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终他因为救了邹老大夫，而获得了邹老大夫的感激和赏识……他的名声更胜从前。”韩子禾接口道，“其实，你明明可以直接对他动手的，我想，那样，他就不是废了一只左手的事儿了……对么？”

　　“韩老师愿意这么理解也可以。”栗昆对于韩子禾的推论不做多评，明摆出一副“你说是就是喽”的样子。

　　韩子禾笑道：“其实，栗教授所恨的，是那些对于你遭遇不公，不但熟视无睹，反而对那些造成你不公的人毫无芥蒂的人。相对于何源，想必栗教授更恨邹老大夫吧？”

　　栗昆闻言，眼眸一缩，他轻缓地抬起眼，幽幽地看着韩子禾，半晌，也笑了：“韩老师说得很对，我更讨厌那个一嘴仁义道德，实际良莠全收的老家伙！”

　　点点头，栗昆长长地舒一口气，面向大海.张.开.双臂：“也许这种厌恶，在韩老师眼里，是迁怒，但是在我看来，邹老大夫根本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我不是毫无理智之人，更不是一个让情绪掌控大脑的家伙！关于何源所为，从人情上讲，可以看成是哥哥对亲妹妹的维护，谁让他们一奶同胞呢！在很多人心中，情谊大于律法，虽然于我而言，他的行径不可饶恕，但是，某种程度上，他那么做又是正常至极。

　　可是，邹老大夫他，他凭啥时常用那些‘情有可原’的理由，去安抚何源愧疚的心？要是言言的事儿放在他孙女儿身上，他能做到这么坦然地安慰帮凶么？”

　　听他所言，韩子禾忽然意识到，栗昆的怒意，就像咆哮着奔腾翻涌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席卷着江河的水沙而来，但凡沾惹上半点的人事，无不被牵扯其中，想择清都很难。

　　“你为什么愿意放何多一马？我以为，你会要她的命。”韩子禾虽然觉得栗昆怒意的波及范围有点儿大，但又不能说他所言完全错误，毕竟，即使受害人不在，用人家的伤口去安慰施害者的亲属，都是人品有瑕疵的，因此，不想多谈的韩子禾，轻轻地拨开话题，问道。

　　“呵呵，我为何要让她见到言言？”栗昆听到这个问题，不由一笑道，“何多的灵魂和心都那么肮脏，凭什么要她到我妹妹跟前儿碍眼啊？之前的一切，已经足够让她内心种下恐惧的种子，我又喂了她一点儿好东西，呵呵，她那余生，就好好儿享受吧！”

　　此时的栗昆，眼中脸上所浮现的，才是真正的大仇得报的爽意。

　　韩子禾看着他，看着天边渐渐铺红的晚霞，看着海面随着清风泛起淡淡涟漪，突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栗昆的话听起来，理由充足看似无懈可击，但是，他轻飘飘的话，却无法遮掩有战士因此而牺牲。

　　快意恩仇听起来很解气，可于现实之中，很多时候却偏偏不能这样做。

　　但是，她又能说栗昆制定的计划不对么？栗昆流浪海外，不是他愿意的；栗昆被M国的人盯上，不是他所想的；栗昆半公半私的与M国的人周旋，从而弄出来的风波，也不能算成错；而他那种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举动，却会在不经意之间戳到人心底那点儿难以言说的情绪。

　　因此，无话可说，也不想说的韩子禾很想转身离开。

　　“哟，华夏的军人当真有效率，这么快就来啦？”栗昆绽出笑颜，好像在惋惜谈话时间过短一般，摇摇头，“我就说过，和韩老师聊天儿很愉快呢！”

　　他扶着栏杆，扭头道：“韩老师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抓着您不放……哪怕我之前说出真话，您也许也不尽然相信吧？”

　　指着前面不远处、那一波一波拍打着礁石的浪花，栗昆道：“韩老师知道么，我妹妹就安眠于此……我带她回归故里，落叶归根。”

　　他深沉地望着自己所指的海面，任落日之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任金红色的光铺洒在他身上。

　　“你父母怎么样啦？”韩子禾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栗昆的侧影，就想问一些让他在意的话题。

　　栗昆没有回头，依然眺望着远方：“我大哥已经将他们照顾得很好，我之前也存了许多钱，足以让他们安享晚年啦。”

　　韩子禾闻言有些不安：“你也不算罪大恶极，我想，此番事结，说不得你还有功呢！以后，好好儿的孝敬父母，好好儿地过日子吧！”

　　“呵呵呵，韩老师，不知有没有人说过您很善良？”栗昆温和的笑着，没有掺半点儿伪装地轻笑着，“其实，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没说，言言出事那天，我要是没有为客户而耽误了接她的时间，她不会出事……倘若不是我一意孤行地要去M国，也许她也不会将自己结束。”

　　栗昆声音很轻，但是韩子禾却清晰地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自责。

　　“我找到韩老师，也是恰逢其会，我计划开始时，和您初次相见；我计划即将完成时，又再度遇见您……我总觉着，是应该找一个有缘、看着也不讨厌的人听听我的过往，看看我的现状，顺便再见证一下我曾经来过。”

　　“你吃了什么？”虽然栗昆此时背对着韩子禾，但他的小动作却被韩子禾即使发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匆匆问道。

　　“言言既然在此，那么，我也就在这里好好儿地陪着她吧！”自顾自说着的栗昆，轻易地被韩子禾转过.身子，他认真地像个孩子一样，从韩子禾的双眸里看他自己的倒影，那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形象。

　　韩子禾抓住栗昆的手肘，正要施救，却不防栗昆使出个巧劲儿，从她手里脱困而出，长腿倒钩间，他那高出游艇栏杆许多的身体，便仰向海面……瞬间让海面上泛起的波浪淹没。

第262章 调令出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他自己的结局？”楚铮来到时，韩子禾怔怔地盯着已经平静的海面望。

　　“邢英他们已经将他弄上来了。”楚铮轻轻地.环.住.情绪低落的媳妇儿，轻轻地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不是选择这条路，行动结束后，他会怎么样？”

　　“之前科学大礼堂的会议地点安装的危险装置，都是很拟真的仿真品，是他弄出来的，骗过了潜伏在华夏的敌人。”楚铮考虑片刻，终究还是回答出来。

　　韩子禾闻言点点头，反转过来看着楚铮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对于他的行为无动于衷？”

　　“我不觉得你跳进海里可以把他弄上来。”楚铮掏出一副耳机，放到韩子禾耳中，“这是从栗昆电脑中解析出来的录音，是他故意留下来的，你听听。”

　　韩子禾倚靠在楚铮的肩膀上，静静地听着耳机里那个儒雅温和带着笑的声音，看着远方愈发金红的海平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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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艇之下的小船上，已经被救多时的何多如疯似癫的喊闹着，饶是两个.浑身.肌肉的战士都险些都没能拉住要往海里钻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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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的地方，简颂、陈述和冯真贞听着邢英播放出来大的游艇上的录音，不由得全都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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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他还有人性、还懂家国大义。”直到韩子禾摘下耳机，楚铮长叹出声，他双手轻捏着韩子禾的双肩，深深地凝视着她，“也幸亏他一直以来对你没有恶意，幸亏……你安然无恙。”

　　被楚铮深情的凝视而感动的韩子禾，顺着楚铮收回的柔劲儿，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此时的他们之间——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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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市区新房小区的花园里，韩子禾和楚铮十指相握，看着夕阳。

　　“调令已经正式下来了。”站在波光嶙峋的湖畔前，楚铮笑望向韩子禾，“不久以后，咱们就要到D市生活了，高兴么？”

　　“不久以后？你这么说……该不会是上面儿给你假期啦？”抓住另一个重点，韩子禾自己把楚铮准备放在后面的惊喜打开了。

　　对于媳妇儿完全没辙的楚铮大队长，无奈地点点头：“又让你猜对啦！”

　　“哼！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韩子禾略显傲娇的摇摇头，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楚铮瞅着媳妇儿这幅娇俏样儿，不免涎水泛泛，放在自己媳妇儿肩膀上的手有点儿.蠢蠢欲动。

　　好在楚上校很有身份上的觉悟，自控能力也很棒，这才免遭了他媳妇儿的暴力反馈。

　　“B军区的领导说，他们会将你的档案调到B市B大，不需要你再折腾了，从今往后，你就是B大的正式教授了。”楚铮想起今儿早上和调令一起来的同志，赶紧告诉媳妇儿。

　　韩子禾听了一怔，旋即盯住楚铮双眸，问：“这么说，你这回调到B市，将会是一个长期的驻扎了，上面儿轻易不会让你调走了？”

　　面对一个什么都一听就能想透的媳妇儿，楚铮觉得很苦恼啊！

　　不过，媳妇儿的问话不能不答，被韩子禾修理过后，楚大队长在这方面儿，记忆深刻。

　　“当然啦！上面儿就是再有意锻炼我，也不能把我当跳棋下啊！”楚铮找了个形象的比喻，说道，“再说，什么人才，要想发挥其自身最大的价值，都需要时间，今儿在这里，还没适应好，就给调到另一边儿，那就不是善用人才，而是没事儿折腾着玩儿呢！”

　　韩子禾点点头：“也对，你在D军区这儿的过度，时间之短才是不正常的。”

　　“假期想去哪儿玩儿？”楚铮不太喜欢D市这段日子的经历，故意转换话题，问起他最感兴趣的事儿。

　　“你能去哪里？”韩子禾笑点着楚铮的肩章，一双漆黑的眸中闪着点点亮光，“我想说出国，你能去么？”

　　“呵呵！”楚铮环顾四周，见左右前后百米之内全无外人，不禁低下头，用鼻尖儿.顶.顶.韩子禾的鼻尖儿，笑道，“这回我们家的神算子算有遗策喽……老领导说，这个假期是给我这个老下属当蜜月用的，顺便还给我办好了出国签证用的资料和证明。只要你高兴，蜜月这两个月，我可以陪你走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浪漫的话总是那么招人喜欢，尤其这种话是出自自己心爱、在乎的伴侣。

　　韩子禾揉着因为听到柔情似水的话而醉倒的耳朵，轻笑着仰起头：“那就带你去看看我曾经学习过的地方。”

　　楚铮闻言，不禁好笑：“媳妇儿，不是你老公我喜欢破坏气氛哈，实在是……你还能进M国不？”

　　呃……韩子禾突然想起来，她前身在胖揍M国特工之后，似乎接到过华夏武官的忠告：“韩小姐，我建议你日后就不要再来M国了，反正那里你也都遛遍了……不不不，不是咱们大使馆不欢迎你，也不是咱们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怕麻烦，实在是……M国的海关未必放行啊！”

　　突然被人提起这段记忆，韩子禾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表情——表现出骄傲来吧，好像有点儿得瑟；表现出郁闷来吧，又实在不够写实。

　　思来想去，韩子禾干脆一昂首，满不在乎地表示：“楚上校，你应该提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像那种没有什么文化根基的地方，不去也罢！”

　　“谨遵太座之名！”很配合的敬个礼，楚铮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差不多了吧？”韩子禾看看天色，拉着笑够的楚铮往回走，“笑美乎了的楚上校，是不是该回家做饭去啦？”

　　“当然！我早就把食材打理好了，就等着做呢！”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回去就知道了，保证你吃得高兴呢！”

　　“要是不高兴呢？”

　　“放心吧！我就是咯吱也一定把你咯吱笑啦！”

　　“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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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手牵着手漫步走在回家路上的韩子禾和楚铮，双眼含情地说笑着。

　　金红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极长。

　　即将换班的落日、尚在岗位的霞光，好像淘气的孩童一样，悄悄地记录下他们一路走来所留下的无形的脚印。

　　他们夫妻俩，一步一步向前，轻轻地趟着时光的河流，携手走向新的生活，迎接新的幸福。

第263章 旅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韩子禾和楚铮计划好的甜蜜之旅，终究还是定在国内了。

　　主要是考虑到楚铮身份，只想好好儿享受一下从未享受过的蜜月、不想节外生枝的韩子禾，拿着笔在世界地图上转了一圈儿，到最后还是点到了华夏地图上一个山水明媚的地方。

　　Z市！

　　“想好啦？”楚铮看着媳妇儿撅着小嘴儿，不仅好笑地反复问，“咱们说好啦，像我这种工作的人，出国旅游可是不容易的，你这回不去，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啦？你可别中途后悔哟！”

　　“就是因为你这身儿衣服！哪怕你是在野战部队，我都拉着你出去玩儿！”韩子禾再不甘心也认了，谁让这个家伙驻进了她的心里，位置占得不错、把的还挺牢固，让她不由得在做事时，不自觉地就会主动为他考虑几分。

　　“哈哈，就知道我媳妇儿最疼我！”楚铮听到他媳妇儿修改旅游目的地时，就想到了缘由，对于来自媳妇儿没说出来的好意，他自然忙不迭接受下来，那种暖暖的爱意，让楚铮一向清醒的脑袋有点儿晕乎。

　　“少来！”一把拍开楚铮伸过来的爪子，韩子禾拿着纸笔，开始盘算起休假的旅游计划来。

　　她一边勾勾画画，一边和凑过来、不时提提意见的楚铮说：“咱可说好啦，这次旅行不许半途而废啊！”

　　“那不能！”楚铮摇摇头，保证得很自信。

　　可惜，他媳妇儿上辈子和他是同行，对于他这种自己都不一定相信的保证，根本……连瞥都不瞥。

　　楚先生虽然在自己媳妇儿面前，经常夫纲不振，但是他也是有尊严滴！

　　尤其是被媳妇儿冷笑着斜睨个没完，他心里那男子气概噌噌噌地飙升。

　　“看见这个了么！”楚上校唰地一下子掏出自己的军官证，扬眉吐气地挑起眉冲着他媳妇儿说，“嘿嘿，这回出去，我一不穿军装，二不带有职业身份的证件……咱们两口子就来一回‘百姓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