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都看了过来,李氏对上面前女子眼神里的不怀好意,心里咯噔一声。
朱鹏远面上疑惑,心里也警惕起来。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养母被自己下毒之后,就恨上了他,暂时没有和解的可能。那么她说的话,很可能对他没好处。
柳纭娘笑吟吟道:“邱家是你爹亲自带着人打砸的,他那边刚把人收拾了,你回头就拿银子救人。那你爹岂不是用自己的银子收拾自己弄下的烂摊子?”
朱鹏远:“……”好像挺有道理的。
柳纭娘一本正经:“你和你爹公然唱反调,万一他生气,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转头对上李氏几乎冒火的眼神:“这是你亲娘,你要是愿意的话,也是可以接济的,大不了就被你爹厌弃嘛!”
朱鹏远听到最后一句,哪里还坐得住,抬手就将李氏手里的荷包抢回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俩聊。”
话音落下,人已经在几步开外。
李氏:“……”她和周巧心能聊什么?
聊当年挨打的心得么?
她扭过头来:“周巧心,你果然没安好心。”
柳纭娘一本正经:“讲道理,我可是好心帮了忙的。要不是我去喊,你可就暴露了。对了,本来我也不打算针对你的,可昨天朱大明跟我说,是因为你跑了他才会强娶我。照着这么算,我会混到如今孤家寡人的地步,跟你也有很大的关系。”她掰着手指头:“如果当年你不跑,朱大明有媳妇就不会来娶我,我不会嫁给他,便不会守活寡,就不会嫁到范家,也不会没有孩子……”
李氏听得头都大了:“少东拉西扯的。人的命是有定数的,你生来就该嫁给朱大明,关我屁事。”
到手的银子飞了,她越想越气,干脆伸手就挠。
柳纭娘先是惊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踢了出去。
李氏肚子挨了一下,痛得满脸狰狞,狠狠瞪着她:“你敢打我?”
“你都敢打我了,我凭什么不敢打你?”柳纭娘似笑非笑:“方才你说的是被娘家人给逼嫁给邱家,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当年我嫁给朱大明,确实有你的原因,说真的,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心结难解,实在想找人理论,要不,我们去衙门上理论一番,好好说一说当年的那些事?”
李氏哪里敢去?
她不知道朱大明知道了多少,但儿子这里暂时还不知道真相。她已经打算私底下再来问儿子要银子,虽然很可能会撕破脸,但能少撕就少撕点。
“我懒得理你。”李氏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柳纭娘招手道:“你别跑啊!”
*
看了一场戏,柳纭娘心情愉悦,她回去的路上,看到有间铺子要转租,还特意去问了一番。
这是一间卖酒的铺子,只剩下祖孙俩,最近正被人逼着强卖酒方子,但方子是祖传下来的,祖孙俩不想卖,打算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后面有酿酒的器具,柳纭娘刚好也知道一些酿酒的方子,加上祖孙俩急着离开,价钱及其公道。柳纭娘很快与其敲定了契书。
祖孙俩租了十年,当年是来寻亲,结果亲没寻到,这才打算留下做生意。如今被逼着回去,也没有多留恋这里,看到柳纭娘并不压价,二人在这条街上也偶然听说过关于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签契书时,才知道了她的身份,忍不住好心提醒:“实不相瞒,有人想要我们的方子,你租下之后,如果是自己做生意,最好多请两个伙计……那些人真的找上门,伙计也能挡一挡。”
柳纭娘听得好笑。
说真的,像李氏那样张口就编故事的人很少,但生意做得这么厚道的人也不多见。她笑着道:“我记下了。”
祖孙俩连夜离开。
这铺子刚修整几年,各处都挺新的,里面还有祖孙两人留下的酒,也有酿到一半的粮食,柳纭娘全部买下了。回头她买点粮食回来继续酿酒,再请两个伙计,明天就可以开张。
先卖剩下的酒,然后再用自己的接上。
柳纭娘回去找了大娘,请了她的儿子帮忙,又有大娘牵线搭桥,请了另外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就得一个生病的父亲,底下还有妹妹,全家都靠着他。
“实在是懂事,前两天还跑去扛活,那么大点的孩子干那样的重活很容易伤了身子,你要是愿意帮忙,也是救了那一家子。”
柳纭娘笑着道:“那铺子不大,我只能请两个人。酿酒这活儿挺累的,那孩子干不了重活,请了他,罗大哥就得干大半的活。你可别后悔。”
大娘失笑:“那不要紧。他还年轻嘛,干得动。”
主要是这东家厚道。
说真的,大娘真心觉得周巧心是个好人,待人特别诚心。换一个姑娘,被朱大明那样对待之后,改嫁时不可能会带上他的孩子。后来遇上范家那样的人家,在范林走后,也早就改嫁了好么。
也就是周巧心才会这么老实。
翌日铺子照常开门,柳纭娘早知道有人闹事,当然会守着。里面是两个男人,她不好进去,便坐在了马车里,手边放着绣品。
倒不是她那么勤快,而是先前收了一位夫人的定金。
那夫人很喜欢她的手艺,愿意出市价的两倍买她的绣品。人家实在喜欢,如果还拒绝,容易得罪人。再说,银子都送到手边了,不赚白不赚。
大半天都挺顺利的,祖孙俩方子不错。那强买的人就是看中了二人的生意,之前也只是逼他们祖孙 ,并没有扰乱铺子里的生意。因此,这大半天客人络绎不绝,罗小田还出去送了两趟酒。
到了半下午,街上行人越来越少,柳纭娘绣得脖子有点酸,刚放下绣品伸懒腰,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气势汹汹而来。
为首的那人,她在朱大明身边看到过。
这不是巧了么!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朱大明哪怕富裕了,也还是改变不了曾经的处事作风。
四个人等到酒铺子里没客人的时候才进去,眼睛一扫就发现了不对:“这里面的东家呢?”
罗小田也听过柳纭娘的提醒,含笑道:“昨夜换了东家了,我家东家刚买的铺子,几位想打什么酒?”
管事先是惊讶,随即大怒:“是谁那么不长眼,这条街上谁不知道这铺子被我东家看中了?”
罗小田也做出惊讶的模样:“有这种事?”他愤然道:“可那祖孙俩提都没提……”又缓和了语气:“大哥,这事我们也不知道,东家也是被骗了。”
管事知道,重要的不是铺子,而是酒方子。他皱眉问:“那你们东家买下方子了吗?”
罗小田急忙摇头:“人家不卖,东家自己准备了酒方子……”
管事面色变了。
第377章 命苦婆婆 十九
几人面面相觑,管事咽了咽口水,问道:“那祖孙俩去哪儿了?”
罗小田再次摇头。
他知道有人想强买祖孙俩的方子,对那人的行事作风颇为不齿,别说不知道了,就算知道,他也绝对不会说。
管事气急。
天下那么大,这人逃了之后,就像是小鱼入了海中,根本就寻不着了。回头,他肯定会落下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关键是,东家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可能还会挨揍。
管事越想越怕,看着铺子里大大小小的酒坛子,顿时有了主意。哪怕是要挨罚,也得先让自己解气,他咬牙道:“给我打五斤酒。”
罗小田不动。
管事愈发觉得他不懂事,抬手拍了一把铜板在桌上:“赶紧的,我要最烈的那中酒。”
罗小田看了看铜板,为难道:“这不太够。”
管事:“……”
他愈发觉得应该教训这人一顿,阴森森地笑了笑,重新拍了一把铜板。
这一回够了。
罗小田心里发怵,再傻也看得出这几人不想讲道理,找不到那对祖孙就想拿他出气。他其实已经不太想卖酒了。
开门做生意,如果拒绝客人,更是让这几人有了动手的理由。他收了铜板,磨磨蹭蹭半晌,到底打了五斤酒出来。
五斤酒装了五碗,管事抬手就喝了一碗,又吩咐边上的几人喝。
几个打手看出来了他的想法,喝完之后将碗一扔,拎起边上的酒坛就砸。
罗小田吓一跳:“你们做甚?”
管事冷笑:“这喝了酒嘛,难免就要撒撒酒疯,就算是伤了人,大家也都能理解!”说着,伸手就拽住了罗小田的脖颈:“敢乱买铺子,哼!”
边上的几人也抓起了柜台上的酒坛,柳纭娘见事不对,丢下手里的绣品跳下马车,抓起顶门杠就拍了过去。她先打了管事的腿,将人拍跪在地上之后,又去收拾三个打手。
她动作粗暴,看似力气很大,其实用了巧劲,几杠子就将人打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吩咐道:“把这几个醉鬼给我扔出去。”
说到“醉鬼”时,语气加重。
几人想借着撒酒疯的理由打砸铺子,就算是后面把事情闹大,最多也就是赔偿些银子。并不能将他们本身如何。再说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一般人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所以,这打砸一通之后,很可能不了了之。
柳纭娘也就借着打醉鬼的名义揍人一顿,真计较起来,哪怕把人打伤了,那也是维护自己的铺子,教训酒疯子而已。
伤重了大不了就赔嘛。
因此,对着这些助纣为虐的人,她下手毫不留情。三个打手都被打断了一条腿,管事两条腿都断了。
几人躺在大街上哀嚎,引来不少人围观。
柳纭娘手拿杠子,冷笑:“敢来我的铺子里闹事,怕是不想活了!我这辈子被人欺负够了,往后谁要是敢欺负我,我拼了命也不让他好过!”
语气里满是杀气。
围观众人心神一凛,无论认不认识柳纭娘的,都知道了这新东家不好惹的事实。
朱大明手底下有不少人,几人出了事,很快就有人得知了消息,将管事他们抬走。
“他们也就是喝醉了而已,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你这么做生意,以后谁敢登门?”
柳纭娘冷笑一声:“你当我不敢与你们计较是吧?在场的这些人,会喝酒的应该有不少,哪有人酒还在喉咙就已经开始撒酒疯的?你们再闹事,咱们就去公堂上分辨。”
此话一出,来救人的几人顿时就卡了壳。面面相觑过后,都闭了嘴。
管事他们被带走之后,看热闹的众人也渐渐散去。罗小田很是不安:“东家,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被我们打了,怕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们再来……”
柳纭娘摆了摆手:“我认识他们的东家。”
罗小田和周巧心也是多年的邻居,因为他常年在外干活,又因为男女有别,且周巧心还是寡居,他就更得避嫌了,别看隔壁住着,其实跟周巧心根本就不熟,听到这话后,惊讶不已。
记忆中,隔壁的范家根本就没有这中霸道的亲戚。而周巧心常年关在家中,也不应该认识这中人才对啊。事实上,今日周巧心抡棒子打人,就已经很让他意外了。
柳纭娘叹口气:“那是朱大明的人。”
罗小田:“……原来如此。”
他之前就隐约听说过周巧心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最近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再有,他从母亲那里知道得还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