,窗外天色微亮,鸟鸣声交织。   她挣扎了一会儿从枕边摸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距离和纪随与约定的时间还很早。   那丝微弱的睡意已经消失, 阮幸索性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刷了会儿手机, 随后起床洗漱。   房子里阒寂无声, 暗色窗帘紧紧闭合,光线昏暗。   方如怡还在卧室睡觉,阮幸不想打扰到她休息,在茶几上留了张便签纸后放轻脚步离开家门。   ……   这处房子离纪随与家要近一些,而且阮幸刚好错开交通高峰期, 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一些到达。   下车时, 她看到小区门口有两家早餐铺子,还顺便买了两人的早餐。   十分钟后, 阮幸站在纪随与家门前的地毯上, 叩了几下门。   片刻,房门被从内打开。   纪随与头发乱翘,明显是还没有起床的样子, 可能是急着出来开门, 衣着也不是那么整齐,睡袍的腰带被随意系了下, 领口敞得很开,能清晰窥到大片健硕的胸膛和一点精瘦的腰线,肌肉纹理分明,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之前也不是没有和纪随与‘赤诚相待’过, 但那时彼此都喝了不少酒,神志已经模糊,而且深更半夜都没有开灯……   因此事后回想起来,阮幸约等于什么都没看到,只隐约对手感有一点点印象。   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刺激的画面,阮幸愣住了,茫然无辜中带点无措,都忘了应该礼貌挪开视线。   “怎么这么早?”   纪随与声音带着哑,打破此刻略有些诡异的气氛。   “啊。”阮幸回神,没忍住咽了口口水,视线向上移,但速度过于缓慢,有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感觉。   语气略有些尴尬:“还好吧,没有特别早。”   纪随与让出门口的位置,示意阮幸进来,温和道,“我还没收拾好,要麻烦你稍微等一会儿。”   “好。”阮幸忽然想起手里还拎着东西,微微举起,“我买了早餐,不然先吃饭吧,我怕会凉掉。”   纪随与看过去,似是在打量包装袋,几秒后,眉头稍稍皱了下。   阮幸隐隐感觉不妙。   纪随与问:“你在哪儿买的?”   “在小区西门的早餐店。”阮幸老实回答,迟疑了瞬,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倒也没有,不过——”纪随与看着阮幸,忽然轻笑,“会特别难吃就是了。”   “?”   “???”   这还不算不对劲儿吗?   纪随与接过包装袋,朝餐桌走去,随口解释,“这家店已经开业半年,但因为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小区附近住户都不愿意吃,他家生意特别差,两个月前距离倒闭就不远了。”   “不过因为店面一直没有成功转租出去,老板偶尔会开张售卖早餐,一周最多也就开门一次,没想到会这么巧被你碰上。”   阮幸:“……”   她是不是应该夸夸自己运气真好?   “这家店旁边还有一家早餐店,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纪随与,“那家店的煎饼好吃,之前在老居民区开了十几年,后来那一片房子拆迁,就搬到这边了。”   阮幸:“……”   她现在的心情过于复杂。   她看到了!不仅看到,还因为门前排队的人太多,才买的要倒闭的那家……   虽然早有准备,但阮幸还是被早餐的味道奇怪到了。   尝过一口后,她默默放下筷子,催促纪随与快去洗漱换衣,早些去医院看病。   纪随与的公寓在舟城第一人民医院附近,步行只需几分钟。因此两人都很默契的决定去舟一院。   “纪医生早。”   刚一进大厅,纪随与便遇到相熟的同事,对方笑着问候。   纪随与点头:“早。”   共事许久,毕依依已经习惯纪随与冷淡的性格,好奇地问,“纪医生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来医院了?是有紧急的工作吗?”   纪随与:“有点发热,过来看病。”   “最近正在换季,确实容易感冒发热,我刚才还看到相医生在办公室喝感冒冲剂,纪医生平时多注意保暖。”毕依依,“今天许医生那里的病人不是很多,应该不用等很久。”   “好,谢谢。”   纪随与:“你先忙,我们先过去挂号。”   听到纪随与的话,毕依依这才注意到在纪随与身后的阮幸,她热情打招呼,“阮幸也过来了,是监督纪医生有没有好好看病的吗?”   之前阮幸为了制造出和纪随与相处的机会,她非常频繁地来医院送饭,或是找纪随与吃饭。   后来她和纪随与谈恋爱,来医院的次数略有减少,但因为纪随与总是会加班,阮幸偶尔会来医院等纪随与下班后去约会。   因此,纪随与的同事基本都认识阮幸,和阮幸关系也还算不错。   阮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毕依依不知道他俩现在还处于微妙的前任关系上,丝毫没察觉到阮幸的情绪,继续聊着不太妥当的话题。   “最近都没怎么见你来医院找纪医生,是工作很忙吗?”   “有一点吧……”阮幸瞄了纪随与一眼,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谎,实在有点心虚。   毕依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排号机器,生硬地说,“我带阮幸先取个号吧,纪医生在这里等一会儿?”   因为就几步远的距离,而且毕依依看起来像是有话要和阮幸单独讲,纪随与知趣地同意了。   走到机器旁,毕依依压低声音,和阮幸八卦,“这段时间我们医院新来了一批实习的小护士。”   “?”阮幸不解。   “有一个对纪医生挺热情的,没事儿就爱往纪医生面前凑,光我就遇见好几次。小姑娘脸皮薄,我们也不好直说,暗示过她纪医生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过她不相信。”毕依依,“你要是工作不太忙,可以多来医院转转。”   “好的。”阮幸心情不怎么愉快,“谢谢依依姐提醒。”   明明是她提出的分手,在分手期间,别说有小女生主动靠近纪随与,哪怕是纪随与和对方谈恋爱都是没问题的。   可单是想到别人对纪随与有好感这件事,阮幸心里就闷闷涩涩,占有欲喷薄欲发,甚至想在纪随与身上贴满自己的标签。   正巧旁边有人喊毕依依帮忙,她和阮幸说了声便离开了。   阮幸回到纪随与身边,把排号纸塞到他手中,“走吧,去找许医生看病。”她语气有些别扭。   纪随与皱眉:“怎么了?”   阮幸抬眸,看向纪随与的目光多了些打量。   纪随与莫名不安。   阮幸瘪了下嘴:“没事,就突然发现纪医生人气挺高。”   纪随与:“?”   ……   纪随与身体不错,常年又有锻炼的习惯,这次生病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工作,再加上换季等原因。   其实病情不算很严重,即使不来医院,他在家吃点药,过几天也能完全恢复,只是稍微慢了一些而已。   在窗口取过药剂,阮幸陪着纪随与一起去输液室。   房间内有三四个正在输液的病人,其中一个刚好输完一瓶药,护士正为他换上新的一瓶。   纪随与和阮幸随意坐下,等着护士忙完。   这时,阮幸手机忽然响了,是方如怡拨过来的电话,她和纪随与说了声便出去接电话。   “小幸出门了?”   “有一点事情,和朋友约好的。”   “噢,原来妈妈在你心里还没有你朋友重要啊。”方如怡佯装失落,“我还以为小幸真的像电话里讲得那么想妈妈,今天会一直粘着妈妈呢,结果是妈妈误会了。”   “不是!我真的超级超级想妈妈,不过现在特殊情况嘛,我保证下午早点回去陪你,晚上一起找哥哥吃饭好不好?”阮幸撒娇。   “还差你这一下午啊。”方如怡“噗嗤”笑了声,没再继续逗阮幸,“得了得了,你和朋友好好玩,正好你冯姨刚才约我逛街,我可没时间陪你。”   “……”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方如怡切断电话。   阮幸回到输液室,正准备推门,忽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啊啊,纪医生对不起,你疼不疼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软软甜甜,不停地道歉。   动作微顿了瞬,阮幸推门进去。   一个小护士站在纪随与旁边,脸圆圆的,是那种可爱萝莉款,此刻正抓着纪随与的手给他扎针。   纪随与是一贯冷漠的表情,手背已经有两个针孔,还沾着点血迹。   阮幸忽然想起来,在大厅时毕依依和她八卦的事情,想来这个应该就是新来那个小护士吧。   思及此,阮幸心里有些发堵,纪随与又不是要去混娱乐圈,长那么好看干嘛!天天净招蜂引蝶!男狐狸精! 第55章 55 这是我妈   听到门响, 纪随与侧头望去,看到阮幸时紧锁的眉宇渐渐舒展,脸色也温和许多。   但是注意到阮幸抿着唇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他又稍稍皱起眉, 关心地问,“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还好意思问!   心里都没点自知之明吗!   阮幸凶巴巴瞪了纪随与一眼。   这时候, 小护士可能是因为纪随与的反应感到惊讶, 也跟着望了过来,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好奇,还有警惕。   “没事。”阮幸语气很是生硬,又不好发作出来,她顿了下, 添了句, “我妈妈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要和你见面。”   “?”   纪随与微怔, 随即翘了翘唇角, 好脾气道,“都可以,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噢。”   阮幸缓步走到纪随与旁边坐下, 余光注意着小护士的反应, 她应是听出阮幸想表达的与纪随与的关系,脸色倏地发白, 失落都要溢出来了。   有滴血液顺着方才在纪随与手背没有扎成功的针孔渗了出来,阮幸提醒,“流血了。”   小护士回过神,顾不上糟糕的心情,又再次向纪随与道歉, 手忙脚乱着拿东西处理。   纪随与躲开她的接触,从桌子上拿过另外的医用棉签,压了压针孔。   小护士尴尬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臂,委屈地咬着唇。   房间里的另一位护士正在给病人拔针,注意到这边情况后,连忙走过来,“颜彤,护士长刚才在找你,你过去一下。”   颜彤站着没动,犹豫地看着纪随与,一副他不原谅她就不走的样子。   伊含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便多说,“纪医生,颜彤是新来的实习生,扎针技术不好,我来给你弄。”   这话是和纪随与说,但更多的是和阮幸解释。   纪随与点头:“麻烦了。”   伊含接过东西,动作利落地给纪随与扎上针,调好滴速,“纪医生,我们先出去了,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也不管颜彤乐意不乐意,拽着她手臂一起离开输液室。   关上门,伊含没好气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纪医生有女朋友了,你怎么还往前凑。”   颜彤嘟哝:“那不是没有见过他女朋友嘛,万一配不上纪医生呢。”   “……”伊含:“现在见到了?感觉怎么样?配得上吧。”   “一般。”   伊含无语:“纪医生喜欢就行,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人家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你别想那些没用的。”   ……   房间内渐渐平静下来,旁边床两个病人都在看短视频打发时间,背景乐欢快极了。   纪随与握住阮幸手掌,眉眼藏着笑意:“什么时候带我见你妈妈,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中午?”   阮幸挣了下没挣开,因为是纪随与正在输液那只手,她没敢乱动,撇着嘴,气鼓鼓道,“想得美,我妈妈才不想见你呢!”   纪随与愣住:“刚才……”   “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阮幸心虚看向别处,死不承认,又别扭道,“纪医生这么有魅力,怎么还缺一起吃饭的人啊。”   心情如坐过山车般起伏,纪随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阮幸。”   阮幸低头玩手机,恍若未闻。   纪随与烦躁地揉了下太阳穴,回忆着方才的情景,心念电转,他手指微顿,忽然想通了点事情。   “阮幸。”   “……”   “阮幸。”   “……”   “吃醋了?”   “!”   阮幸倏地抬头,飞快否认,“我没有,你别乱说!”   纪随与轻挑眉梢,明显是不信,“好的,你没有。”   “我跟她不熟,连她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纪随与解释,想了想又补充,“因为是同事,见过几面。”   阮幸故作冷淡:“跟我有关系吗,我们现在可是前任关系。”   虽然嘴硬,但听纪随与特意解释,阮幸那股没来由又任性得很的醋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是你单方面分手,我可没同意。”纪随与轻笑,揉着阮幸发顶。   依着阮幸的脾气,如果真的对他没有一丝喜欢,只是为了报复纪淮和叶书萱,那昨天得知他发热时绝不可能会过去找他,昨晚也不会主动提出要陪他看病。   阮幸生硬转移话题:“输完液要十二点了吧,午饭吃什么?”   纪随与:“你决定。”   阮幸想了想:“去热恋?上次都没有尝到。”   “……”   上次被分手的地方。   是不是不太吉利?   纪随与沉默了几秒,试图打消阮幸的念头,“去姜慎那吧,最近新请了一位川菜大厨,你应该会喜欢。”   “也行。”   *   阮幸在纪随与家只吃了几口味道奇怪的早餐,很早便饿了。   输液结束后,她便拉着纪随与离开,刚走到医院大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纪随与的名字。   “随与?”   语气中是溢于言表的惊诧。   阮幸听着声音很耳熟,下意识转了过去,正好和冯音韵对视上。   下一秒,冯音韵惊诧之意更甚,“小幸???”   阮幸慌了,飞快甩开纪随与和她牵在一起的手掌。   她干巴巴打招呼:“冯姨。”   纪随与淡定喊了声“大嫂”,重新牵起阮幸。   阮幸不自在,再次甩开。   显然是被震惊到了,冯音韵有些不在状态,视线在纪随与和阮幸之间徘徊,气氛尴尬极了。   纪随与好似并未受影响,声音温和,“大嫂,你怎么过来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事情找我?”   “前几天你哥新买了几罐茶叶,顺路给你拿过来。”显然是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冯音韵很不在状态,说话间视线还在阮幸和纪随与两人间飘忽徘徊,感觉很迷幻。   片刻,她冷静些许,才想起来阮幸的妈妈可还在旁边站着,她撞了下方如怡手臂,“如怡。”   方如怡看够热闹,缓缓开口,“小幸,这是你电话里讲的那位要陪的朋友?不和妈妈介绍一下?”   语调促狭,带着漫不经心。   虽然今天主要是为了陪纪随与看病,但阮幸也有借这个机会和纪随与道歉,并且复合的意思。   至于见家长,暂时来看,这应该算是有点遥远的事情了。   可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意料之外,事情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阮幸感觉自己人都快没了,讪讪道,“妈妈,这是……,嗯,医院的纪医生。”   “只是医生?”方如怡挑眉。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阮幸感觉抿了下唇,尴尬地补充,“也是……男朋友……”   说完,她不自在地错开视线,妄图将目前的尴尬局面转移给纪随与解决,主动和纪随与介绍,“这是我妈。”   这应该算是第一次见家长吧?   但现在这种情况……   纪随与不复方才的平静,脑子空白了一瞬,声音一抖,下意识跟着喊出来,“妈。” 第56章 56 你还要不要我   实在太过突然, 阮幸人都傻了,表情呆滞地望着纪随与,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方如怡见惯了大风大浪, 再加上昨晚阮幸向她提前报备过, 这会儿她是几人中最淡定的一个。   “喊早了。”她不急不缓道,目光在纪随与身上流转, 很快便移开, 不至于让人觉得尴尬难堪。   虽然方才不小心出了点差池,但纪随与一贯冷着脸,表情不算丰富,这会儿倒也看不出异样。   他从善如流改口:“方姨。”   方如怡“嗯”了声,算是应下, 她戳了戳还处于错愕状态的阮幸的额头, 嫌弃道,“怎么傻乎乎的, 这也能有人要。”   阮幸不满, 瘪着嘴,语调拖长,喊了声“妈妈”, 撒娇的意味尽在其中。   不过方如怡哪儿是真嫌弃啊, 无非是当着纪随与的面故意说的。   纪随与性子冷淡,鲜少与人交际, 但不代表他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见此,他很上道地维护起阮幸来,“阮幸很好。”   方如怡睨了阮幸一眼,似笑非笑。   阮幸脸颊倏地红了起来,粉粉的, 似三月樱花,很可爱。   头顶艳阳高挂,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   纪随与礼貌周全,主动邀约,“方姨,大嫂,你们晚点有事吗?不然一起吃饭?有什么爱好和忌口吗?”   最为惊讶的冯音韵虽然已经接受了事实,但听着纪随与的这个称呼,一时间她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方如怡知她想些什么,挽过冯音韵手臂,促狭道,“阿韵,你看这辈分,你是不是差了点什么应该和我讲的?”   “……”   这不就是暗示她也要改个称呼吗,至于这么冠冕堂皇吗?   想都不要想!死都不可能!   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冯音韵还是有点长辈包袱的,不好直接发作,黑着一张脸警告,“别找事儿。”   阮幸被冯音韵从小疼到大,她和冯音韵没什么距离感。至于方如怡,母女两人更像是朋友,平时很少有不可说的事情。   因此在听到她俩意有所指的暗示对话时,阮幸有点茫然不懂,也是准备直接问出来,问她们“差什么”。   但在开口之际,阮幸忽然想到昨晚方如怡在得知她因和纪随与交往而有些顾虑时安抚她的话,隐约还有点沾沾自喜好像是占了大便宜的神色和语气。   可不就是占了大便宜吗!   突然比好姐妹大一个辈分呢!   以后逢年过节串亲戚指不定还能多喊几句乖侄女……   依她妈妈的性子,这种事情绝对干得出来。   就像今天,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八字都没一撇呢,她妈妈就开始暗示冯姨,想占尽便宜了……   阮幸沉默下来,看向方如怡的眼神微妙许多。   纪随与心思通透,自然猜得到她们在说的内容,而且……好像、应该、很大程度还是因他而起。   他抿了下唇,觉得有点挺对不住冯音韵的。   但另一个又是未来岳母,他也不好评价对方做事不地道,也是格外的沉默着,不敢主动往枪口撞。   方如怡纯粹是想看冯音韵变脸,故意没事儿找事儿,但她也没太过分,和冯音韵拌了几句后就将这茬揭过了。   她摆摆手,打发阮幸离开,“妈妈忙着呢,吃饭的事儿改天再议,你俩去玩吧,不用管我们。”   阮幸有别的计划,本来也不是很想和方如怡她们一起吃饭,听罢,她快快乐乐拉着纪随与离开。   毕竟面对的是阮幸的家长,纪随与很注重礼节,认真道别。   *   小桥流水,回廊曲折,亭子里还有女生穿着汉服表演古筝。   姜慎开的这家私房餐馆环境十分典雅,没有嘈杂声,没有快节奏的催促,更多的是让人享受美食。   阮幸随着纪随与去他和姜慎的那间固定包厢。   装修比不上外面那些文艺典雅,金灿灿亮晶晶,甚至有点财大气粗的感觉,因为是依着姜慎的品味特别设计的。   纪随与拿过菜单,简单翻了下,直接点餐。   念出来的菜品,全都是阮幸的口味,咸辣重口,最后还有一道甜品,但是是常温的。   话音落,纪随与把菜单递给阮幸,“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阮幸不得不承认,纪随与可能是除了方如怡和阮则外最了解她也最将她放心上的人,单是从饮食习惯这点就看得出来。   阮幸心里很暖,她摇摇头,冲纪随与笑了下,“没有了,我喜欢吃的都被你先点完了。”   “那就先这些。”纪随与在平板上划了几下,提交菜单。   “等等。”阮幸叫住。   纪随与抬眸,目露疑惑。   “再加一个龙井虾仁。”阮幸舔了下唇,突然有难以启齿的感觉,很小声地说,“你喜欢的。”   房间被暖黄色光晕铺满,亮晶晶的装潢折射着光,纪随与轻笑,眼尾那颗小泪痣像是会发光。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重复了一遍,“嗯,我喜欢的。”   ——我喜欢的菜。   ——我喜欢的人。   也不知道在指哪一个。   目光炽热,直勾勾盯着阮幸,不容忽视。   阮幸捧着陶瓷小杯子,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握得有些紧,指尖处略有些发白,她低头抿了口热水。   餐馆这边每日都是新鲜食材,现点现做。   他们才刚刚下过单,距离上菜至少要半个小时。   就这么安静等待着,确实很尴尬。   片刻,一杯热茶饮尽,阮幸放下杯子。   纪随与提起水壶,为她倒满。   阮幸没再碰,望着纪随与的那双浅色的眸子,看人时总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漠和疏离,但只有阮幸知道它笑起来时是有多温柔。   阮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压在桌沿的手指无意识搅绕着。   “想好怎么对我负责了吗?”   “……”   听到纪随与这散漫轻佻的语气,昨天他硬要赖上自己的画面瞬间冒了出来,阮幸百感交集的情绪一点不剩。   “你在咱妈面前说的,是不准备当真了?”   “那是我妈妈,你不要乱喊。”   “迟早的,不是吗。”   “才不是。”   “那你之前那么介绍,什么意思?占了我的清白,又破坏我名声,这以后我在相亲市场上没生意怎么办?”   “……”   “你现在怎么这样。”阮幸嘟哝。   “怎么样?”   “不要脸……”   “呵。”   纪随与勾了下唇角,垂眼看着她,那眼神似是在说‘为什么不要脸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也对,在她印象中纪随与该是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斯斯文文的精英模样,亦或是穿着规规矩矩西装的矜贵贵公子模样。   放在之前,阮幸是做梦都不会梦到从纪随与口中会听到这种无赖话。   而现在……   一想到都是她任性所为造成的连锁后果,阮幸心肝发颤,有种玷污神明的罪恶感。   “纪随与。”   “嗯?”   “你,还要不要……”   “……我。”   明明纪随与的态度显而易见,但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阮幸向来爆满外溢的自信一点不剩,她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   纪随与没有回答。   发虚的心脏好似被人紧紧攥住,丢进冰水中,刺骨又窒息。   阮幸眼眶酸涩,低垂着头,声音很轻很细,还有藏不住的委屈,“我知道了,打扰你了。”   对面传来一声轻叹。   余光窥到纪随与起身的动作。   阮幸以为他要离开,再想到纪随与之前不正经硬要被负责的话,心里更难受了,原来他不是对自己还有感情,只是想要报复回来啊。   不过,这是她应得的。   下一秒,身侧软垫向下微陷,阮幸察觉到纪随与在她旁边坐下。   纪随与捏着她下颌,迫使阮幸抬起头,他低头吻着她微潮的眼睛,无奈道,“哭什么?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还会觉得委屈?”   “我没有。”阮幸反驳,但没什么底气。   不想纪随与误会自己,她试图解释以前说过的那些违心又伤人的话,“我最开始的目的不单纯,接近你的行为也存在欺骗,不过——”   纪随与打断:“哪种要。”   阮幸愣住,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我知道。”纪随与指腹摩挲着阮幸侧脸,温声道,“小甜杏,我是正经人,我这里不接受被同一个人甩第二次,任何原因任何意义上的都不行,知道吗。”   阮幸、小幸,这是纪随与经常的叫法。   小甜杏,是第一次,低沉缱绻。   阮幸听多了方如怡对她‘小公主’‘宝贝’这种甜腻腻的称呼,已经有了免疫力。可是在这一瞬,她脑海中似有棉花糖爆炸,甚至眩晕了一瞬,望着纪随与的眸子,呆呆点头。   纪随与轻笑:“算了,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我数到五。”   阮幸还在看棉花糖烟花,下意识点了下头。   纪随与眸中划过一抹暗色,笑容未变,却不达眼底。   “1。”   “5。”   阮幸错愕地看着纪随与。   纪随与笑得恶劣:“没机会了。”   ——是的,从一开始他就没准备给这个机会。   阮幸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她愤愤咬住纪随与在她唇上滑过的手指,“我认真的,很认真。”   “纪随与,我说不喜欢你,是骗你的。我喜欢你,很喜欢,和你喜欢我的感觉一样。”   不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   他可是花了三年才酿出现在的喜欢。   纪随与哂笑,没有反驳。   在阮幸口腔中搅了下,勾到软滑的小舌,指侧沾着津液,亮晶晶的,他漫不经心道,“不认真也没关系,再敢跟我提分手……”   语调拖得很长,隐隐还有警告的意味。   “会怎么?”阮幸被弄得脸颊发烫。   “到时候就知道了。”纪随与不答。   阮幸其实也没多好奇,她将纪随与作乱的手扒拉开,主动贴上去,吻在微凉的薄唇上,清晰感受到对方侵略性极强的气息。   唇齿之间,她低声。   “要纪随与做阮幸未婚夫那种要。”   “要纪随与永远喜欢阮幸那种要。” 第57章 57 还差这个   “到了。”   纪随与停车, 和阮幸说。   阮幸侧头看眼窗外,是阮氏楼下。她有些闷闷不乐,怎么刚和好还没几个小时, 就要和纪随与分开了。   “不然我今天在你家留宿?”   “......”   纪随与无言, 默了瞬开口提醒,“想什么呢, 你不是还要和家人一起吃晚饭?不去了?”   昨天阮幸和阮则为方如怡接机, 考虑到方如怡舟车劳顿,离开机场后只随便吃了点晚餐,比较仓促,算不上真正的团圆饭。   再加上之前方如怡一直在国外,不管是阮幸还是阮则都很久没有和她见过面, 如今回国, 自然要多陪她一些才是。   “噢。”阮幸鼓了鼓脸颊,仰头看着纪随与, “那你跟我一起?”   纪随与失笑, 前阵子阮幸打定主意要和他分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现,看见他时冷冷淡淡好似在看空气,行为举止上更是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 不给他一点误会的机会, 怎么现在......比刚谈恋爱时还黏人了?   不过,他很受用。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阮幸的脸颊, 力道很轻,但皮肤过于娇嫩白皙,只片刻便有些微红。   纪随与笑道:“这不合适,过段时间我挑个日子再去你家拜访。”   毕竟是拱了人家的小白菜,怎么也要郑重一些, 表达出自己的诚意。   “行吧。”   阮幸没再勉强,她也知道应该是这样,只不过想撒撒娇罢了......   纪随与揉了揉阮幸发顶,哄道,“我明天下班接你,有时间吗?”   阮幸看他,随即下颌微抬,傲娇道,“那可不一定有,我很忙的。”   这时后面突然有车子鸣笛。   阮幸话音中断,她朝倒车镜看去,发现是他们挡到对方倒车了。   不好再做停留,阮幸拉开车门,道别,“纪随与,我进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纪随与“嗯”了声。   长腿刚迈出车门,阮幸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又坐上来,她上半身倾向纪随与,在他薄唇飞快吻了下。   “还差这个。”   “道别吻。”   ......   阮幸刚好是在下班时间进去,公司里的员工大多已经完成工作任务,陆陆续续下班。   她今天没想到会来公司,也就没有带阮则专用电梯的卡片,只得在一旁等员工电梯。   乘坐电梯的人很多,阮幸等了许久才见电梯从高楼层下来。   轻“滴”一声,电梯门打开。   一部分人在一楼蜂拥而出,阮幸没注意电梯还要继续往负层去,直接走了进去。   电梯里有几个人和阮幸工作接触比较多,主动和她打招呼。   “阮幸,你怎么这时候过来?是来接阮总和小阮总下班吗?”   阮幸心情很好:“嗯。”   “这段时间都没在公司看到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最近在家养病。”阮幸含糊道。   “你身体这么差啊,我记得你都请了好几次病假了,那你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谢谢。”   简单聊了几句,电梯停在负二楼停车场。   除了阮幸外,其余几人纷纷离开。   上楼的时候没几人乘电梯,电梯在中间楼层没有做过多停留,阮幸很快便抵达阮则那层。   她刚走到办公室门前,还未推门,便看到叶书萱抱着文件从里面出来。   阮幸和纪随与分手的事情并不算隐秘,稍作留心,就能观察出来。   许是以为阮幸做的算计被纪随与知道,然后被纪随与‘分手’,因此她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这会儿忽然看到阮幸,叶书萱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阮幸皱眉,她过来怎么了?她来找她哥还不行了?   对于叶书萱,阮幸语气自然不会有多好,冷淡道,“管你什么事。”   在之前叶书萱有一点自信,觉得她和阮景同阮则他们相处时间较多,她又努力讨阮景同欢心,再凭借着母亲的事情,总要比阮幸重要一些。   可前不久因为她惹到阮幸,阮则立即替阮幸出气,手段雷厉风行,阮景同更是没有如以往那般维护她的意思。   同样是有血缘关系,她的爸爸和弟弟却只知道向她要钱在她身上吸血将她当作谋取利益的工具。   这是多么讽刺啊。   身后是阮则的办公室,一门之隔,纵是隔音再好,如果闹出很大的动静,阮则肯定会知道。   最近叶书萱在公司的处境并不好,她不想更差,所以没准备招惹阮幸,哂笑后便要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叶书萱想起她上一次和阮幸见面的情形,在公司楼下,纪随与刚刚好出现。   一想到她求而不得的人轻易被阮幸勾到手,叶书萱便心意难平,仿佛被洪水淹没的窒息感。   但好在,最终阮幸也未得到。   这种结果虽不是最好的,但是是叶书萱可以接受的,想到阮幸难过,她甚至有种病态的满足,离开时看向阮幸的余光带着可怜同情以及隐晦的兴奋和高高在上睥睨。   阮幸刚好捕捉到这一瞬,不知是对叶书萱太过熟悉,还是心有灵犀,阮幸也想到上次那不算冲突的冲突。   是,她是骗了纪随与,她也有和纪随与坦白的打算。可这不代表叶书萱可以算计她,让纪随与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   “叶书萱。”   阮幸主动叫住她。   这不像是阮幸会做的事情,叶书萱停下脚步,挑眉看去。   这时,阮幸冲她露出灿烂一笑,撩了下垂落在胸前的头发,郑重中带着漫不经心,“忘了和你说,我和纪随与很快订婚,最迟年底吧,到时候给你发请柬,一定要来。”   ——本来她年底就有可能订婚,现在只是换个人而已。   ——虽然还不是事实,但很快便能成为事实。   叶书萱表情僵住。   阮幸还嫌不够,继续刺激道,“对了,到时候你如果还没有和纪淮分手,别忘了喊我一声小婶婶。”   她顿了下:“不过你能不能进纪家还不一定,侄子的婚事,当叔叔和婶婶的应该能提点意见吧?”   话音落,叶书萱脸色更难看了,手掌握得很紧,隐约能看到指关节发白。   纪淮是她目前能够上的条件最好的男人......   纪淮和谁在一起和谁结婚,都是他自己的事情,阮幸不会狐假虎威掺和进去,也懒得掺和。   而纪随与的性子,他更是不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当然,阮幸想的话,他也可以替阮幸出气。   这番威胁的话只是阮幸随口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但见到叶书萱的反应,阮幸很是愉悦,有种恶作剧成功的感觉。   她没再继续恐吓对方,安抚一笑后便推门进了办公室。 第58章 58 饱满成熟甜滋滋的杏子   办公桌后面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落地窗, 正值傍晚,天际绮丽,晚霞仿佛横贯楼宇之间。   阮则正翻看一页文件, 听到门响, 抬头看去,见是阮幸后便继续专注手头上的工作, 不咸不淡道, “刚才在外面聊什么?”   阮幸:“就,好久不见叶书萱,关心问候一下呗。”   这话如果是别人来说,阮则毫无疑问会相信,但换成阮幸, 他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是假话。   阮则忙得很, 觑她一眼,懒得多问, “等我几分钟, 把工作收尾。”   阮幸“嗯”了声,窝在待客沙发里,自觉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她本来想给纪随与发消息, 但想到距离他们刚才分开也才过去十分钟, 这会儿纪随与应该是在开车,她不便打扰, 就因此作罢。   手指从输入框离开,视线落在纪随与那个颇有艺术感的头像上面,这已经不是阮幸第一次注意到它。   当初添加好友时,阮幸便盯着这个做头像的照片研究好久。   现在她再次点开,放大来看, 凌乱的背景摆设,看一眼就能让人感觉会酸掉牙的青果子,拍摄有些模糊,看不清楚是什么品种。   阮幸完全没发觉有特别之处,也不知道纪随与为什么会用这张图片作为头像,和他整个人都挺不搭的。   片刻,聊天界面中阮幸头像变了下,由半张侧脸的人像照变为很有艺术感的静物照。   和纪随与青绿色冷调截然相反,阮幸的是暖黄色调,白色桌面干干净净,玻璃器皿晶莹剔透,一颗颗饱满成熟甜滋滋的杏子盛放其中,几乎要塞不下的感觉。   ……   阮则和阮幸离开公司时,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刚好在电梯口碰到同样下班的阮景同。   在得知他们去找方如怡后,阮景同主动提出一起。   虽然知道方如怡肯定不乐意见到阮景同,但阮景同是他们父亲,阮幸和阮则都不好拒绝。   果然,在他们到达约好的地点,推开包厢门的瞬间,方如怡前一秒还面带笑意,下一秒便沉着脸望向阮景同,一副极不欢迎的模样。   这些年见面都是如此,阮景同已经习惯了,在方如怡身侧自觉落座。   阮幸坐在方如怡对面,阮则和阮幸一排,在阮景同正前方。   吃饭时,阮景同时不时给方如怡夹菜,主动挑选话题。   方如怡嫌弃不已,呛人的话更是没少说。   其实阮幸一直没搞明白阮景同是怎么想的,说他难忘初恋,可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提过柯雪卉一次,对方如怡的态度算是极好。   可若是说他有多爱方如怡,也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不然当初他为什么会同意离婚,甚至还照顾资助叶书萱十几年,让阮幸受尽委屈。   整顿饭吃的有些尴尬,气氛也算不上和谐,阮幸都觉得她和阮则就该再开一个包厢。   随便吃了些,阮幸放下筷子。   同时,她收到纪随与发来的消息。   [纪随与:到家了。]   [阮幸:你好慢哦,我晚餐都要吃好了。]   [纪随与:今天回老宅,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阮幸:纪随与,你没有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吗?]   阮幸兴致勃勃,就差指名道姓地暗示了。   纪随与眼没瞎,自然注意到了:[嗯,你换头像了。]   长熟的甜杏。   没熟的青杏。   放在一起挺微妙,也挺暧昧的。   阮幸突然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想吃杏子了]   阮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着:[怎么还没到夏天]   现在都没到冬天,哪儿会夏天啊。   [甜杏好吃]   [我也很喜欢]   纪随与发来。   ——甜杏。   ——甜幸。   又是这个……   不久前的那句呢喃仿佛还在耳边,阮幸耳尖莫名烫了下。   敲敲删删,五分钟过去,阮幸依旧没编辑好内容,也没收到纪随与发送过来的新消息。   阮幸抿了下唇,有一点点失落,也不知道纪随与看出来了没有。   而且明明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在矫情什么!   阮幸摸了下耳朵。   几秒后。   [阮幸:是不是,还像情侣头像?]   她自己配的。   ……   没及时回复消息,是因为纪随与已经停好车子,走进老宅正厅了。   今天是全家在老宅聚餐的日子,不仅纪随与要回来,纪随齐一家三口也要回来。   他们比纪随与要早到几分钟,纪随与一进去便看到大嫂冯音韵正陪着老太太喝茶聊天,他淡定打过招呼。   人到齐,便可以开饭。   纪随与没什么胃口,在餐桌上抽着空和阮幸回复消息,当看到阮幸不久前那句略有点试探意味的内容时,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纪随与:好像是]   [纪随与:不过情侣头像不是小学生才会用的吗?阮幸幼稚不幼稚?]   [阮幸:才没有!只不过凑巧一样而已,你看不顺眼你把你头像换掉,反正我不换!!]   因为阮幸这暗搓搓的小举动,纪随与开心还来不及,哪儿会嫌她幼稚,是傻了才会换掉头像。   [纪随与:我也不]   “小与,怎么不吃饭?院里又有工作找你?怎么天天都这么忙。”老太太见纪随与一直拿着手机,话里难掩抱怨,关心之意尤甚。   纪随与:“不是,是朋友找我。”   注意到这边动静,冯音韵的心情再次变得诡异,她动作微顿,故意道,“女朋友啊?”   提到这个,老太太就来气了,瞪了纪随与一眼,“我们纪大医生一天天的多忙呐,哪儿舍得找女朋友。前阵子安排相亲,相亲他不乐意,还开始撒谎说谈的有女朋友,最近就带回来看看,没过两天又开始找理由推脱。”   她斜着纪随与,一副已经看透他套路的表情,不客气揭穿他,“是不是再过几天,你就该说和女朋友分手了,还受了情伤,要好好休息,所以暂时不考虑感情方面的事?”   纪随与:“……”   老太太给旁边埋头吃饭的纪淮夹了根青菜,踩一捧一,表扬道,“瞧瞧纪淮,小时候是闹腾了点,长大可比你这当叔叔的省心多了。人年底就订婚,明年就结婚,你连个谱都没。”   纪随与:“……”   订婚,结婚。   这都不可能实现了。   很难想象过两天,家里人会怎么用同样的话教训他。   本来还开开心心能吃三碗饭的纪淮,突然食不下咽,瞅着纪随与,一副互为天涯沦落人互为知己的眼神。   纪随与挑眉,他是有女朋友,在不久后就要订婚结婚的人,和纪淮可不一样。   对于抢了纪淮未婚妻这件事,纪随与现在没有一点负罪感,甚至还冲纪淮微微点头示意。   纪淮:“?”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纪随与开口,气定神闲,“妈,我真有女朋友,你这几天备点礼物,我们周末登门拜访。”   老太太被骗了几次,学精明了,明显不信,“得了得了,又来哄我,等周末你又该说工作太忙要加班,没时间,改天再去。”   “……”纪随与无奈,“妈,这次真的,我大嫂可以作证。”   “你哪次不是说是真的?”老太太顿了下,有点不确定了,望向冯音韵,“阿韵,真的?”   冯音韵向来开明,对未来儿媳妇可能会变成弟妹这件事,她虽然有点不太能接受,但也不会阻止反对。   先不提她对阮幸有多宠爱,就纪随与和纪淮没差几岁,她看着纪随与长大,差不多算是当作儿子养了。   虽然纪淮才是亲儿子,但摸着良心讲,纪随与成熟稳重,各方面都要优秀,是纪淮远远比不上的。   而且冯音韵非常怄火的是,她和方如怡努力撮合阮幸和纪淮,但自己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跟个棒槌似的,不主动就算了,还一直拖后腿,非要人推一步才愿意动半步。   活该他到手的媳妇跑了,要给他当小婶婶!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总之,冯音韵非常能理解,撞破后很快便想开了,完全不用方如怡来开导,也不会迁怒纪随与和阮幸。   她冲老太太点头:“真的,我中午去医院找随与,还见到他女朋友了。”   纪淮震惊!   但也有点疑惑。   阮幸不是和他小叔叔已经分手了吗?他小叔叔哪儿来的女朋友?   但要是阮幸的话,他妈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老太太好奇:“哪家姑娘啊?长得漂亮吗?”   问完她觉得有点不妥,又连忙和纪随与解释,“我就随便问问,咱家可没有门第之见,只要你喜欢就行。”   “如怡家的。”冯音韵促狭看了纪随与一眼,接着夸道,“特别漂亮,性格也好,等妈见到肯定会喜欢。”   纪随与捏着水杯,难得有些不自在。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老太太年纪大了,但记性可不差,“我记得如怡家不就一个闺女?不是年底要和小淮订婚吗?”   “嗯,就那一个,小姑娘叫阮幸,小时候还来家里玩过。”   “让她和纪淮订婚是我和如怡的想法,现在年轻人都有主见,这不,小幸和小与现在谈上了,估计年底要给他俩准备订婚宴了。”   怕老太太对阮幸有偏见,冯音韵忙解释道。   老太太倒不是介意这个,是觉得纪随与做事不地道,连侄子的都抢。   她担忧地看向一旁纪淮,语气迟疑,“那……小淮……”   冯音韵朝纪淮翻了个白眼,冷冷道,“纪淮没事,他年纪还小,都没吃过爱情的苦,不配有女朋友,不急着结婚,以后再说吧。”   被人身攻击的纪淮:“?”   这到底是谁亲妈???   家里人口简单,气氛一向和谐,纪随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除了纪淮不太好。   不过纪淮性格勉强算是纯良,也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罢了。   听着冯音韵这般维护他和阮幸,还将纪淮打击到开始怀疑人生,纪随与给纪淮倒了杯温水。   阮幸,他是不可能让给纪淮。   但他可以适当给纪淮一点来自长辈的关爱。   纪淮现在脑子乱作一团,接过水杯,他下意识看向纪随与,“小叔。”   纪随与:“嗯。”   纪随与温和笑了笑:“阮幸以后就是你小婶婶了,知道吗。”   纪淮:“……”   纪淮欲言又止。   片刻,他忍不住开口,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感觉,“小叔……”   “阮幸脾气大,公主病严重,她配不上你,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是的,纪淮自己都嫌阮幸麻烦。   那阮幸怎么可能配得上他优秀卓越让同龄人望尘莫及的小叔叔呢!   纪随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神色莫测地看着纪淮,不久前才升起的叔侄情散得丁点不剩。   偏偏纪淮还在继续作死:“小叔,阮幸还特别任性,你真要好好了解她才——”   纪随与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阮幸的坏话,冷声打断,“管好你自己。”   纪淮愣住,难以置信。   纪随与警告:“对你小婶婶最好尊敬点,不然,你以后有机会知道。”   纪淮:“……” 第59章 59 只接受情涩交易   纪随与向来稳重, 无纨绔子弟的恶习,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人操心过,可现在偏偏干出和侄子抢未婚妻这种不着调的事情来。   纪老爷子颇有微词, 但纪随与是在他跟前长大的, 他对纪随与的性格很了解,平日里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 甚至冷漠, 其实是有几分偏执存在,想要的也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   再者,当事人纪淮都没有意见,纪随齐和冯音韵也是赞同多一点。   纪老爷子轻叹一声,想到这是纪随与第一次行事不妥任性妄为, 实在难得, 那纵容他一次也并非不可。   老太太早就巴望着纪随与成家了,自然是乐见其成, 在了解到冯音韵态度后, 确定不会因此造成两个儿子家庭间的龃龉,她连晚饭都没吃完便火急火燎要去准备拜访的礼物了。   纪随与想阻止都来不及。   ……   第二天还要工作,晚餐结束, 纪随与便开车回自己公寓。   路上他接到阮幸拨来的一通电话, 点开免提,软甜的声音瞬间充斥在狭窄的车厢内。   “纪随与。”   “嗯。”纪随与侧头看了眼副驾驶上亮着荧光的屏幕。   “你在干嘛啊?”   “在开车, 怎么了。”   “没事。”阮幸趴在床上,手指百无聊赖地绕着半干的发丝玩,“就是有点点想你,我觉得已经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是‘一小时不见如隔三秋’, ‘一分钟不见如隔三秋’。”   纪随与轻笑,心情很是愉悦,他故意翻旧账,“我记得在今天之前,你占了我的便宜可不准备负责。”   “……”阮幸沉默了瞬,嘟哝道,“小气鬼。”   纪随与适时揭过话题:“阮幸,你家人周末有空吗?”   阮幸:“难道不是应该问我有没有空吗?”   “我周末想去你家拜访叔叔阿姨。”纪随与没有直接回答,“还是说你不愿意陪我一起见家长?”   阮幸撇嘴:“也太突然了吧。”   “我等很久了。”纪随与毫不避讳自己的打算,“那我要告诉你,我想在年底之前订婚,会不会更突然?”   阮幸:“不会啊,因为我本来就想在我妈妈离开之前先订婚,算是不谋而合吧。”   如果不是隔着电话,纪随与很想揉揉阮幸的头顶,吻吻她的眼睛。   告诉她,他现在的心情。   秋风带着瑟瑟冷意,卷裹着路边树叶,在空中飘荡。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周末。   因为之前纪随与未正式拜访过阮幸的父母,第一次虽然要正式一些,但太郑重也不太好,所以就纪随与自己带着礼物去阮家做客。   前一天晚上,纪随与拉着姜慎为他挑选得体的衣服。   早上起来,离做客时间还早,纪随与便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对着镜子检查了好几遍。   提前半个小时,纪随与按照阮幸发来的地址,抵达方如怡的别墅前。   纪随与上前敲门。   没多久,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阮则。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皆西装革履,只是一个面带冷意,另一个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金色阳光从侧面打来,五官更是柔和。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妹妹和自己很为尊重的学长勾搭上了,但现在见到纪随与这么正式的来家中做客,阮则的心情还是非常复杂。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夸阮幸一句长能耐了,还是感慨纪随与眼光不怎么好。   而且前段时间,他还手痒揍了纪随与几下,现在想想,无比尴尬。   对视刹那,阮则向旁边迈了半步,让出门口位置,“随……”   刚开口,便觉得有点奇怪,他抿了下唇,直接忽略称呼,冷硬道,“进来吧。”   纪随与并未在意,“嗯”了声,提着分量不轻的礼物走了进去。   今天不仅方如怡和阮则在家,阮景同也来了这边,他毕竟是阮幸的父亲,这种人生大事不让他参加,总说不过去。   听到动静,阮幸趿着拖鞋“哒哒哒”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半刚剥好的蜜橘,“纪随与。”   纪随与刚换好鞋子,抬头看她。   主要是旁边还杵着个冷脸的阮则,阮幸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晃了晃橘子,呆呆地问,“要吃吗?超甜的。”   阮则:“……”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他刚剥好就被阮幸抢走的那个橘子。   下一秒,他看到纪随与点头。   阮幸就跟他不存在似的,举着橘子便要喂给纪随与。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矜持!   阮则半路截下,将阮幸捞到身前,“吃什么吃,该吃午饭了。”   最后又恶毒加了句灵魂质问,“最近称过体重吗?”   阮幸:“???”   阮幸难以置信这竟然是阮则干出来的事情,她气鼓鼓瞪着阮则,“哥!你怎么这样!”   揭人不揭短,还是在她男朋友面前说她坏话!   平时阮则看着人模狗样,没事儿就说她太瘦,怂恿她多吃点。   现在呢!   呵。   纪随与勉强能感同身受理解阮则现在的心情,也不生气,摸了摸阮幸发顶,哄道,“不胖,挺瘦的。”   阮幸忽然觉得难为情。   纪随与保证:“真的。”   这时,从客厅里传来方如怡的声音,“小幸,小则,怎么还不进来?”   阮幸应声:“这就过去啦。”   她抬手把纪随与手中的礼盒硬塞给阮则,纪随与想要阻止,阮幸无所谓道,“没事,他就喜欢做这个了。”   阮则:“……”   说完,阮幸牵着纪随与,欢快地进了客厅。   阮则:“……”   阮家和纪家在舟城这边算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交情尚可,生意上也一直有所往来。   所以关于纪随与家庭工作这方面比较客观的信息,不管是阮景同还是方如怡,都很清楚,没有挑剔之处。   而这些他们其实也不怎么在意,因为阮家并不缺这些,无需阮幸去联姻,唯一重要的是纪随与是真的喜欢阮幸会照顾阮幸会对阮幸很好很好。   因为冯音韵的缘故,方如怡对纪随与的性格人品等了解颇多,再加上他相貌极好,令人赏心悦目。   方如怡对纪随与的印象很好,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非常温和。   至于阮景同和阮则二人,则因为家里小白菜即将被人拱了,心情差到极点,都阴沉着脸。   但碍于方如怡和阮幸显而易见的维护,他们纵是想为难也不好下手,只得眼睁睁看着纪随与如何表现。   午餐时,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餐桌上有鱼有虾有螃蟹,还是那种刺最多的草鱼。   纪随与挑了刺剥了壳,夹给阮幸,还时不时给阮幸夹爱吃的菜。   这不算是故意表现,因为两人私底下便是如此。   对于纪随与的照顾,阮幸早已习惯,没有一丝异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   方如怡看在眼中,和阮景同对视一眼,对纪随与又多了几分满意。   之后,阮景同拉着纪随与下围棋,妄图在棋盘上大杀一番。   阮则默默站在阮景同身后,一窍不通的阮幸也被拉到他们那方阵营。   纪随与一对三。   其实纪随与棋艺很好,顾忌着未来岳父和小舅子的颜面,他棋势平平,偶尔还让几步棋。   阮幸根本看不出,只觉得纪随与要输,胡搅蛮缠乱下棋子。   最终,两方总是以平局收场,不输不赢。   阮则和阮景同实在憋屈,一是因为他们看得出纪随与在让棋,但这都没能赢下纪随与,太过丢人了;二是阮幸那偏袒的态度,更加让人牙疼。   太阳渐渐西斜,纪随与不便多留,主动提出离开。   阮则起身,准备送纪随与出去。   阮幸亮晶晶的眼睛转啊转,巴巴地看着方如怡,渴望都要溢出来了。   方如怡无奈,捏了下眉心,满足她,“小幸,你出去送送随与。”   阮幸眼睛更亮:“好。”   从家门口到车前只有几十步路,不到半分钟便走到了。   纪随与感觉袖子一重,他低头,见着两根细长白嫩的手指正勾着自己袖口,忍不住轻笑。   “我表现得怎么样,能得到合格分吗?”   阮幸嘟哝:“又不是我来打分。”   “不过——”她下巴微扬,尾音拖长,“你可以贿赂我试试,说不定能加分。”   纪随与挑眉:“怎么贿赂?”   阮幸学着纪随与以前的作态,手指色|情地从他唇瓣滑过,带着不自觉的勾人和暧昧,“我这里呢,只接受情涩交易。”   闻言,纪随与懂了。   他垂下头,凑近阮幸,先是用唇瓣在阮幸耳廓摩挲而过。   忽然,一股淡淡的甜杏果香萦绕在鼻息,很甜,和阮幸一样。   纪随与轻嗅了下,猜测是阮幸特意喷洒的香水,就像她在左眼尾特意点上去的那颗泪痣一样。   纪随与深知小姑娘极要面子,只当没发现这点小心机,将笑意藏在心里,侧了下头,轻轻吻在软嫩的唇瓣上,像果冻像棉花糖。   一下一下啄着,动作很轻,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现在呢?”   ——指贿赂,也指表现的及格分。   声音低哑,尾音勾人。   本来阮幸就不是那种含蓄的性格,难得玩一次情趣,纪随与还在拿乔,搞什么浅尝辄止。   阮幸被勾得心痒,主动环住纪随与脖颈,沾染上独属于他的味道,攻城略地,加深这一吻。   “这样才行。”   …… 第60章 60 正文完   正值深秋, 枝头枯叶落尽,迎面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冷意。   阮幸刚从房间出来,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惊雷声响, 轰隆成片,她抬头看去, 略有些惊讶, “怎么现在就下雨啊,天气预报不是说要到夜里十一点才有雨嘛。”   纪随与绕到阮幸身前,拎着敞开的衣襟,替阮幸穿好外套,“感冒才好没几天, 又想吃药了?”   他低垂着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象牙扣,一颗颗认真扣上。   半个月前舟城突然降温, 阮幸贪图风度仍穿着露腿的裙子和纪随与约会, 回去后第二天便感冒了。   这也就罢了,可阮幸偏偏还不爱吃药,感冒拖了一周都未痊愈。   为此, 纪随与很是严肃地教训阮幸许久, 更是亲自监督她吃药。   思及此,阮幸感觉口中还残有隐隐的苦味, 她心有余悸,连忙摇头,“不要不要,你别逼我吃药了。”   整理过衣领,纪随与把手中的围巾绕到阮幸脖子上, 将她裹得严实,“那就老实点,好好穿衣服。”   阮幸不情不愿嘟哝:“哦。”   纪随与系围巾的动作顿住,显然是对她的表态不满意,“嗯?”   阮幸改口:“我,知道,了。”   尾音拖得很长,是在闹小情绪,在无声反抗。纪随与好笑地捏着她脸颊的软肉向两边拉扯。   阮幸生闷气,抬手将他拍掉。   纪随与不恼,好脾气问,“今晚住哪里?跟我回去,还是回家?”   自上次纪随与去阮幸家拜访,正式见过家长之后,没几天,阮幸也被纪随与带回老宅吃饭。   上个月底,两家长辈见面一起吃了顿饭,商议关于阮幸和纪随与的事情,最终决定省去订婚这一步骤,直接定下婚期,就在明年的五月份,刚好是立夏。   和当初纪淮那种还在相处接触阶段的关系不同,阮幸和纪随与已经算是真正的未婚夫妻。   双方家长也都比较开明,没有繁琐的规矩。   因此,阮幸和纪随与算是进入半同居的状态,她时而在方如怡那边住几天,时而在阮景同那边住几天,剩下的时间留宿纪随与家中。   原本冷冷清清的房子,已经被阮幸的用品占据大半,沙发上躺着软绵绵的玩偶抱枕,桌上是各式各样小女生喜欢的零食和饮料,衣柜里除了黑白灰三色外也五彩缤纷起来。   “回家,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阮幸斩钉截铁,她可还记得几分钟前纪随与对她的威胁。   纪随与:“确定?”   这时,狂风怒卷,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往下落。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老太太拿着一柄雨伞走出来,她瞪了眼纪随与,“都下雨了,还不知道回家拿伞,非要等我送?”   纪随与悻悻摸了下鼻尖。   随即,老太太朝阮幸和蔼笑了笑,又念叨起纪随与,“你想淋雨没人管你,小幸身体可没你好,要是生病怎么办?你这么大岁数都白长的?都不知道心疼媳妇儿?”   纪随与:“……”   像是找到盟友,阮幸当即挽住老太太手臂,噘着嘴开始告状,“妈您都不知道,纪随与看我可不顺眼了,刚才还在吵我威胁我呢,可坏了!”   这已经不是阮幸第一次和纪随与回老宅吃饭,自知道纪随与和阮幸的关系后,老太太就经常邀请阮幸来家中做客,时不时催促纪随与带她一起回来玩,热情极了。   阮幸向来会讨长辈欢心,而且她也感受得到老太太对她的真心关爱,婆媳间的相处很是和谐。   闻言,老太太又瞪了纪随与一眼。   纪随与:“……”   电闪雷鸣,整片天空都被映亮,瓢泼大雨更是如倾倒的水盆,台阶下的雨水汇成一条水流。   老太太望了眼,担忧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路上也不安全,你们就别走了,小与的房间今天才打扫过,床具都是新的。”   纪随与皱了下眉,显然是在考虑。   阮幸不是很想留宿,但又不好回绝,她看向纪随与。   纪随与意会:“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赶不及。”   “那行吧。”老太太没再多说,催促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纪随与:“嗯。”   阮幸:“妈妈再见。”   ……   暖橘色路灯长亮,霓虹挂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车侧窗是溅上的细碎的雨滴,窗外的一切都覆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阴雨天车辆行人很少,格外安静。   纪随与调试了下车载音响,柔和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出来,他透过后视镜看了阮幸一眼,故意道,“不是和我妈很聊得来吗,都能让她给你撑腰了,怎么不留下来陪她了?”   “……”小肚鸡肠!   阮幸无语:“又没带生活用品,不太方便。”   “我家有你的生活用品,跟我回去?”纪随与再次邀约。   “嗯。”成串的雨珠顺着前车窗玻璃滑落,连成透明细线,雨夜驾驶不大安全,送完她再回家也很麻烦,阮幸没闹脾气直接应下,“我给我哥发个信息,今晚不回去了。”   阮则刚好在手机旁边,很快便回复了。   阮幸收起手机,随口聊道,“纪随与,你妈妈和我妈妈一样好,之前我以为你妈妈好凶,肯定不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纪随与:“嗯?为什么会这么想?”   想起分手那段时间,阮幸情绪有点低沉,“因为当时长辈都在撮合我和纪淮,也都默认我和纪淮会订婚会结婚,也就只有你蠢,一直都不知道我和纪淮的事情。”   “……”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从三年前便开始惦记了。   阮幸继续道:“所以我再和你在一起肯定不合适,嗯……,哪儿有招惹了侄子再招惹叔叔的啊。而且纪淮很讨厌我,说不定还会说我坏话呢,你爸妈甚至你哥哥你全家对我的印象肯定会很差。”   阮幸越说越觉得委屈:“我都梦到冯姨知道后很失望地看着我,都不准我去她家玩了。你妈妈看到我就生气,还骂我,要不是我家不缺钱,肯定都要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   纪随与无语,甚至很想夸阮幸一句想象力很丰富。   “你怎么都不说话。”半天没得到纪随与回应,阮幸不乐意了。   纪随与回神:“你以后少看点那些不正经的小说,就不会梦到这些有的没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了,我觉得挺真实的。”阮幸反驳。   “不会发生。”纪随与。   “那要真的发生呢。”阮幸。   “……”纪随与叹息,颇有些无奈,趁着红绿灯的间隙,他侧头看向阮幸,“阮幸,你可以多相信我一些。”   当决定和你在一起时,我就想过所有的可能面对的结果,会挡在你身前将那些障碍一一清除掉。   所以,你只需要一步步,坚定地走向我。   ……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   纵使上下车撑着伞,两人的衣服也淋湿了一点。   纪随与催促阮幸先去洗澡换衣,他在厨房煮红糖姜茶。   阮幸出来时,姜茶温度刚好可以饮用,她闷闷不乐地捧着杯子,试图和纪随与商量,“我可以不喝吗?”   纪随与:“不可以。”   阮幸:“……”   纪随与无奈,哄道,“我放了很多糖。”   阮幸瘪着嘴,“那也好辣。”   纪随与屈指,在阮幸脑门上轻轻敲了下,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快喝。”   阮幸皱着眉头抿了口,动作磨磨唧唧。   纪随与提醒:“冷了更难喝。”   阮幸:“……哦。”   长发湿漉漉披散在后背,发梢有水珠滴落,时间久了容易感冒。   纪随与从抽屉里翻出吹风机,拉开椅子,示意阮幸坐下,他调试出热风,站在阮幸身后为她吹头发。   风声呜呜,很聒噪。   纪随与的动作很温柔。   十分钟后,头发完全干掉,柔顺的垂在肩头。   纪随与关掉吹风机,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阮幸仍靠在椅子上,脑袋微微垂着。   纪随与瞥到梳妆台上的那杯红糖姜茶,几乎还是满杯,“幸幸。”   阮幸没动。   纪随与轻轻摇她。   阮幸抱住他的腰,眼睛都没挣开,“唔。”   纪随与:“去床上再睡。”   阮幸嘟哝道:“幸幸好困哦。”   也不知道是真的困倦了,还是为了逃避讨厌的姜茶,但此刻,阮幸确实是睡得迷迷糊糊。   纪随与沉默了瞬,到底没将她喊醒。   他弯腰把阮幸抱进卧室,帮她盖好被子,轻轻阖上房门。   洗完澡收拾妥当后,纪随与回到卧室,在阮幸身侧躺下。   阮幸从床内侧滚出来,翻到纪随与怀里,脸颊还在他胸膛蹭了几下,似是在寻找到合适的姿势,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纪随与在她后背轻拍,唇边挂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很平静。   也很满足。   ……   纪随与第一次见到阮幸,是在阮幸十八岁生日那天。   严格来讲已经不算是第一次见面了,只是彼时纪随与并未认出阮幸,并不知道她是曾经在树下哇哇大哭的小豆丁。   那天。   阮幸刚好在国内,被盛千凝拉去夜店庆贺成年。   纪随与也刚好放假回国,在同一个夜店等迟到的姜慎。   纪随与进去的时候,阮幸刚好从舞池出来。   周遭光线昏暗,迷幻的五彩光柱在空中晃动,让人看不清脚边的路。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下,阮幸朝前面扑去。   纪随与刚好在旁边,下意识伸手,扶过阮幸。   想到身上会因此沾染腻人的香水味,纪随与皱眉,有些后悔这一多余的举动,他当即松手。   阮幸还没有站稳,慌乱中抓到纪随与的衣角,再次扑到他身上。   纪随与望着她发顶,眉头拧得更深。   阮幸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只以为是自己没有站稳,很是愧疚,道歉后又真诚感谢对方。   出乎意料,纪随与只闻到淡淡的果香混杂着一点奶味儿,小姑娘声音很软,黑眸亮晶晶的,五官稚嫩,像是偷跑出来的小奶猫。   愣神的片刻,小姑娘已经站定好,“谢谢你。”   纪随与冷淡“嗯”了声。   与还有些幼嫩未完全长开的长相不同,小姑娘已经发育的很好,一袭银色亮闪吊带长裙将姣好的身材完美展露出来,又纯又欲。   她刚坐下没几分钟,便有数个男人前去搭讪。   纪随与的位置在角落,抬眼便能看到阮幸。   他视线晃了圈,最终落在阮幸纤细的腰肢处,光是用看的就知道要有多不堪盈盈一握了,更别说他方才无意间还揽过。   在这个想法浮现出来那瞬,纪随与忽然愣住,片刻哂笑了下。   原来他和那些搭讪的男人无异,一样的下流。   小姑娘和朋友似乎是在玩游戏,时而懊恼时而带着狡黠得意的笑,心情很容易被人看透,很纯粹。   之后半个小时里,尽管纪随与在克制,也还是看了对方好几次。   两个卡座相隔不远,小朋友又总是容易情绪亢奋,声音不由自主便大了起来,纪随与隐约可以听到他们的部分讲话声。   好像是在玩国王游戏。   小姑娘被指定去外面走廊上向遇到的第一个人要联系方式。   还真是无聊……   纪随与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半分钟后,小姑娘闷闷不乐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点着,在阮幸身影完全消失之前,他也站了起来。   迟到许久的姜慎恰好出现,他揽着周柏肩膀,很不客气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别了别了,多少年兄弟了,不用这么隆重欢迎我。”   纪随与睨他:“你俩属王八呢。”   姜慎:“?”   周柏翻译:“夸你太慢。”   姜慎:“……”   纪随与晃了下手里的烟盒:“出去抽根烟。”   夜店装修的隔音很好,走出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倏地减弱,完全是两个氛围。因为耽搁了片刻,走廊空旷无人。   纪随与倚在窗口,从盒子里抖出根香烟噙在唇中,拇指按动打火机,橙色的火苗在空中晃动,他低头点烟。   青灰色烟雾袅袅升起,飘向窗外。   一口烟刚吐出,纪随与注意到小姑娘从拐角走出来,但他未动,依旧是手肘撑着围栏,懒懒的样子。   许是头顶壁灯坏掉,许是纱窗大敞风大微冷,小姑娘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没有看到他。   连一丝余光都没有。   在小姑娘向相反方向走了几步后,一段欢快的铃声在这不算空旷的空间内响起,小姑娘停下脚步。   “哥,怎么了?”   ……   “嗯,我这不过生日呢嘛,十八岁这么重要,就不能在外面多待一会儿晚一点回家吗?”   ……   “没有什么声音,我没去不该去的地方。这么吵?你听错了啊,是千凝在放音乐呢,我总不能连音乐都不能听吧。”   ……   “哎呀,知道了,我肯定十二点之前回去,行了吧。”   ……   小骗子。   纪随与看完对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表演后,在心里默默评价了句。   风从窗外涌入,卷着淡淡的烟草味吹向阮幸那边。   刚挂完电话的阮幸后知后觉,原来窗边还站了个正在吸烟的男人,她刚才转了一圈都没遇到第一个人!   阮幸只想赶快完成那个无聊的任务。   终于发现他了。   纪随与勾了下唇角,感觉自己真是有够无聊的。   这时,他注意到小姑娘好看的眼睛亮了瞬,然后朝他走来,仿佛只看得到他一般。   “哥哥。”   “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没有一点新意的搭讪开口。   纪随与垂着头,目光浅浅,在小姑娘细腰处晃了圈,而后才落在她脸上,声音冷淡至极,“不能。”   阮幸:“……”   向来只有别人对她搭讪,这还是阮幸头一遭主动问别人要联系方式,没想到这人竟然拒绝了!拒!绝!了!!!   阮幸脸颊倏地发红,异常羞恼,但又不得不完成任务,她咬了下唇,很是做作的撒起娇来,“哥哥,帮帮忙嘛,我——”   话说到一半,方才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阮幸拿出手机,是朋友的来电,她接通,那边立即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软软宝贝,拿到了吗?”   阮幸没好气道:“没有。”   “这任务对我们仙女这么难吗?不应该啊?那算了,时间到了,回来接受惩罚吧,快点啊!”   ……   两人只有半步的距离,纪随与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掺杂着淡淡酒精味道的香甜味儿,也能听到听筒传出的声音。   切断电话后,阮幸瞪了纪随与一眼,“哼。”   她转身进去,没有要和纪随与继续交谈的意思,更是连一点余光都不再给他。   长廊终有尽头。   背影愈来愈小。   纪随与一直盯着,直至完全消失,他轻笑了声。   微风再次拂过,浓烈的烟草味被吹散掉,隐约还能寻到一点甜香,是小姑娘方才来过的痕迹。   纪随与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可爱’这个词。   一支烟完全燃烬。   纪随与也离开窗边。   之后几日,纪随与偶尔会想起这个有点可爱的小姑娘,他清楚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   不过那又如何?   他向来是会取悦自己的人,更何况那通电话得来的信息——   那天成年了。   意味着可以下手了。   只不过,在他还未确定小姑娘的身份时,却先在纪淮那里知道小姑娘的名字。   阮幸,很好听。   可惜将会是纪淮的小未婚妻。   ……   午夜梦醒,纪随与发现阮幸不知何时滚到床侧最里面,缩成一团,很没有存在感,他长臂捞过,将人重新揽回怀中。   抱了一会儿,清晰感受着阮幸震动的心跳,方才那场梦残留的空虚感才渐渐被填满。   准确来说。   那个不是梦。   是他求而不得的一见钟情。   那时纪随与只是稍有些失落,很快便放下了。   但没想到那点无聊生活的增色情绪会愈演愈烈,让他久久难忘,最终失去控制。   他的爱意,从不是因她蓄意勾引而产生的。   他的爱意,是在她蓄谋之前,是蓄谋已久的已久。   纪随与抚过阮幸侧脸,指腹在肌肤上轻轻摩挲。   他没忍住,将阮幸唤醒,“幸幸。”   阮幸不明状况,睁开惺忪睡眼,先是“嗯?”了声,然后埋在纪随与颈窝,声音略有些哑,带着撒娇的感觉,“不想起床。”   纪随与失笑,忽然觉得自己扰人清梦有些过分。   他吻了吻阮幸眼睛,哄道,“还早,继续睡吧。”   阮幸很懂礼尚往来,哪怕现在脑袋不是很清醒,也努力勾住纪随与脖颈,仰着头,在他唇瓣吻了下。   “晚安。”   “嗯,晚安。”   “爱你,阮幸。”   ——   正文完/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