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柳纭娘没得选。
她心里明白,孙四富好吃懒做,从来都不是正经干活的人。会来说这种话,应该只是权宜之计。她倒要看看,他这一回又想耍什么花招。
“行,你去干活吧。”她看了看天:“今日就去。”
孙四富没有拒绝不说,还挺急切:“你能送我一趟么?如果到得早,我今儿还能干大半天,这几日雨水好,地里的草窜得特别快。 ”
要她送?
女子天然不如男人力气大,如果独处,吃亏的一定是女人。柳纭娘心里有了猜测,含笑道:“好!”
她去套马车,又嘱咐:“你回家说一声。”
孙四富一脸不好意思:“我跑去抵债,这种事好说不好听,我已经跟孩子他娘商量过,至于外人,还是别说了吧?”又恳求道:“看在我们两家多年亲戚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隐瞒此事?”
柳纭娘不置可否。
两人上了马车,孙四富躲进了车厢里。到了镇子外,他才从里面出来。
这一路人烟稀少,孙四富一直看着旁边的景致,到了一个小树林里。他突然伸手捂住柳纭娘的嘴。
柳纭娘没有挣扎,皱眉看他。
孙四富沉声道:“你把马车勒停!否则,我杀了你!”
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他是真的想杀人。
柳纭娘依他所言,将马车停下,孙四富见状,并不敢放松,掏出带来的绳子让她捆好,一边道:“非是我要这么绝,这都是你逼的。”他恨得咬牙切齿:“你让我拿二十多两银子,我思来想去,大概只要你死了,这笔债才能了。”
说话间,他已经将人捆好。
柳纭娘手脚都被捆住,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对。”孙四富满眼都是嫉恨:“你们生下来就有好日子过,老子只有羡慕的份。”大概是柳纭娘无波无澜的眼神刺着了他,他突然趴上来,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你这女人太狠,早就该死了。不过,你临死之前,再为我做件事。”
柳纭娘皱了皱眉:“你要问阿实要银子?”
“要么说你聪明呢。”孙四富已经把人捆住,又捏着她纤细的脖子,此时他只感觉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被搬开,满心都是拿着银子做富家翁的欢喜:“你说,要多少合适呢?”
他自问自答:“就二十两吧。”
柳纭娘没有说话。
他看着掌下女子白皙的脸,突然道:“其实,你最近年轻了不少,我那短命的表哥没福分。你夜里……想不想……”
柳纭娘:“……”
她绑在身后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垂下的眼眸中已带上了杀意。刚想动作,孙四富已经退了开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等拿到了银子,我再和你做夫妻,然后再送你……”说到这里,他心里一动:“或许,你可以一直把我当姘头,深闺寂寞就来找我……哈哈哈哈……”
他抽下柳纭娘头上的簪子收好,又将马车驾到林子里藏好,这才离开。
等人走了,柳纭娘割断手上的绳子,拿下嘴里塞的布,靠在马车上歇了一会儿,算着他差不多将消息送到了严实手中,这才驾着马车去了县城。
孙四富心情格外愉悦,他一开始还打算悄悄摸摸讹诈一笔银子,然后杀了苗青鸟,神不知鬼不觉。可后来又觉得,跟苗青鸟做了夫妻,严实便不能将他如何,还得把他当爹敬着……否则,他就把二人之间的事宣扬出去。
男女之间苟且,吃亏的都是女人。严实不敢不听话。
前者是杀鸡取卵,后者是养着一只母鸡一直有鸡蛋吃,他自然要选后者。
于是,他懒得躲躲藏藏,直接上门:“阿实,你出来,我有事找你商量。”
第159章 第六个婆婆 十六
严实正在院子里跟女儿玩捉迷藏,本来挺高兴的,可在看到这个便宜表舅之后,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板着脸道:“有话就在门口说,家里不方便待客。”
孙四富见他这般冷淡,也不生气,冷笑着道:“我倒是无所谓这事情在哪里说,只是,怕你丢脸。”
语气意味深长。
严实见他有恃无恐,仿佛口中的事真的会让严家丢脸,这才侧身让开。
孙四富挤了进去,眼神在院子里搜寻,越看越满意:“你们这新宅子的木料不错啊。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们祖孙三人住,有些太浪费。把你们镇上那个给我住吧!”
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着了严实,他又有些好笑:“你这脸皮也忒厚了,怎么张得了口说这种话的?”
孙四富侧头看他:“阿实,我跟你娘……”他笑意盈盈:“你爹走了那么多年,你娘一个人寂寞,所以找上了我。我们俩之间……”他嘿嘿一笑:“她再年轻几年,我还能给你添个弟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严实捏着拳头,狠揍了过去。
孙四富说这番话就早有准备,见状急忙往后退,大声道:“你娘被我藏起来了,只有我才找得到她。你再敢动手,就等着给她收尸。”
严实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太信孙四富的话,但又怕万一。他不能失去母亲,也不能让她有危险。
他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在哪?”
孙四富笑呵呵:“你可以回去找,我也不要多,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就让她回家。你放心,我和她之间好歹有段露水情缘,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严实听到“露水情缘”,简直忍无可忍,又出手揍人。
孙四富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菜刀,放在自己脖颈上。再次后退:“你再过来,我就死。反正有你娘垫背,我这辈子不亏!”
一副无赖模样。
严实咬牙切齿:“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都不是外人,先给我八两就可!”孙四富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就和苗青鸟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听话。
事实上,他还恨自己之前蠢,没早点想到这个法子。
八两银子于严实来说,倒也拿得出来,他心底半信半疑,不太相信母亲被他抓了,但看面前的人底气十足,又不敢不信。
孙四富坐在边上的椅子上:“你让人去高山镇找你娘。我可以等你两个时辰。”
严实迫不及待的去了对面的村里,请了有牛车的人去高山镇打听。
一个时辰之后,牛车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太好。
今儿一大早苗青鸟的马车就出来了,但这一路上却没有发现人。按理说,从高山镇过来的这一路,严家没有别的亲戚,就算她要去县城,也会路过家门口。多日不见,她再忙也该回家一趟。
事到如今,哪怕严实不愿相信,心里也明白,母亲真的被这个男人制住了。
想到他满口污言秽语,话里话外都说他欺辱了母亲。严实心里恨极,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股疼痛传来,他才勉强镇定下来没有找男人拼命。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母亲找到。
他进了屋中,拿出八两银子:“你要是敢不放我娘,回头我绝不会放过你!”
孙四富顺利拿到了银子,眼睛都笑眯了起来,露出满口黄牙:“我才舍不得让你娘受苦。”
严实放在身侧的手紧握!
*
另一边,柳纭娘等人走了之后就解了自己的绳子,她当时倒是能阻止孙四富,可想了想,还是任由他把自己绑了。
那个混账,在周六娘下毒时只是买药,且中毒这事……母子俩一口都没吃,就算是寻着了人证物证,让二人认了罪。因为他们母子没有受伤,这罪名也不大。
因此,柳纭娘没有把事情闹开。
不过这一次,孙四富绑人是真的,讹诈人也是真的,谁也救不了他!
柳纭娘周身狼狈,她没有整理,在马车里睡了一会儿,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驾着马车往县城的方向走。
刚走到离自家不远处的路上,就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孙四富,他哼着曲,脚步轻快。
柳纭娘垂下眼眸,尖叫一声,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
马儿扬蹄奔了出去,直冲着孙四富而去。
孙四富看到马车过来,觉得有些眼熟,还没看清车上的人,他心里已经先慌乱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马儿疯了似的撞向自己。他倒是想躲,可他往左马儿就往左,他再往右,马儿也往右,简直避无可避。
加上离得本就不远,还没挪两步,只觉得一股剧痛传来,他感觉自己轻得像一片叶子似地飞了出去。然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砸得他头脑发蒙,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痛”字,分不清哪里受了伤,只觉得全身都痛,一瞬间,嚎都嚎不出来。
柳纭娘“慌乱”地下了马车,奔到他面前时收势不住,又踩了他两脚,一时间害得他伤上加伤,成功痛晕了过去。
这人晕了之后就不痛了,柳纭娘又往他伤处捏了两把,把人弄醒过后,像拖死猪一样将人拖上马车。然后,她回到家里,带上了看到她后又惊又喜的严实,祖孙三人一起去了县城衙门。
严实刚才就想揍人,可因为担忧母亲的安危,只能生生忍住。这会儿听到马车中哀嚎的孙四富,再也不客气 ,狠踩了他几脚。
孙四富终于能嚎得出来,他也来过县城几次,隐约分辨得出这是去县城的路。当下觉着,母子俩应该是怕弄出人命带他看大夫,不止不拒绝,反而还催促他们快点。
柳纭娘回头看他,眼神意味深长:“我以为你想慢一点。”
孙四富:“……”
他受了重伤,浑身疼痛,让他几乎晕厥,可又痛得晕不了,这样的情形,去医馆自然是越快越好。她这话是何意?
一片疼痛里,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可疼痛让他无暇深思。他闭着眼,听着到了县城后外头的热闹。
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明明外头那么热闹,为何马车还不停下?
不是说县城里的医馆很多吗?走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找着?
他忍不住道:“随便找一间……”
“那可不成。”柳纭娘头也不回:“整个县城只此一家,怎么能随便找?”
孙四富有些茫然地看着马车顶,医馆那么少吗?
高山镇就一条街,不是那些赤脚郎中,也有俩大夫呢。
他再也熬不住,扯了扯帘子。可没人搭理他,小半个时辰之后,马上终于停了下来,当他以为自己即将得救,却听到母子俩对外面人道:“劳烦小哥把他搬下来,我们母子俩要告状。”
告状?
一瞬间,孙四富什么都明白了,他不停地挣扎着往外挪,想要离开这里。
没有人扶他,他挪得格外艰难,下马车时更是直接滚到了地上。然后……把自己摔晕了过去。
柳纭娘实在狼狈,脖子上还有几个青黑的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掐的。
衙差急忙禀告了大人。
严实今日担惊受怕,恨毒了地上的人,到了公堂上后,很快把事情说了一遍。
师爷将事情记下,大人看到孙四富晕着,又请了大夫过来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