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必经之路两侧原本都是平房，倒塌后障碍物不高，但车辆短时间内却无法前进。

　　接到指令，一群群身穿迷彩服的救援队员从车上跳下来，背着行囊，搬着设备，踩着废石瓦砾，艰难跨越前行。

　　大地又是一阵摇晃，有人站立不稳从废墟上跌倒，被队友及时抓住，避免滚落到钢筋上。

　　除了呼唤幸存者外，其余时间，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既是为了及时听到回应，也是为了保存体力。

　　在这里，饮用水急缺，少说话，少消耗，才能做到少需求。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上级指令：“1队大军，2队时达，3队……”

　　接连在十个小队中点了其中一人的名字后，对讲机里传来长官的要求：“以上十人回到营地来领取新设备，11队张鹏，12队……这十人继续救援工作，随时准备。”

　　“是什么设备到了？”

　　“不知道，上级没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还等啥呢，快去啊！”

　　被点到名字的十个人小跑着几乎同时抵达指挥部营地，“报告，长官。”

　　敬了个礼，被叫长官的人直奔主题，“这是上级刚刚派直升飞机空运过来的寻人探测仪，你们一人领一台。”

　　确定人手一个后，长官按照上级给出的说明，对这十人讲解起来：“在这里打开设备，屏幕上会分为三种颜色，这里，绿色代表我，这几个绿色代表你们几个，等你们拿着设备到达各自负责区域时，可能会看到红色和灰色点，红色代表生命体征垂危，灰色代表……被困人员死亡。”

　　营地扎在学校操场，属于安全区，方圆千米内没什么大型建筑物，也就没有受困群众，使得长官手中的仪器上只显示了一片代表工作人员的绿点。

　　“无论是绿点红点灰点都可以点击，点击能查看到距离当前方位多少m，和角度。”

　　“寻人探测仪最大搜索范围地表1000m55°，穿透层50m90°，可以在显示屏上调整搜索范围大小，大家拿到手后记得调到自己负责的范围大小。”

　　十个人围着看长官操作，因为没见过定位这么清晰的救援设备，一个个表情不可思议，碍于部队规矩没有开口。

　　看到他们的表情，长官仿佛看到了刚学会寻人探测仪操作时候的自己：“寻人探测仪是社会企业捐赠而来，量产困难，目前送到灾区的只有一千六百台，这是全灾区被困人员的希望，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保管，小心使用，救援过程中谨记救援守则，切勿冲动行事。”

　　“好了，你们快归队吧。下一组过来，再下一组做好准备。”最后一句话，长官是对着对讲机说的。

　　时达拿着寻人探测仪归队的时候，表情都是激动的，和他离开时麻木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这种激动在给队员们操作示范寻人探测仪的使用方法时，很快就被显示屏上的数个红点冲散。

　　用上寻人探测仪之后，时达总算明白了长官为什么要嘱咐大家牢记守则，切勿冲动行事。

　　在寻人探测仪的显示屏幕上，数个红点出现在范围内。

　　但是根据救援原则，必须先多后少，先近后远，先易后难，先轻后重。

　　而很多代表着生命体征垂危的红点，不在‘多’里，不在‘近’里，不在‘易’里，更不在‘轻’里。等救到他的时候，有几个已经变成了灰色。

　　地震之后，废墟之中，幸存者们被困一处，不能移动，拿着寻人探测仪的救援人员等于是眼睁睁看着红点变灰的。

　　这在以前的救援工作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以前的那些设备就算再先进，也探测不到更远更深地方的那些生命垂危幸存者。

　　根据救援原则救人没有错，可那是不知道看不到听不到的时候。现在要大家眼睁睁看着红点一点点褪色成灰……

　　有些年轻的救援人员受不住心理压力，在又一个红点变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哭个屁！”队长红着眼眶踹了哭出声的那人一脚，“就你难受就你想哭？你知不知道这底下有多少人现在泪都流干了等着咱们去救！要哭等回部队里老子让你哭个够，你现在多哭一秒钟，就有幸存者要多受困一秒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没！”

　　队长说的是实话，之前按照笨方法人工推进的时候，大家缓慢前进可能还有时间等队员抹下眼泪。但现在有了寻人探测仪之后，根据绿点红点显示位置距离角度，直接判断先救哪个，后救哪个，都不需要等待幸存者的回应去判断位置，救出这个之后就要直奔下一个地点，根本没有时间给队员们喘息时间，更何况是发泄痛哭的时间。

　　队长队员等得，被困的幸存者等不得！

　　又一块巨石被合力掀开，露出底下奄奄一息的妇人，感受到强光，妇人眼皮颤动，颤巍巍的把放在肚子上的一只手移到眼前挡住。

　　顺着她的动作，搜救队员们这才看到，这竟然是一个孕妇，而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是不好。

　　先前哭出声的队员瞬间忘了刚刚的思绪，快速投入到救援工作中，众人尽量小心的将孕妇从废墟中抬出。

　　“救…救…我…孩子……”，身下大片血迹的妇人突然瞪圆了眼睛，紧紧抓着医护人员的胳膊，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的目光其实没有焦距。

　　送走了孕妇，队长也顾不得再教训调整好心态的队员，赶紧带着几人奔赴下一个绿点所在地。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绿点的废墟之下，掩埋的也是一名妇人，但她早已失去生命体征。

　　“难道仪器出错了？”有人第一时间怀疑寻人探测仪，毕竟这东西在之前从来没有使用过，效果是否经过验证一点风声都没有过。

　　“不可能，”那个刚哭过的队员第一个反驳，在这名妇人之前，大家用寻人探测仪先后救了上百人，无一出错。

　　队长一言不发直起腰，刚想调出下一个救援地点，却又很快想到了什么似的蹲下身，将骨骼已经畸形的妇人移开，露出她下面紧紧护住的一个襁褓。

　　襁褓里的婴儿睡得正香，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饶是在重大灾害救援工作中见惯了生死的队长，也不免为这份母爱而叹息。

　　但死神不允许他们陷入低落情绪，很快，医护人员就赶来把襁褓抱走，带去检查，而救援队也快速的拿出寻人探测仪，点开了最近一个红点。

　　……

　　南县地震受到全国乃至世界范围的关注，多地组织增派队伍前往救援。

　　9月26日下午三点，南县多处道路打通，救援力量运输畅通，物资车辆陆续抵达。

　　随着道路开通，救援队伍不断扩大，精密设备一台台配到各个救援小分队手中。

　　寻人探测仪也从1600台增加到了2000台。

　　救灾指挥部统计好全部救援队伍后，重新组织划分了寻人探测仪的分配范围。

　　以每1000m为一分区配备一台寻人探测仪，每区范围内配备数个救援小分队，根据寻人探测仪显示的人员地点，根据灾时救援原则，各组人员携带救援专用设备和搜救犬等，分散在各区内同时展开救援行动。

　　力求将有限的寻人探测仪发挥出最大最广的作用。

　　被困群众陆续从废墟中被救了出来，救援工作有序推进开展中，多地电视台记者进入南县开始采访。

　　央视记者也在其中。

　　央视记者先后采访了灾民临时住所、医护人员工作地点、救援人员救援场面，最后还队着救援队临时搭建的简陋帐篷拍了几组照片，传回电视台。

　　南县人口较为密集，又是7.8级地震，此次灾情被判定为特别重大地震灾害。

　　央视新闻每天都在播报着后续，在南县及其周边又有上百次余震后，终于对外界公布出当前震情灾情统计，以及南县受灾最严重地区目前的几组实地拍摄图片。

　　灾情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绪，就连不爱看新闻联播的年轻人都跟着一起查看起追踪报道。

　　很快就有眼尖网友在新闻联播的最后几组图片中，发现了华点。

　　【你们看救援队帐篷角落里那个盒子，像不像星坞科技产品的包装盒？】

第46章 双更合一

　　把1600台寻人探测仪送上飞机, 并和负责护送的部队长官详细说了下使用说明后，苏酥跟苏爸一起回到了苏家。

　　回到家已是夜半凌晨，黄溪村一片寂静, 不知道苏酥本打算亲自去趟C省的苏家人早早睡下。

　　轻手轻脚的洗漱后, 苏酥躺在床上，惦记着地震和仪器的事情, 一直刷着手机看网上新闻，坚持不睡。

　　凌晨三点, 手机里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仪器送达C省, 已转机送往南县, 预计四点送到救援队手中，请放心。】

　　终于等到护送长官发来消息, 困过劲儿的苏酥放下心，想要睡觉，却是头疼的睡不着。无奈, 只好打开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时光沙漏。

　　靠着时光沙漏的功效，苏酥这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 醒来精神饱满。

　　荒坞沙漠已经确定会继续承包给苏酥, 但工厂是否需要搬迁还要看考察团挖掘的最终结果, 所以苏酥暂时没有打算继续种树。

　　制造设备有自动生产机器人摆弄, 树苗暂时不种, 王大刚等人午饭后才会去打包快递。

　　上午无事可做的苏酥窝在被子里, 缓解昨日折腾一晚的疲惫。

　　解锁手机, 未读消息弹出，【寻人探测仪送达南县，已正式投入使用, 请放心。】

　　【收到，谢谢。】

　　简短回复下后，苏酥正要打开浏览器看新闻，就听到窗外传来大门被敲响的声音。

　　“来了来了，”苏奶奶应声从屋里往外走。

　　这个时间，苏家人都已经上工，苏奶奶也要去遛弯，苏酥有预感，这次的敲门声怕是来找自己的，于是赶紧换衣服。

　　果然，大门打开后，院里传来苏奶奶的喊声：“囡囡起来了么，是来找你的，快来。”

　　苏酥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来客已经被苏奶奶请进了客厅，正局促的坐在沙发上。

　　“方爷爷，方奶奶，方杨？”走到客厅的苏酥诧异认出来人。

　　等到苏酥走得近了，方奶奶一把拉起呆呆坐在沙发上的孙子，起身就要屈膝，竟是要给苏酥跪下。

　　刚起床的苏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让她一把扶住方奶奶和方杨的动作，“方奶奶，你们这是做什么！？”

　　“酥丫头，老太婆一家来谢你对杨杨的救命之恩来了！”

　　方奶奶哽咽着拉着方杨还要再跪，被反应过来的苏奶奶帮着劝住：“老嫂子你快起来，别这样，看把孩子都吓着了。”

　　不止苏酥吓了一跳，智商停在幼龄的方杨同样被奶奶的举动吓了一跳，虽然来的时候他被爷爷奶奶灌输了半天‘苏酥是他救命恩人’的信息，但方杨其实对‘救命之恩’没什么概念，不知道奶奶为何这么激动。

　　“孩子刚从鬼门关走上一遭，就别再折腾他这一下了，快让孩子坐下，啊。”苏奶奶轻声劝着方家人，“老大哥你也是，快点起来，你这一跪给我家囡囡都吓到了。”

　　苏酥和苏奶奶顾这边就顾不上那边，阻拦不及，方爷爷已经跪在地上，苏酥只来得及侧身避开避免直面，手还扶在方奶奶和方杨的胳膊上抽不开。

　　等到方奶奶平静下来，苏酥赶紧收回手去把方爷爷扶着坐回沙发上。

　　五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半圈，方奶奶抹了抹眼泪，“我们从县里回来前去了趟消防队，人高队长说了，要不是有酥丫头送去的那个什么寻人仪器，我家杨杨多半就找不到了，酥丫头，以后老太婆和方杨这条命都是你的，你有什么活尽管使唤，做牛做马……”

　　“方奶奶，”见她越说许诺越重，苏酥也顾不得礼貌赶紧打断，“方奶奶，咱们一个村住得，我跟方杨又是打小的玩伴，能帮忙找到他我很开心，这都是我应该做得，您千万别再记挂这事。”

　　“是啊，老嫂子，都解放这么多年了，干什么还弄个做牛做马那一套，你这不是折煞咱家小辈了，”苏奶奶拉过方奶奶的手拍了拍，“杨杨能捡回一条命是他吉人自有天相，快别想太多，让他好好在家养养身体，将来呀自有后福。”

　　方杨是为相亲闹脾气跑进沙漠的事在黄溪村早就传遍，苏奶奶说话委婉，没直说子孙婚事急不得，只暗暗劝他们顺其自然，儿孙自有儿孙福。

　　经过这一遭，方奶奶也歇了给孙子找媳妇的心思，一心一意盼着他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只是还免不了担心若是自己和老头子不在了，孙子一个人可怎么办。

　　三位长辈聊到一处，苏酥带着方杨去院子里玩耍。

　　苏酥刚刚说方杨和她从小玩伴是真，但自从初中毕业后，变傻的方杨再没念过书，苏酥和他也就没再见过面，此时相处起来有些陌生。

　　她对方杨陌生是因为高中、大学后又有了许多新同学，但方杨一直接触的都是村里这些人，对苏酥的记忆还很鲜明，一点都不陌生的叫着她‘酥酥姐’。

　　因着这个称呼，苏酥陪着方杨时有点像看顾弟弟。

　　苏家院子里没什么玩的，除了花盆架子就是花盆和花，一个半月的功夫，花盆架子架满了大半个院子，最早那批还没节骨朵，都是绿油油一片片，看起来十分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