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VIP] 028 暴雨
暗黑的云浪层层叠叠翻滚撞击, 火星子裹着嘶嘶嘶的电流声迅速逼近，远处的山峦，农田顿时陷入沉寂, 近处的池塘, 水沟开始模糊起来。
不知谁开始呐喊，“快点，要下雨了。”
大旱必有洪涝，有经验的人拿着喇叭大声吆喝，路边的货车陆续亮起了车灯，大棚里的男人女人或迷茫或敏捷的扛着袋子催促老板称重结账。
积聚了两个月的闪电劈下的那刻，大家脸上的惊慌, 惊惧，一览无遗。
但很快，被杂乱的吆喝，嘶喊，咆哮撞碎, 车子刮蹭, 司机互骂拒不退让，老板看天不对, 坐地起价, 强卖不成拒退押金，场面混乱不堪。
顾明月看了眼后视镜，又看了眼蓄势待发的雷电, 油门踩到底, 刚刚找位置停车时, 小货车司机告诉她这边大棚的菜全是别人买剩不要的，劝她要买新鲜的往前走。
就怕发生现在的事, 宁肯买别人选剩下的也不敢开更远。
天已经黑下了，震耳发聋的雷声不断拍打着耳膜，周慧捂着女儿的手，脸色苍白，“怕是要下暴雨了。”
不敢想象多往前开两里会是什么样子。
天已经黑了，时不时有越野车呼啸而过，顾明月全神贯注握着方向盘，不敢变道，也不敢放慢速度，连话都不敢说。
就这样还是慢了，在新城路口堵了十几分钟才到小区地下室，顾建国和肖金花在车位边站着，满脸焦急，看到车后，两人立刻上前，“大棚蔬菜种植地出了车祸，你们没碰到吧？”
“我们没走远。”顾明月这会手心脚底全是汗，熄火后，右腿还在哆嗦，顾建国和肖金花拖着袋子上楼，顾明月和周慧又出去了趟。
堵车那会，看到好几个婆婆抱着水盆提着水桶从超市出来，她们说下暴雨水管容易爆，买几个水盆接几盆自来水放着。
顾明月问周慧要不要买，周慧斩钉截铁的说买。
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关系，街上的路灯全部亮了，超市太拥挤，两人去附近市场卖锅碗瓢盆的地方，买了四个塑料瓷盆，四个不锈钢大盆，还买了四个折叠浴桶。
结账时，碰到楼下陆家父子，开着那辆借来的小货车，陆老师在车里等，他儿子进门就扫货，买的全是能储存水的浴桶，老板都震惊了，“咋了，是不是出啥事了啊？”
“听他们说会停水，多买几个装水。”
老板有自己的人脉，知道超市大规模疯抢水盆那些，但抢浴桶的还是头次见，谨慎起见，他自己留了两个，其他全卖了。
装货时，看顾明月和周慧吃力，他还搭了把手，他年纪比顾建国小几岁，但保养得好，看着四十不到，其实已经四十五了，“买到猪肉了没？”
周慧跟他熟点，老实说，“没，我们到超市就只有牛羊肉了，还限量。”
她问，“陆校长，到底出啥事了啊，大家咋都这么疯狂？”
“鹿城以东的城市全被淹了，物资紧缺…”说着，他巡视了圈，“大家都是邻里，有些话我能说就说，囤点粮没错的。”
“谢谢你了，你要不说，我们还啥都不知道呢。”周慧发自真心的感谢，“我们家人多，大人饿着没啥，就怕两个孩子出啥事。”
“是啊。”
东西放进车，他开始搬自家的，余光扫过顾明月，“鹿城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吧？”
顾建国经常吹嘘女儿是明星，整个小区没有不认识她的，他不玩游戏不看直播也知道她是个有名气的网红。
“不知道。”顾明月说，“网上没有半点消息。”
“哎……”男人叹气，“哪儿敢发上网……”
就这样小地方已经开始乱了，如果再把那些爆出来，到处都会乱，他和顾明月说，“你是做自媒体的，看待事情要正面，千万别去网上带节奏，国家已经努力转移受灾群众了，这时需要的是鼓励，不是质疑。”
作为一名教师，他无比相信国家相信党。
“我知道。”顾明月证明自己的决心，“回来前只听说荔城有水灾，我捐了批物资呢。”
没有国家希望百姓受灾，那些消防员，那些武警，自从水灾发生他们就积极去救援，被水泡肿的脚，被水泡皱的手，任谁看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是该这样。”
简短寒暄两句顾明月就和周慧走了，到路口的银行时，顾明月问周慧卡里有多少钱，全部取成现金。
“现金放家里会不会不安全？”
“比银行安全。”顾明月说。
周慧想了想，“你在路边等我。”
周慧卡里就几万块，银行说超过五万要预约，她取了四万五，又跨行取了四万，九万多的现金拿着没什么分量，她给顾明月，“小轩和小梦经常在我房间找东西，这钱你拿着。”
顾明月也不客气，“行。”
两人刚到家，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转瞬像谁家往外倒水，哗哗哗的声音不绝于耳，顾建国感慨，“这雨比依萍去她爸家借钱的那天都大。”
“再大也淋不着你，快把盆洗了接水，老城那边好几个小区收到通知说要停水呢。”
顾明月关上窗户，给侄女放动画，音量开到最大也听不真切，她问，“小梦怕不怕？”
在车里时，她估计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这会眼睫毛还是湿的。
“怕。”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的小姑娘说，“看小猪佩奇就不怕了。”
“……”
顾小轩在房间写作业，顾明月没去打扰他，帮着把几个盆清洗出来，全部接满水，买回来的菜该清洗的也洗出来。
菜不新鲜，烂叶就装了两个垃圾袋，肖金花从孙子嘴里知道价格，肉疼不已，“要我说啊，政府就该好好整顿这种漫天要价的。”
“买得到就算好的了。”顾明月想得明白，钱再多买不到东西和废纸没什么区别，她问顾建国，“建军叔和大舅他们到家了吧？”
“早到了，两人运气好，进站就坐车走了，你建军叔的摩托车在县里，骑摩托车回去的。”
几袋子蔬菜，洗了半个多小时才全部洗完了，肖金花要下楼倒垃圾，顾明月主动揽了这活，出门时高高兴兴的。
看着她的背影，肖金花说，“女儿是不是好了呀？”
“吃了药的缘故吧。”顾建国说，“医生说只要肯配合，这种病很好治的。”
他拿起手机，发现白天进的群有几百条消息，点进去一看，说偷珠宝店的小偷已经抓到了，珠宝也全部找回来了，老板在群里发红包，感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
而偷药房和饭馆的小偷还没找到。
顾建国：【不是一拨人吗？】
珠宝店老板：【据说不是，珠宝店是本地小偷，偷药房和饭馆据说是外地的，双方还碰面呢，据他们交代，外地那拨人说东边沿海城市物价疯涨，他们偷去东边卖的。】
顾建国：【偷火锅底料就算了，我店里的货架都不放过…】
珠宝店老板：【药房比你更惨。】
【……】也是哈，顾建国艾特曹医生，【小偷抓到了吗？】
曹医生估计不在线，很久没有回。
他拉出微博小程序，开始刷微博，起初面色平静，慢慢的，五官开始扭曲狰狞，肖金花看他一眼，知道他又在喷那对贱人，她也拿起了手机，随即眉头紧锁。
小弟说大哥小区开始积水了，小区的人说一楼肯定会被淹，问能不能让大嫂来她家。
明月的病刚有好转，就怕大嫂说错话刺激到她，她回，【你家不是住得开吗？】
大嫂和弟媳睡，他睡沙发。
【好吧。】
顾明月回来，大家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顾建国咬牙切齿，肖金花愁眉不展，唯有小侄女哈哈大笑，周慧让他跟顾奇说几句话她也爱搭不理。
屏幕那头，顾奇扫到自家妹子的脸庞，兴奋的大喊，“明月…”
他那边天气昏沉，但没下雨，顾明月看了眼，除了他，镜头里还有两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
顾奇：“明月，他们是你的粉丝，知道你改做魔术师了，问你啥时候开个直播。”
“……”顾小轩这大嘴巴子！
“明月妹子…”两人憨憨的挠头，似有点不好意思。
顾奇：“要不你现在给他们变个魔术？”
“……”顾明月紧了紧拳头，“大哥，你们在哪儿啊？”
看背景不像是竣工的工地。
“外面呢。”顾奇说。
老板跟人谈工程去了，政府工程，不用竞标，谁手里有人谁直接开工，选个山头，砍树推平山顶就挖地基盖房，他们旁边正在施工，据包工头说，接洽的领导暗示不求什么精装修，墙体质量过关就行。
混凝土墙盖四层楼，铁架铁皮墙只要两层，工资非常丰厚，干一年顶十年的那种。
顾奇是水电工，老板说签下这个工程的话就来这边继续做管理，他说，“等哥新工地做完，哥带你去欧洲玩！”
“哥，你们那没疫情吧？”
“安全着呢。”
旧工地还会接触到外面的人，等搬到山里，想接触外面的人都接触不到，他说，“老板来了，我先挂了啊。”
这儿离城区远，最近临时办公室在半山腰，看老板走路下来，他兴冲冲上前，“老板，成了没？”
“嗯，明天就能开工。”
啥？这样太快了，怕不是有啥问题吧？
第29章 [VIP] 029 顾奇
顾奇要搬新工地的事儿整个顾家都不知道, 暴雨如注，喷泉公园的湖泊水面迅涨，很快便没过了石雕喷泉口, 蓊郁的荷叶, 娇艳的马蹄莲渐渐淹没于浑浊里。
公园路灯熄灭的刹那，万家灯火骤暗，远处的高楼，近处的别墅尽数陷入黑暗里。
“要停电……”伴着肖金花的话落，角落空调叮的响了声，整个客厅黑了下来，房间里的顾奇大喊, “爷，爷，发电，我写作业呢。”
反应慢半拍的顾小梦也掐着小奶音喊，“看佩奇, 看佩奇。”
因为雨大, 说话不得不扯着嗓门说话，顾明月耳朵受不了, 抱过小梦, 腿不自主的哆嗦，“很晚了，该睡觉了。”
“不困。”顾小梦晃她胳膊撒娇, “姑姑, 看佩奇, 看一集。”
“白天看。”借着顾建国手机屏幕的光，顾明月看到小侄女黑白分明的眸子竟很想哭, 今天以前，她曾怀疑过没有末世会怎么样？她卖了房子，放弃工作，像个神经病似的囤物资，结果只是虚惊一场怎么办？
她不敢跟家里要太多钱也有这个原因，她年轻，钱没了再挣，顾建国和肖金花年纪大了，不攒点钱养老将来生病怎么办？顾奇要养两个孩子，周慧又没工作，总不能因为她做了个梦就拉着全家疯狂吧？
现在，交加的雷电，大作的狂风，冲刷的暴雨，无不让她感受到尘埃落定的踏实，以及恐惧。